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长农看看他妈,咬咬嘴唇,他又跪下了。
接着,何明川也被林苑春扶着单膝跪在一边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鸽子在门口愣了好半天儿,一直到连赐喊他,他才看看天空,再看看身后,再无措的摸摸自己的胸口。
最后,他无奈的笑了一声,小声的对天空嘟囔了一句:“算了!!”
说完,他硬是挤了一脸的笑容,露着一口小白牙的坐在了堂屋正中的椅子上摆摆手。
“赶紧起来吧,都什么社会了!这礼数大的,我跟他们也是差不多大呢!”
连赐安安静静的跟着,看到江鸽子笑了,就立时丢开刚才的担心,也随着开心起来。
至于那些身外之物,他也是不气的。
他就别扭两件事,一是给他扒的太狼狈。
二是连累江鸽子失了机缘,他还给不回去了。
他就伴生物一般的跟着,江鸽子要坐他就擦椅子,江鸽子坐下,他就持壶站立,跟个虔诚的狗腿子一般。
至于其他人?
看不到!
都是透明的!!
黄伯伯也有个座位,却不是江鸽子让的。
是对门四太太主动搬来的,见黄伯伯坐下来了,四太太却没走,人就假模假洋的先假意厨房烧水,接着就顺着墙根溜达到了偏屋,放了门帘儿支着耳朵听。
黄伯伯心里难受,好半天他才抬起老脸,语气有些干涩的问江鸽子。
“杆子爷……这老街坊邻里的……”
江鸽子赶紧摆手:“哎!哎呦!啥时代了,还杆子爷!我说老黄,我就喊您一声大爷,您也当得!
你看你这阵势?我算那路的爷,我才多大,您老多大?我这根杆子还是您带人立的,谁能来?我都没想到是您来……”
黄伯伯惭愧,拱手说:“惭愧,这是根本想不到的事情……杆子爷……”
江鸽子立马截住了插话:“哎!哎呀……说好了,以后都别叫这个,什么杆子扫帚的?啥时代了?如今法律都不承认了!我一个卖牛肉干混日子的小商贩,您老是民艺家,您要是愿意,您叫我鸽子,小江,小兔崽都是可以的。”
黄伯伯被堵的一愣一愣的,却只能无奈的伸手捶胸口。
他是民间规矩,这位可是人鬼神三道都认同的规矩。
哎呦,一辈子的老脸呦!
他这个年纪,马上都要八十多岁了,街坊叫爷爷都不亏,可为什么他是伯伯?
这是郡里的土话来的。
伯伯,也有爸爸的意思,是被人尊重的男性长辈的意思。
老街里的规矩,行的端,立的正,懂得多,有德行的老人长辈,便是老街坊男丁的榜样。
大家尊重他,皆称为伯伯。
看这样的老爷子都气的捶胸口了,那屋里就开始有人哭了。
这是发自内心的心疼他们伯伯呢。
当然,杆子爷执堂里,他们哭也不敢高声哭,就低着脑袋哽咽。
这一哭,倒是哭的江鸽子有理也觉着心里讪讪的。
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四年多,杀鸡杀到吐,而一切的恶果,皆因为这几个小兔崽子,他的心就稀碎那般疼。
谁又来同情他呢,没人理解的悲哀才是最悲哀的。
他哀着呢,哭都哭不出来那样的哀!
黄伯伯低头等了一会,最后见江鸽子不说话,老太太,老婆娘们哭这样惨也得不到同情。
没法子,他到底是站了起来一本正经的按照规矩来了。
他走到堂屋正中,很认真的与江鸽子行礼。
江鸽子没看他,却对生身后一伸手。
一把小茶壶立刻递到了他的手里。
恩!不错!有眼色!
江鸽子十分满意,回头点点,赞许了一下。
连赐顿时美的要飘……
对着壶嘴喝了两口水之后,江鸽子这才站起来,双手扶过去说:“这是干啥呢?您老可别这样,咱有事说事,咱坐下来先把前因后果整清楚,咱再详说,您老说是吧?”
