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南略有些尴尬地向洛璃两人介绍了年轻男子,正如洛璃所想,他便是李明南的独子李继荣。对于他的傲慢无礼,洛璃与欧阳克都没有在意,而是在李明南的指引下平静地入了席。
席上,李继荣不时偷眼瞥向洛璃,洛璃则是一直面沉如水,沉默不语。而李明南与欧阳克两人却似根本什么都不曾看到般相谈甚欢。
早年,李明南走南闯北、打拼家业,是以见识广博,很多风土人情、传奇典故皆信手拈来、妙语如珠。欧阳克自小便受欧阳锋教导,广读书卷、博闻强记,接起李明南的话来也是头头是道。一时间,觥筹交错间的气氛竟开始热烈融洽起来。
一餐晚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李明南与欧阳克谈了许多,却一直没有实质性的内容。直到洛璃开始有些不耐烦,李明南才挥手让丫鬟撤了酒席,放洛璃与欧阳克离开。
是夜,洛璃与欧阳克商量了一番,便自去休息了。而欧阳克,则趁着夜色出了李府,找到循着他们路线进兴林城的那些仆从,从他们手中拿到了他与洛璃的一部分行李。因此,第二日,他们终于得以换下身上的旧衣,不用再穿着褶皱划破的衣衫现身人前了。
原本,洛璃与欧阳克两人以为李明南会在早晨差人来寻他们,只是,一直到过了午时都不见有人来,这让他们颇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终于,未时刚过,李全便找了来,称李明南已在书房等候他们。听到这个消息,洛璃看了欧阳克一眼,与他交换了一个“终于来了”的眼神,便起身跟着李全去了。
到了书房,李全轻轻朝着屋内报告了一声,便打开门示意洛璃他们进去,而他则留在了门外。
依言迈进书房,洛璃一眼便看到李明南坐于书桌后面,正细细地看着桌面上摆放的大幅纸张。见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洛璃也不在意,只缓缓地走了过去。
靠得近了,洛璃渐渐看清了书桌上摆放的东西——那是一幅画。确切的说,那是一幅纸张泛黄、墨迹老旧、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美人图。
画中的绝色女子凭窗而立、云鬓高绾、只一枝步摇缀于发间,如此斜倚窗台、抬首望月,已是有千种风情。只是,这个看上去温婉柔媚的女子,眉目之间与洛璃竟有七八分相似。
大概是发现洛璃他们已经看到了画像,李明南也没有抬头,却轻轻地说了一句:“这是拙荆淳于柔。”
闻言,洛璃微微一愣,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欧阳克抬手阻止。紧接着,她便听到李明南平静无波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一年,拙荆带着刚满月的小女回娘家。不想,路上却不幸遇到了贼寇,那些贼人见到拙荆样貌便意图不轨,拙荆刚烈,竟当下生生自绝。”
说到这里,李明南叹息了一声,右手指腹轻轻摩挲过画上女子的眉目,这才接着道,“等我闻讯赶到,拙荆早已故去多时,与她同行的丫鬟仆从皆被贼寇捉去,而小女,也失踪不见。因为此事,拙荆娘家迁怒于我,已与李家断了联系…”
“如此说来,李家主是认为洛璃便是你失踪的女儿吗?”欧阳克听完李明南所言,早已皱紧了眉,“仅仅凭着一幅尊夫人的画像?我以为,家主该有其他更确实的证据。”
“没有。”李明南终于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欧阳克,“时隔多年,除了这张画,再没有其他证据了。若定要查证,想必也查不到什么。”
“是吗?”欧阳克毫不示弱地回视李明南,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家主是认定了洛璃?”
