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汹涌显危机
洛璃被黄蓉一掌击晕,一直在昏睡。只是,即便是失去了意识,她还是下意识地轻皱着眉,抿紧双唇。
黄蓉一指点出之后,洛璃昏昏沉沉之间,眼睑轻颤。过得片刻,她原本轻蹙的眉微微舒展,紧闭的双眼逐渐张开,露出她略带迷茫不解之色的眼。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清脆嗓音,洛璃不由地轻轻转头,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厚的云层逐渐遮蔽了整个夜空,那原本高悬的北斗七星也早已看不见。失了参照物,小船理所当然地迷失了方向。如今,郭靖只是随意地划动船桨,任由小船载着他们前进而已。
没有了明月当空,夜色深浓如墨。饶是目力敏锐如洛璃,也只能依稀看到说话人的大致轮廓。刚及辨认出眼前之人是黄蓉,洛璃便感到支撑着她身体的力量忽然抽离,只觉得全身绵软无力,再次不能自己地跌回船板上。
后背与木板重重地相接,震得洛璃有些头晕目眩。随着鼻腔一呼一吸的动作,胸口隐隐的抽疼逐渐变得强烈起来,这让她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
静静地躺在船板上,洛璃明白刚才是黄蓉放开了扶着她的手,奇经八脉被封、加之长时间不动而全身绵软麻木的她又怎么控制得了自己的身体?
不过片刻,小狐狸久久不至的整鸡,悄无声息的船舱,洪七公三人背地里毫无根据的揣测,只有四只手指的手掌,黄蓉直击她背心的一掌,整个船舱蔓延的大火,以及长时间毫无知觉的黑暗,所有的一切均在洛璃脑海里一一闪现,也让她很快便了解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七公,她醒了。”黄蓉淡淡地扫了洛璃一眼,然后转向洪七公道。
洪七公轻轻地咳了两声,朝黄蓉点了点头,随即声音低哑地道:“女娃子,如今事已至此,再论谁是谁非已嫌太迟。只是你无故受累,老叫花实在对不住。”
此时,洛璃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双手抓着船舷,勉力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侧过身子背靠着船舷坐了起来。做完这些,她喘了几口气,轻声开口,“七公,这些无用的话不必再说。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大概是不曾想到洛璃会这般干脆,洪七公反而有些不适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出声问道,“那只鸡,果真如你爹爹所说,是那只白狐狸的食物吗?”
“我说是,七公便会信吗?如若不信,又何必来问我?”洛璃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一只狐狸吃的鸡下了剧毒,你认为这种事情会有人信吗?”黄蓉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尖刻。
闻得此言,洛璃也不动气,“踏雪本就是毒狐狸,食用加毒的食物有什么稀奇?”
黄蓉一滞,随即又大声地质疑道,“那好,若你能说出那只鸡上下了什么毒,我便信你。”
“你不必激我。”洛璃轻扯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那是爹爹的独门秘药,怎能告知与你?”
“那你可有解药?”黄蓉还未答话,一直专心驾船的郭靖忽然插了一句。
“解药?”洛璃轻声反问,似是有些疑惑,“解药都由爹爹自己收藏,我身上没有。”
此时此刻,洛璃自然不会说出洪七公中的毒是混合而成、连她都没有把握解去的事。她不是什么圣人,更称不上善良,之前莫名其妙地被洪七公擒住,又被黄蓉打伤,洛璃心里早已将他们列入了敌人的范畴,所思所想皆是如何糊弄他们,如何从他们手中逃脱,哪里会说实话?
“你既是欧阳锋的女儿,想必受了他的真传。”洛璃这般想着的时候,黄蓉已经再次开口,“他的独门秘药,你该当会解吧?”
洛璃心下暗道黄蓉脑筋动得快,却是沉默着没有答话。现下的情况,无论她说会还是不会,都是不妥,最好的应对便是沉默不语。而且,越发深浓的夜色、以及迎面而来的温热海风,都让她觉得压抑的同时有种极度不安的预感。
洛璃的沉默,果然被黄蓉认定是默认她会解毒,顿了顿,她接着道,“好吧,你要如何才会帮七公解毒?或者,等你制出解药,我们放你离开?”
“黄姑娘,你的确是聪慧。但是,请你莫要把别人都当成三岁孩童。”洛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理会黄蓉,直接向洪七公道,“七公,如今你身上的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是也不是?”
