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气氛很闷,那位老警官开口:“杨先生,假如最后这晚情况属实,那么陆坤就不是杀害秦桐的凶手。那天早上你是四点半离开的,凌晨五点,你回到家后被警察逮捕。而这天早上六点半,陆坤已经上了去法国的飞机,一去五年。而秦桐的尸体,距离郊区的老公寓两百七十公里的农村被发现的。一个小时,他无法穿越从机场到县城的合计三百多公里的路程,这之间还有杀人埋尸的时间。
你是在国内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陆坤现在还在看守所,面对人命官司,他只好说出那晚的真相。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九年前你的金融诈骗案,就是冤案。而陆坤正是当时提供那些假证的人…”声音停顿了一会,老警官的声音有些沉重:“杨先生,我们需要你的证词,当年陆乾诬陷你,你需要清洗自己。对于秦桐的家人来说,对于秦桐来说,我们都要给个交代。还有陆坤,他需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们知道,你肯定不愿为他作证。可是面对法律,我们需要一份你的供词,给活着的,死去的一个交代。”
杨向子没有回答警察的问题,他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保持了沉默。警察一直坐到中午,杨向子说,他要先找律师谈谈,警察没办法之后离开,表示过几天还会来,请杨向子好好想想。
杨向子在秦桐案中是个特殊人物,他与陆乾有私怨,他的供词对也好,不对也好,都有特殊的说法。在法律上取信度也是特殊的。他证明陆乾无辜,会被法庭很大程度取信,他说没看到陆乾,法庭反倒会思考下。因为,他与陆乾有旧怨。但是无论如何,杨向子是唯一能救陆坤的人,这一点不容质疑。
警察离开后,薛润下了楼坐到徒弟对面,他不理解现代社会的恩恩怨怨的处理方式,也不能对徒弟说,谁对不住你,一刀过去,恩怨全消。他就坐在他徒弟的对面,关心的看着他。
杨向子呆坐了一会,双手将叉着头发,将脑袋揉成了鸟窝,一边揉一边叹息:“师傅,怎么办,我挺高兴的。”
“你高兴就好。”薛润以徒弟的利益为主。
“看到仇人倒霉,我是如此的身心愉快…呵呵。”杨向子站起来,伸伸懒腰:“我去买点好吃的,咱晚上庆祝。”
薛润点点头:“好,一起庆祝,随你高兴。”
晚上,徒弟烤了一只鸡,烧了几个菜,还买了一瓶红酒。
徒弟拿着水晶杯帮他倒了半杯酒,坐到他对面汇报自己的想法:“师傅,我不想作证。”
师傅无所谓:“那就不做。”
徒弟陷入深深的回忆当中:“我跟陆乾,是大学认识的。他家有钱,我家贫寒这是原罪。再加上我们不正常,就受了很多磨难。那时候陆乾就像个大山,什么事情找到都能解决,我很依赖他,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师傅点点头:“以后,你依赖师傅就可以了。”
徒弟很乖巧:“恩,我也是这么想的。”
师傅将红酒一饮而尽,吧嗒下嘴巴,觉得味道一般,徒弟那么说他倒是很高兴,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徒弟心里有很多话,也不管师傅,便在那里唠叨,一边叨叨一边哭。
“…我父亲是个小干部,在县城里有些面子。我家里兄弟姐妹三个,我是老大,下面有弟弟妹妹。我妈妈在国企上班,也是个干部。所以,我父亲总觉得我家是干部家庭,平时教育我们的时候,最多的时候就会说,你们不要丢我的脸,可我到底是丢了我爸的脸,为这我爸差点没打折我的腿。”
薛润无法想象,时代不同,他们那个时代其实还是很宽容的,城乡离得远,窝在深山老林里做点什么,皇帝老子也管不着。
“我爸跟我断绝了关系,当时我觉得天都塌了。人活着依赖的就是关系,血缘的,社会的。当年,我都想死,也确实颓废的自杀过,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生活,也不知道如何走下去。陆乾那时也不好过,他妈那时候总是找我的麻烦。要是不是陆乾护着我,现在我就是个拐子…陆乾毕业后,跟我一起创业。时代公司就是这样来的,师傅知道时代公司吗?”
薛润点头:“广告上有,卖窗户的。”
“是建材啊师傅,你就像个古代人。”
“我本来…我来自古代你信吗?”