黄伯伯挺窝囊憋屈的点点头。
江鸽子想着,一会问清楚了,他就给衙门警署通个消息,倒霉孩子不关个一天两天的,他这心里真是平衡不了的。
黄伯伯坐好,这才絮絮叨叨,用他那特有的语调,将这些天三个野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怎么发现的,怎么生气的,怎么质问的,怎么怀着不安的心,立刻抓了来赔礼道歉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一脸抱歉的说:“虽时代不一样了,可规矩就是规矩,如今我们是把这三个混账都给您带来了,您该打打,该骂骂,我们绝无二话,就只求您一件事……”
说到这里,黄伯伯抬脸看看表情平静的江鸽子。
哎……到底是生来的杆子爷,瞧人家这城府,当真是端的住的。
再看身后这三位,也是一样的十八岁。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又施礼说:“杆子爷,求您老高抬贵手,我们愿意包三年全街的尾戏份子,您老宽宏大量,就放过他们几个不懂事的吧!”
尾戏就是年尾给籍道开国帝唱的那场年戏,这个是杆子爷每年都要贴钱的。
闯祸的邓,何,林三家都真心不是有钱的户口,就是一般的小中产阶级,能做到连贴三年尾戏,已经是很重的礼了。
江鸽子心里啧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这事儿是违法的,我不计较你们了,你们去自首吧。
却不想,他身后慢慢悠悠传来一句话:
“那啥,我的那个行李,你们啥时候给我送回来啊!”
这人是谁啊?
屋子里的人一起抬头看连赐。
再看看江鸽子。
江鸽子微微挑眉,连赐便特别委屈的样儿,快步走到那几个野孩子面前。
他弯腰拉住邓长农,指着自己的脸说:“不认识我?”
邓长农艰难的睁开自己碰肿的的眯缝眼。很是认真的看了半天儿。
确实不认识。
他摇摇头。
快小十天了,连赐的身体又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再者!
一个对生活绝望的人,精神状态能跟活的心满意足的人相比么?
这就像大虾米能跟小白杨。
物种都不一样了。
连赐都要气死了。
他指着自己的脸说:“不认识?怎么能这样!你们忘记了么?那天……我坐在后面的小河边上,你们从桥上下来,我是记得你的,你问我莲池自由市场怎么走,我说我是外地的不知道!记得么?你用脚踩了我的手腕,还用左手打了我的右脸五巴掌,我的项链就是你拽下去的。”
说完,他又看着断腿儿的何明川说:“你抢了我的相机还踢了我十二脚,还脱了我的衣裳裤子……”
说到这里,他语气有些颤抖,压抑着愤怒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坏!为,为什么要脱我的裤衩呢?背包里明明就有新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何明川满面惊恐的向后躲着。
“还有你!!”连赐指着慢慢缩向后面的林苑春说:“你最坏,扒衣服的主意就是你出的!”
黄伯伯脑袋嗡嗡的,一下子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下子是真的天塌了呢,谁能想到苦主在这里呢!
屋子里立时乱糟糟的,好半天,黄伯伯身体颤抖着,抱着最后的一丝丝期盼问江鸽子:“杆子爷,这位先生是?”
江鸽子心里已经要乐疯,却要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说:“您不认识他?”
这不废话吗?
黄伯伯只能艰难的摇头。
江鸽子无奈的叹息:“他就是来找我的,不然我不能这样气?按道理,都是老街坊,几条巷子来来去去,不看旁人的面儿,看老人我都不该计较!
可,我亲戚外地大老远的来寻我,这才元宝桥那边休息一下,谁能想出这事儿……这事儿闹得,您看,亏是您来了,旁人我可没这么好说话,得了,回头您让他们几个把东西送回来,这事儿就了解了吧!”
大度人人会装,他也会。
连赐闻言,灵魂都兴奋的要发疯,他跟鸽子是亲戚了?
鸽子承认他是一家人了。
他有家了!
黄伯伯却身体摇晃了一下,天崩地裂了。
恒泽当能出千贯以上的价格买下的东西,翻五倍卖出去,买回来,少说得花上十倍的钱,而且,就是花上十倍的钱,真的就能买回来么?
那几样东西……它们不平常。
自己老姐姐手边能有几个?
这三户人家那点儿穷底儿,他还不清楚么?
他在老巷子为什么有社会地位,一是他见识广,手里有真本事。再有一个的原因,还不就是因为,他有年入二三百贯的肥差,顶着民师的头衔,手里的字儿,画儿,摆到柜上还能换点钱儿的原因么!
