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东池点头:“还有呢?”
芝麻大的一块地方,他喜欢就给,小孩儿高兴就好。
“第二么,以后咱这城兴旺了,老三巷后的元宝河这一段,水上的生意要归我。”
俞东池依旧很痛点的点头:“依你,再给你免税。”
“谢了啊!这第三么,一千贯现钱。”
“就这样?!”
俞东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求这样微不足道的玩意儿。
一座老戏台,臭水沟子一段河,外加微薄的,对他而言算不上数目的一千贯钱?
就只是这些么?
周松淳在一边忽然笑了,他一边暗自唾弃自己小题大做,一边嘲笑江鸽子见识小,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人生最大的机缘。
“……就只要这些么?”
俞东池有些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
江鸽子点点头:“对,就只要这些。”
俞东池心情很好的说:“成,允你了,那么,你说说你那个……核心吧,记住,是两个核心,不然,我可真的吃亏了。”
江鸽子白了他一眼,看的他心肝一颤。
“何明川!”
江鸽子对着戏台角落喊了一句。
何明川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过来,低头问:“杆子爷您叫我?”
江鸽子点点头:“对,你去把你奶喊来,跟她说,有个发财的事儿找她呢!”
发财?
何明川困惑的左右看看。
邓长农在那边着急,就说了一句:“快去啊!奶在小亭那边呢……算了,我去吧,你回来照应着。”
说完,邓长农小跑着离开,一小会之后,他小跑半抱着老何太太过来。
老太太好不容易站稳,两只眼睛发蒙的看看这两位贵人,还有杆子爷。
她语气颤悠着说:“我……我说杆子爷,您老……”
江鸽子怕吓坏老太太就赶紧解释:“您老别慌,没你家孙子什么事儿,是我找您呢。”
老太太这才摸着心口安稳下来,她喘了一会儿才问到:“那,是啥事儿啊?我啥也不知道啊!我啥也没看到啊,我知道啥啊!”
江鸽子扶她坐下说:“老太太,喊你来,是想请您唱歌曲儿……”
“啥?唱曲?这可不成……我家男人到是会,可他死了啊,那不是薛班主在呢么,他薛爷爷也唱的好,咋就找我来呢,不成不成!”
老太太连连摆手拒绝。
江鸽子给她倒了一杯水,一边喂她喝一边安慰:“别怕,没事儿,您真不唱?”
老太太自己拿过杯子喝完才说:“我不会啊!这不是难为我么?”
江鸽子一指周松淳:“可是这位贵人说了,一首曲儿给二十贯呢!”
啥?二十贯!
老太太猛的一放杯子,顺手一抹嘴,脸上笑的那叫个真诚。
她说:“贵人,您老听啥,我可是啥也会唱的。”
周松淳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看江鸽子。
江鸽子抿嘴一笑,拍拍老太太后背说到:“老太太,就你每天做鞋哼哼的那个十四巷,我听着就挺好的,你就唱那个吧。”
嗨!老太太还以为多难呢,这曲儿,她都哼哼了一辈子了。
她张嘴正要唱。
却听到,江鸽子对邓长农又吩咐了一句:“你去我家门口,把那个下水井盖给我搬来。”
邓长农一愣,好半天,他才点点头又小跑着去了。
那月色擦着云缓慢的攀了月牙儿头。
老何太太坐在椅子上,嗓音有些发颤的跟那儿唱了起来。
她的歌词是这样的:“小乖儿,你听我言,南来北往的你也住了神啊……神啊……神啊……”
江鸽子一抹脸:“老太太,从十四巷那头起……”
“哦哦,十四巷,十四巷……常辉美景看玉瓶,莲台座下十四行……春晓过后百茶香,宝塔阁前有佛灵,哎呀……朱家飞来花燕子,报与魁星状元听,梧桐巷口胭脂红,紫藤巷内有玉人,状元一听抖精神,老庙请来王先生,定好日子把亲迎,李家接来好绣衣,池瓮庆贺酒两瓶,牛尾大汉好力气,善工大柜拔地起,月溪水果买九斤,龙城高音一声起,状元大人要迎亲啊,咿呼吖呼嘿……”


第24章
老何太太总算是克服了一切困难, 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了一场不太顺畅的表演。
她嗓子在颤悠, 心也在颤悠。
歌声飘忽, 然而大家也没怪罪。
就觉着老米糠划拉嗓子,堵的心肝儿难受。
好不容易煎熬完了,老太太住了嘴儿,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热腾。
而随着老太太住了嘴儿,这圈子里的人莫名的就安静下来, 气氛凝滞, 尴尬异常。
几秒过去,江鸽子伸出手一拍, 严肃点头说一句:“好!!”