“这种事,”李明南收回目光,缓缓地卷起桌上的画像,淡淡地笑着道,“你若相信,她便是;若不信,她便不是。你可以考虑考虑。”
闻言,欧阳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垂下头思索起来。李明南也没有去打扰,只缓缓地将画像放进一个长条的檀木盒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
边上的洛璃看看欧阳克,再看看李明南,回想起两人刚才谈话的内容,不由地轻蹙起眉。这些话,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听懂,到了后来,她便有些迷糊了…


家主设局心机深

李明南兀自摩挲着那个檀木盒子,没有说话。欧阳克低头沉思。洛璃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些许想法,虽然很想同欧阳克交换一下意见,却觉得此时开口不妥,也便这样沉默着。一时间,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是,不过片刻,欧阳克便抬起头,复又开口打破了一室宁静,“如此,我便有了一个疑问。到底家主是为何想在此时寻回令千金呢?”“此时”两字,被他加了重音。
“李家从来都不曾忘记寻回小女!”李明南猛地提高声音,拍案而起,似乎欧阳克的话让他非常气愤。
发现洛璃与欧阳克皆因为他的动作望向了他,李明南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坐回原位。同时,他微微抬手示意洛璃两人在书房左侧并排的椅子上落座。
见两人坐了,李明南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不过,此事若还不能在近期解决,李家也只能被迫放弃了。”
闻言,欧阳克唇角轻扬,清淡的笑意里似乎隐藏了一丝隐晦的嘲讽,“是什么原因,李家主不妨说来听听。”
“不知两位可有听说过归云庄?”李明南扫了自顾自逗弄小狐狸的洛璃一眼,试探性地问道。
“归云庄?”欧阳克状似疑惑地微微皱眉,“我们刚刚踏足此地,却是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个地方。”
“若我说归云庄处于太湖地界,这太湖,两位该是听说过的吧?”李明南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解释道。
“太湖倒是个好地方。”欧阳克微微一笑,点头答道,“只是李家主身在兴林城,竟能与太湖地界的归云庄熟悉,让人不得不佩服家主交游广阔。”
“此事,却是说来话长。”李明南轻叹一声,娓娓道来,“当年,归云庄庄主陆乘风落难至此,我碰巧救过他一命。他在李府一住便是半年,时值拙荆生下小女,陆庄主一时兴起,竟请求将小女许配给他独子冠英。”
欧阳克轻轻点头,然后淡淡地问道,“现如今,可是那陆庄主上门催亲来了?”
“这倒不是。”李明南平静地解释道,“只是,时至今日,小女已然过了及笄之年,而陆少庄主,也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岁。虽然归云庄一直不曾催促,李府却也不愿背那背信弃义之名。”
“那归云庄可知道令千金失踪之事?”欧阳克面沉如水,略显冷淡地询问道。
“知道,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对于欧阳克陡然间态度的变化,李明南微有些诧异,“不过,归云庄离此地路途遥远,消息传递不便,某些细节上有差异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若是再寻不到小女,李府也只能据实以告,实不愿再耽误了陆少庄主。”
顿了顿,李明南打量了一番洛璃,然后微笑着道:“那归云庄势力颇大,在太湖乃至整个江南皆有赫赫威名。陆少庄主年不过弱冠,却是长身玉立、人品风流、潇洒不凡,是年轻一代中少有的才俊。”
李明南说一句,欧阳克的面色便难看一分。只是,这李明南却像是根本不曾见到他隐忍的怒气,自顾自将那陆冠英夸得人间少有、地上无双。
此时,原本心不在焉地逗弄小狐狸的洛璃,发觉欧阳克许久不语,便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有些疑惑惊异地在他脸上看到发怒的征兆。
伸手轻轻地扯住欧阳克的衣袖,洛璃将目光转向还在不停夸赞归云庄以及陆少庄主的李明南,淡淡地笑道:“李家主,你说的我们都知道了。可否给我们一些时间,容我们商议考虑一番?明日再给你答复,不知可好?”
被洛璃打断未完的话,李明南也不恼,他轻轻地捋了捋胡须,微笑着目送洛璃拉着欧阳克消失在门口。待再也看不见两人,他拿起桌子上前一刻还视若珍宝的檀木盒子,看也不看便随手将它扔进书架旁的一堆卷轴里。
屋外,洛璃拉着欧阳克还未走出多远,便听到身边的欧阳克冷冷地说了一句:“这李明南,好不可恶!”
