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洛璃才发现那蓝光是由头顶发出。那原本应该是石板的地方,被人整个雕空,安上了一种透明的不知名材质。再上方,那波光闪烁的,该是个湖吧?思及先前开启石门时遇到的不明液体,洛璃心下明了那多半便是湖水。
面露赞叹之色,洛璃收回视线,开始四下打量空荡荡的石室。很快,她的目光便被石壁上的刻画所吸引。抬步向石壁靠近,洛璃不由地微微撇嘴,“又是石刻,怎么那么多人喜欢把东西刻着石壁上?”
“大概,这样不易损毁。”轻笑着答了一句,欧阳克亦抬步向洛璃所在的方向行去,“怎么样?上面刻的什么?”
“什么都有。”洛璃没有回头,语中却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喜色,“密典的剩余功法,历代魅女的练功心得,甚至,苗疆百族完整的养蛊控蛊之法…”
说着说着,洛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是沉浸到石壁所载的内容中去了。欧阳克笑了笑,也没有在意,将视线从洛璃身上收回后,亦望向石壁。虽然他对石壁上的内容兴趣不大,但是,但凡武学,自有其相通之处,多看一些总会有好处。
很快,欧阳克也将全副心神投入到石壁上,便连洛璃离开走向对面的石壁也没有发觉。直到那边传来洛璃的一声轻咦,他才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洛璃?”
“哥哥,你快看!这像不像《九阴真经》?”大概是实在太过意外,洛璃的语中带着满满的讶异。
“《九阴真经》?”欧阳克不自觉地反问了一句,已是一个闪身出现在洛璃身侧,抬眼望向石壁。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慢慢地道,“虽然不是很像,很多地方都不同,但是,这的确是《九阴真经》。”
“你看,”欧阳克压下心中诧异,指向时刻后半部分,轻声道,“这一段,本是经书上梵文总纲所在,而这里,还未及译成梵文。”
说到对《九阴真经》的熟悉程度,当初只是强行记下将之默写出来的洛璃,此刻只怕已经比不上习练经文已久的欧阳克。若欧阳克说壁上刻的是《九阴真经》,那多半是不会错。
只是,这壁上刻的经文,除去像《九阴真经》的经文,还像《天魅密典》!早在当日默写经文的时候,洛璃便觉得经文的内容有些熟悉,不过,那时候她与欧阳克都将原因归结到林朝英古墓密室的石刻上,而她虽依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深想。
此刻看到这篇石刻,因着内中涉及《天魅密典》的部分比之《九阴真经》要明显得多,这才让洛璃一眼瞧了出来。洛璃将情况与欧阳克一讲,果然也让欧阳克惊讶不已。
两人相视沉默了一会儿,洛璃移开目光,再度望向石壁。忽然,她伸手指向石壁的右下角,那个若不仔细看必会忽略过去的地方,“黄裳?那是谁?”

华山之巅再论剑

“什么?”闻言,欧阳克不觉蹲下身子,仔细看过那比之经文要小得多的两个字,“《九阴真经》,便是黄裳所创。”
“不是说苗疆禁地,外人不得入内吗?”洛璃眉间轻蹙,语气略有些不善,“这黄裳倒是好本事,非但在石壁上留下石刻,更是得以研究《天魅密典》。”
欧阳克站起身来,轻轻握住洛璃的手,笑道,“若是那一代的魅女自行带他入内,便没有丝毫问题。这里刻的经文,比之你默出的要粗糙得多,多半是还未完成的。”
“黄裳能创出《九阴真经》,虽说天纵奇才,但也不能无中生有,期间必是研习参考众家武学典籍,博采众长,又历经数次修改,这才有了今日的经文。那《天魅密典》,极有可能是黄裳重点参考的典籍之一。”
顿了顿,欧阳克面上露出一丝略有些奇怪笑意,接着道,“时至今日,苗疆魅女约摸断了百年传承,而《九阴真经》出世,却是不过五六十年。算时间,这壁上所刻,十有八九是《九阴真经》的前身。至于这黄裳与魅女究竟是何种交情,跟传承断绝有无关系,便不是我们能猜到的了。”
听得欧阳克猜测,洛璃轻轻点头,亦不再执着与壁上所刻经文,“哥哥,那些养蛊控蛊的功法,我们该怎么办?闵蓝风、巫青渝等人为的便是它吧?”
