盛意扒拉扒拉自己球鞋上的灰,一些泥巴掉到了车子的脚垫上,脚垫是洁白的,这令他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思考了下,他抬头问童儒初:“你想说什么?要是有关曾旭,还是算了吧。”
童儒初斜眼看了一下盛意,只是刹那的几秒,盛意依旧能看出来,他眼底的不屑、小看、鄙视,那种眼神,就是看不起,虽然只是一刹那几分秒就换上真诚,甚至讨好的笑容。盛意更加怀念此人在学校座位后面冰冷地看自己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最起码真实。
“我们经常听曾旭哥说起你,真的,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人肯为喜欢的人顶罪坐牢,我们都很想认识你呢,盛意哥,我们很佩服你呢!”
童儒初笑眯眯地从小冰箱取出一桶饮料,“嘎”的一声,帮盛意打开,双手捧到他面前。对面的那个黑脸的大汉笑容更加茂盛,他硬生生地扯拽出笑的枝叶,盛意都替他为难——仙人掌长叶子,多为难人家。
多么排场的车队,一整队名牌车,穿着丧服的保镖,身边这个人用崇拜的目光不停地注视着你,这就是曾旭要的。关于他的梦想,盛意当然记得,在学校操场的草坪上,他靠在曾旭的怀里,曾旭喂他吃刚上市的大樱桃,五块钱一两,他一边吃,曾旭一边说他的梦想。
“小意,以后,我要赚许多钱,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你喜欢吃大樱桃,我给你买樱桃园,你喜欢幽静的环境,我就在所有幽静的城为你买一套房子,我们一个月换一个地方住,只有我和你…买好多名牌车,咱们出门,我给你做司机…再买两只狗,一只叫小小旭,一只叫小小意…”
盛意接过饮料,慢慢地喝起来。他的每一段感情都是真诚的,他爱曾旭,是因为学生时代的曾旭,他每个梦想里一定会带上他,他喜欢别人的梦里有自己,他喜欢他满嘴跑车的不切实际地设计将来的生活,无论怎么设计,他都会带上自己,后来…他代替他去坐牢,也是因为,他留存了最后的奢望,他期盼,那个人在法庭上,看着自己对法官说:“不关他的事,都是我做的。”
如果他这样说了,盛意发誓,他爱他一辈子,打死他都不会走。
稀溜溜半罐饮料进肚,“我们去那里?”盛意看着车子慢慢开出郊区,虽然对这个城市不是很熟悉,但是大路还是认识的,这个车队缓缓开出国道,知道他们不会拿自己如何,但是盛意还是觉得有必要问一下。
“盛意居。”童儒初慢慢地说出那个名字,再次仔细观看着盛意的表情。
“哦。”盛意点点头,继续喝那听饮料,没再说话,心里却想:去他的盛意居!
现在他很后悔爬墙了,自己从围墙那边爬出,就是为了躲避魏醒派的人,他原本想带着豆腐脑玩个小失踪逗魏醒的。他喜欢魏醒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找自己,这个习性是盛意的古怪之处,他喜欢坐在小公园,摸着那只大笨狗,最好还得有个人惦记自己,有人不停电话问他。
“你在哪里?”
“在做什么?”
“跟谁在一起?”
“你吃饭了没有?”
“一会你要去哪里?”
“不要皮了,回家好吗?”
“妈妈晚上做了好吃的,叫你过去…”
…他从未把自己的过去告诉过魏醒,也并不觉得自己坐过牢就低谁一等,他和曾旭的事情,也没有对不起这一说,那只是他生命当中的一段经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比起这些,盛意更加喜欢听魏醒他说自己,虽然魏醒也总是问他:你小时候如何如何?盛意觉得自己生活的质量简直是差极了,和豆腐脑都不能比,所以他很少说,更不爱提及,有时候高兴了,他会跟魏醒说他和盛暖的事情,但是,也就是七八岁之前,在那之后,不说也罢…完全没有娱乐性可言,对感情促进没有助益的话,他不打算说。
口袋里的电话开始震动,盛意在上课的时候不喜欢开音乐,影响别人,也不好看,他在牛仔裤的屁兜里摸索一下慢慢拿出手机,不用问也是魏醒,算算时间都差不多了。
“你在哪里呢?”魏醒问他,语气里带着一股子你调皮了,我来抓你的味道。
恩,要的就是这个调调,只是…现在却不是时候。
盛意看看周围,笑了下:“恩,我在去郊区的路上。”
“去郊区干什么?”