“怎么了?”洛璃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欧阳克,有些不解他的情绪反应,“哥哥生的却是什么气?不久前,你不是还跟那个什么李家主相谈甚欢吗?”
“洛璃,那不过是为了应付他罢了。”欧阳克微微一怔,再回神时已然恢复平静,“他的话,十句里面倒有七句是假的。”
“我知道。”洛璃浅笑着点头,“虽然我并不十分明白你与他的谈话,但是,我从来都不曾相信过这个所谓的李家主。”
“我与他的谈话,晚些我再解释给你听。”欧阳克望了望天色,然后回握住洛璃的手,轻声道,“现在,我们先转回刚才的书房。”
“回去?做什么回去?”任由欧阳克拉着她的手往回走,洛璃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李明南,必会在我们离开后与旁人谈些什么,我们正好可以听些。”欧阳克回头看了洛璃一眼,然后轻声问道,“难道,洛璃不想知道李明南为何如此着急寻个女儿,又为何偏偏在此时想起那相隔何止万里之遥的太湖归云庄?”
事情已经涉及到她,她当然会想知道。只不过,洛璃撇撇嘴,颇有些不赞同地道,“既然你都肯定他在骗我们,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我们直接把他捉起来,逼问他不是更快吗?”
“不,不,洛璃,我们要遵守游戏规则。”欧阳克停下脚步,回身笑看着洛璃,然后轻声慢语地解释道,“李明南不过是个普通人,在他还没有率先破坏规矩之前,我们不能用对付江湖人士的手段对付他。”
“那该怎么办?”洛璃轻蹙起眉,一脸的迷惑。在她看来,李明南不会武功不是更好,他们对付起他来也轻松容易很多不是?
“像我之前做的那样,与他斗智。”欧阳克笑意不减,“洛璃这般聪明,学起来定然不难。而且,洛璃不觉得这种与人争斗的方法比直接动武有趣很多吗?”
“有趣?有趣…”洛璃低垂着头,喃喃低语,似是正努力思考着什么。
欧阳克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片刻后,他转过身,复又牵着洛璃朝向前行去。
一路上,两人小心地避开不时经过的丫鬟仆从,逐渐向书房靠近。远远地,他们便看到书房外面林林总总守着好几个褐色长衫的健壮家仆。看来,确实如欧阳克所料,此时此刻,李明南的确正在书房与人商议着什么。而商议的内容,也多半与他们之前的交谈有关吧?
轻轻地将小狐狸从肩上捉下放于草地上,拍拍它的脑袋让它留在原地等候,洛璃与欧阳克对视一眼,与他同时闪电般无声无息地朝前跃出。那几个家仆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洛璃与欧阳克纷纷点倒。
前后不过一息工夫,洛璃两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书房。离得近了,屋内说话声便开始渐渐传入两人的耳朵。听声音,里面除了李明南和李全,还有那个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继荣。
当下,洛璃与欧阳克不再迟疑,分出三分心神时刻注意周围的情况,却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屋内的谈话内容上。


表象之下显真相

“李全,此次你疏忽了…那两人都非普通人。”这是李明南的声音。
“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见那女子独自一人站在城门口,面露彷徨迷茫之色,兼之衣着朴素,装扮也不像富贵之人,不想却给老爷惹了麻烦…”李全语带自责,更兼有些许忧心忡忡。
“无需自责。”李明南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安慰,“此事或许是个转机也说不定。”
“哼!那两人能有什么本事?我看也不过如此!”不屑的哼声显然来自于李继荣。
“继荣!什么时候你才能稳重一些?”李明南语气严厉,却又隐隐透着无奈与疲惫,“你一直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将李家交给你?”
顿了顿,那李明南似是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我一见了那两人,便绝了威逼利诱的心思,转而与他们平辈相交,只希望说出的事情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继而与我们合作。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老奴愚钝,还请老爷解惑。”李全恭敬不减的声音。而那李继荣,想是受了刚才的教训,并没有说话。
安静了片刻,李明南平静的声音再度传出,“我能有今日的家业,可以说完全是靠了看人的眼光。昨日一见着那两人,我便已经觉出他们的不凡,随即我注意到了他们衣服的料子,虽然不起眼,但那也绝不是寻常人穿得起的。”
“单是那女子,她腰间系着的那管洞箫,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该是紫绡木所制。而她的腰带,却是冰蚕丝织成,这冰蚕丝,一根已是天价,更何况是得以织成一整条腰带的分量。能用得起这两者的人,岂是我们可以得罪的?”