“洛璃觉得呢?”欧阳克微微一笑,却是没有直接回答。
“给他们,但不能全给。”一丝犹豫都没有,洛璃便即答道。说着,她笑眯眯地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纸包,打开后,竟是比通常用的小上一号的笔墨纸砚。
眼看着洛璃将一个小瓷瓶中的液体倒入砚台,放在地上磨起墨来,欧阳克不由地莞尔失笑,“你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来问我?”
顺手执起那支因为太过短细而有些不顺手的毛笔,蘸了墨,欧阳克一边将壁上所刻关于蛊术的内容选了些记下,一边略显疑惑地问道,“洛璃怎么会准备这些东西?总不会你早已知晓功法刻在石壁上吧?”
“当然不是。”洛璃忍不住轻笑一声,“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我只是猜想禁地里可能存在功法。若我打开禁地,真个得到了功法,我也不曾想过将整本功法给他们。这些,原本是打算从书中摘抄一些记录的,谁曾想真的用上了。”
“你倒是想得周到。”欧阳克笑了笑,没有再多言,专心记录起石壁上的功法来。他要做的只是将要交给巫青渝的部分记下,其他的,他确信洛璃早已尽数记在脑中。
待洛璃与欧阳克从石室离开,洛璃依样打开石门,出现在巫青渝五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了。先前被欧阳克点住穴道的他们,也早已身得自由。
见得洛璃与欧阳克两人,巫青渝几人的脸色尽皆有些难看,却因着洛璃开启了禁地的关系没有发作。洛璃含笑的目光缓缓地挨个扫过巫青渝五人,轻轻地将手中那叠纸张递上,“各位长老久等,这是洛璃在禁地内找到的部分毒蛊之术的修炼方法,因着时间的关系,只有这么多。”
闻言,巫青渝望向洛璃手中纸张的目光不觉有些炙热起来,甚至让他忽略了这些纸张的来源。在其他四人同样炙热的视线下,巫青渝略有些颤抖地接过,双手捧在胸前,久久没有出声,竟是将欧阳克先前所做之事抛于脑后。
淡淡地笑了笑,洛璃轻声打破了场中的沉默,“各位长老,洛璃诸事已了,这便告辞。”
“族长大人这是要走?”巫青渝回过神来,一声族长丝毫不勉强地叫了出来,“可是,族长的继任仪式还未举行…”
“洛璃实是有事,不能在此地久留。”洛璃来苗疆的目的已经达到,哪里还会在此与这些长老纠缠,当即便拒绝道,“不瞒大长老,洛璃其实对族长之位并无兴趣,苗疆有五位长老在,已是足够。”
“这怎么行?族长打开了禁地,我等自当拥立族长大人。”巫青渝神色一肃,竟是单膝跪了下来,其他四人见状,也皆跪在巫青渝身后,“请族长大人感念族人不易,留下来吧。”
对上巫青渝平静坚定的眼眸,洛璃不由自主地轻蹙起眉。她现在大可以与欧阳克一走了之,不过,若她真这么做了,以后怕是永无宁日,而且,她的《天魅密典》毕竟得自苗疆。
思考了片刻,洛璃脑中闪过某个身影,眼底波光一转,忽然笑道,“各位长老,洛璃此刻实在无法留下。这样吧,过些时日,洛璃将禁地内的功法尽数写下,让人送来这里。而且,她也可以留在苗疆。我会将《天魅密典》传给她,你们,就当她是下一任魅女,如何?”
