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月转过眸,隐其中晦暗不明,自家女儿落水,她竟还能不失仪态翩翩而来,冷静…如斯。
“若兰!”青若宁似啼似哭,抹着泪将女儿抱进怀中,边问责一旁的宫女侍从:“大公主怎会落水的?!”
那些宫女都是后面来的,哪里知道,只纷纷跪下又是请罪,又是表白罢了。
倒是赫漠心中已然明白过来,噙着笑道:“适才我在凉亭饮茶,忽见有人落水便与随从下来相救,不想是大公主…不过刚才匆匆一瞥,似也没见着别的人影。”
青若宁再问祁若兰,她更是一头雾水道:“我在与巧嫣玩捉迷藏呢,正找地方躲,不知怎的会掉水里去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青若宁也无法,只得先确定了女儿无大碍,放下下心来,回首却对林素月道:“侧妃妹妹,又怎会在此?”
林素月不闪不躲,直直对上青若宁带笑的碧眸,眸光平和不见半点波涛,却在目光相触的一刹,生生令青若宁退了一步。
轻扯唇角,林素月悠悠道:“妾身也正想弄清,自己为何在此呢。”
青若宁闻言一怔,这侧妃两次交道下来她也知并非易于之辈,只是,今日为何却另有股逼人的气势来?!
她隐隐觉得女儿落水怕是与林素月有关,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将贵妃的架势端得极好,转向跪着的内侍道:“你是哪儿的,怎会随侧妃在此?”
那内侍虽仍是头晕沉如顶千斤,生死关头倒也明白几分,立时道:“奴才是膳房的。奴才也糊涂,原是奉命给世子送些吃的,侧妃说是要奴才带路四处走走,奴才便领了命,岂料…”说到此瞧了眼林素月,露出几分胆怯来,“怎知走到这儿出了事,侧妃忽然问奴才陛下宣召…什么的,这…这奴才确实不知哇!”
“哦?”眼角微抬媚态自显,青若宁瞟了眼林素月,“侧妃妹妹怎会冤枉你呢?”浅浅一笑,“是否是你自己没将话说清呀?”
“是,是。”那内侍急忙道:“奴才今日一直头晕脑胀的,想必是…是一时糊涂不曾将话说清。”
“一时糊涂?”林素月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只是一时糊涂才‘假传圣旨’了?!”
‘假传圣旨’四字咬得极重,不仅那内侍魂飞魄散,便是在场的其余人也忍不住往后缩缩身子,唯有赫漠垂着眼似笑非笑。
“侧妃妹妹一个奴才不懂事罢了。”青若宁笑了笑,道:“妹妹何必和一个奴才计较呢,何况…在北狄三殿下面前。”
好个青若宁,这些年倒也有些长进,方才问是非时只将杵在那儿的北狄王子做木头,此刻却搬了出来做挡箭牌。
林素月扯了扯唇正欲作答,却闻一声轻笑。
“陛下,前头是怎么了,好生热闹啊。”
作者有话要说:刚过完年 就有了不开心的事情 唉唉…

就计(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耀帝轻轻开口不见一丝怒意,周遭所有人却全都不由自主匍匐在地。赫漠见林素月也随众人行礼,瞧不出半点异状,但终有哪处叫人觉得有些违和,究竟是…哪儿呢?
“赫漠王子也在?”
待天耀帝将目光转向自己,赫漠才觉一时出神竟忘了行礼,好在他如今瞧上去颇有几分狼狈,倒能掩饰过去,只拱手行礼,道:“禀陛下,适才赫漠于凉亭饮茶恰见有人落水,救到岸上方知是大公主。只是虽然大公主年纪尚小,毕竟男女有别,只好叫长随去叫人顺便取些热茶来,由赫漠留下看着以防万一。”
他这席话说得既得体又漂亮,丝毫不曾提及自身可能被陷害之事,把此事叙述成一件意外,而他则成了公主的救命恩人,且是位严守礼仪的救命恩人。
青若宁暗地银牙咬碎,此刻却只得强笑道:“多谢三王子救下兰儿。”偏首对天耀帝道:“陛下兰儿都湿透了,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臣妾只怕她一会儿少不得要发热,想先送兰儿回去歇着。”
连女儿也能当做息事宁人的借口?