他拍起了巴掌,拍完又冲俞东池伸手:“承慧, 谢谢二十贯!”
俞东池倒是没什么,周松淳却是要气笑了。
他看看嘴唇抽搐的俞东池,又看看江鸽子这张无赖脸。
实在气不过,他就咬着后槽牙问:“就……这?”
江鸽子轻笑:“对呀, 就这,二十贯谢谢。”
这是敲诈吧?
就是再有钱儿,也不能忍这样的事情。
周松淳刚要拍案而起, 一直没说话的俞东池却忽然问老何太太说:“老人家,这个十四巷说的是哪儿?”
老何太太顺嘴就回话到:“就是咱这里啊, 原先这里是十四巷, 后来破败了, 才叫老三巷的,那早以前啊……”
她话音未落,江鸽子忽然过去一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伸出来笑眯眯的赖到:“承惠了您的,二十贯!”
俞东池轻笑一声,回身对自己的侍从说:“给这位老人家三十贯。”
那人顺手从衣裳内袋,取出皮夹子,拿出崭新的三张十贯票子放在桌面上。
老何太太眼睛发亮,刚要说点什么。
江鸽子却立刻走过去,只拿了二十贯道:“一码是一码,说二十贯就是二十贯,咱们老三巷世代积德垒仁,赚的都是良心钱儿,该我们拿的我们拿,不该我们的拿的,我们一文都不多要,是吧,老太太?”
老何太太可是真想拿的,她的内心又是矛盾,又是肝疼。
好半天儿她才咽了口水道:“啊……可,可可不是这样呗,那……那不能,不该……得的呗。”说完,老太太晃晃脖子,用有些沙哑的语气低声嘀咕了一句:“好几十斤鸡蛋儿没了……”
江鸽子轻笑。
俞东池也笑了。
好多天了,别人是身体累,他是心累。
甭管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可是,如今这件事却是他迈入俗世,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的第一件实事,谁不想顺顺利利的。
可它偏就没办法顺起来。
常辉郡就是个落后的地方。
这老太太如今唱的这曲儿,倒是真有些意思,他看着老太太拿起帕子小心翼翼的收了钱儿。
这才问:“老人家。”
老何太太得了钱,便壮了胆,这次倒是很利落的回了一句:“在呢!贵人您说。”
俞东池刚要开口,江鸽子又贱兮兮的过来说了句:“一个问题,十贯钱。”
这一圈儿人都惊讶的看着江鸽子,江鸽子却无所谓的摆摆手说:“跟你们说了也不懂,有些事儿就隔着一层纸,他们花上万贯都找不到办法的事儿,我要十贯还是便宜他们了!”
说完,他下嘴唇一兜了,吹吹左半边垂下的发梢,端出更加无赖的样儿问:“是吧,贵人?”
这是上了贼船,下不去了么?
俞东池呆了一下,到底他修养够,人脾性温和,很快他就又满面温和着点头说:“是这样。”
他这么一说,老何太太立刻两只手捂住嘴巴,满脑子都是那句,上万贯,上万贯,上万贯……
自己这张掉了牙的老嘴巴,竟然值得上万贯。
江鸽子看她这样,顿时被逗的不成,他伸手拍拍老太太的肩膀:“老太太,上万贯您就甭想了,就眼前这点儿福利,您老要不要?”