巫青渝沉默了片刻,终是起身轻轻点头,“如此,我等便不再勉强。只是,若苗疆有难,还望族长大人能够施以援手。”
“这是自然。”这一回,洛璃没有推辞,径直答应了。
洛璃与欧阳克同巫青渝等人匆匆别过,着令风行、风烈带着蛇奴先行回白驼山庄,便动身前往华山。原本,洛璃还以为他们会在苗疆耽搁很久,不曾想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如愿得到密典的剩余功法,洛璃已是迫不及待地欲赶往华山。若他们快些,也许还能赶上华山论剑。
“洛璃,之前你与巫青渝所言,将《天魅密典》传与南琴的事,不是真的吧?”轻轻握住洛璃的手,欧阳克轻皱着眉,终是不确定地开口询问。洛璃口中的她,也许旁人不清楚,但是,欧阳克很容易便肯定她说的是秦南琴。
“这是摆脱麻烦最好的办法。”洛璃足下不停,微微一笑,“他们既然想要族长,我给他们一个便是。不过,我看巫青渝先前的极力挽留,十之八九为的还是剩余的毒蛊之术,否则亦不会在我言明将功法送去之后,便即轻易让我们离开。”
“洛璃,这件事,我不同意。”欧阳克停下脚步,凝视着洛璃的笑颜,正色道,“南琴若要修习《天魅密典》,必先强行打通任督二脉。即便是如今的叔叔,亦可能无法做到,更何况是你?我知道密典上记载着魅女传承的方法,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因此元气大伤。”
“哥哥…哥哥误会了。”洛璃轻轻唤了一声,感动之下已是不自觉地投入欧阳克怀中,柔声道,“哥哥看洛璃像是会这么做的人吗?我只是看了黄裳刻在禁地石壁上的经文后,心下有了一些想法——也许,我能将《天魅密典》改成一般人也能习练。”
“你说的是真的?”欧阳克揽紧洛璃,面上终是放松了些,“那你想南琴去苗疆,又是为何?你不是一直想让她留在白驼山庄吗?”
欧阳克只问到秦南琴,却对洛璃口中欲修改《天魅密典》的事恍若未闻。在他看来,黄裳能写出《九阴真经》、黄药师能创出落英神剑掌、欧阳锋亦独创蛤蟆功,天下武学,本是由能人创出,洛璃只是修改功法,又有什么稀奇?
“苗疆是个孕育毒虫毒物的好地方。”洛璃稍稍退开些,抬眼望向欧阳克,微笑道,“南琴虽拜入爹爹门下,不过,比之使毒之术,我看她反而对侍弄毒物比较有兴趣。这苗疆百族的毒蛊之术不是正合适她吗?”
“而且,南琴来了苗疆,以后若你想要什么毒虫毒兽,也方便了很多,是也不是?”欧阳克眉间舒展,唇角露出了然的笑意。他放开洛璃,重又牵起她向前行去。
洛璃笑着点点头,“还是哥哥了解我。”
欧阳克笑而不答,只携着洛璃加快脚步,向前行进。一路北上,气温的变化逐渐明显起来。时值秋季,远离了苗疆之地,空气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
待洛璃与欧阳克赶至陕西西安境内,恰是华山论剑当天。当下,两人顾不得休息,便向华山之巅行去。
洛璃得了密典剩余功法,虽说一路上研习修炼的时间并不多,却也足够她解决真气不稳的问题了。此刻她与欧阳克展开身形,全力施展轻功,旁人看去,竟只能瞧见两抹淡淡的虚影。
不多时,洛璃与欧阳克便相携登上了华山之顶。远远的,他们便听到了一个喳喳呼呼的熟悉声音,“老毒物,你这是什么功夫?竟如此厉害!老顽童打你不过,不打了!不打了!打架一点儿都不好玩!”