林素月不觉齿冷,当年的青若宁纵然为一己私欲背叛了自己,可终究也曾有挚诚之心,可如今,竟连亲生女儿也可拿来利用…皇宫,实在是太可怕的地方!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怎么前面隐约听见‘假传圣旨’什么的呢?”
清悦的女声响起,众人将目光移去,只见一女子微低着头,额发挡着瞧不清容貌,衣着非嫔非妃,更非宫女,立于天耀帝身后,故而方才一时之间竟不曾引人瞩目。
“梦姑娘也来了。”方才天耀帝一来,青若宁不免作则心虚,全副神魂一半想着如何掩饰,一半全在天耀帝身上,此刻才想起来适才那一声‘好生热闹’,分明就是这妖精将陛下引来的!
梦怀夕微微抬眼扫了眼青若宁,上前一步,微蹲行了个‘安礼’,唇微微上扬道:“怀夕拜见贵妃娘娘,侧妃娘娘。”
礼罢,抬起头来,却叫赫漠猛然一震,险些失态,幸得这些年的历练才硬生生忍了下去。
林素月也不由微讶,见梦怀夕勾起浅浅的弧度,长长的眼睫垂着,隐去眸底神色,不觉心微微一跳,好熟悉,这个表情,似曾相识却不是她所熟知的凤梦溪,而是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凤遥夕,在瞧见把持凤国后宫的姚妃难以置信,极不甘心地死在自己跟前时,也曾如此微微垂下凤目,遮去仇恨的炽焰,浅浅一笑,清寒雅绝。
很像,虽不到十分,总有七层相似,她…
“假传圣旨者,族诛。”
天耀帝开口似乎只是在说最平常的一件事,却令始终跪在地上的内侍忍不住不停颤抖起来,“朕自登基以来,尚未遇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怎么今个儿有人想做我大祁第一个犯此重罪者么?”
“奴…奴才是冤枉的!”内侍高声喊冤。
青若宁瞧了眼满头大汗的内侍,这回却不再开口替他辩驳,她心中明白,以天耀帝的能耐,只要自己开口说一句,他定能料出整个始末来。
天耀帝睇了眼一旁静立不语的林素月似乎置身世外,那副似乎听凭自己发落不愿做辩解的模样,叫他一时只觉说不出的烦躁。
“莫侧妃。”天耀帝开口,不觉低了声,“究竟是怎一回事?”
林素月少不得将内侍来假传圣旨,却将自己带到此处恰见公主落湖一事细细说了。
那内侍瞧出青若宁不愿替自己出头,虽觉寒凉,但宫中生活素来如此,倒也没有太大感触,此刻他只‘求生’一念罢了,连忙叩了个头道:“是奴才今日一直晕沉的很,前边得吩咐给世子侧妃娘娘送吃食的,实在不记得说错了什么,引得娘娘误会了。”
此言天耀帝自是不信,只是瞧着林素月一旁安之若素不争不求的模样,无端端有些不悦,道:“他说记不清了,侧妃以为呢?”
青若宁见机会难得,连忙道:“陛下何必为难侧妃妹妹,妹妹心善定是不忍心…”
可惜她话未完,却听林素月淡淡道:“这位公公记不清了,妾身却记得清清楚楚。”
此言令青若宁未完的话噎在口中,不上不下险些喘不过气来,却不能显在脸上只能勉强笑了笑。
觑一眼青若宁虚假笑颜,凤梦溪觉得甚为有趣般轻声笑了笑。天耀帝正暗觉不悦却难以宣之于外,见状,忽而一把将凤梦溪揽进怀中,摩挲她垂下的长发道:“怀夕因何发笑?”
凤梦溪不见半点不自在,长长凤目微微一扬,唇角勾起道:“一个记不清了,一个却记得清清楚楚,既如此还有何疑难?”顿了顿,瞟了青若宁眼,续道:“自然要以记得的人的话为准。”
“说得有理。”天耀帝瞧都不曾多瞧那内侍一眼道:“假传圣旨罪该万死,先将他拖下去,待抄其满门后一同处斩。”
“这…这与奴才的家人无关啊!”内侍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哆哆嗦嗦道:“求陛下饶过奴才的家人,求陛下开恩。”
“这是你自己的一时糊涂。”凤梦溪摇头,似叹息般道:“怪得了谁呢?”