“你说的不错。”洪七公叹了一声,略显无奈地承认道,“毒素的蔓延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上许多,我想,至多过上三天,我便会再也压它不住。”
“七公,怎么会这样?”“师父,那该什么办?”听了洪七公的话,黄蓉与郭靖已经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洪七公忽然之间竟似有了些许了悟,“生死有命,这世上很多事情,却是强求不得。”
“师父,你定会没事的。”听洪七公说得消极,郭靖不由地急了。他大声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转向洛璃,“欧阳姑娘,请你救救师父,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郭少侠,请问你能给我什么?”洛璃不由地微微挑眉,颇有些兴味地问道。她感受着船身越来越强的摇晃,不由地心下更是不安浮躁。
“姑娘要什么,郭靖便给什么!”郭靖一丝犹豫都没有,便即信誓旦旦地答道。
身上的力气在一丝一丝恢复,洛璃仍是背靠着船舷没有动弹,却对郭靖的反应有了些许好奇。她很想知道,为了洪七公,老实木讷傻气的郭靖会做到什么程度,“若是我让你去杀人,或者,让你离开你的蓉儿呢?”
“我不能滥杀无辜。”郭靖摇摇头,迟疑地道,“至于蓉儿,我是决计不会离开她的。”
“即便是为了救你师父,你也不做?”洛璃轻笑,追问道。
“这…”郭靖一时语塞,似是真个陷入了救与不救的怪圈。
“靖哥哥!”黄蓉气恼地唤了一声,埋怨道,“你怎么这么老实?看不出她是在作弄你吗?”
“蓉儿…”郭靖呐呐地出声,忽然略显疑惑地道,“蓉儿,师父,我怎么觉得船桨越来越重了?”
“那是因为水浪越来越大。”黄蓉随意地答了一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惊道,“糟了!”
以毒攻毒巧使计
“什么糟了?”黄蓉忽然之间的情绪波动让郭靖有些疑惑,他暂时抛却与洛璃的对话,转而询问黄蓉。
黄蓉还未答话,那边洪七公已经轻叹一声,略显担忧地道:“靖儿,难道你没有发现天色越来越暗了吗?如今浪头也越来越大,怕是天要变了。”
洛璃皱紧眉,心下暗道他们终于发现了,却依然静静地背靠着船舷,没有开口。
“七公说的不错。”黄蓉深深吸了几口气,语气急促地接口,“以前在桃花岛的时候,遇上这般湿热的海风,多半是暴风雨快要来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黄蓉的话,她的话音刚及轻轻落地,远处天际忽然划过一道刺目的银亮,仿若极速游移的银蛇,撕开令人窒息的浓重黑暗,却带来愈加不安的气息。
包括洛璃在内,小船上的几人皆被这猝不及防的变化惊到,一时间竟没有人出声。过了好一会儿,郭靖才呐呐地开口,打破了透着诡异的宁静,“蓉儿,师父,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艘木船太小,必定支撑不了多久。”饶是见怪了大风大浪的洪七公,也不由地有些浮躁,“若是我没有中毒,倒也不怕,只是现在…”
说话间,又是一条银蛇在天际游过。仿若一下子打破了某种平衡般,银蛇刚及消失,带着海腥味的热风便越刮越大,吹着小船在翻卷的浪尖摇来晃去。此时此刻,船桨已经彻底失了作用。
“七公,”黄蓉顿了顿,忽然缓缓地开口道,“这位欧阳姑娘说的话,我们未必能全信。不如,让蓉儿在她身上搜一搜,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蓉儿,这不太好吧?”洪七公还未答话,郭靖已经迟疑着道。
“靖哥哥,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能顾及这么多?”郭靖的话似乎让黄蓉有些不满,她不待洪七公答应,便径直靠近洛璃。
郭靖被黄蓉一顿抢白,加之也未见洪七公出言反对,也便不再说话,而是专注于控制小船,不让它被越来越大的风浪掀翻。
眼看着黄蓉伸手探入她的衣襟,自她怀里掏出五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洛璃只静静地坐着,冷眼看着黄蓉的动作,沉默不语。只是,她心下却暗自庆幸紫霄在吃饭的时候已被解下,搁在了船上。不然,以黄蓉的眼光,不定能看出那上面有暗格,多少也是麻烦。
“这是什么?”见果真从洛璃身上搜出东西,黄蓉眼前一亮,指着手中的小瓷瓶问道。
“毒药。”洛璃头也没抬,便即淡淡地答道,“若你想让七公早些死去,尽可以拿去给他吃。”
“你…”黄蓉一时语塞,借着闪电的银光盯着手中的瓷瓶,奈何黄药师从来不曾教过她这方面的东西,却是根本不知该怎么处理这几个瓶子。
“七公,如今看来形势不妙,说不得今日我们都得葬身于此。”不再理会黄蓉,洛璃再度轻声开口,语气平静,“不知七公可否解开洛璃身上的禁制,也好使我们几人多一分生机?”