洛璃听出这是老顽童周伯通的声音,心道他当日跳下海去果然平安无事。与欧阳克对视了一眼,洛璃随即与他一起循着声音的来处靠近。
“老顽童,你可是认输了?”欧阳锋一掌逼退黄药师,负手立于一块丈高的石块上,瞧着周伯通淡淡地问道。
周伯通反手擦去唇角的血丝,伸手按着胸口,“老顽童打不过你,认输便认输!”
“一灯大师,你呢?”欧阳锋的视线扫过洪七公与黄药师,望定有南帝之称的一灯。方才,只有他还未曾动手。
“阿弥陀佛。”一灯轻轻唱了一声佛号,和声道,“贫僧自认不是欧阳施主对手,这便认输了。”
“看来,欧阳兄这些年来收益良多,已将我等抛于身后。”黄药师缓缓地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烦乱的内息。他平日里虽然心高气傲,却也不是输不起之人。如今,欧阳锋的武功确实已经超过他们,“黄某自愧不如,这天下第一的称号,今日便由欧阳兄得了。”
“老毒物,老叫花感念你那女儿的解毒之恩,此刻才得以保全性命,一身功力却是只余十之六七,自问不是你的对手。”洪七公望定欧阳锋,沉声道,“只是,老叫花有一事不明。敢问你刚才使的,可是《九阴真经》?”
欧阳锋神色未变,似是早已料到洪七公会这般问。他没有否认,径直点了头,却还是不忘讽刺洪七公几句,“老叫花武功不行了,眼力倒是还在。不错,那便是《九阴真经》。”
“竟然是《九阴真经》!”周伯通微微一愣,便即跳了起来,“怪不得我刚才觉得有些熟悉,原来老毒物学了经文。不过,奇怪啊,太奇怪了,老毒物又是哪里学来的呢?”
周伯通自言自语说了半晌,忽然抬头指向欧阳锋,“说!老毒物你的经文是从哪里偷来的?”
“经文从何而来,这很重要吗?”欧阳锋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周伯通的质问,淡笑道,笑意里竟隐约显出迷惑之色,“武功天下第一?这世间哪里有真的第一存在?”
凭着《九阴真经》,欧阳锋在五绝中率先沟通了任督二脉,形成真气三大丹田大循环,此次华山论剑更是如愿以偿,让其他几人尽数认输。争了这么多年,一朝夙愿得偿,欧阳锋心底竟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悦。
事实上,刚才周伯通、一灯、黄药师与洪七公一一说出认输时,夹着喜悦而来的,却是不容人错辨的落寞。这甚至让他怀疑起这么多年的努力,只为了争夺一个虚名,是否真的值得?
“爹爹!”“叔叔!”
熟悉的呼唤传来,欧阳锋自怅然若失中回过神来,两道飘然而至的身影印入眼底。他们面上灿烂的笑意竟似驱散了欧阳锋心底的空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继有人的满足和愉悦。
除去武功,这世上重要的东西亦不少。一念至此,欧阳锋微微一笑,便即足尖点地,自石上一跃而下,向洛璃与欧阳克的方向靠近。至于黄药师、洪七公等人,此刻早已被欧阳锋忘于脑后。
“爹爹,你赢了,对不对?”洛璃笑眯眯地环住欧阳锋的胳膊,语气肯定。
“赢了。”欧阳锋点点头,不自觉地笑意加深。
“我知道爹爹定不会输。”洛璃眸子闪过得意之色,似是异常愉悦。
“爹爹取胜了,洛璃很开心?”
