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他一手养起来的,竟也是他一手逼迫跳楼的,昀光无法面对,万念俱灰。
想当初,他是如何想的,他得活着,必须活着!先帝爷死了,得有人替他说话啊!他得告诉这天下人,这天下是他的先帝打下来的,为了这天下先帝爷残了一只眼睛,为了这天下,先帝爷呕心沥血…
他的先帝爷才是正统,那位子上的只不过是个弑兄篡位的谋逆而已,他是伪帝!伪帝!!!!!!!
昀光想告诉天下人,赵淳润是伪帝,可是又有谁信呢,谁会听他说呢?
也许,这才是冯裳说了之后,一腔怨气全部泼在护帝六星上的根本原因吧,在昀光看来,六星有今日,全是先帝爷的恩典,恩德。
可是结果是什么呢,这些人竟无有一位为先帝喊冤…
昀光一直咬牙活着,他觉着,世上总有报应的,老天爷睁着眼呢!
他得活着!他要看看这个人的下场,他要看着他不得好死…
最重要的是,先帝还有血脉,他得守着,他得养着,他得陪着这条根儿一天天的煎熬啊…
可熬到后来,六星是假的,降世录竟也是假的,闹大最后…赵元项竟跳楼了!
心有百志,年老体衰,途末奈何…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烈,昀光在屋内找到盆子,给自己端端正正的洗了脸,他将伪装在脸上的假物一点点的抠下,正式露出他大内总管太监的那张真容。
那些假物在他脸上带了许多年,很多竟如长在脸上一般,昀光仿若不觉疼,连着假肉带他的皮子一起强拉下来。
鲜血滴答,滴答的从脸上流下…
昀光端正了自己的衣冠,从一边的神台上取下香,点燃了香,他慢慢的走到院里插好,对着天空嘟囔道:“先帝…昀光老了…等不到下场了…”
“先帝啊!您的儿子不争气啊!!”
“先帝啊!您的江山,昀光帮您抢不回来了…”
“先帝啊!您还记得我吗?可别忘了我啊…”
先帝啊,老奴老了…老奴就要去了…您可别忘了我,记得老奴啊…
您可记得接我啊…
昀光步履的蹒跚的磕了几个头,从怀里取出纸钱四处撒去…
一边洒,他一边道:“过路的神仙!买路喽…买路喽…”
他念叨着…慢慢走入密道…
昀光并没有烧这座宫,许是因为此地有佛,普度众生,他而今要去了,便不敢得罪神仙吧…
谁知道呢…
昀光扶着密道的墙,走呀,走呀…前面越来越亮,他沿着光芒而去,终于…他走了出去…
当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昀光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四爪蟒袍,相貌俊秀的人…
此时,顾昭坐在假山外的椅子上已然喝了三盏茶,吃了七八块点心,他等啊,等啊,到了最后,却万万没想到,竟等出一个没有面皮,脸上全是血的怪物!
吃着点心的手,停顿了一下,顾昭吸吸鼻子,呆呆的看着这怪物…
他道:“什么鬼!”
那怪物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笑得一会子,他竟无比骄傲的说:“老夫昀光是也!”
顾昭郁闷的看着他,脸上充满疑惑的问:“昀光又是什么鬼?”
昀光哈哈大笑:“老夫是索命报仇的鬼!”
顾昭捏捏鼻子,摇摇头:“得了!大太阳底下,甭吓唬人了,还索命报仇呢,都这时候了…”
昀光笑了一会,开始认真的上下打量顾昭。
一辈子的深宫生活,见惯了这人世间的种种因果,仿若鬼使神差,昀光忽然就明白了,他若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的就明白了…
赵淳润是如何得到力量的,如何从寺庙里挣脱出来的,他如何上位的,如何驱散后宫近二十年修身养性…
是呀!他全明白了…
有人踢了昀光一脚叫他跪下,昀光挣扎的又站起,又被踢倒…
一直到面前这人摆摆手表示不计较了…
昀光就那样站着,他歪着头一脸鲜血的指着顾昭笑的撕心裂肺…
竟是这样啊!谁能想到呢…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情义,竟有这样的相守,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宁郡王二十年不娶,为什么赵淳润二十年修佛…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情感吗?
他笑了一会,想问顾昭,你求的是什么?想要什么?想等什么?