洪七公沉默了一会儿,听着天边隐隐传来的闷雷之声,感受着船身更加剧烈的摇晃,知道一场暴风雨已经在所难免。他思及洛璃此次毕竟是无辜受殃及,又是欧阳锋的女儿,也便觉得如今的情况下,虽说有些怀疑她身上没有解药的话,但也确实不适宜再这般禁制着她。
一念至此,洪七公不再犹豫,暗哑地道:“蓉儿,你解开她的穴道吧。”
“不行!”黄蓉听得此言,却是根本不答应,“七公,我们将欧阳姑娘擒到此处,又打伤了她,她心里必是恨极了我们。如今这般危及的时候,若我们将她放开,她在背后使坏,我们却是防不胜防。”
“蓉儿,七公看她是个聪明人,怎会如此不懂道理?”洪七公摇摇头,劝道,“若她真个在此地出事,而我们侥幸逃得性命,以后见了欧阳锋,只怕会有大麻烦。如果我们放开她,那么生死由命,老毒物也不能苛责我们过多。”
“七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黄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反对道,“现下你中毒至深,加之受了内伤,行动不便。只余下蓉儿与靖哥哥,靖哥哥老实,必是防不住欧阳姑娘。若将她交与蓉儿,蓉儿也没有十足把握。这个时候,蓉儿不想冒险。”
见得洪七公与黄蓉两人一个白脸、一个黑脸,洛璃哪里还有不明白他们的用意?她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以洛璃的性子,她并不喜欢将自己的安危系在别人身上,尤其是那些人还不受她信任的时候。只是如今,却是形势不由人。
“七公,黄姑娘,两位的意思,洛璃懂了。”细细地思索了片刻,洛璃终是下了决定。她抬眼望向洪七公的方向,轻声开口,“两位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认为黄姑娘手中的瓶子里有解药,想让洛璃自己说出来罢了。”
停了一会儿,洛璃知道此刻那三人定是凝神屏息等待着自己的下文,不由地唇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微笑。黑暗中,洪七公三人谁都不曾发现,洛璃的这个笑容里含着满满的讥诮。
银亮的电弧再度在天际一闪而过,洛璃面上早已恢复平静,透过风浪雷鸣之声,她的嗓音轻柔却有异常清晰地传入洪七公三人的耳内。
“只是,两位怕是要失望了。洛璃身上的确没有解药。”顿了顿,洛璃这才接着道,“不过,洛璃这里的确有一个压制毒素的法子,能让七公的武功暂时回复到没有中毒之前的水平,只看七公相不相信。”
“哦?那这法子可有后遗症?”黄蓉听得洛璃果然有办法,心下喜悦的同时,却也没有因此失了冷静。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洛璃也不再提让洪七公帮她解去禁制,而是直接答道,“如今暂时压下毒素,若在期限过去之前拿不到解药,来日反噬必将直接毒发身亡。”
“女娃子,将你的法子说来吧。”洪七公沉默了片刻,终是如此决定。事实上,若洛璃未曾说谎,那么,她说的办法对他来说万利而无一害。
“既然七公不反对,便照洛璃说的运转真气。”思索了一会儿,洛璃轻声道,“之前,洛璃问过七公毒素是否已经侵入脏腑,七公承认了。现下,还请七公先沿着脏五经、肺三经、小肠经,将毒素逼向双手双足。”
听得洛璃此言,洪七公与黄蓉都有些惊讶。黄蓉借着黑暗悄悄地拉了拉洪七公的衣袖,忽然开口问道,“欧阳姑娘,听了你的说法,蓉儿有些事情不解,可否请你解释一番?”