别说这三家,这祸事临到他脑袋上,叫他去扛,他也扛不住,扛不起,谁没有一家儿女要照顾?
这老三巷,凭着谁家能拿出几千贯的现钱?更何况,那压根不是几千贯的玩意儿,他在老当铺一辈子了,他能不知道那都是啥玩意儿么?
想到这里,黄伯伯一脸白的坐在椅子上,再没吱声,他想~他管不了了。
老何太太慌张的过来拉黄伯伯哀求。
“一开呀?”
黄伯伯摆摆手,这事儿没法管了,甭天啊,地啊的了!如今,就是死了都没用处。
老太太这会子身体也不摇晃了,走路奇快无比,她窜过去,一把拉住她大孙子问:“小川儿,你认识他不?”
何明川依旧没认出连赐,他摇摇头。
何老太太立刻笑了,她扭脸十分肯定的对她弟说:“一开,小川说,说不认识,这位……这位先生呢!”
“对对,不认识。”
“可不能瞎说啊!”
屋子里七嘴八舌的,声音越来越高。
黄伯伯一脸绝望的摆手说:“姐啊,说这些没用,赔吧!”人家都认出来了,时间地点都对上了。
老太太无依无靠的左右看看着,当她看到捂着脸,脸边有泪的老兄弟,到底,她也撑不住了,眼睛一闭,她想晕过去,可想到自己最爱的大孙子,一咬牙,她又直起了腰,骗自己一般的,她对江鸽子喊了一句:“不认识呢!不认识呢!我们不认识呢,杆子爷,求您了,您老高抬贵手,我们能不认识么……”
第10章
老何太太紧紧抓着自己孙子的领子哭。
她儿媳妇何太太表情古怪,吓的眼泪鼻涕流出来了,自己也不知道,她也壮着胆子质问了一句:“这~位?先生?大哥,他大爷,我们孩子说不认识你,你说被抢了……那,那证据呢?”
连赐都气笑了,他指指自己:“我就是证据,我认识他们啊!我是受害者,证据?证据……哦,这样吧!一会我去警署衙门报案,他们会为我立案的,到时候我们都在,总不能好好的冤枉了他们去……”
证据还不好找么?你们都送到门上了。
何太太边上的邓太太脸色发白的回嘴,而她的这种回嘴,也就是老三巷的水平,我错了,我知道,我就是不认,你能咬死我?
“这位,这位先生,您……说的真有意思!你说去,我们就去?你说谁就是谁么?我们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你的……我们不去!不去!!”
她最后都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了。
“不去啊!!”
这就是垂死挣扎了。
讲不清道理,就只能不要脸了。
这一群人立刻又七嘴八舌起来。
反正就是不承认。
江鸽子看着不像话,就把小茶壶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
那边立马又安静了下来。
江鸽子看安静了,这才问连赐:“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呀?”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也从没问过。
连赐看看黄伯伯,他什么脑筋,一看这老头就知道有鬼。
黄伯伯却不想说,他不能漏了当铺的底子,端着人家的碗呢。
连赐挠挠头,还笑了一声,他语言透着一股子不懂世情的天真劲儿,挺没所谓,并轻快的说:“嗨,也没什么,别的不重要,钱什么的,你们花了也就花了,可有几样肯定是一定要找回来的,有一个鱼龙佩,这东西……是我的身份证明,虽然能补办,可这东西是……”
他想起什么,语气便有些低落说:“那玉佩是我的凭条,就是给你们,你们拿着也没有用处的,可我是要拿着去宗室内务局财务上,取我的月钱的。”
一屋子人脸色当下集体发白,吸了一口前年的凉气儿。
还有人上牙开始打下牙,咔哒,咔哒咔的。
屋内内鸦雀无声,甚至隔壁听八卦的四太太心里一惊,手上一使劲儿,竟把家里的门帘揪下来而不自知。
连赐努力回忆自己的财产,并絮絮叨叨的罗嗦:“……还有那部相机,那是我存了两年的钱,花了四千八百多贯买的飞跃二十一,那相机钢号162,全世界现在也就两百台,还有我的阁莱手表,那是我成年那时候,齐国宗室局送的,还有那支锵纳尔钢笔,是我大堂哥所赐,对了……我的礼簪子能还我么?那个是皇室给我的成年礼,以后我总是要祭祀的,不带礼簪太失礼了……”
这都跟皇室搭上关系了?