“老爷!若真如你所说,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李全的声音里有惊讶,但更多的却是高兴,“那老爷刚才与他们谈的如何?可有知道那两人的来历?”
“不知。那男子一丝口风都未曾透露,反倒是我,几乎暴露了所有的底牌。”李明南颇有些无奈,似乎此事从开始他便一直处于下风。
“老爷竟然一无所获?”李全有些诧异,随即他又不无担忧地继续道,“只是,今早那帮贼子又来药铺捣乱,临近的几个铺子均被砸烂,彭煜乘机抢了我们的好几处货源,再这样下去…”
“爹!还有李伯,我一直觉得你们舍近求远。”李继荣忽然轻嗤了一声,紧接着便传来他略显不屑的声音,“那彭煜能收买贼人来砸我们的铺子、抢我们的生意,我们为什么不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糊涂!”李明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呵斥道,“难道你忘了你娘与你妹妹是怎么死的吗?没有这些强盗贼寇,她们怎么会早早死去?!收买这些人,何异于引狼入室、破财招灾?!”
“那也不该选择归云庄,太湖离此地何止万里,即便爹你真的‘寻到女儿’,嫁了过去,一样远水解不了近渴。”“寻到女儿”四个字被李继荣咬得极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归云庄是何等的名气?若不是我碰巧对陆乘风有恩,而他又偶然玩笑似的提及过婚约,你以为我等寻常生意人家能与他们搭上线吗?”李明南轻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教育道,“如果真能与归云庄缔结秦晋之好,单凭这名头,那些贼寇之流又如何敢来李家撒野?”
歇了一口气,李明南继续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而不是随便寻个女子送过去?不单是因为寻常女子他们看不上眼,最重要的是,这机会只有一次,由不得我不小心谨慎。”
“但是,那两人又能有什么能耐?”李继荣不甘地反驳,“那女子即便长得再漂亮,她也不是你女儿,更不可能变成我妹妹!”
“继荣,你能不能懂事点?”李明南低叹一声,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一直为你妹妹的事耿耿于怀,可是这一回,我绝不容许你再乱来!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明白吗?”
“少爷,老爷为了生意的事,已经伤透了脑筋,您就别再添乱了。”李全劝说的声音紧接而上。
“哼!我不去惹他们就是了。”李继荣终是妥协,“只不过,这样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你们要怎么让他们乖乖合作呢?”
“这事…他们都是极聪明之人,怕是早已猜透了事情真相——明日,明日我们便能知道他们的决定。”李继荣的服软,李明南似乎松了一口气,对于他的问题,他自然也实话实说地回答了。
“若他们不肯答应,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们带着秘密离开不成?”大概“死去的妹妹”真的是李继荣心中的结,从初见开始,他就不怎么待见洛璃他们,如今在言语上更是对他们没有丝毫好感。
“除了让他们走,还有第二条路吗…恐怕那女子是真个在寻失散的生身父母,不然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来李府的吧…”
接下来,三人的谈话便不再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了。洛璃与欧阳克在外面又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欧阳克皱皱眉,正欲推门而入,却被洛璃拉着。他回过头,看见洛璃正向他轻轻摇头,并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虽有些疑惑,但欧阳克还是顺从了洛璃的决定。当下,两人也不再停留。洛璃找回小狐狸,便和欧阳克一起不告而别,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李府。
两人出了李府,不着痕迹地混迹于人群之中,不过短短时间,便顺着人流离开了兴林城。直至再也看不到这座繁荣的城市,洛璃与欧阳克才缓下脚步,迈进路旁的一片小树林里休息。
靠在大树几人围抱的树干上,欧阳克侧头看看不远处席地而坐的洛璃,轻声问道:“刚才为何要拉我离开?让我教训他们一番,不好吗?”
