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爹娘呢?”女孩或许想打破沉闷的气氛,但显然选错了话题。下一刻,秋暝夜整个人似又冷了几分,淡淡道:“都死了。”女孩一下噤声,懊恼不已,欲劝慰些什么,又怕越说越错,求助的望向燕昔,后者拿起木杵将草药置于臼中捣碎,平静得像在闲话家常,“接着,你准备如何?”“准备如何?”面对秋暝夜的不解,燕昔伸出左手,毫不客气地扮指道:“一、那老头你不用指望,别说是你们兄妹,任谁死了,他都不会眨眼。二、除了那老头世上怕无人救的了你小妹,何况她体内蛊虫被催动时日已久,你也无时再另寻高人。三、你的毒伤虽重,我却能医,但你那小妹若要救,只有一成把握,除非…”说至此稍顿,与那女孩对望一眼,女孩眸含肯定意味,“除非有人愿意一试。”


“愿意一试?”“不错,‘附骨蛊’我们皆只从书中知晓一二,何种蛊虫,以何为引,催动时日等,略有差异,解法便变。”眸若星般烁亮,直直盯着秋暝夜,“纸上谈兵,难究其理,需试上一试。”


明其意,闭目深吸一气,秋暝夜无力道:“那试完后你是否…”“把握也不过增至五成。”所以,自个儿好好思量思量吧。“我答应。”沉思片刻后,秋暝夜应声道。不论机会有多小,为了铃儿也要一试!


燕昔凝视他道:“你决定了?”“很危险的。”女孩也在旁慌忙道。“嗯。”重重点头,秋暝夜依旧不变初衷。“喂?!谁准你们把人带进来的?”音刚落,门外便响起玄机道人的怒吼。一晃神,人已破门而入立于眼前,秋暝夜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应对为好,看向燕昔,但见他仍自顾自忙活,像是未见就站在眼前狠狠瞪他之人。


待到药草都收拾妥了,才短短道了句,“又不让你救。”气得玄机道人白花花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可瞄着他配置完的药,拿起一嗅,又仍不住露出赞叹之色。“小子果然聪明,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药竟配得丝毫不差。”转念又觉不对,“不管怎么说这地儿总是我的吧?你怎能做主留他下来?!”“呵呵。”女孩忽而轻笑,惹得玄机道人拧紧了眉头,“烟丫头,你笑什么?”“我笑啊…”女孩凤眼一转,半带戏弄道:“您老好好瞧瞧这是您的地儿么?这难道不是您和我师父约定的中界之地?要说也归您,得对我师父说去。可惜她这两日不在,要不您等她回来再说?”“你们…”就知道这两个小鬼混在一起没好事!“随你们!哼!我就不信凭你们就能化解的了‘附骨蛊’。”言罢,摔门而去。燕昔却一点不在意玄机道人的怒火,对秋暝夜道:“你先喝了这药,我一会儿带你去见你妹妹,她就在隔壁,暂且被我用金针封了穴,可稍缓‘附骨蛊’发作。”秋暝夜点点头端过女孩递给他的药碗,一口饮下,分明比黄连还苦上数倍之药,在数日滴水未进的他觉来竟似甘甜可口,喝完后将碗重新交于女孩露出抹感激的笑。看着冷冰冰的人居然能笑得令人有丝暖意,女孩不由呆了呆,才伸手接过碗,问道:“我…我们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在下秋暝夜。”十七岁的秋暝夜俨然大人模样抱拳见礼,“不知姑娘如称呼?”


“我叫郑铭烟。”小铭烟有些害羞道:“他叫燕昔。”郑铭烟?燕昔?秋暝夜瞧向二人,他们显是住在玄机谷的,但不知是什么身份?尤其是这个自己要以命相托之人,“不知燕公子和玄机道人是?”“我?”,燕昔凉凉答道:“我暂时住这儿,帮忙采采草药,顺便了解它们的用法,陪陪孤独老人,欣赏欣赏他偶尔展露拳脚,有时陪着过两招。”这…这种情形一般该称为拜师学艺吧?秋暝夜有些跟不上燕昔的思维模式,连铭烟亦抽搐了下,这人…还真是…

 

“暝夜哥哥,你…你没事吧?”三日内不断试蛊扎针,服药浴汤,秋暝夜这会儿的脸色委实不比躺在床上的铃儿好到哪儿去。


“我没…没事。”喘吁着安抚面前担忧不已的小铭烟,秋暝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燕昔呢?”