“师傅,那种解释听不懂啊。”
“…徒弟,你喝多了。”
徒弟脸颊红扑扑的,才不管师傅怎么说,大概是压抑了很久了。
“后来我们成功了,陆乾的妈妈又是慈母了,父亲又是慈父了,弟弟,亲戚都来家里走亲戚,关心爱护我们。时代公司突然就成了陆家的企业。我没什么的,有陆乾就够了。
人有了钱,奋斗完了,难免会注意生活质量。我这个县城来的小子,能懂什么是生活呢,没有家人,我难免刻薄,我找不到朋友,陆乾就是一切,是啊,我缠的他太紧,他烦了,烦了你就跟我说啊!大家好聚好散啊!你都不知道她妈用什么语气说我,‘不就是图几个钱,要多少说个数,我们陆家给得起’以前陆乾还向着我的。但是…人就怕但是对吧!
都说我不好,他信了。可诈骗呢?帮人洗黑钱?师傅,其实我曾经胆小如鼠,我敢吗?可他就信了,他就信了!他觉得我在报复他,报复他爱上了别人。这是什么道理…那就是贱人,我终于明白了,我为贱人服务了那么多年,管吃管喝还不落好,好人我不做了!我他妈的从此做个坏人,要做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人…”
“在他面前,我总是没办法思考!喜欢他就成了短处了,他总能控制我!”徒弟趴在那里唠叨。
薛润停了手,呆呆坐着。
“他说东,我就不敢往西,他病了,我比自己生病还要难受,我恨不得把全世界给他,只要他心里装着我一个人就够了…”
薛润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
“可他的心里,偏偏全世界都有,就是没有我,看见我就烦,甭管以前有多少困苦,多么大的情谊,现在都成短处,他总觉得我在那那些事要挟他,我没有…”
徒弟又哭又叫的闹腾了几个小时,师傅决定今后不许他碰酒,实在是酒品差了一点,这酒量也不成。
这一晚,守着徒弟安静的打坐,薛润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能清楚的看到呼吸间,自己体内的一些杂质能被思觉控制,那些堵塞的,不太宽的脉络,他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的拓宽,一点一点的将杂质排除出去。
自从重新修炼,天雷一次没来。他仿若进入其他流派,什么:旋照、开光、融合、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在他这里好像都感受不到。就如禾苗种植在奇怪的地里,时间是他控制的,长成什么样子也随他所想。倒是徒弟,做什么都是中规中矩,该遇到什么就遇到什么。有时候他想把自己的想法传授给徒弟,可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清楚,毕竟千万年的流浪,他思想的强大已经超越了这个星系任何一位修真者。
问题是还是修真吗?他在修什么,长生吗他不在乎。有一点是没想到的,徒弟今晚打开了锁,却是他受益了?难道自己的心里也有一把锁吗?那把锁开了吗?薛润茫然。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的门铃缓慢的响起。徒弟还在呼呼大睡,薛润只好去开门。
门口站着三个人,前面两位六十来岁,搭档久了就长成了夫妻相,一看就难逗,后面这位三十上下养尊处优,样子是蛮帅气的,只是目光不够亮气坦率,气运大概到此为止。
以他们站着的方式来看是以这位中老年女士为主的。这女人,盘着精干的头,带着有银链子的精致眼镜。脸上皱纹不少,眼袋耷拉着。虽然她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可是精神状态一片灰蒙蒙的。
“请问,这是杨向子的家吗?”她的丈夫带着一丝亲近的样子走过来问。
“这是我家。”薛润实话实说。
“那,杨向子是住在这里吗?”王玉芹矜持的扶下眼镜腿。
有的人,天生身上就插着几把利刃,不管她穿多少名牌,做什么样子的打扮。任何人只要看到这类人就会立刻起了防御状态,觉得她身上的开了锋的刃随时都会刺过来。王玉芹就是这种人,她就是为了叫别人不愉快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你们是谁?”薛润明知故问,特意看下陆乾,虽然这家伙人模狗样,但是配自己徒弟,还是差远了。