“嗯。爹爹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
欧阳锋、欧阳克、洛璃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隐约传来的说话之声亦越来越淡,终于慢慢消失在风中,再也听不见…

 


芙蓉帐下罗衾暖

自华山论剑当日至今,已过去三月有余。洛璃、欧阳锋、欧阳克回到白驼山庄也已两个多月,期间,洛璃与欧阳克还去颜村,参加了青衣与李毓的婚礼。
早在华山论剑之前,欧阳锋便已同意了洛璃与欧阳克的婚事。只是,待一切准备妥当,竟是过了年关、气温转暖的时候了。
寻常人家办喜事,须得全纳采、问名、纳吉、纳币、请期、亲迎等六礼。洛璃与欧阳克既为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白驼山庄更是娶亲、嫁女同时进行,加之又是江湖中人,对于此等繁文缛节看得自是没有普通百姓那般重。饶是礼数从简,白驼山庄上上下下亦忙活了许久。
终于到了成婚当日。一大早,欧阳克便脱下惯常所穿的白衫,换上了新裁的红衣,一脸笑意地与欧阳锋一道外出迎客。
白驼山庄办喜事,在整个西域来说,都是一件大事,能有幸接到请帖的亦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参加过洛璃当年的生日宴。
前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相比之下安静许多的后院里,洛璃眉眼含笑,任由青衣与南琴帮她穿上精致华美的红嫁衣,并由两人扶着坐在了铜镜前,梳头、绾髻,缀上珠钗。
早在十日之前,青衣便回到白驼山庄帮忙。而原本应该去苗疆的秦南琴,则因着洛璃与欧阳克婚事的关系留了下来,打算在他们婚后再行前往。至于华筝,却是有事无法前来。今日,便由青衣与南琴充当喜娘的角色。
平日里,洛璃为了行动方便,穿着佩饰都以简单为佳,今日却是珠钗环佩,一身盛装。红彤彤的嫁衣,煨得她的脸亦是红彤彤的。
青衣看了洛璃几眼,忽然冲她笑道,“怎么?莫不是害羞了么?”
洛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头交杂着紧张与期待的情绪,竟是朝天翻了个白眼,“从来没有跟我说,成亲会有这么多人来,若早知道…”
“早知道如何?”青衣将一支金步摇插入洛璃发间,笑意不减,“难道你还想逃婚不成?”
“她逃不掉的。”秦南琴淡淡一笑,一语中的。
“说的是。”眼见洛璃面上微红,难得的语塞,青衣轻笑,“对欧阳公子的本事,我还是极有信心的。”
说着,青衣瞧了瞧外面日头,也不管洛璃是否还要出言反驳,径直拿红盖头给她覆上,转向南琴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南琴应了一声,便与青衣一左一右搀了洛璃,向前厅行去。
洛璃的视线被盖头遮住,只能任由青衣与南琴牵引着她向前走。逐渐靠近前厅,洛璃只觉得耳边的嘈杂之声越来越重,那高声的喧哗笑闹让盖头下的她轻皱起眉。
“新娘子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一声高呼,喧闹声一下子低了下去。随即,洛璃的手里被塞进一段红绸。下意识地将手握紧,洛璃在青衣低声的提醒下依次做着动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被青衣与南琴送进房间,远离了先前的喧哗吵闹,洛璃才不由地地松了一口气。耳边听着青衣与南琴的足音逐渐远去,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时候尚早,洛璃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心里头却是思绪翻腾。
自她被欧阳锋与欧阳克带回白驼山庄,至今已将近十六年,往日的一幕幕仿若走马观花般在洛璃脑中一一闪过。想得入神,洛璃唇角不由自主地浮起浅浅的笑意。
不知不觉,便是半日过去。天色开始暗下来,洛璃心下却是没有半点不耐烦,这般混合着期待与些许忐忑的等待并不会让她觉得难受。
忽然,安静的屋内传来房门开了又合的声响,紧接着晕黄的烛光透过红盖头,映入洛璃眼内。洛璃只道是侍女进来点红烛,便没有理会。
不容洛璃多想,来人已经行至她身前,挑开了红盖头。洛璃惊讶地抬眼,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刻见到熟悉的人,洛璃不由地站起身来,“哥哥,你怎么会来?”