可到了这会子,他却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到最后一口鲜血喷出…
他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嘟囔到:“…先帝啊…老奴就是个太监啊…是么…是啊…”
顾昭左右看看,有些不明白这人发的是什么疯,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呢…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捅了捅这人,听他嘟囔了许多话,可是到了后来他就听明白一句…
“下辈子…就做一只鸟吧…”
昀光死了,他说,下辈子要做一只鸟!
顾昭纳闷的看着天空,半响之后他才摇摇头道:“他向往自由!”
天承十七年的纷乱终于过去,上面说,是前朝余孽祸乱。
至于为什么要找耿国公下手,自然是护帝六星守护帝星,谋逆之事自然先找六星下手才是正途。
凶案有了结果,天下太平,于上于下这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至于真凶昀光,那又是谁?赵淳润怎么可能将他与赵淳熙的恩怨大白天下,这事儿,便只能再次推到前朝身上…
那些祸乱的太监,当夜就一起处死,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这年年尾,冯裳又骑着他家的老驴走在上京的石板路上,他去了一家当铺,用当铺赎出一个盒子抱在怀里回了家…
出当铺的时候,一群鸽子飞在上京冬日的天空,冯裳看着天空,嘴巴里念叨了一个名字:“昀光!”
天承十七年,昀光的遗书是那样写着:
某顿首再拜,思赞足下:
与君结识,此乃命定,老夫常想,人生种种,莫若如梦。
想老夫出生寒微,家业艰辛,前朝净身入宫,得伴敬帝左右,伏先帝之恩,位至三品,总领从官,与闻政事。
奈风雨无常,乡园多故,遭变之时,横被口语,本欲随驾,以报殊遇,岂意得全首领,委身外园,残喘于世。又闻太子遗世,幸宁心哉。
事君犹事父与事天,父不可欺,天不可怨,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遥当年,燕王借密王之刀,图先君之命,又屠密王,盗得世人之义;又辱主我之命,以厚其德,再广寺兴佛,以彰其仁。临难苟免,非我本怀,偷生视息,更何所待,遂,重招旧部,广纳义士,击楫枕戈,佐我公子,复我家国,雪我旧耻。
护帝六星,纵有前嫌,国公之案一白,定当同仇,此际,敌散我聚,敌明我暗,务速速根除,一为断敌手足,再可免除后患,诫身后诸公:毋贪瞬息之荣,须恪光复之志。
承志之心,或为一己之愿,印信之物,藏于上京合安当铺,票据随附。此物本当交付太子,奈太子懦弱,不惜自残以明志。公若无力,尽可听任,自谋生路,从此雨萍风絮,微尘弱草,各无相干。平国公一事渐已败露,未几必寻踪而至,某以破败之残躯,负荷此事,以保万全,切勿心伤,此后多舛,且自保重。
敬布腹心,伫闻明教,江天在望,延跂为劳,书不宣意。抆血布此,不能更言。
某此生俯仰诸事,无愧于心,大事终了,是时候面圣了…
知名不具。
天承十七年,耿成走了,昀光走了,冯裳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回
天承十八年春夏交接,桃子染了百日咳,一到晚上,咳个不停,那咳嗽声扯得顾昭心里撕心裂肺的难受,恨不能替孩子咳去。
桃子是常嗮太阳,常见风的孩子,顾昭并未像古代的宝贝蛋儿一般在家里精心养育,他几乎把现代人能知道的所有育儿经验都拿来用了。
奈何,一个小人长成大人,这其中的波折,艰难,是不能用语言来轻易描述的,以前常有一句话,叫生恩大还是养恩大,顾昭现在以个人的立场来说这个问题,这个就是,养恩比生恩大,时间越长,恩情越大。
一个小儿自几月起,夜夜不得安眠,双足不落地,父母便如身上挂着一块肉到处走一般,最可怕的是,这块肉还要长大…