陆炳桥怕自己妻子又犯了刻薄病,拉了一下老伴的衣袖,陪着笑走到薛润面前说:“我们找杨向子,以前向子在我家住过。你去告诉他,他陆叔叔,陆阿姨来了。”
薛润翻白眼,想回手关门,这群人不用给他们什么脸。徒弟却从屋里一边穿外套,一边向外走,他走到薛润身边小声说:“师傅,这些人很烦,我带他们走。”
薛润笑笑:“没事,师傅不怕麻烦。”
杨向子摇头:“不是,我不愿意他们进咱家。”
那确实。
陆乾呆呆的看着杨向子,杨向子比九年前分别的时候还年轻,还漂亮。时光就像停顿一般,或者说那是一种倒流。他像是杨向子,又不像是,他从自己身边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
“走吧,我跟你们出去说。”杨向子对王玉芹说。
“先不急,我们打朝阳带了一些土产。”陆炳桥连忙吩咐司机开了后备箱取礼品。
“不用,我们家不要你们的东西。”杨向子阻止。
“你看你这孩子,叔叔知道你有气,但是,东西先放下,怎么出气,随便你,陆乾就在那里,我们绝对不护着他。当然大家都是糊涂,陆坤…哎,那孩子可怜了,他儿子才一岁半,还没见过爸爸呢。”陆炳桥唠叨着,非要放下成堆的高档营养品。
“你敢放下,我就敢给你们丢出去,你试试…”薛润可不管他们是谁。
王玉芹推了下眼镜,略带讥讽:“我还以为你长进了,现在就跟一个这样没教养的住一起?”
“过奖了哎,比不上您,您那高水准教育连累您每个月探视日都要去看守所排队!”薛润最讨厌倚老卖老的,明明是他比较老。
王玉芹立刻摇晃,捂着心脏,颤抖的拇指,要骂点什么。
“呦,向子喊车,喊保安,喊顾太太!一堆作证的,我没推她,没骂她,她想讹诈是没门的!”
“妈!”陆乾立刻阻止:“您少说两句。”
王玉芹心脏病立刻没了,她怒了:“那我能少说两句吗?小东还没见过爸爸呢。在法庭上作证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是应该做的事情。都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那是要违法的!”
杨向子走到薛润面前嗔怪:“您说您的,扯人家陆太太。”
薛润委屈:“干嘛折咱家桃花,那是给你招桃花的。”
杨向子没搭理他脑抽,扭脸对那一家三只说:“你放心,我就是不给做这个证,也违不了法,九年了,谁还记得那么远的事情,当年我受了大刺激,脑袋不清醒,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走吧。”杨向子的语气极为不客气。
王玉芹一急扭脸看自己大儿子:“你看看,这就是你天天念得人,你还向着他,说什么他肯定会原谅你,他最好心肠了,不管分开多久他都是愿意跟你的…”
“我XX!你当你儿子的腚是金子做的,值得我家向子这么惦记。滚你的蛋,别跟我家门口吵吵,再吵吵我给报社打电话,卖你全家的桃色新闻。”薛润前薛太太附体,张嘴用福村土话骂了人。
第8章
谁说修真者就必须姿态飘逸,挥挥衣袖,卷一天下青睐。谁说修真者就必须大气磅礴,谁说修真者就必须百般装逼,谁说修真者就不与小人计较,谁说修真者不屑人间万家灯火?
薛润操着一口正梁郊区付福村话把陆乾全家骂了一顿,引了半小区的人围观。本地人与外地人吵架,众人便地方保护主义了,顾太太牵着狗,指挥几个老太太拉偏架,这拉偏架也是高水准的。只要薛润骂完,顾家人一开口,顾太太她们就阻止:“哎呀,好好说嘛,不要吵架啊,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一看就是有素质的,大老远的来这边,堵了人家大门骂街,好高素质啊!”
王玉芹摇晃,是真的气摇晃了,薛润半点不同情,他永远无法忘记莲花巷子口的那张苍白绝望的脸。
顾太太看这个外地女人摇晃,回头喊了一声:“谁有速效救心丸,发扬下风格的类。”立刻有老太太捐出四五瓶,顾太太将小药瓶放到王玉芹手心里鼓励她:“这么大年纪了,心脏不好还吵架,喏不欺负你,你吃着药(yue土话,三声)骂他们。!”