“我便不能来么?”欧阳克没有在意洛璃话中的歧义,笑意不减地帮着洛璃取下发髻上的珠钗、步摇,将她绾紧的长发放下,散成自由之状。
随着发间饰物被取下,发髻被散开,洛璃只觉得头上一下子轻松许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前面招呼客人么?”
“我马上就要出去。”欧阳克牵起洛璃的手,将她带至桌边,“我怕你饿着,给你送了些吃食过来。”
此时,洛璃才发现桌上多了一个托盘,里面放了几碟子小菜,以及一碗米饭。看到这些,她才想起自己已有大半日不曾吃过东西了。
冲着欧阳克灿烂一笑,洛璃正想坐下,腰上一紧,已被欧阳克揽进怀里,随即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
浅浅的一吻后,欧阳克便放开洛璃,笑着说了一句“我出去了”,这才转身离开房间。
酒宴过后,原本还有闹洞房,只是,欧阳克笑眯眯地什么也没有说,那些客人又怎么敢主动提出来?眼见酒席吃得差不多了,说了一些客气话,也便不再久留,尽皆告辞离去。
即便是这样,待洛璃再次见到欧阳克,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很显然,出现在洛璃面前的欧阳克,已经换去身上那件红色喜服,洗去了一身酒气。
他微笑着走近床榻,挨着洛璃坐下,侧头凝视了红烛下、洛璃微红的面颊半晌,直看得她垂下眼睑,面上红色更甚。轻轻地捉住洛璃搁在膝上的手,欧阳克微一用力,便将洛璃拉进怀中,紧紧地抱住,埋首在她发间。
“洛璃…璃儿…”欧阳克在洛璃耳边轻声低喃,“璃儿,你终于是我的了。”
“嗯…”洛璃柔柔地应了一声,却是面上发烧,再也答不出其他。
欧阳克低低地笑出声来,他微微退开了些,一手轻轻地托起洛璃的脸。看着她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模样,欧阳克心下一动,一低头便是一吻印在她光洁的额上,接着是眉心,眼睑,鼻尖,粉唇。
由浅入深的一吻,轻咬浅吮到唇齿交缠、舌尖缠绕,欧阳克一手托住洛璃脑后,一手摸索着探向洛璃腰间。
洛璃的腰带很快被扯松扯落,宽大的喜服自她肩头滑落,露出修长的脖颈,白皙圆润的双肩。
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洛璃光洁的脊背,欧阳克拥着洛璃一起躺倒在床榻上。
微微发烫的身躯紧密相贴,洛璃轻轻喘息着,眸中闪过迷离之色,任由欧阳克灼热的唇瓣在自己颈侧、肩头、胸前落下无数细碎的浅吻,伸出双臂下意识地环住他的颈项。
“璃儿…”颈侧温热的触感抽离,耳边一阵发痒,洛璃略有些不满地撇撇嘴,微微张开合着的眼眸。
“璃儿…”欧阳克低低地又唤了一声,声音低沉暗哑,似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他半撑起身子,一手抚上洛璃的面颊,“璃儿…”
“嗯?”约摸是觉得不回应,欧阳克便不会甘休,洛璃迷蒙的眸子望定欧阳克,终是浅浅地应了一声。
欧阳克低低地笑了一声,重又吻上洛璃微张的唇,一手却是捉住洛璃环在他颈项的手,引导着探向自己腰间。
掌间触及欧阳克衣带上的扣结,洛璃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略有些模糊的意识逐渐明白过来。
这人,是想让她帮他宽衣解带么?