“七公与黄姑娘这是在怀疑洛璃居心不良,使计暗害七公吗?”洛璃扯扯唇角,语气里不觉透出丝丝嘲讽。
“欧阳姑娘说的法子,蓉儿与七公均知道。只是,将毒素暂时压制在四肢,七公还能动武吗?”听出洛璃口中的讽刺,黄蓉的言语也不由地尖刻起来,“欧阳姑娘如此这般,却是由不得蓉儿不怀疑。”
“黄姑娘,你忒也心急,洛璃的话都还不曾说完。”说话间,小船一个摇晃,洛璃不由自主地伸手捉住船舷,“七公做完这些后,接下来却是要靠黄姑娘手中的毒药了。如此,便能让七公在一月之内无碍。”
“你想怎么做?”黄蓉抓紧手中的几个小瓷瓶,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以毒攻毒。”轻轻地吐出这么几个字,洛璃忽然生硬地道,“这法子本就是权宜之计,若七公照着洛璃的话做了,虽然可以暂时压制毒素,但是,身上的毒只会越加难解,七公自行决定便是。只是希望七公可以看在这个份上,将洛璃的禁制解去,或者,过会儿多加照应洛璃。”
“女娃子,这个你可以放心。若是可以,七公定不会不管你。”听得洛璃的要求,洪七公点头。本来他就没有想过抛却洛璃,此刻答应得也便极是爽快。
洪七公与洛璃说话间,空中已是几声炸雷响过,震得整个海面都在摇晃。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和着腥咸的海风倾盆而至,只片刻,洛璃几人便身上全湿,连带着小船里也开始积起雨水。
风浪越来越大,坐于东摇西摆、颠簸不堪的小船上,郭靖与黄蓉两人仗着武功,还能轻松应对。至于受伤中毒的洪七公,以及全身筋脉被封、等同与一个普通人的洛璃,却是只能紧紧抓着船舷,稳住自己的身形。
几个巨大的浪头打过,轻便的小船毫不意外地被高高抛起,重重落下,发出几声隐隐的“咯吱”声。洛璃只觉得一阵眼晕,胸口的抽疼愈加明显。
“蓉儿,把你手上的瓶子给我。”风雨声中传来洪七公沙哑的声音,“女娃子,七公应该吃哪个瓶子里的药?”
听到洪七公要吃瓷瓶里的药,洛璃根本来不及高兴,现下的情况,她也极希望洪七公能暂时恢复武功。毕竟,那样的话,他们几人的生机会多上不少。
人高的浪头一波接着一波击打着小船,不时将小船连同洛璃几人抛向半空。倾盆的大雨夹杂着肆虐的海风,抽打在身上不仅隐隐生疼,也让洛璃睁不开眼。
没有时间去管洪七公是否能将药丸准确地放入口中吃下,达到应有的效果,洛璃极力稳住身子,大声道,“七公,五个瓶子里的药丸都要吃,而且不能搞错顺序,你要听好。棕色瓶子的两粒、白色瓶子的五粒、青色瓶子的一粒,剩下的两个瓶子都是药粉,吃全部。”
还没有等到洪七公的回音,一个前所未有的巨浪打来,洛璃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听到“卡擦”一声巨响,整个人被高高地抛起——几人座下的小船终于不堪重负,碎成片片木板。
女儿心思最难测
“欧阳姑娘!”见洛璃整个人被远远地甩了出去,郭靖一声惊呼,已经下意识地纵身上前,伸手向洛璃的手臂抓去。
这郭靖虽稍显木讷傻气,却是本性纯良之辈。当日在王府,由于洛璃与他的约定,梁子翁追杀了他许久,给他惹来了不少麻烦,但是,他内心里还是极感谢洛璃帮他取到了正确的药材。至于梁子翁认定他偷了东西的事,郭靖也只当是别人误会了,从来不曾怪到洛璃头上。
事实上,对于他们在逃离欧阳锋的大船后,还扣着洛璃不放的做法,郭靖本就觉得有些莫名心虚。然而,他一想到还要靠洛璃去解救杨康与穆念慈,也便忍着没有多说什么,只暗暗告诉自己定要善待洛璃,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之前,听得黄蓉说要搜洛璃的身,郭靖心下已是不赞同。只是碍于说出此话的是蓉儿,加之洪七公没有反对,而他心里也隐隐期盼洛璃身上真个带着解药,是以最后还是默认了黄蓉的行为。
不过,那时候,郭靖已经决定,即便是黄蓉与洪七公反对,他也要尽全力保证洛璃的安全。因此,看到洛璃遇险,郭靖不及细想,便即上前救援。