“不是哥哥你说的,不要用对付江湖人士的方法对付他们吗?”洛璃怔了怔,随即抿唇而笑,“再说,那李明南也一直与我们平辈论交,不曾得罪我们。”
“你真这么想?难道他想着利用我们,尤其是你,便不是得罪我们吗?”欧阳克忽然笑意灿烂,“那么,洛璃,请你告诉我,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你随手洒在李府水井里、走道上的又是什么?”
“那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谢礼。”唇角的弧度缓缓加深,洛璃笑得眉眼弯弯,“水井里的,上吐下泻三五天而已,只不过,吃得越多,症状越严重,而症状越严重,便会越想吃,如此循环。走道上的更是简单,痒上几日、痛上十天半月罢了。只是,那痒痛的地方却是不能碰触,一碰便会麻痒难当、痛不欲生。”
“哦?”注意到洛璃脸上小小的自得,欧阳克觉得好笑的同时,却也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敢问‘麻痒的地方’都有哪些范围?”
“全身。”洛璃轻轻地吐出这样两个字,紧接着又补充道,“所以,这些天,他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至于睡觉,那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听了洛璃所言,欧阳克已经能想象得到李府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鸡飞狗跳、哀鸿遍野的惨状了。不过,他也没有想过要责怪或是阻止洛璃的做法。不说这次是别人欺上门来,洛璃只是稍稍地教训了一下,不曾出人命,即便真的杀了人,也没有什么。
这会儿,欧阳克倒是将李府那些貌似无辜受牵连的丫鬟仆从忘了个一干二净。只不过,就算是想到了,他大概也会一笑了之,不去理会。毕竟,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心存恻隐的善人。
眼看欧阳克已经陷入沉思,洛璃不由地回想起他们跟着李全去李府时路上听到的那些闲言闲语,再对照后来李明南说的话,她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果然是空穴才来风。
“哥哥…”洛璃轻轻地唤了一声,看到欧阳克微笑着向她望来,她浅浅一笑,问道,“哥哥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君心牵动知为谁

听到洛璃的问题,欧阳克并不觉得有丝毫奇怪,他想了想,轻声解释道:“最开始我的确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待见着李明南,他的态度便让我觉出些许不对劲,那绝对不是一个父亲乍见失散多年的女儿该有的表现。”
“之后,他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绝口不提身世之事,这让我三分怀疑增到七分。直到第二日未时,他才差人来寻我们,那时候,我已经完全放弃李明南会是你亲人的想法。”
顿了顿,欧阳克似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接着道,“果然,李明南言语之间,一直提醒我他女儿失踪多年,而且早已没有任何当年的知情之人,就连他夫人娘家都与李府断了联系。因此,我问他是不是已然认定你的时候,他才会回答只要我同意,那么他说谁是他的女儿,谁便是,没有人会怀疑。”
“事实上,李明南只不过是需要这么一个女儿,碰巧遇上洛璃你而已。根据我们听到的,他真正的女儿多半是像那些路人说的那般与他夫人同时遇害了。他一个劲地夸赞归云庄与陆冠英的好处,便是在暗示我们与他合作的利益,却绝口不提他自己可以从中获得什么。可笑的是,难道他真以为我们能看上那归云庄不成?”
“归云庄?哥哥不是说不曾听说过吗?”听欧阳克说得不屑,洛璃不由地问了一句。
“那是我说来敷衍那李明南的。”欧阳克轻轻一笑,然后淡淡地评价道,“归云庄,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水寇罢了。”
“原来哥哥之前与那李明南都是在谈合作。”洛璃有些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又疑惑地问道,“只是,那副看上去年代不少的画是怎么回事?”
“洛璃,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赝品,普通的说法便是造假。”笑意不减,欧阳克缓缓地猜测道,“李明南拖到未时才见我们,想是连夜去准备这幅画了吧?可惜,由于时间仓促,那纸虽是旧纸,墨迹却是新的,即便用火烤碳烘的方法弥补做旧,细微之处还是可以瞧出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