“他?他说了句‘说差不多了’,就走了。”忆及方才在把秋暝夜不知第几回扎成蜂窝后,燕昔居然欣慰地笑着走了,也不回头看一眼他的‘试验物’是否安好?哼!真没人性!


“暝夜,你妹妹铃儿已然无碍,多休息几日便可。”在铭烟暗自咒骂时,燕昔却慢慢踱来,见秋暝夜醒了直接告知他对其康复最有力的心药。“你去治铃儿了?!”“铃儿她无恙了么?!”两人惊讶万分地异口同声道。“…”来回扫了眼二人,燕昔未语,眼神却明白地透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铭烟看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医治铃儿竟不叫我同去?万一有个纰漏也好商量阿。”


“铭烟,你多虑了。”淡雅逸笑似春日花开,燕昔摇首道:“正因觉得火候已到,我才会在最有把握时前去啊,何况…”两手一摊,模样无辜,“你不是要留下照料‘暝夜哥哥’么?”


“你!”手指颤抖着指着她,偏想不出辩驳之言。此时,玄机道人却笑眯眯地进屋,拍拍燕昔肩膀,开怀道:“干得不错嘛,小子,‘附骨蛊’都能应付了?”偏首瞟眼秋暝夜,突然像发现什么有趣玩物般咻地凑近,细细观其面色,按了按其手腕,朗声大笑,直笑得秋暝夜觉得五脏六腑都搅了起来,铭烟赶忙捂住耳朵,燕昔似也颇为难受,却只是皱眉,咬紧了牙,不动分毫。须臾,玄机道人停住了笑,眼中尽是得色,眉飞色舞地对燕昔道:“哈哈,小子再厉害到底年纪太小啊!”见她蹙额,愈发愉悦,指指秋暝夜,“他毒伤才愈,你竟然在他身上试了那么多回蛊药?哼,纵然回回化解,但肺腑已伤,经脉已乱,元神耗费过剧,即使再怎么休养也…”


“也怎样?!”小铭烟急急道。“也必得减寿十载。”摇头晃脑,好不得意。屋中其余三人却静了下来。秋暝夜有些沉重,片刻却又展颜道:“铃儿没事就好,本打算赌上一命的,如今…倒是赚了。”


“你…”看着他真挚的笑容,推脱之言刹那半句都难出口,撇了头,燕昔转身离房道:“我去煎些药来,你喝了调理下吧。”正看好戏的玄机道人闻言忙跟上前去,嘴里不停咕哝着,“哎?你预备用什么药?雪莲?灵芝?说嘛…”二人出去后,屋中霎时没了声响,秋暝夜望向小铭烟,她正背对着他,肩膀一抖一抖地,知她难受,上前扳过其身欲加宽慰,谁料…“你…你哭了?”但见她泣痕交错在白白小脸上,秀美凤目红红的,长长睫毛仍挂着晶莹泪珠,秋暝夜蓦得涌上股酸意,她…她可是在为自己落泪?“暝夜哥哥,怎么办,你…你要…”“就十年罢了,没什么的,啊?”“谁说得?十年…十年啊…呜…”最后小铭烟扑在十七岁的暝夜怀中,嚎啕大哭,从来不怎么会说话的秋暝夜只静静抱着她,抚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或许命运之轮从那时起早已转动,却未曾留意…

“大…哥。”揉揉眼,昏睡多日的铃儿终于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瞧见自个儿大哥紧张地在一旁弯腰盯着自己,后面还站着…像对仙童似的小哥哥和小姐姐?“大哥,他们是?”燕昔与铭烟对望一眼,这小女孩到有意思,被紧紧搂在暝夜怀里,不关心自己身处何地,却不住探出脑袋来看他们。“我们…是你大哥的朋友。”燕昔微笑道。铭烟听得微惊,这家伙何时起竟肯承认别人是朋友了么?小小铃儿询问地看向秋暝夜,见其不语,头微点,知是默认,圆轱辘的眼才转了转,瞅瞅周围,“这是哪儿?我怎么了?”“这是我们暂居之所,你病了所以他带你来看病。”“你们不是我大哥的朋友吗?”“是啊。”轻摸她小脸,燕昔故作奇怪道:“朋友就不能懂医术了?”“这倒是。”接受力颇强的铃儿点点头,很快同意了这一说法。铭烟低首抚额,为燕昔这般欺骗小孩子倍觉丢脸。秋暝夜却深思地望着正与小妹谈笑的燕昔,即使一句不提,亦明晰自己不愿让铃儿知晓,他果真洞察人心…一副别人的事没兴趣,自己的抉择休要怪人的样子,那补药却一碗碗的逼自己喝,朋友么?冷冰冰的脸慢慢勾起了一个少见的微笑。“那我叫你铭烟姐姐吧。”铃儿不察他人心思,自顾自的决定着称谓,“你便是燕哥哥了。”