王玉芹差点没被憋死。
这是典型的正梁市风格,我们可以内部起哄,关键时候一致对外。
杨向子一腔幽怨化为东流水站在那里哭笑不得,他的人气这么高,是意料之外的。为了阻止小区民众激愤,他只好强带着那一家三口离开,薛润笑眯眯的剪了桃花枝条每家送几枝,尤其是顾太太,薛润从此心思里便没把她当外人,勉为其难的称呼她为顾姐姐。他抱了一盆特漂亮的南天竹送她:“顾姐姐你比她好看,比她素质高,咱不气。”
顾太太真给气到了,王玉芹上车的时候推了眼镜讥讽:“哼,乡下人。”她竟敢学电影上那些混蛋刻薄妇摔车门?老娘家有车,只是儿子开去上班了。
“呦,这孩子,怎么叫我姐姐?”顾太太抱着好看的盆景,心里稀罕,被这好看的人夸奖,其实吧,其实吧也是美滋滋的,就是辈分乱了。
“呦,怎么不是姐姐?看你的皮肤,你的气魄,你的气质,你的穿戴,那个不比她强。你那里像退休老太太了,分明就是个小姑娘吗。”
顾太太不介意的捂着嘴娇笑:“那确实,都说我皮肤好,心态好,早先那会在灯泡厂,我一出来,大辫子一甩,那些轻工脑袋能看到杆子上!!”
“可不就是。”薛润点头。
“薛先生,那外地女人什么来头啊?来咱家吵架?”此刻已经是咱家了,这也是正梁风气,自古已然,但凡认可皆是咱家。
“顾姐姐不知道,咱家向子吧,命不好,坐过牢,昨儿不是来警察了吗,我俩也没个长辈,这不是也想找人商量…”薛润隐瞒了关键的不能说,只把把冤案的事儿说了。杨向子一向在小区口碑好,昨儿有警察来找,难免有闲篇在扯。
老太太老头们听完,觉得心里实在堵得慌。“那个女人还敢来!下次来,直接大耳光呼出去!你们也笨,刚才不说,说了集体打她一顿,一起跑了,她能怎么办?”有老头气愤的不成,出馊主意。
群众们畅所欲言,提供了很多十大酷刑,律师电话,薛润诚心道谢,一个个的送了人走。
回到院子,薛润傻站在院里,盯着颓废的桃树枝,呆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出来,刚才…刚才其实吧,是这个身体原有的本质,他不能不认同,只能慢慢融合。这些在他看来不算缺点的缺点,就像天生长在人脸上的胎记,便是长错了,你也不能不要,只能顶着满世界跑,那是你的一部分。
想通问题,心下稍安,薛润开始侍弄院子里摆放的山水盆景。指导杨向种植盆景,是清灵源修炼心境的基础体系,有些后来的道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哲学理论在里面。
所谓盎尺之盆,竟尺之树,可藏天地就是这个道理。杨向子比当初的易玉子有天份多了,他才学了两年多。这一大院子的盆景,每一盆都焕发着勃勃生机,蕴含着生生不息的意境在里头,虽是初级,已然不错。虽不错,但是不够大气,不够豁达,这一点上,还未入清灵源的门槛。
向子不知道在外面怎么对付那一家三口,以薛润的观点来看,跟不讲理的人是无需讲理的,因为不管你怎么分辨,他们都有无赖的方式逼迫你让步。他想了半天,发现对付王玉芹这样的,只能学习自己那个便宜妈,没其余的捷径。
晚上,杨向子回到院里,才一进小区,看到一老太太,他倒没怎么,老太太挺激动,实在没啥表示的,就送了他一棵葱。杨向子啼笑皆非的举着葱回到家,顺手从口袋里拿了一张支票丢在茶几上,一声不吭的上楼洗澡,洗完来到客厅坐在那里看新闻。薛润没玩游戏,坐在他身边陪他。电视上,时代集团陆乾一家三口,在返回朝阳市途中遭遇车祸…
“我差点杀了他。”杨向子面无表情。
“嗯。”薛润往嘴巴里塞个葡萄。
“他说,这钱是我的,他不该拿。对啊,我当年怎么就那么傻,干嘛要天天给他寄钱,其实吧我就是贱!没错,贱。我怕他忘了我,怕他有了新欢,我小心眼,我得时时刻刻的提醒他,我活着,我在这里,你怎么不来找我…”
“别想太多了,你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些事儿,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是事儿吗?”薛润拍拍他脑袋。
“师父,您知道吗,我现在看到他,完全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我甚至看到他就恶心,我怎么就喜欢一个这样的人!”杨向子撇嘴:“我没答应作证,他妈撒泼,我就回来了…路上越走越气,然后我就…去找他们了…陆乾害我一生,我只是撞断他两条腿。师父…我现在都觉得不解气,这么些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子,觉得地球都会围着他转!师傅…”
“嗯,吃葡萄。”
杨向子看着他,带着一丝哀求:“会逐我出师门吗?”