桃子病的很重,顾昭本就清瘦,如此便又瘦了一圈去,他不是不信任那些奶娘,他只是认为人的每一天都应该跟自己最重要的人在一起,这样才最正确,不是说你有能力了,就将情感取了巧。
住在躯壳里的心是不会骗你的。
顾昭待桃子自然是万分精心,可桃子依旧生了病,最初只是小小的咳嗽…
五六个太医来诊过了,说是得了风寒,一连好几天,甜的什么枇杷膏、雪梨汁吃下去没见效,顾昭又咬咬牙给娃灌了苦巴巴的药汤子,仍不见起色,眼见小桃子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一天到晚咳得小脸通红,啼哭声渐渐暗哑下去,若是其它还好说,顾昭能感觉到他的心疼的直抽抽,就恨不得以身代之。
桃子这一咳便没完没了,从初春竟走到了夏末,到了后来竟是夜里低烧,来来回回折腾个没完。
到了这个时候,顾昭已然全然不顾,他觉着这时候谁能帮帮孩子,就是给他一半家业他也是愿意的,孩子太受罪了。
桃子的乳娘见孩子哭得实在心疼,郡王爷又急得没办法,便跟顾昭说:“我们乡下有这样的说法,若孩子不好养,带孩子找棵槐树认个干爹就能顺顺当当,长命百岁。不是奴婢多嘴,这小儿啊,生下来娇娇弱弱,本就难养,可偏偏咱家小世子以后又要抗这么大的家业…”
可怜顾昭来自现代社会,啥玩意都懂,啥玩意儿都知道,偏偏现在他做了父母,竟什么批判意识也没了,俯视的角度也不见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奶娘讲的封建迷信的话,她竟听住了。
“老话说得好,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平衡了,还要讲究个八字儿相合,郡王爷许是小王爷那里轻了一点,依着奴婢看…郡王爷赎罪!”
奶娘忽然想起什么,顿时脸色刷白。
顾昭看奶娘有些不敢说,毕竟,这个有关于神婆子,阴阳八卦什么的,到底是犯忌讳。
他便笑笑道:“你也是为他好,疼他才说,没事儿,你说吧,恕你无罪!”
奶娘犹豫了一下,又看着桃子可怜,她全家的前程可都压在小主子身上,再者,养到现在,那也是真有了感情,是真心疼。
咬咬牙,奶娘便低声道:“我们乡下兴这个…因那槐树易种好活,又常常能长千百年,再者,人不好养,树可好种易活,认个槐爹也能骗骗…”
奶娘指指上天,一脸神秘。
顾昭这一刻,几乎是没有多想的,他立时便变成封建迷信的拥护者,马上追问细节道:“可有什么讲究?”
奶娘见堂堂郡王爷都信了,便立时有了些成就感,此时她带着一丝可见的虚荣感道:“那能有啥?不难!也就是找村里识字儿的先生看看,跟着八字儿,算出天气时辰,到时候,寻上红布准备好祭品,到日子带着娃儿,寻有年纪的老槐,围了红布,献上祭品,认了槐爹,以后逢年节,生日都要去献祭…”
顾昭连连点头,打发走奶娘之后,他正要寻人去找赵淳润问问,却不想,他家阿润竟在下朝的时候指了钦天监的常大人过来。
直到此刻顾昭方觉悲哀,这古代,就是皇帝的孩子得了病,那也是虐的你不要不要的。
床上的孩子又咳嗽了几声,顾昭过去低头看他,此时已然会冒几个字儿的桃子可怜巴巴的看着顾昭,这孩子精灵,他先看的是顾昭的手,见没有药碗,小脸上竟然泛出一丝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才多大?怎么这么聪明啊!怎么这么精灵啊!怎么这么可怜啊!
顾昭哭笑不得,又是难过,又是心酸,想起上辈子小孩子一见白大褂就哭的景象,此时,白大褂换成药碗,药勺子效果竟然是一样的。
为了哄桃子吃药,顾昭已然神经了,胡说八道不算,他这张云淡风轻的脸,已然能挤出六小龄童的绝技,竟是什么面皮都不要了。
却说常大人早在宫里听说了宁郡王府的事儿,说老实话,这钦天监人才多,干啥的都有。
不过这位常大人却是做皇帝出行,大军出征,祭天这样的大事儿的。
如今陛下忽然指他来,虽他心里不高兴,可到也没带出来,钦天监就是那么个芝麻绿豆儿的前程,五品顶了天了了,得了!就当是结个善缘吧!