“什么!?”铭烟惊叫。惹得秋暝夜困惑地看向她,铃儿更是不解道:“我…说措什么了么”燕昔亦是一愣,随即了然,自己始终身穿男装,老头儿又总小子,小子地叫自己,难怪他们会误会…眸光闪烁,玩兴大起,燕昔笑地迷人,“没错,没错,就这么叫吧。”“嗯,燕哥哥。”铃儿高兴道。铭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想说什么终是气馁,一旁垂着头,忽又闻铃儿兴奋道:“燕哥哥,铭烟姐姐,你们好像说书的讲得金童玉女哦,好般配的。”忍无可忍!“谁和她一对!我将来要嫁也会嫁给暝夜哥哥的!”此言出,屋子里的人皆一愣,连燕昔亦不例外。“我…我是说…”话出口,铭烟才后悔起来,支支吾吾地欲说些什么弥补一下,却是不能,脸愈加红了。“没什么,玩笑罢了。”轻拍两下铭烟的小脑袋,秋暝夜露出兄长的慈笑。铭烟见了却羞恼不已,一把推开他跑了。

 

轻轻抚去落于铭烟坟上的枫叶,秋暝夜追思着往事,一点一滴原来都那般清晰。


“暝夜,你看到了什么?不过是铭烟她夜半找我叙话罢了。可她多年的心意你看不到吗?她多年的付出你看不到吗?你何不回堡转目四望,器皿摆设,花草树木哪样非她的心思?传信草鸮,避毒药蛊是否皆为她的心血?你可知,便是那晚她会来,亦为担忧秋枫堡安危的缘故?”


回首瞭望,这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果然都离不开铭烟的心血,如今…如今她人不在了,这些确历历眼前,是要提醒自己曾错失什么吗?可…可既是自己错了,上苍何不降罪于我,而要让铭烟承受?还是…还是这其实已是上苍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了?十年来自己对她付出的一切视而不见,故而…故而只能对着她留下的一切厮守余生,却再不能见她…铭烟午夜梦回,休入我梦,你还是早些轮回,别在记挂秋暝夜不知好歹之人了,下一世…下一世换我来寻你…

 

 

 


休道情缘出意料,曾记当时年纪

 


爹?娘?不知这两个字对别人而言的意义为何,对我来说那只是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两个字罢了。就如我的名字一般‘秦昕’,也不过就是单单两字,从出生那日起,似乎就无一人用哪怕含着一丝温情的声音来唤它,除了大哥…却也是极少的,毕竟他是长子要学的有许多,自是没多大功夫去应付三岁小弟的。曾听奶娘说,‘晞’与‘昕’字义相近皆有朝阳破晓之意,只是‘晞’字常与朝露连着颇有些不祥,当然这话是无人敢多言的…大哥秦晞不过长我四岁,一言一行却皆守礼有寸,上敬孝父母,下友爱弟妹,待人大方有礼,阖府上下无不夸奖,从来不加辞色的爹会偶尔对他微笑,娘更是待他若宝,爱之怜之只嫌不够,呵之护之犹怕不足。我曾想是不是我学他的与他一般,爹就不会对我若即若离,有时竟有些恍惚地看着我,又有时不愿斜睨我一眼,仿佛多瞧一眼,便会为他带来无尽的痛苦。娘…娘的眼我是不敢望的,那向上微翘无限娇媚的杏目在看着我,她的幼子时,却常常带着种几乎能称为怨毒的目光,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却感到害怕…于是,我开始偷偷模仿大哥的言行,但似乎同样的事,他为之便会受褒奖,而我…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有一回无意听娘在酒后对赫嬷嬷,她的乳母声声哭问:“那个女人!她顶着贤良淑德的名号,却勾引自己的…哈哈哈,嬷嬷你知道吗?院子里的那些女人都是傻子!我才懒得和她们争,争什么呢?名分么?我不屑,况且唯一的正室本就是我!丈夫的心么?他有么?你说他有么?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竟像她?!为什么呢?”赫嬷嬷慰劝:“小姐,不论怎样昕公子都是你的儿子啊?”“不是,他不是我的孩子!”嘶声凄厉,使站在门外的我颤抖个不停,骇意,如何也无法遏制的骇意笼罩全声,我毫不怀疑,若我此刻进去,或被娘发觉瞧见,定会被她撕得粉碎!