“我被绑架了。”
“你就闹腾吧。”
“没闹,真的,遇到了以前的男朋友。”
魏醒在那边哈哈大笑,很是喜欢盛意难得的“说大话”行为,比起盛意平时的木讷,他更喜欢现在,他认为盛意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好吧,你现在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魏醒很捧场地追问。
“恩,跟我前任男朋友现任的男朋友坐在车里,他请我喝饮料。”
“恩…这样啊,那个男朋友帅吗?”
盛意扭头上下打量童儒初,童儒初一脸古怪。
“质量上乘。”
“好了,我马上要开会,你早点回家,妈说做了小鸡炖蘑菇,叫魏大去乡下找的草鸡,叫你早点回去吃。”
盛意叹息了一下:“要等等。”
魏醒那边笑了一声:“知道,你难得有个朋友,我叫妈给你留着。我去开会呢,晚上联络。”
“…好!”盛意想说些什么,但是…此刻确实不合适。
车队七拐八拐的,真的就拐到一处风景雅致之处,童儒初下了车子,亲手帮盛意开了另外一边的车门。
盛意缓缓地下了车子,抬眼望去,迎面的两棵梧桐树上,卧着两只黑白尾巴的鸟儿在那里安静地咕咕的絮叨。
“这里还没收拾好,以后会更加漂亮。”童儒初指着远处正在种植矮木的一排工人说。
盛意仔细打量这个大庄园,“盛意居”这三个楷体大字很夸张地挂在铁艺大门的附近。
“这里是太子哥为你准备的室内花房。”
“这里准备挖游泳池。”
童儒初介绍着,带着盛意向里走,考究的壁炉、精致的旋梯、水晶拱门、挂着希腊传说的油画山墙、细细的几股子喷泉推着两只小罐子不停翻滚的室内喷泉雕塑、博古架巧妙切割的空间、巨大的一整面的蓝色落地窗。
“我大哥在路上,我带你参观一下吧!”童儒初建议道。
盛意缓缓坐到有着串珠吊灯白色皮革包裹的沙发上,摇头:“不用,我坐这里等,最好快点,我答应魏妈晚上回去吃饭。”
童儒初没说话,他坐到他身边,拿起遥控打开电视给盛意解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盛意眼睛始终盯着电视,周围有人走动、有人窥视、有人在悄悄打量他。盛意能感觉得到,那些眼神,并未有着童儒初所谓的对太子哥曾旭的敬畏,那些眼神,并不友好,甚至…那些眼神就像在动物园的笼子外观看那些挣扎在笼子里的动物一般,有时候,笑也未必就是好笑。
多么可怜,这皮光水滑的动物(多么奇怪,这人是同性恋)。
原本应该在山野自由的狂奔,如今却深陷牢笼,一辈子不得解脱(搞不懂,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同性恋这个产物)。
它们在笼子里度过一辈子,多么悲哀(我是有教养的人,所以我不能以同情的眼光看他们,也不能以看怪物的眼睛看他们,但是,他们就是怪物)。
盛意努力把精神全部对齐了坐在一边的童儒初:“你和曾旭…现在在一起对吗?”
童儒初点点头:“对啊。”
盛意挺奇怪,是啊没有比这样更加奇怪的事情了,他纳闷地拧下眉毛:“你们挺奇怪的。”
童儒初笑了下,完全不在乎地笑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不是最爱我,我也不是最爱他,我们在一起那是因为…我们都需要个人。”


第22章 过去在无声处消逝
盛意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一个和他同样的人——好吧,也许他自己还不如这位童儒初先生,或者同学,为什么他可以毫不在意地把感情说得那么随便。或许,是他压根跟童儒初的世界不同,他正想跟童儒初说点什么,但是,还是闭了嘴巴。
屋角的欧式大摆钟在来回摆动着,屋子里的电视里,一群孩子围着着解晓东在那里欢唱:“…最爱吃的是那个小葱拌豆腐…”。
“抱歉,抱歉,晚了,晚了…耽搁了!”随着一阵的哈哈中夹杂着透亮的声音,盛意慢慢扭过头。他没跟着童儒初站起来,但是,童儒初眼睛里闪着的那一股子压抑不住的高兴与雀跃却是瞒不过他的。盛意喜欢观察人。