内侍似有领会正欲说什么,却闻青若宁道:“正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纵然一时糊涂也要为自己犯得错,付出代价。”
这话表面上是应和了凤梦溪之言,实则却是在提醒这内侍,所谓满门本在她的手中,若愿意自能安排放他们一条生路,若招出什么不该说的,那么他的家人立刻就一死。
惨笑一声,内侍只得叩头,勉强站起,蹒跚着下去领罪。
林素月看了青若宁一眼,她无事人一般望着天耀帝,眉目含情,嘴角噙笑,似羞似怯,间或露出对女儿担忧的神色。
祁若兰毕竟在宫闱长大,终究也傻不到哪儿,小小年纪也看出眼下情景微妙,因此用小小的声,怯怯道:“父皇,兰儿很冷。”
“陛下!?”青若宁趁此恳求般地开口。
毕竟是自己骨血,天耀帝虽仍皱着眉终究点了点头,应允青若宁待祁若兰离去。一大一小两人立时谢了恩,赶紧去了。
赫漠心中已是明白清楚的很了,一个女人也敢用手段算计自己,自是暗恨不已,可面上不露分毫,拘着礼也要告退。
天耀帝淡淡道:“朕的大公主多亏三王子舍生相救,朕自铭记于心。”
赫漠闻此言,知求亲之事成了大半,却不露喜色,只谢恩退下。直到远处才停下了步子,回望一眼,扫过后面剩下的三人,目光天耀帝身边的那位‘梦姑娘’身上顿了顿,好像,真的好像,可是那人给人的感觉就像骄阳一样璀璨夺目,可这位‘梦姑娘’身上却掺杂着太多阴郁。
原来了不起如大祁开国帝王这般的人物,也要寻个替身来自欺欺人。赫漠勾了勾唇,不自觉地将眸又移至林素月的身上,清雅如莲,淡薄如菊,却又不似菊莲易折,柔弱的表象下隐着最坚韧的心性…想着却是自己一怔,无端端地他看这侧妃做什么?摇摇头,自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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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漠走了,自有留下来的人。
瞧着天耀帝默然无语地凝视着林素月,凤梦溪凤目微挑,却不曾说什么,只瞧了眼微笑道:“侧妃娘娘也真可怜,莫名受了场惊吓。”
天耀帝挑了挑眉,开口道:“怀夕你先下去吧。”
这是天耀帝头一回这般对她,凤梦溪单挑一眉,但只需一眼她便懂得了天耀帝此刻的认真,于是俯身欠了一礼,施施然而去。
方才热闹非凡处,此刻只剩下两人。
一步,两步,三步…
林素月听得他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似乎连四周的空气也因为他的呼吸而变得稀薄起来,手不觉越拽越紧。
数年光阴,他已然成了真正的帝王至尊。
心中蓦然闪过这一念,林素月却不再有曾经的伤感,只觉得过去一切恍然如梦,梦醒后终是烟消云散。
“你…没事吧?”开口轻柔地全不似片刻前叫所有人忍不住下拜的帝王。
这语气太过柔和,以至于林素月也怔了怔,才摇头道:“无事,谢陛下关心。”
“此番却是无故连累了你。”见林素月面露诧异,天耀帝无端觉得心烦道:“你也不必故作不知,以你的聪颖自然可以猜到,这一回有人斗法,却是拿你做祭。”
林素月顿时心下了然,以天耀帝之智自然不能猜出这一局是青若宁布置,只不过他以为将计就计者乃赫漠。这虽也在她的计算之内,但真见天耀帝对自己无半点疑心,又不由觉得荒唐可笑,他们亲密无间时,他不信她,只因她为他为他们的天下筹谋时将自个儿的本事露了个干净,叫他心存忌惮,如今换了个躯壳显出几分弱势来,他却能无半点疑心,当真可笑复可悲。
想着,林素月猛然跪倒在地,道:“妾身不知陛下所言何意,请陛下恕罪。”
天耀帝一怔,而后明白过来,苦笑道:“你起来吧,倒是朕多言了。”见她低着头起身,极是拘谨地站着,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朕也不知怎么,那回头一次见你,便觉熟悉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话说 某人因为一点私事所以捏最近很忙很忙 刚过完年工作上的事也多了起来 呵呵 不过偶会尽量努力码字更新的 如果有时耽搁了的话希望大家体谅这篇文已经逐渐进入尾声了 唉 话说收尾神马的 真的叫人头痛滴说…

坦白

朕也不知怎么,那回头一次见你,便觉熟悉得紧…
林荫小道,边走,边思帝王方才所言,林素月不觉心动,只觉后怕。
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早该知道,他从来洞悉明察蛛丝马迹的自己再如何假装落到他眼中也难免有所破绽,何况…她与他曾经亲如一人,何况…他们毕竟曾经相爱。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知相许时,眼里心里自然只有那人,那人一颦一笑,一个小到在他人眼里几乎可以忽略的细微动作,都会深深刻在另一人的心上。
何况,那时一时激愤下,她还当着祁恒煦的面谈了那首‘安魂’。若非借尸还魂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只怕以祁恒煦的才智,断然不会如现在这般,仅仅只是迷惑而已。
若自己是他,若他们易地而处…这么想着,林素月不禁骇然,若然他们易地而处,纵然一开始想不到猜不着,可若相处的时间长了,见面的次数多了,难保不起些疑心。若只她一人,多做些周旋又有何惧?