迷迷糊糊地想着,手上的动作亦没停。在欧阳克的配合下,外衫、中衣、亵衣,衣衫一件一件减少…
屋内红烛摇曳,帐内旖旎无限。
窗外,花好月圆。

作者有话要说:省略号的确是好物啊好物。纠结了我这么久的番外啊,打滚打滚。

 


岁月悠悠了无痕

洛璃与欧阳克成婚不久,依照约定,秦南琴便带着洛璃凭着记忆写下的毒蛊之术功法,前往南疆。而与她一起的,却是杨康。洛璃也是后来才知道,杨康竟是代表苗疆百族前来白驼山庄的。
此后,白驼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除去欧阳克对欧阳锋的称呼由原来的“叔叔”改为“爹”,洛璃的房间搬去了欧阳克的院子,其他的与以前并无什么不同。
一年后,苗疆传来秦南琴与杨康喜结连理的消息,洛璃心下有些讶异,欧阳克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除了样貌之外,秦南琴一身清冷疏离的气质,与洛璃起码有五六分相似。早在东海船上,杨康已对秦南琴不陌生,如今听说两人结合,欧阳克根本生不出类似意外之类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青衣与南琴、甚至华筝的情况通过信件陆续传来。南琴与杨康成婚不久,青衣便喜得贵子,取名李青。紧接着一年不到,南琴亦顺利产子。杨康念及自己先前的过错,遂将孩子冠名为杨过。
从华筝那里,洛璃得知郭靖与黄蓉终于成了婚。这中间,当然不乏黄药师的阻扰与刁难,看到后来,华筝那个傻姑娘,居然临阵倒戈,转而帮起黄蓉来。华筝的退出,加上洪七公的劝说、以及承诺将丐帮帮主之位传与黄蓉,这才换得黄药师的勉强接受。
洛璃嫁与欧阳克时仅只十六岁,欧阳克念及她年纪尚小,便购置了一颗檀香木珠子,置于他们的卧房。直到第三年,欧阳克才将檀木珠子取了去,待到第四年,洛璃亦顺利怀了孕。
初时,洛璃对于腹内有个小生命的事还颇觉新奇,可是随即而来害喜症状却让她苦不堪言。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缘故,比之其他人,洛璃的症状要严重得多,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到了此时,再强的内功、再高的功夫都派不上用场。
吃不好、睡不好,洛璃精神不佳之下,理所当然便情绪不稳,原本独立自持的她变得异常依赖欧阳克,却又常常提些莫名的要求,偏好无理取闹。
欧阳克除了小心翼翼地护着、顺着、哄着之外,亦没有其他办法。好在这样的情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三个多月后,洛璃害喜的症状逐渐消失,除了小腹隐约可见的微凸之外,与常人无异。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继害喜之后,洛璃开始变得嗜睡,无论什么时候看她,似乎都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有时候,上一刻还好好的与欧阳克在说话,下一刻她已经靠在欧阳克身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洛璃会在什么时候忽然睡去,为了避免她吹风受凉,欧阳克甚至不让她独自一人在庄上行走。即便是陪着洛璃出去散步,他亦会随身带着披风。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洛璃的身子日益笨重,嗜睡的情况确实反而减轻了。只是,时至今日,除去缓步行走,欧阳克不再允许她做其他事情,更别说是动用武力。
不知不觉,洛璃平安度过了整个孕期,顺利产下一子一女。男孩名唤欧阳辰,女孩名唤欧阳景,取良辰美景之意。
时光荏苒,岁月悠悠,匆匆便是五年。
这一日,欧阳克独自一人坐于书房内,拿着一本约摸半寸厚的古书读着。相比五年前,他的模样并没有什么改变。灿烂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让整个书房充满一种舒适的暖意。
忽然,书房紧闭的门被人大力撞开,欧阳克没有丝毫惊讶地轻轻搁下手中的古籍,抬眼望向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两个大约五岁的孩童,此时正一前一后站在他眼前。