到底有人撑不下去,人,直接坐在了地上,也都不闹了,就瞪着眼睛,灵魂麻木的听着。
连赐语气轻松琐碎:“我鱼龙佩你们拿去做什么呢?又不是好玉,成色很一般的……而且,你们拿着那个也没有用处对吧,那簪子上面有我的字呢,那簪子那么细,抹去我的字儿,指定就折了……
至于其它的衣物,大概有五十贯现金,这些我不要了,好歹鸽子在这里呢,我也要给他面子不是?对了,我户籍卡!这个必须还我,我要入鸽子家的户籍的,没户籍卡很糟糕的,我还得去中州国补办,还得验血什么的,很麻烦的……”
也不知道他回去,家里给不给他作证,还承不承认他。
江鸽子端起茶壶,也没等人家贵族老爷服务,他自己为自己服务。
怪吓人的,吓的他都渴了。
前生他电视里常见英国那个女王,那个皇室。
说白了,那也就是靠着家族余荫,带着全家刷娱乐圈的老太太。
她家老百姓就恨不得指着她鼻子大骂,瞧瞧你这家子,见天浪费纳税人的金钱等等之类……
换了九州这边的羿瑾女王你骂骂试试,谁敢?
一脚给你飞到自由巷,叫你全家无国籍,一辈子就是个漂流劣民。
一口温茶下去,江鸽子想起才将来这边的时候,也捎带的读了半本民法。
盖尔九州的皇族大概是在1768年还政于民的。
而这支皇族还政,还并非如同地球那般,因帝国式微而被迫还政。
人家是主动还政的。
九州皇室聪明的意识到,大时代到了,他们需要发出同一种声音,并九国,共同联合打造一个对外的国家同盟了。
其实说是还政,再数数中州国联合上议院的席位就知道了,那里有二百二十八席,民权代表占有数量其实并不多。
因此,九州贵族如今依旧掌握着九州的话语权,人家只是不对外公开发声罢了。
当初还政,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贵族在民法中修订了一系列以来保护,安抚,该阶层权益的办法。
这就是《贵族保护法》。
在《贵族保护法》总则当中有个连坐罪的变体是这样规定的:
犯罪人服刑期间,犯罪人直系亲属,处税金十倍刑……
大概的意思就是,如何明川等三人,如因其团伙抢劫,伤害贵族罪行成立,假如判决二十年徒刑,那么在他们服刑期间,他们的直系血亲内的父母,兄弟姐妹收入当中的税金,就要按照十倍缴纳至何明川他们服刑完毕止。
而这些法律,在地球人江鸽子眼里是相当可笑的,他觉着九州法律充满漏洞,就是因为《贵族保护法》而无法实现的公平,而不能称为法。
鄙夷归鄙夷,一种制度的形成,都需要从本源上去分析形成原因,当初九州贵族还政,是让权而非势弱。
再换个角度,当初人家就是不还,就各自为政了,你又能如何呢?
那不过就是人家预料到了,时代总会进步,整个的九州发展被贵族这个不断增大的蠕虫在吞噬。
最后皇室拿起刀,血淋淋的砍了自己,却彻底祛除了毒瘤,九州才有了飞速发展至现在的两甲子岁月。
因此,地球人江鸽子认为,此地法律不公道公平,却可理解。
它不过是时代进程当中的一抹浪花而已,总有一天巨浪总归会平息的。
江鸽子想到了,这些本土人没想到么?
所以他们吓傻了,都蒙了!
好半天儿,老何太太颤巍巍的推了一下自己孙子,嘴唇颤抖的问他:“川儿,东西呢?”