老太太肩膀一塌,眼皮儿往大宝孙何明川那边瞄了一眼,心想,给个十分之一也好啊。
江鸽子无奈的摇头,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对着天空来了一句:“小林子!你去把老段奶奶背来……”
这话音还没落呢,老何太太咻的一下蹦起来,她一手捂住江鸽子的嘴巴,一只手做无影摆动大声喊到:“别!别!别!我那啥,我,我我刚才是渴了!渴了!我想喝水……”
其实吧,喊来老段太太也没用处。
有时候,典故靠着口口相传,只有老何太太这样的有班子出身的老人家,会有一些传承。
江鸽子平时听她唠叨惯了,大概也知道她知道一些线索,而这些线索却是墨女士她们求而不得的信息。
老何太太为了面子,只能硬喝了半罐子水,喝完放下杯子才小心翼翼的问江鸽子:“杆子爷儿,您看……”
江鸽子很严肃的看着她叮嘱:“你乖点啊!”
老太太确定肯定的点头:“好好,我乖!您说啥是啥,我乖!”
身边传来一阵嗤笑的声音,老太太讪讪的低头羞愧,还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嘴巴。
江鸽子看着俞东池,一伸手:“十贯!”
俞东池摆摆手,有人递过来十贯纸钞。
江鸽子接了钞票,让开一步。
俞东池拿着拳头抵着嘴唇咳嗽了两声,这才忍着笑问:“老太太。”
老何太太抬脸,她满是沟壑的老脸上,硬是挤出一脸笑,还脆生甜蜜的回答:“哎!!!”
俞东池终于笑出了声。
见他笑了,周松淳的肩膀终于不再紧绷,缓缓放松下来,也跟着笑了起来。
算了,只当给主子买了一个乐儿。
好半天儿,俞东池总算是整理好情绪问到:“老人家,您这首曲儿是跟谁学的?”
老何太太想了下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哎呦,那就久了,听我家里的奶奶说,那是早以前,祖宗逃荒到了三常,那会子也没个手艺,就编了这曲儿,到那有钱的户头门前,讨剩饭吃来着……”
俞东池点点头,又问:“那您能估摸出多少年么?”
身边伸出一只没眼色的,做捻钞票样子的贱手。
有人递给江鸽子一张钞票,江鸽子对老太太一扬眉毛:“说!”
老太太面露喜色,眼睛看着江鸽子手里的钞票说:“少说也得……五百年以上了吧,家里有族谱,最早的祖宗离现在就得五百多年。”
这样啊。
俞东池点点头,又问:“那您能详细说说,这曲儿里面,这十四巷以前到底活着的是什么人么?”
他身后有人利落的递出一张钞票。
这一次,江鸽子却不接了,他摸摸下巴,无赖气十足的奚落:“这是十四个问题,我说贵人,你不诚实哦。”
俞东池又想笑了,他硬生生的憋住笑,只能对身后摆摆手说到:“给……给他。”
死要钱,死要钱,今儿他算是开了眼了。
身后有人递了一张百贯的大面儿,又给了四张十贯的。
此刻,老太太已经激动的不成了。
她咽下吐沫,眼睛死死的盯着江鸽子的手。
心里想,这大买卖是杆子爷给介绍的,一会他能分我多少啊,不用多,一半儿也成啊。
江鸽子看老太太魂游天外,就顺手拍拍她肩膀:“嘿!问你话呢,别看这里,一会都给你,一文都少不了你的。”
都给自己啊!
老太太别别扭扭,讪讪的,有些害羞的伸出指头,故作大方的回答:“别呀,杆子爷您长命百岁,我们全家都记得……”
江鸽子都无奈了,他指着俞东池说:“你不好好说话,人家可没时间等你啊,您老赶紧的……”
老太太赶紧扭头,张嘴想说话,憋了半天儿她磕磕巴巴的问:“您老……问啥来着?”
江鸽子已经无奈,只好强忍着脾气回答:“问你,这十四巷以前都是做什么的。”
哦,这个啊!
老太太点点头,歪着脑袋思考一下才说:“这个啊,这个要从老以前说起了,要说咱常辉郡这个地方,说好,一年四季,四季分明,是个好地方!要不然祖宗能留下来不走了,对吧……”
没人搭理她。
她左右看看,只好自己尬回去说:“说不好吧,这里靠着海,随便以前哪一朝,一打仗,遭殃的就是咱这地方……”
老三常靠山靠海,三郡相连,古时这里常常又被分裂成好几个国家,因此,这里的历史凌乱不堪。
俞东池点点头,主动帮老太太到了一杯茶。
老太太已经喝了不少,现在看到水就想尿,她赶紧摆手大声说:“可不敢喝了,再喝尿裤了。”
俞东池被这老太太吓了一条,他愣了一下,失笑的放下茶壶说:“老人家不要着急,您先去舒缓一下,咱们慢慢来。”
老太太一摆手,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去!”