勉强转身,踮着脚,小心离去,背后却又响起哭哑了的吼叫,如最后一击!


“他是妖孽!对,没错,他是魔,是妖,不是我的孩子,不是…”心被血淋淋地撕裂,挖出,原来如此么?当我因一时呆愣,弄出声响,惊动赫嬷嬷冲出屋子时,我的唇却微微勾起。瞧赫嬷嬷的模样,惊恐地睁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此刻的我恐怕犹如阴森厉鬼吧?呵,但我不本是妖孽,魔障么?


这样也好,从此不必再希翼什麽骨肉亲情。心被挖了也好,就此掷于尘土,无心无情,亦无羁绊,牵挂…

周冥义之女满岁之喜?哼!我斜靠圆柱,瞧着宾客云集,人来人往,心中冷笑,爹来此怕是欲见见那心心念念之人吧?就如娘称病不来,亦是因不愿见那人一般。“你是昕儿?”正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突然有一身着枚红绢衣,镶珠丝裙,肤如凝脂的柔美妇人弯腰,轻柔地捋捋自己的额发,微笑道:“都这么大了呢,你还记得我么?”


记得!如何忘得了?那张脸与自己有五成相似,若是没有她,若没有她,或许…该恨她的,但那眉眼温柔可亲,那笑满是暖意却不灼人,似乎在那种微笑的注视下无人能继续冰冷…


可笑,拥有这种笑容的人,竟会姓秦!“姑姑。”我听见自己悠悠开口唤道:“侄儿自是记得您的,娘和爹都常常提起您呢。”


话完,我紧紧盯着她,却未见她神色有一分不自然,只是略伤感道:“出嫁之后多有不便,我甚少回秦府,尤其这些年…”微微一顿,忧伤之意愈浓,瞧见我正望着她,又展颜温和浅笑,“难得兄嫂都还惦记着我,昕儿也记着我。”她?莫非她竟不知情么?我眯眼有些困惑,此时,远处走来一兰衣女子,行似风拂,人未近,已觉飒然英气。


“樱瑶,原来你在这儿啊?”巧笑怜兮,美若幽兰。“寒月。”姑姑笑着上前,“你怎的寻来了?”寒月?原来她便是这周府赫赫有名的女主人了。“不是我,是你的宝贝暄儿急着找娘呢。”我这才注意到一个比我还大个一两岁的男孩,从周夫人身后探出,有几分拘礼唤:“娘。”


姑姑上前一把抱起他,点点他小小的鼻子,笑得宠溺。怯!这就是被众人夸赞得天好地好的表哥祁洛暄?多大了?我不屑的想,只是…只是有些涩涩的滋味从胸口溢出…甩甩头,极力忽略这种不适,却又闻姑姑道:“昕儿,咱们要去内堂坐会儿,瞧瞧今日的寿星。”
转过头,看见她正与周夫人相视而笑,“你若无事一块儿去吧。”微怔地看着她俩明媚的笑,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任周夫人走近,牵起我的手,跟着他们一同慢步行向内堂。许多年后回想这一幕,我不由感叹,那时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别人…别人似都有自己的幸福,可我却一无所有,但若那幸福只是镜花水月,一时虚幻,待到梦醒时,曾经的美好便犹如利刺扎得人疼痛不已,或还不如…不曾有过…既注定了悲哀,又何必给人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呢?很残忍的。谁更不幸,却是难较了…

小娃娃而已么,有什么好看的?我边走心里边嘀咕,偏首见祁洛暄一脸好奇模样,更是轻蔑,家中六妹秦芳媛和她一般大都是刚满周岁,无聊的紧,成日就会哭,我最不待见了。待到了内堂,发觉里面静的没一点声息,以为是小娃娃在睡觉。谁知入内一看,睡倒是有人睡着,可不是小娃娃却是她的奶娘,至于她…一团被裹得粉粉的小东西,趴在小木床栏上,澈亮盈水的双眼,眨阿眨地瞅着睡熟了的奶娘,肉肉小手努力伸长,轻轻一碰,弄散了奶娘的发髻,她却抚掌,咯咯笑开了。呃…和以往的认知有点不同,这个女娃娃还挺…可爱?“雁儿。”无奈一叹,周夫人上前抱起兴致正高的小东西,摇首道:“你又胡闹了?”