何明川小脸发白,茫然的摇头。
没出过老三巷的小家伙,平时扎着堆儿欺负人,四处撩猫逗狗可以,如今闯祸闯的没了边儿,他们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小蚂蚁,随便谁一抿,都能让你粉身碎骨。
你粉身碎骨不要紧,问题是你全家都要粉身碎骨了。
以前因他舅爷爷是黄伯伯,老街坊都给面子,也不计较。
这孩子就觉着自己十分了不得。
他家里惯着他,奶奶,舅爷爷常贴补他两零花,他兜里有钱,小伙伴自然多。
被簇拥着成群的出去,成群的进来,这孩子就以为自己是老三巷的老大了。
都觉着,谁家孩子不是这样,孬几日,到了年纪,自然而然就长大了。
都觉着,长大了就好了,他们总有一天会好。
可是,如今不能好了呢!
怎么办?
全家都要被带累死了。
老太太看孙子不说话,就回身抓住邓家的孙子问:“阿农,这位先生的东西呢?”
老太太一辈子都没使过这么大的劲儿,邓长农手上有伤却也不知道疼,他白着脸喃喃的说:“卖……卖了!”
“卖了……卖哪儿去了?”
“卖舅爷爷恒泽当了……”
黄伯伯家一直没吭气的儿子黄楚旭忽然在后面没好气的来了一句:“什么叫舅爷爷的恒泽当?谁是你舅爷爷,我们一家都是端人饭碗的,什么时候恒泽当成了我家的……”
他话音还没落呢,邓长农他爹蹦了起来,对着儿子后心就是一脚:“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孽畜,反正家破了,就!谁也不要活了!!”
他这样一说,三家这才想起来,闯祸的这三根灾苗子,这是捅破天儿了。
又气又急之下,就一起上去,对着他们一顿殴打,下了死手的那种打。
这下子,这是父爱也没了,母爱也没了,什么爱都没了,就恨不得没有生这个孽畜出来。
泉大一家兄弟八个,老南街的祖传七八代的混子,人家聪不聪明?遇到过不去的坎儿,人家照样往后退。
这三个兔崽子眼睛是瞎窟窿么?怎么什么人都敢抢?你不看穿衣打扮么?
事实上,连赐那天打扮的还不算富贵,只是他胸口的相机看上去,有些贵罢了。
看着闹成一团的人不像话,江鸽子拍拍桌子说了句:“成了!要打回家去打!甭跟我这里闹腾。”
这群人瞬间冻住,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杆子爷。
没错,杆子爷是爹,是娘,是天王老爷都可以,只要您能救救我们。
江鸽子的眼睛默默的看向屋子边缘。
在那边,不知道是谁家七八岁的孩儿,正怯怯的抓着长辈的裤子,露着半个脑袋,两眼黑漆漆的看着他。
江鸽子不表态,屋里人又一起往黄伯伯那边看。
黄伯伯也是嘴唇哆嗦,又急又恨的看着自己外甥孙子问:“钱儿呢?那是一千五百贯!”
“多少!?”
有人惊叫起来!
黄伯伯嘴唇哆嗦:“一千,五百贯……前柜给的现钞,不留底,不赎当,卖断!!”
那不是一个两个,那是一千五百贯!!
自己大外甥,何明川他爹在艺术画廊做应门子,给人开门撑伞,一个月才拿三贯钱。
何明川看着他舅爷爷,嘴角都被他妈揪裂了,他喃喃的张嘴,满口血的说:“给……”
林家那个林苑春在后面忽挣扎的大喊了一句:“何明川!你闭嘴!你发过毒誓,说出去天打五雷轰,说了肠穿肚烂……”
何明川双目赤红,流着眼泪猛的看向他,撕心裂肺的喊着:“肠穿肚烂吧!!死就死了吧!!我死了没关系呀!我爹妈!!我弟弟妹妹总要活着吧。”
可是,他不能死啊。
《贵族保护法》里,没有身死债消这一条。
你死了,你父母兄弟姐妹照样给你背债,而且还是无期徒刑。
这就是连坐罪的残忍。
死也是反抗。
林苑春他爹上去就踢了儿子一脚,这一脚许是想把他踢回母胎里的,林苑春摔倒在地,半天没喘过气儿……
何明川看看低着头不说话的邓长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到:“飞艇站开长途车的老眼儿拿了两百贯抽水,剩下一千三百贯给了晓……晓静姐了!!”
他说完这话,屋子里都惊呆了。
何明川他妈眨巴下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晓静?哪个晓静?孟家……的?”
何明川点点头,不说话了。
屋子里安静的像没人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