可是泰儿…
她当年临死筹谋,恒逍这些年百般相互皆是为了泰儿能逃离以皇权为枷锁的金笼,甚至何依…若不是为了护泰儿,她岂会留在王府当什么王妃,岂会一点点失去‘妙手玲珑’原本的样子?若非如此,也许就不会…
林素月握紧手,不可,她决不能让泰儿冒一丁点的风险。
‘等秋狩结束,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那里没有这么多纷纷扰扰,若是你不甘心以前那些…我答应你定会讨个公道,叫他们付出最惨烈的代价,只是我们何必却留在这漩涡之中?’
也许恒逍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林素月这么想着,不觉一时迟疑停下了步子,却闻后头传来一女子的笑声,转过声却却是一怔,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正对着自己,凤目微挑,似笑非笑。
“梦…姑娘?”
“呵呵。”凤梦溪嫣然一笑,道:“我本想着这些日传的神乎其神的,令亲王神魂不属的侧妃娘娘瞧着也么什么过人之处,哪知今日才晓…自己竟是眼拙了。”
她言语中透着一股古怪,林素月却半点不觉讨厌,甚至仿佛看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般,近乎宽容的笑了笑,道:“梦姑娘,此言何意?”
“说来也巧,今日那大公主和她那个侍女一起游玩时,我正在不远处歇息。”在不远处的树上,凤梦溪在心中暗暗补充,她本意原是做些什么,叫这个天家公主吃点亏,丢丢祁皇室的面子,最好天耀帝一怒之下立时把她送去和番,没想到…发现了有趣的事。
“侧妃娘娘不奇怪,陛下为何不早不晚到的那么是时候么?”
“…是你?”林素月微讶,“你为何要如此做?”
“这个么…”虽说有些意外,不过最终的结果既然与她计划的相同帮上一把也无妨,何况…“烦扰娘娘回去告诉逍亲王,上回他帮了我大忙,此番我已然还了,从此两清。”
见凤梦溪言罢转身欲走,林素月竟是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袂。
“你…”
对上满是疑问的回眸,林素月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那抓着衣袂的手一点点松开。
“你若有什么疑问,不妨回去问你的亲王。”凤梦溪误会了林素月的意思,见她松了手,留下这一句转身便走。
她转身,发丝飞舞,衣袂随风扬,飒然之姿不似平日所见,林素月默然看着清丽的背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眼前,才樱唇微启,一声轻唤如同叹息幽幽溢出,“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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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紧不慢地走着,待到所住的偏殿时已然日落,红霞潋滟斜洒下来,迟暮的气息使人不觉生出几分倦怠。
林素月远远便见那人坐着,侧面瞧上去,高挺的鼻梁显出格外的俊朗,唇上却挂着温暖的笑意,素来喜欢舞动弄枪的人,却耐着性子再对膝下盘坐着的孩子讲着什么。倒是永泰圆碌碌的眼睛转啊转,不知到处瞟些什么。
“你回来了?”