常大人到了宁郡王府,顾昭亲自接待了他,寒暄没几句,顾昭便很直接的说出奶娘的话。
这位常大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儿,心道,奶奶的,老子是算天气儿,算国事的,总算是你家有个章程,这不用担责任了。
顾昭涎着脸跟这位常大人讲:“大人您一向做的是观天象,测天下的大事,本王这也是…急病乱投医,实在是没辙了…”
常大人想,这位郡王爷并不像传闻那么可恶,至少这片爱子之心不虚,于是微笑着捋捋胡须道:“宁郡王言重,您一片爱子之心,加之小世子又是独苗儿,难免就慌了心神,老夫看来,这法子却也不错,其实上京周围有这个风俗时来已久,是早就有的法子。”
顾昭顿时惊讶了,睁大了眼睛问道:“是么?这样啊!”
常大人笑笑,又摸摸胡须道:“不止槐爹,小臣老家那边还有认石爹,土地爹的,这法子时来已久,想是顶用的,不然也不会传承了这么些年…”
顾昭松了一口气一般的连连点头,确信无疑,他已然开始自己骗自己了。
常大人继续道:“槐,树之寿者也,时有千百年之材,且‘槐’与‘魁’相近,兼有举仕夺魁之吉,有如长处,世人依之傍之效之,甚尔认槐为父之事,亦有情由。”
顾昭听得连连点头,只问:“这认父之礼,可有讲究?”
常大人道:“自然是有的,劳烦王爷取小世子八字来与下官看看,看完,咱们再做打算。”
顾昭忙命人回后堂取来。
这位常大人看了一会便闭上了眼睛。
顾昭此刻便想,嗯,这会子倒是有些街头算卦的风范了…
常大人掐算一阵,提笔写:“上京松风河,西岸,出东门,向北二十里,有一株三百年老槐,那边方向与小世子八字互补…”
常大人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顾昭自己怕记错了,还命人详细的写了下来。
却说那一日卯时五更鼓前,天色还黑漆漆的,宁郡王府便倾巢出动大搞封建迷信活动。
按道理,此时城门还不得开,没事儿,咱家后门大,顾昭怀里揣着一张开城门的手令,穿着棕红色的袍子,带着家里祭祖的时候带的冠子。
他背着捂的严严实实的桃子,手里举着一个桃树枝枝,那枝枝上还挂着纸剪着的纸钱。
这钱也是买路钱,不过不用人撒,是随风吹,若有吹出去的,便是路上有et或者什么拿去买烧饼了。
新仔他们在后面抬着烹好的大牛头,大猪头,大羊头,外加烧鸡,烧鸭,点心等就不一一列举,总之,这挂鬼祟的队伍足有半里地那么长。
按照常大人吩咐的,这一路,从顾昭到家人是不许随意说话,不许随意与人搭腔的,据说是要骗过上天,如此,这一行人俱都穿着软底儿鞋子。
因上京是龙宿之地不得惊扰,他们必须步行出京城。
顾昭出门之后便开始担心,咋办?他见天跟龙同居,早就惊了,这龙还夜夜不得安眠,这可如何是好。
带着这样的担心,顾昭越发态度诚恳,听着身后包裹里桃子的咳嗽声,顾昭浑身都露着一股子虔诚劲儿。
都敢编神仙,伪造神迹,假封神,杜撰降世录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虔诚个什么劲儿。
许,这就是天下父母,跟别人一脸认真的描述,我家孩子是要做科学家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大概!
此时,上京御街两边的一些专门为上早朝大臣服务的早点铺子,才将将开了板儿,虽这些权贵大臣都素日庶民并不得见,可御街两边儿的起大早的铺子,可见得都不带见了。
却说这天早上,定婴大人起了个大早,他没在家里用早膳,是直接去了御街的,像他这样的国公也依旧有庶民情怀,每次接地气的时间他都十分珍惜。
没办法,平时前呼后拥的,这样安静的出来,安静的吃一个豆沙馅儿的烧饼,外加一碗豆腐汤,对他来说是一天最清闲的时间。
加之年纪越发老迈之后,他越要勤奋,越要比任何人都起得早,越要显示自己无需告老,还浑身都有精神。
定婴大人坐着家里的轿子到了烧饼铺外,才刚刚下轿子,就差点摔个狗啃泥。
无它!任谁见到鬼子进村一般的队伍,都会唬上一跳!更何况此时天色昏暗,搞不清状况的许还以为是刺客呢!