“大哥,你回来了。”童儒初高兴地迎过去冲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眼睛笑成一条缝的男人打招呼,招呼打完,他客套地冲着跟在这位男人身后的曾旭笑笑,话倒是真关心:“太子哥,医生说什么,要不要紧?”可惜,他眼睛很快回到了眯缝眼男人身上,不停地打量着他,就要看出花来了。
盛意没站起来,他想着自己被强拉来,怎么着也要表示一下不满,所以他没动,再说了,在看守所,他跟那些所谓的坏人在一起住了那么久。坏人?谁又是好的,谁又是坏的呢?一时的贪念转不开而已,住进去了,都是秃脑袋穿号衣,没啥区别。
眯缝眼一直从门口笑到盛意面前,他总是这样笑吧。盛意看着他,仰脸看,这人笑眯眯地伸着手,一直走到他面前,很是热诚地跟他双手握,他…总不好叫人家这手架到空中吧…
“徐磊,小名石头,你跟他们喊我哥吧,都不是外人,你吃饭了吗?没吃,就一起啊…来来,这里的厨子小旭最喜欢了,他一直说,要是你吃了肯定也会喜欢的。”眯缝眼自称徐磊,他握住盛意伸出来的手之后,便一路强拉着他去一边的餐厅。
盛意就这样被这个身材高大,足足高他半头的男人一路强拉着他,一溜就奔着一边的大餐厅去了。
这人的手,几乎是寒冷的,冷是冷,极其有力度。单看他的背影,盛意有一股子发自内心的凉意:这人,不喜欢别人违抗他。他长得倒是一般,不过人一富贵了,看着就透着一股子顺气,在金钱的装饰下,人是透亮的,看上去有胆气得多。这人胆子就很大,他从进屋,就大声说话,声音垄断着全屋,不容别人违抗他,他在告诉你:他不喜欢,你最好听他的…
曾旭走路有些撇,叉着腿,他一路上跟着,童儒初上去搀扶,被他一把推开。走在前面的徐磊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童儒初赶忙扶住曾旭,徐磊接着哈哈大笑的拉着盛意继续很亲昵地走进西边餐厅。
西边餐厅,一色的欧式建筑,吃饭就着一个古香古色的方桌。
这方桌是西式的东西,西方人圆形器皿好似很少,就是一个喝水的杯子他们也喜欢雕琢个花瓣口什么的,不像中国人,喜欢浑圆自然,随性自在。
盛意坐在曾旭的对面,曾旭看着他,他的右手是徐磊,这位四十岁上下的人,好似天然就带着的一些憨厚童真,现在他毫不做作地就坐在盛意身边喝一碗红枣加红薯的小米稀饭。他没拿勺子喝,他拿筷子喝,他一边喝,一边数落曾旭,完全一副好似盛意熟悉了他几千年、几百年,他就是盛意的亲爹,他的话啊,都是为盛意好,盛意一定要听到心里去一般数落。
“那一年,我想下…恩,有三年了吧…三年多,对吧,曾旭,咱两第一次见面?”
他问曾旭,曾旭点点头,又眼巴巴地看着盛意。
“第一次,我见到这小子,就很讨厌,贼眉鼠眼、油头粉面,还蹲在看守所外面哭,就一没出息的孬种。以前看到这种人,我是见一次,打一次,这样的人实在看着讨厌,恨不得一脚踹死…”
徐磊拿着筷子连连点着曾旭,曾旭神色灰暗,对那段日子他是有深痛记忆的,不管别人这么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段日子。
徐磊把碗里的稀饭全部喝到肚子里,胃口很好地把碗递给身边的佣人:“再来一碗,多放点红薯,今天看到小旭,胃口好得很!”
盛意不说话,只是拿着徐磊强递给他的筷子一言不发地坐着。徐磊倒是没强迫他吃什么,只是童儒初倒是不停地帮他夹一些菜。
徐磊接过佣人捧给他的饭碗,大大地溜边喝了一口继续说:“那段日子,我也不开心,自己家亲弟弟犯了事情,咱不掩饰自己的黑底子,咱过去就是不清白,三个弟弟,一个残废了一个马上要判了死刑,我就后悔啊…以前偷渡出去,怕弟弟们吃苦怕他们吃不消,到后来有钱了,亲人们…钱啊,钱就是个王八蛋…这话是俗点…你吃点菜啊,小旭,这咸菜…是我妈腌的,亲手…”
盛意拿起筷子,夹起徐磊夹给他的一块红萝卜放进嘴巴里,咸菜太咸,他只好喝了一口稀饭,那稀饭煮得烂烂的,透着一股子新米香,还甜丝丝的。
“好吃吗?”徐磊本来不大的眼睛又眯起来了,有些讨好。
盛意点点头:“嗯!”