“爹爹,手指,流血了…”女孩瘪瘪嘴,举起右手食指,精致的眉眼皱成一团,似是非常困惑。看她的模样,却分明是洛璃当年的样子。
“是么?让爹爹看看。”欧阳克起身离开座位,上前蹲在女孩身前,握住了她向上举着的小手。
女孩食指的指腹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留下了一个不深的伤口。只是,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那女孩伤口中流出的血液,赫然竟是透明的蓝色。
小心地擦去女孩指腹的蓝色,欧阳克笑眯眯地摸了摸女孩的头顶,柔声道,“景儿乖,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娘亲,不然,她又要担心了。”
见到欧阳克的笑容,女孩亦不自觉地笑开,竟是对自己蓝血的事早已习以为常,“爹爹放心,景儿乖乖。”
“爹爹,对不起。”男孩沉默了许久,此刻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直垂于身侧的双手亦逐渐握紧,“我没有保护好妹妹。”
“不是的,爹爹!”女孩一把拉住欧阳克的衣襟,急声争辩,“是…是我不听哥哥的话…”
“好了,景儿。爹爹又没有生你哥哥的气。”轻轻捏捏女孩的小脸,欧阳克笑道,“下次小心点,去玩吧。”
女孩没有动,将目光转向男孩,“那哥哥…”
欧阳克伸手拍拍男孩肩膀,笑意不减,“辰儿,你也去吧。”
“谢谢爹爹!”男孩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应了一声,拉着女孩出去了。
欧阳克笑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正想转身回到座位继续研读放下的书卷,却在见到门口出现的熟悉身影后停下动作,笑着迎了上去。
“璃儿,你怎么来了?”
任由欧阳克将自己揽进怀里,洛璃的脸色却是不太好,“刚才…是不是景儿出了什么事?”
自从欧阳景蹒跚学步时一次摔倒擦伤,洛璃得知她流的是蓝色的血液,呆立半晌后竟然直接割破欧阳辰的手指。待看到伤口处流出的是与常人无异的红色时,洛璃才松了一口气。自此,洛璃每次见到欧阳景都会神经紧张。
欧阳克初时也是惊讶震惊莫名,只是那时洛璃的反应太过强烈,以至于他对洛璃的担忧超过了女儿蓝血的冲击。待他好不容易让洛璃冷静下来,欧阳克倒是觉得蓝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管怎么说,欧阳景总是他的孩子,是他与洛璃共有的女儿。洛璃既然能天生任督二脉相通,景儿为什么不能是蓝血?
只是,洛璃对这个问题,似乎太过于纠结了。
“景儿没事。”欧阳克收紧手臂,轻声道,“我担心的是你。我早就说过,不管景儿怎么样,她都是我们的女儿,我不会因此便不喜欢她。”
“可是…”
“璃儿。”欧阳克打断洛璃的话,笑道,“你知道么?这世间,远远不止我们所能看到的这般简单。从这里往西,有波斯、大食、西洋诸国,那里的人,可不是我们这般黑发黑眼,金发蓝眼、棕发棕眼、甚至还有红发绿眼的。我们景儿,也不过是蓝血而已。”
“是么?”洛璃一听,果然如欧阳克所料般对此极感兴趣,“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见洛璃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欧阳克笑了笑,接着道,“璃儿若是不信,不妨多去白驼山外走走。若是运气不错,市集上便能看到波斯、大食的商贾,洛璃一看便知我所言非虚。”
“我并不是不信哥哥,只是…”洛璃轻垂下头,神色有些为难。
“我知道。”在洛璃额上印下一吻,欧阳克轻声道,“璃儿只要记着,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
洛璃神色一松,轻轻地闭了眼,静静地靠在欧阳克怀里,许久之后才柔柔地“嗯”了一声。
也许,只是她自己放不开过去吧?
那些过往,真正在意的,其实是她自己吧?
这么多年过去,也是时候将它忘记了…
带着暖意的风透过开着的窗户,抚过屋内静静相拥而立的两人,撩起他们墨黑的发丝。
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微醺的暖风悄悄地融化了、淡去了,洛璃心下一阵轻松,年轻美丽依旧的脸上笑意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