奶娘惊醒过来,慌忙请安,周夫人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让其退到一边,看着那咬着手指,眼神越看越无辜,越瞧越委屈的女儿,翻翻眼,只得道:“下次不可。”此话一出,那粉嫩嫩的小脸立马再度展颜,笑得灿烂,我在旁看傻了眼,这…这是才满岁的娃娃么?似觉察出我的视线,她从娘亲怀里斜瞄了我一眼,那神色是…得意?我眯眼,刚才怎会觉得这小鬼可爱呢?错觉,绝对是错觉!“好可爱哦。”祁洛暄却在此时凑上前去,小心地伸出一支手指,放在她手心,她毫不客气地捏紧、摆弄,惹得两位夫人都笑了起来。“暄儿,你要不要抱抱她?”周夫人微笑着将小鬼送到祁洛暄面前,他伸了伸手,却又缩回,似是不知该如何抱才对,好容易接过了手,只见她小嘴撇了撇,若就要哭,又急忙还与周夫人。


没用!不知怎么,我对这个天之骄子的表兄无一丝好感,甚至隐隐有些厌恶。


周夫人眼一转,顾盼生辉,戏道:“难得暄儿心疼人,不如就做我女婿可好?”


姑姑也开口嬉笑道:“寒月此议甚好,这么灵慧的女娃做媳妇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看看祁洛暄一旁早急红了脸,掩嘴一笑,“要不寒月咱们就此下定礼吧?”“定礼?”周夫人微讶,似不解姑姑怎就当了真道:“樱瑶你该知我兰家从不多问儿女之事,这定亲…”“呵呵,九霄环佩琴也不要?”“九霄环佩琴?”周夫人挑眉,接着,缓缓摇了摇头,“九霄环佩琴虽是千古名琴却并不合我用,又何必勉强呢?”“不合用?”素来温柔的姑姑竟露出几分调皮之意,“是不喜爱吧?若喜爱犹如贤弟,只怕便是离了千山万水,隔着百般险阻,你也定要去寻的。”“呵,你说对了一半。”周夫人笑意悠长,“他的人如隔着千山万水,那便是百般险阻我亦要去寻的,但…但若有一日,确信他心已远去,我却只会遥祝他一路好走,从此…两两相忘。”


“和你说笑的。”收了嬉颜,姑姑幽幽道:“寒月,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敢爱敢恨,轰轰烈烈,我却…难得你我知音,过了今日又即将各奔东西,我要嫁夫随夫,你要同进共退,今后…再聚亦不知何时了…”周夫人听了,静默一阵,从案上取下一把琴来,轻抚道:“这玉湖冰琴随我多年,乃是家传之物,樱瑶,今日易琴交心,无论他日如何,皆无碍你我之谊。”点点头,姑姑接过琴,两人一时都未再言语。那小娃娃却不耐寂寞,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看着红通通,粉嫩嫩的小脸,挥舞着的小手,我的心似有温热的细流淌过,软了下来…


瞥到祁洛暄紧紧瞅着那娃娃又畏缩不敢再伸手,暗暗嗤鼻,转眼再看向小娃娃,她似觉出什么警戒地盯着我,朝她偷偷阴笑下,我上前拉拉周夫人衣袖,轻声问道:“我能抱抱小妹妹么?”


“好啊。”未加多虑,周夫人把小娃娃递给了我,我得意得接过满脸不满的小家伙,唔,轻轻的,软软的,如果没有用水做得双眸狠狠瞪着我,必会更可爱些。邪邪一笑,我伸手轻抚樱桃般的小口,乘无人留意食指轻轻掰开柔嫩的唇瓣,只想戏弄下她的,岂料她竟突然张大嘴一口咬了上来,抽手不及,右手手腕被她死命咬住,怒瞪着她,却倔强的不愿将她还于周夫人,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对峙着…直至大人把我们拉开,我方撤手,她亦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仍不示弱地与我对瞪了许久,从此,我右手手腕上多了一抹她留下的痕迹…

那日后不知哪来的谣言说祁洛暄已和周府的小姐定了亲,什么父亲为结义兄弟,娘又是闺中好友的,正门当户对,什么两把名琴是定礼的…胡说!全是胡说!我当时就在那儿,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心中隐隐不快,又懒得和嚼舌根的人辩驳,况且…况且这与我何干?只是,心中对祁洛暄似又厌恶了几分…天之骄子?哼!天算什么?总有一日,我要随心所欲,这天亦不能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