薛润笑了,拍拍他的脑袋:“得了,为个不相干的小人,欺负我徒弟,断他双腿算是轻的,我撵你做什么。快点,给我冲点卡。”
杨向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好。”
“我玩了一个新游戏。”
“什么游戏?”
“那上面说,是男人就应该玩的游戏。”
“…师傅,以后别乱点网页游戏。”
师徒俩就像往常一般的上了楼。
第二天,犹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又去了山上的植物园后面的秘境,对于薛润来说,这个小秘境,就像以前家中的一处荒芜的角落。可杨向子对它非常有感情,把这里收拾的非常干净,植物都伺候的非常齐整。
“今天学什么?”杨向子问。
薛润笑笑:“还是做盆景。”
杨向子很失望,这都多久了,打认识开始,除了入境,打坐,还有这秘境主人原本的体术修炼方式,师傅教自己的很少,做盆景几乎就是唯一的。
“你不喜欢做盆景?”
杨向子连忙摇头:“没有,挺喜欢的,您看,我做了不少了!”
薛润笑笑,从边上提来一个长方形的景盆,放置在地上,又取过一个草垫子,坐于地上。他抬脸冲杨向子笑笑说:“我都很多年没做过了,以前啊,都是你师祖手把手的教我,那时我还生气呢,说是,好好的功夫不练,跑去做花匠。”
杨向子坐到一边,认真的看着。他自信自己做了两年的盆景,对于盆景的认识,是非常深的。
薛润将一些土放置在景盆里,双手端起盆,轻微抖动。这里的动,有特殊结式在里面的律动。这种震不快不慢,不紧不张,那些土壤畅畅快快的铺展,呼吸,纳入并成了型,做完这些,薛润放下景盆,从一边取了杨向子在山上找到的野生的金雀桩材。
金雀:又名锦鸡儿,属豆科落叶灌木。
“外面人做盆景,自有他们的招式流派。我们这样的人做盆景,却也有我们的方式。你平日练了那么多招式,法术,咒术,对精神的也好,对身体的也好,对事物的也好,对自我,对他人。但凡有个对象,便体现了两个字…改变后循环。变,是最难练习的,最微妙的。我们清灵源,无论在任何时候,对招式,对法术变的控制,却是最强的。这些强,均来自基础的变与之后的循环…”
薛润伸出手,轻轻在那金雀枝上虚走了一下,这一招叫“感”。感受生命强弱,感受花枝对生的渴望,生命力的强弱,挑选出最健康活泼的枝条,盆景还有一项很重要,就是它有型,所以有些特定的地方是不能剪去的,即便是生命力不旺盛,也得润养一下,特殊关照一下。
双手翻飞,几个普通的变式,这是杨向子早就学过的,却不知道可以变化到剪花根这项工作里。他将修行与生活完整的区分,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修行是为生活服务的。当然很多修真者,修炼者都将对自己的修炼,当成争霸的工具。可在薛润看来,修炼就是为生活服务的。无论怎么服务,怎么生活,都是相互的。
剪去生息不强的花枝,取水势法术变出水球,将花枝裹入水中浸泡。一般,泡花根根据树木的需要各有不同。如这金雀,需要最少二十四小时的浸泡。那么这时候便需要控制水珠,自珠内花根周围使用时间法术。清灵源的《大玄经》便有详细的对时间掌控的解释与使用。对杨向子,薛润并不隐瞒这些。
珠内时光快速的流过,那里约二十四小时后。又是快速流畅的手势翻飞,一股流沙自空中流出裹住枝叶,水缓缓浸入沙子,这时候便再也不是单纯的手法了,是集温度,湿度,密封度的不断调整变化。花枝在空中慢慢的发出新芽。薛润将枝放置在一边,又取过一些新鲜的果木叶放置在景盆里,又是几个手势,顿时那些枝叶开始快速的腐败,腐烂变成花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