江鸽子拖过一边的条凳坐上去,他到也不着急,就是看个热闹。
老何太太掰着指头开始给俞东池说了起来:“咱老三常,也有段好日子的,听老祖宗说,那会子,老三常还不是外姓王那个老牲口的封地那会儿,咱这,嘿!一到初一十五,那叫个热闹!那真是,一年四季,月月过年……甭看咱现在人丁兴旺,那以前,咱老巷没出息,就是出力工的地儿,行商的事儿,那也是人家前十一巷后来被外姓王逼捐,给挤兑的家破人亡了,才轮到咱们做起买卖来。”
老太太说到这里,忽然回头对着犄角旮旯喊了一句:“一开~哎!”
早就按耐不住的黄一开立时蹦了出来,他几步跑到这群人面前,先是挨个施礼抱歉,最后才扭脸看着自己老姐姐问:“姐?”
老太太问他:“一开,咱祖宗的赶集本子还在不?我记得咱娘是传给你了?”
黄一开点点头,扭脸对俞东池施礼到:“贵人,我姐姐年纪大了,这事儿都在我脑子里,我跟您详说,您看成不成?”
老太太赶紧点头:“对对,我家一开,打小聪明,他诚实勤快,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当年他十二上就去大柜盘账待客了,您老问他就成,我……我老糊涂了。”
说完,她看着江鸽子手里的钞票一咬牙:“钱儿都给我老兄弟就成!”
黄一开抿嘴笑:“姐,我不要,都是您的。”
“那可不成,我家那不争气的小王八蛋,连累的你养老钱儿都没了……”
“姐~!”
“弟~!”
江鸽子有些恼怒的用钞票当成扇子呼啦了两下:“一会你们回去分赃,什么时候了,就别互吹了!赶紧说!”
俞东池又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听过这个词汇,还……互吹!
黄一开多有眼色,他便立刻扭脸对着俞东池到:“其实,历史上,常辉郡最稳定的时候,大概是咱九州建国初年,那时候常辉兴旺,就润养出了十四巷。
这十四巷,头一个说的是春晓过后百茶香,春晓是当年茶商第一巷,那边开市交易也是春晓这个节气过之后,天南地北的茶商会云集在咱这片地方,品茶,赏茶卖茶,那时候,靠岸的小商船,要天摸黑从海港入元宝河,有大集须得排队两日才能上岸,您老想象一下,早先咱这地儿得有多么的热闹!说到这宝塔阁前有佛灵,其实说的是,那……”
黄一开脸色一变,忽住了嘴巴,猛的回头看向江鸽子。
江鸽子懒洋洋的从半躺的条凳上坐起来,他看着天空,好半天没说话。
俞东池好奇的与周松淳对视,心里也是忽颤悠了一下。
“杆子爷……这事儿,好像是闹大了。”
江鸽子无奈的点点头到:“大就大吧,这么些年了,你们不说,下一代不提,这事儿就断了传承了,那老家伙地下埋着,也膈应人不是,我跟他也不是一路的,再者,明儿改建呢,还不如你们说了,也给祖宗做的事儿,赚个好名声,总不能让祖宗白白担惊受怕,对吧?”
说完,江鸽子走到俞东池面前一伸手:“一千贯,卖你个和尚教圣地,要不要。”
俞东池舔舔嘴唇,好半天才说:“一千贯?”