定婴大人被人围在中间,支着脑袋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然顿时瞪大了眼睛…
顾昭早就看到了前面的大轿子,他心里一慌,便开始默念: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他们就这样鬼祟的飘了过去…
定婴是个有年岁的老人,顿时便明白了。
可明白了,他也不能失礼啊,于是他扒拉开人群,咳嗽几声对着黑乎乎的天空开始大声道:
“哎呦!今儿天气不错啊!老夫总是第一个上朝,王记!嗯,烧饼最好吃,尤其是豆沙馅儿的…”
王尼玛个头!黑乎乎的天气不错个头!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又走了没多一会…顾昭顿时发现了个新世界,他看到庄成秀跟云良鬼鬼祟祟的从一个小巷子里出来,一个往街对面的铺子去了,一个一边拍打袖子,一边上小巷子口的马车?
可怜庄秀成大人一生最重他那张伪君子的面皮,大清早的猛的被吓了一跳,马凳没踩好,庄大人一脚迈空趴在了车上…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顾昭继续往前走着…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吟诗歌般的声音道:“咳…嗯嗯…今儿天气不错,昨晚我跟云良大人秉烛夜谈,赏月吟诗喝小酒…人生得一挚友!嗯…快哉!快哉…”
有奸情有奸情…不对!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又走得一会子,迎面遇到一群轿子,没办法,大臣们也爱扎堆上学去…
这下热闹了,这是一群低阶官员,他们先是观察,接着看到是超品的郡王爷,还是当今最大的宠臣,权势滔天,管着陛下的私库…
总之招惹不起,他们便急急的的下了轿子,分列两队在路边鞠躬…
跟送烈士英灵一般的啊…
哎!你们别看我,我也别看你们…
看不见,看不见…统统看不见…
就这样,兄弟哥俩好在路边吃油饼喝油茶的顾茂德兄弟俩果然假装没看到,可怜顾茂德新作的官服,却被他弟弟一口油茶喷个正着…
这一路真可以说是走的千难万难,好不容易走到上京东门,拿着手令举了个高高,此时顾昭的脸上已然热辣辣的可以摊鸡蛋了…
却不想,刚在大臣们面前丢了人,这东门一开,那门外齐刷刷的站了两排人,今儿常大人没算错,吉日!大吉日!因此,这城里的城隍老爷还办了庙会。
那城门外早就有各路客商,还有等着开城门的来赶庙会的人等。
于是,顾昭他们继续装聋作哑,很鬼祟的往外走…
此时,天约莫明了起来,那等待进城的队伍里,忽然拉出一辆驴车,驴车内,冯裳撩着帘子看着天空道:“嗯!今儿天气不错,某本想进城访友,看着天气,却正是踏青的好日子,如此便不去了!踏青去也…”
顾昭狼狈的上了城门口预备好的车子,车子后现如今还跟了冯裳。
他们呼啦啦席卷了三十多辆车往城北二十里处,寻槐爹去了…
不说,古人的智慧,那还真有大智慧。
虽寻槐爹丢了一次脸,可自打认了槐爹,没两天,桃子他竟然好了。
第一百八十回
最近,顾昭看冯裳十分不顺眼,因为哪儿都有他!
耿国公去世那会子,他看他倒是很情深意切,可是自打自己将他全家流放了,顾昭觉着,冯裳挺害怕他的。
可既然怕了,你怎么见天四处跑,定婴那边也有他,老后家也有他。
那不是上京最近轻松了么,顾昭也开始进行一些社会活动,这种社会活动的手段通常是以炫耀桃子为核心内容的。
顾家上下对这个新生的小叔叔感觉十分微妙,毕竟之前没他的时候,想过继给顾昭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这日,顾昭再次在定婴家看到了冯裳,而今冯裳早就不若之前那般寒酸了,没了赵元项与耿成的贴补,他又成了定婴家的清客先生,也不知道这厮用的是何种手段,这样的人现在每月在老定这里拿四十贯贴补,老耿以前在乡下给他盖房子,老定更是有钱的主家,直接给他在上京买了一院房子,能有十七八间呢。
这日是定婴家第四代长孙生日,顾昭照例带了装备齐全的桃子出去炫耀,他好像以前从不在意穿戴吃喝,可是到了桃子这里,他倒是留意多了,因心疼桃子没有妈,他便只要有机会,就把桃子带出去,往当家太太堆儿里一扎,反正不要脸习惯了,他就扎在女人堆儿里很虚心的反复问,何时长牙,何时断奶,何时开始能讲整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