“拿到判决书那天,我又去了,我弟弟不见我,我给他好吃、好喝,一点苦没给他受过,供他念书、供他花天酒地,最后…他就带一句话出来,没带给我,带给我妈…哥,我想吃咱妈做的咸菜,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那个气,出来,我就把这个天天在看守所门外哭的丧门星打了一顿…然后,这傻孩子,就由着我打,我每天去,就打他一顿,一直打到我弟弟执行死刑,最后…那天我领我弟弟骨灰,我抱着那个臭小子小王八蛋的骨灰就是哭不出来,我就想起他了,找不到东西宣泄,我就又找到他打了他一顿…”
曾旭没看徐磊,他依旧看着盛意,这两个月,他看了他无数次,每天都悄悄地看,悄悄的跟着,现在他看到他了。盛意…比以前沉稳了,深沉了,以前一笑眼睛里说什么他立时能看出来,现在,他看到一池子什么都没有的水…
徐磊看了一会曾旭遗憾地摇头,他继续喝自己的粥,喝完还要了一点开水,滚了碗边子一粒米没剩的把那个碗搜罗干净了。最后他把筷子缓缓地,整整齐齐地横放在碗面上,抬头对盛意笑下:“别剩饭,这米是我母亲亲手种的那亩地收来的粮食,家里没有好事,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吃。”
盛意犹豫了一下,他拿起电话看看徐磊,徐磊点点头,盛意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给魏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学校实在忙,鸡帮他放着,他明儿回去一准吃。
回到饭厅,曾旭和徐磊已经先行离开,童儒初指着桌子上再次冒着热气的稀饭对盛意笑了下,原来,趁着盛意打电话的功夫,人家又给热了一次…
饭罢,盛意被带着来到一处风景挺不错的小院子里,那院子就在一个卧室外面,院子里,种着西红柿、豆角、小黄瓜,树顶的葡萄还是青绿色的。
“快来,刚洗的小黄瓜,顶花带刺儿!”徐磊招呼他们。
盛意无奈地看着对面佣人递给他的一双拖鞋,无奈地换上后,跟着童儒初坐到了那边的马扎上。曾旭递给盛意一根黄瓜,盛意看了他一眼,这人…一脸子巴望,可怜兮兮的,手停在半空,他无奈了,只好伸出手,接过黄瓜放置在一边的小桌子上,并不吃。
徐磊舒服地坐在一张竹子躺椅上,他看了很久的星星之后,突然坐起来,吓了盛意一跳。
“我继续说啊?”他很真诚地问盛意。
下意识地盛意说出今晚的第二个字:“啊?”
徐磊没理他那个茬子,开始了自己的诉说:“我说哪里了?对了,我打了这个臭小子一顿,他叫我打死他,老子的弟弟刚枪毙了,我才不找事呢,所以老子就没再打他,转身走开了…谁知道这小子抱着老子腿不放,一定要老子打死他…老子就拖着他走了半条胡同之后,没办法直接打晕,扛着这小子回家了…”
“噗…”盛意终于忍耐不住,他脑袋幻想这个眯缝眼儿,拖着一个油头粉面在街上擦路面的镜头,简直太搞了…
院子里的三个人,见到盛意笑了,竟然有了一丝丝的缓过来的意思。徐磊大大地拍下自己的大腿根,冲着盛意一呲牙:“我说小意,人能活多久呢,谁不兴犯个错,咱们妈妈小时候就教育我们:不听话,警察抓,说瞎话,进监狱…曾旭这孩子也是人,当口的时候,退缩也是正常,这孩子不尿性,我听了之后,也是又狠狠地揍了这小子一顿。可是仔细又想下,换了我,也许我也退缩,人无完人,我也没别的意思…我跟这小子还不是,打着打着,都有愧疚的事情,对不住自己人的事情…我是没指望了,他还有希望啊!所以他大学毕业,就马上来找我,说是要干出点名堂,给你好日子过…”
徐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盛意撇了他一眼,自己恍然大悟状,怪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脑袋:“当然,你去住监狱,你也不是说…就是完人了…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这孩子看照片柔弱,其实比这混蛋有尿性…比他强…真的…”
盛意微微笑了下,他冲徐磊说:“打断下,徐大哥,这么称呼您没错吧?”