有些少吧,如果是真的……”
江鸽子轻笑:“小看人不是,该我们得的,一文不能少,不能伸手的,老少爷们也有自己的钢性。”
坐在一边的周松淳倒是利落,他从衣服里取出支票本,很利落的签了一张千贯的支票递过来。
江鸽子接了,回头对沉默不语的林苑春说:“你去旮旯把你们甄大爷喊了来,就说我说的,他自由了。”
林苑春喃喃的张张嘴,他如今是个哑巴,这可怎么说。
他着急之下,回手从舞台边上拖过一个破轮椅,抱起瘸腿的何明川丢上去,推着轮椅他就跑了。
江鸽子看他们走远了,这才对周松淳他们道:“老甄头他家祖宗原本是个和尚,那年,他们和尚教内乱,老甄头家祖宗就跟他师傅,一位叫智素的和尚躲在十四巷,后来智素圆寂,老甄头家就在院子里起了一个佛塔安放那位大师舍利子,他们全家就世世代代做起了守墓人,这就是宝塔阁前有佛灵这一句的由来。”
俞东池与周松淳已经彻底呆了。
江鸽子却撇撇嘴。
这盖尔佛教与地球不同,这边分了两大派,一派是东山派,一派是西山派。
早年和尚教内部也不安稳,也在争那一派是正统,后来,西山派出了一位成就两派所学大能者,这就是智素和尚。
而后,这位伟大的和尚为了平息两派纷争,乘船出海,说是为了感悟更大的佛理,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他走之后,这才有了东西两派合并一教,从此天下和尚教徒皆为一家的盛事。
智素是推动和尚教统一的第一名僧。
俞东池有些手抖,他强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惶恐,好半天才涩声问:“这事儿……你们都知道?”
在一边早就憋不住的老何太太点点头:“对啊!我们都知道啊?”
周松淳也是一脸震惊:“为……为什么不早说呢?”
那是大能高僧的舍利子啊!
老太太一脸你这个人好奇怪的样子回答:“这有什么好说的!人家老和尚地下好好躺着,没事儿挖人家出来干嘛?这人死了都一样儿,就是一把骨头呗,上次我跟我们杆子爷唠叨,我们杆子爷还说呢,啥舍利子啊!那就是胆结石!腰子石头,嘿!结石!人吃五谷杂粮,还不得有点子拉不出去的存货了?我男人去了那年也是火化,舍利子能有一小盆!可怜的老东西,生是疼死的!他咋不早说呢……”
老太太忽然悲从心来,眼泪汪汪的哭了一会到:“再说了,祖宗们都发过誓言,杆子爷也容了,我们为什么容不得。”
俞东池他们立刻奇怪的看着江鸽子,仿佛在问,对呀,你为什么又不容了呢?
江鸽子叹息一下道:“老甄头他家绝户了,老头儿都九十一了,还能活几年呢……池瓮庆贺酒两瓶,当年十四巷的池瓮酒是供品,那酒的秘密就是十四巷的老井水。那老和尚当年圆寂,池家是信徒,就献出自家宝井,润养佛身舍利子,后来老甄头家又在井上修了佛塔,也就绝了池瓮酒……”
说到这里,江鸽子忽然又想起什么,就回头问黄伯伯:“我说老黄,池翁家还有后人么?”
黄伯伯低头想了一下:“怎么没有呢!咱五姑奶奶就是他家后人呢,他家后来不酿酒了,就送家里的女眷去李家学了刺绣的活计,后来李家迁走了,这做绣活的就成了五姑奶奶她家祖宗。”
这样啊。
江鸽子回头对俞东池说:“他家应该还有个两千年左右的老酒窖,也不知道酿酒的技术还在不在,你们做艺术之都,总要有产品,要是五姑奶奶知道老酒窖在哪儿,也知道技术,你们就给老人家一笔钱儿,再找个条件更好的养老所,那老人家命苦,劳烦……要好好待她。”
那天他送五姑奶奶去疗养院,五姑奶奶人奇怪,硬是找不到一屋的伴伴。
最后实在没办法,疗养院就把老太太送到锅炉房边上的杂物间跟棺材一屋。
江鸽子回来之后,也总是记挂。
他去看过几次,奈何,就是他愿意掏钱,疗养院也没人愿意跟五姑奶奶一屋。
五姑奶奶拒绝跟老头儿一屋,那些老太太拒绝跟一个古怪老头儿一屋。
这事儿,谁也甭怪!
就是无奈!
俞东池很认真的打量江鸽子。
夜色下,这人眼神清正,神采笃定。
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人啊,他想如果宇宙最大,那么这人的心里,许是能安放下整个宇宙的。
因为,他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晚,说来说去,谁都照顾到了,他却从从未在这里捡一文的便宜。
世上,真仁假善,好名好利的多了去了。
可江鸽子这样的人,他还真是头回见到。
江鸽子安排了一会,又迎来哭哭啼啼的老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