见她姗姗而来,祁恒逍不禁满面笑容立起身来,摸着永泰的头道:“泰儿好生担心你。”
“我才没有。”永泰似是不高兴的撅起嘴来,只是小脸却不知不觉红了,终于热到耳根连他自己都察觉了,不由一溜烟跑了。
祁恒逍笑看他走远了,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上前一步将林素月拥入怀中,柔声道:“你虽命画儿回来将事情始末都禀了我,又要我安心不必前往,可我…终究未能心安。”
“是么?”他柔情蜜意,林素月却淡淡答了两个字。
将脸埋入她乌黑柔软的发丝,只觉一缕清幽淡雅的香味入鼻,深深吸入那似有若无的幽香,祁恒逍只觉深深着迷,一时竟不曾察觉林素月此刻的反常。
“可我虽不放心却又不愿去寻你,我知道你非鲁莽之人,既有把握,定能…护自己安危的。”
他这话虽是笑着说,林素月却偏能听出,隐在那轻松自如谈笑语气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忧心。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此刻将她拥在怀中的双臂收得极紧,倒似怕失去什么,又向护着珍宝般小心翼翼。
林素月不觉心下一酸,顿了顿,让那静谧的时光多留一刻,才出声道:“其实,今日有人帮了我大忙。”
“哦?”祁恒逍略有些诧异地抬头,手微微松开使林素月得以转身,“何人竟相助于你?”
林素月转过身来,与他呼吸可触咫尺之距,却偏偏低着头不愿与他对视,启唇一字一句道:“梦怀夕。”
祁恒逍蓦然一僵,却听她淡淡道:“她说你帮了她一回,她不愿欠你人情,趁此两清。”
“素月…”
“恒逍,你素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林素月唇角微勾,抬眸直直望入琥珀色的眸中,“你能否告诉我为何要助她?”
“我…”
“你助她纵有缘故,却又因何瞒我?”
他满面焦躁,双手似怕被遗弃般紧紧拽紧自己的衣袂,却偏偏几番动唇,皆不曾开口…
瞧着这素来的天之骄子为了自己竟如此惶惑不安,林素月不由心中一叹,却道:“你究竟…还要瞒我到何时?”
“没,没有…”见她转身欲走,祁恒逍不由心下大急,急急从后将林素月圈在怀中,“素月,你听我说…”
语到半路,却是哑然而止,祁恒逍动了动唇,却实难开言。
“你说,我在听。”林素月直直立着,任祁恒逍圈着,却不愿转过身面向他,“是我误会了你,还是有什么苦衷难言之隐?”
“都不是。”深吸口气,祁恒逍不敢勉强将她转过身来,只圈得愈发紧了两分,“你猜得不错,她…那梦怀夕正是你亲妹妹。”
她果然是…梦溪!
圈着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祁恒逍不由苦笑,果然便是以她之智早已猜得究竟,可此刻素来喜怒不露的她仍是激动的难以自已。
就是知道,就是知道亲情在她心中的分量,这个妹妹对她重要,所以迟迟不敢开口,怕一道出实情,自盼了不知多少年才盼来的两心相同,又要再起波澜。
“你骗 我。”
三个字,一字一顿,叫祁恒逍汗毛倒立,急忙辩解道:“不算骗,至多…至多是瞒。”声渐渐低下,怎的都有几分心虚。
“呵。”
她那一声笑似冷似苦,叫祁恒逍心猛地一抽,心痛不已,“我不是有意瞒你的,绝不是,只是害怕,素月,我很怕…”
他将头抵在她的肩上,低声喃喃道:“我真的很怕,很怕失去你,很怕,很怕…”
“我也很怕,我怕交托真心却换来欺瞒,我怕一时的欺瞒会成间隙,然后这间隙逐渐加深加大,我怕…”林素月阖上眼,似乎想赶走此刻忽而涌现的伤感,“我怕与我相知相许的人,终究…越行越远。”
“不会,我虽然瞒了你这一回,但…但我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容许任何其他人伤害你,绝不会!”
知她是忆及了以往,祁恒逍不觉开始恨起自己来,那时他亲眼见皇兄如何因靖池毓之事瞒她而渐生间隙,如何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对她起疑,亲眼看着性子决绝的她如何走至绝境…
前车可鉴,他怎会愚蠢如斯,竟还…
“是我错了,素月,你打也好,骂也罢,我…”祁恒逍将她箍得紧紧的,“只是有一条,万万不能离我而去,我…我受不住。”
双臂越收越紧,“我真的…受不住。”
“放开。”林素月终于出声。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