“没错,尽管打断,咱就是聊家常。”徐磊又拍下大腿根。
“其实…曾旭尿泡子比我可长多了去了,真的,以前比尿尿,我就没赢过一次。”
盛意说完,徐磊呆了一下,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的,他连连指着盛意说:“黑幽默,我知道,这个叫黑幽默,念书的都会黑幽默,哈哈…”
盛意看下低头闷笑的童儒初,继续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大哥了解吗?我们这样的…一个男人去喜欢另外一个男人?”
徐磊呆了下,很仔细地想了下,摸摸自己的脑袋摇头:“不了解,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你个好好的大男人,女人不要,后代不要,你去喜欢个一模一样的,兄弟别见怪,我说实话呢。”
盛意点点头,挺理解的,他继续说:“您看,一千个人,有九百九十九个不了解,剩下那个只是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在这个世界,就透着股子孤单,您一定也进去过吧?(徐磊点了点头)小黑屋您去过吗?(徐磊又点点头)我们的感情,就像一个小黑屋,不管你是不是一个人,你必须蹲着活,压低头去活,即使你有灵魂,你有思想,你不管怎么挣扎、怎么呐喊,就是没人回应你、告诉你、理解你,每个人都在问我们为什么要去喜欢同性,其实我们自己才是最想问为什么的那个…我从小和别人不一样,我没有爸爸,我妈很早就改嫁了…”
“你从没跟我提过,小意!”曾旭突然惊讶地插了一句。
盛意笑了,无所谓地摇头:“所以,也没人跟我说过,不听话,警察抓,说瞎话,进监狱…我七岁,就一个人进了寄宿学校,在曾旭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人,加上我个人的性向问题,我活得比别人敏感、比别人孤僻。有段时间,老是怀疑我就是自闭症,其实,我不是自闭,我真的想和别人交流,但是我想要的他们给不了,他们想我做的我也做不到,所以我沉默。您看,您说了一晚上,我帮您总结下:一,您想我跟曾旭和好;二,曾旭过去只是个傻小子,现在他不傻了;三,再给他个机会吧?是不是这个意思?”
徐磊收了笑容,看下盛意:“恩,要不念过书,就是不一样呢,你放心,大哥给你打包票,这小子,以后指定会对你好,加倍好,不好我都不答应。你做的事情这个世界能有谁能做得到?再说了,小意,如果你不喜欢,你会代替他去蹲大狱吗?不能够吧?”
盛意没接他的话,他想了下,却带了笑容说:“当年,我是代替自己坐的,当年的事情虽然是曾旭打的人,事情却是因我起的。我帮他,是因为他的父母给我跪下了,曾旭是晚生子,他妈妈四十岁才有了他一个,他进去,三条人命,当时我觉得…反正我进去也无所谓,就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差不离就是这个道理吧!要说更深入的,我感谢曾旭,他在我孤单了18年后给予了我最强烈的爱、最热烈的呵护,那个时候的他,不带一丝的假,喜欢我、爱着我、宠着我。感情上,我们都付出了,都是全心全意的,没对错,只是…我们的爱,基础太浅薄,经不起波折。曾旭这人我了解,他聪明、能干,这也是你用他的原因,可是…他不稳定,过于…把自己看得太高,以前这也是我的毛病,我觉得,感情可以超越一切,真的,可是遇到那件事后,我去了那个地方,我看过、听过的故事太多了,慢慢的自己也总结出一个道理…您要继续听吗?”
徐磊点点头,曾旭瞪着盛意好似第一次看他,童儒初看着盛意,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看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
“也许,这个世界真有一见钟情或者真正的爱情,但是一见钟情也好,真正的爱情也罢,情就像我们种地。最初的感情是种子,健康的不健康的,我们种下感情,这种感情不分男女都是真挚的,剩下的事情,我们需要好好的浇灌、施肥、看护,这样才能结出果实。简而言之呢,就是,我和曾旭呢,我们有过爱情,有过真挚的情感,但是我们没有去浇灌、施肥,没有进一步付出——当然这种付出取决于双方面,所以,那颗种子烂掉了,不见了,无法挽回了,我们完了。您明白了吗…你别插话,请听我说完,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我没对不起曾旭,现在我有一段不错的感情,也许爱得没有当初跟曾旭那么强烈,可是我们那颗种子很奇妙地,它就发芽了,因为我们双方都付出了,那个人舍得为我自私一次、付出一次,我必须报答人家。所以,大哥,您有尿性,我相信,您一泡尿能从长江直接灌入大海,放过我,也放过曾旭…我们不合适,我看着他实在讨厌,他看着我也未必就有当初的感觉,他无法忘记我,是无法跟自己过去的良心交代,我说这话对吗?曾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