风雨比之刚才似乎更大了,雪亮的银蛇几乎将整个天空一分为二。和着震耳欲聋的响雷,一波高过一波的海浪席卷翻腾着,仿若无数在黑暗中伸出爪牙、亮出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准备将周围的一切尽皆吞入腹中。
刚才,一个浪头打来,原本就有些支撑不住的小船四分五裂。洛璃猝不及防,又不像郭靖与黄蓉那样有武艺傍身,毫不意外地整个人被浪头抛飞出去。小船的其中一只船桨同时飞起,在另外一波海浪的作用下重重地打横击在洛璃后背。
船桨击中洛璃后,便即从中断裂。风浪雷鸣声中,竟似半点声音都未曾发出,便被不断涌上的浪头卷向远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洛璃只觉得背后传来一阵侵入骨髓的剧痛,忍不住眼前一黑,甜腥味自喉间涌上,一口喷出,恨不得即刻昏过去以摆脱这种痛苦。欲要张口叫喊,却被她生生忍住。
待到滞住的呼吸重新变得顺畅,洛璃发现痛到极致过后出现的居然是一种麻木。船桨击在背后的同时,她原本因为奇经八脉被封而空荡荡的经脉,却是重新被真气填满。只是,这忽然挣脱束缚的真气丝毫没有平日的温顺,洛璃根本来不及高兴,便感到全身的经脉仿若被人拿着钝刀一刀一刀割着,似乎就要寸寸断裂。
洛璃清楚,她被封的穴道虽然在船桨的一击之下巧合地解开,但是,她的经脉也因为真气的忽然冲击而受了不轻的伤。加上在黄蓉的一掌之下所受的内伤,如今,洛璃的身体可以说是伤上加伤,情况糟糕异常。
不过现下,洛璃根本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眼看着又是一个几人高的巨浪席卷而来,洛璃身在半空,却根本来不及反应。正当洛璃轻轻闭上眼睛,平静地准备接受巨浪袭身的时候,忽然一股大力自她右臂传来,拉扯着她避开浪头。
紧接着,洛璃感到自己手臂上的拉扯之力一紧一松,整个身子开始轻飘飘地朝相反的方向落去。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洛璃下意识地向前望去,却正看到郭靖被一个大浪击飞,吐出几口鲜血。
稍一思索,洛璃便明了是郭靖拉了她一把。而这一把,极有可能救了她一命。不习惯欠人恩惠,更何况是本身同她有过节的人的恩惠。
不及细思,腰间系着的银宸已被洛璃抓在手中。她勉强运起真气,银宸犹如一条灵活的白练,瞬间便卷住了郭靖的腰部。再一用力,洛璃顺势收回银宸,随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直向下落去。
待洛璃连同郭靖一起再度落回海面,一道闪电划过,洛璃忽然感到自己的左肩被人轻轻捉住。心里猛地一悸,洛璃条件反射地转头,虽然黑暗与风雨让她看不真切,不过,她还是认出了捉住她左肩的人是洪七公。
微微松了一口气,洛璃勉强忍住几欲以晕厥来逃避的痛楚,低低地唤了一声,“七公。”
“女娃子,刚才我本想让蓉儿解开你的禁制。”洪七公一边扶住受伤的郭靖,一边开口道,“只不过,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忽然,我根本反应不及,幸好你们都没事。”
努力在席卷翻腾的浪头中稳住身形,洛璃轻轻地吸了几口气,缓缓地平复着体内狂乱的真气,却是根本不及对洪七公的说法予以回应。过得片刻,洛璃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至少,那种头晕目眩、让人忍不住恶心呕吐的感觉少了一些。
借着不时划过天际的闪电,洛璃定睛看了洪七公一会儿,发现他原本泛着诡异青紫的脸色早已恢复正常,知道他定是已然按照自己的要求,将那五个瓷瓶里的药依次吃下了。
轻轻地扯动唇角,洛璃轻声道:“看七公的面色,如今可是暂时无碍了?”
“你的药很有效。”洪七公点点头,语气中透着一丝佩服,“现下,我只觉得一切与常人无异,竟然丝毫没有身中剧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