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姓学子打了个哈哈,手中锄头拉划着,说是松土,实则是一下一个坑,最新的一个土坑,已被他接连挖了好几下,“秦兄,君子若不能扫一室,何以扫天下?王山长想必正是这么想,亲自动手,这才显示咱们迎接王大人的诚意嘛。”
这两名学子,欧阳姓学子全名叫欧阳远,秦姓学子唤作秦京生,皆是出自家中富庶,稍有势力的家族,只老家并非在杭州。
“说的也是。”秦京生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方位,继续挥着手中镰刀,“说起来,那宁采臣告假已超过十日,王大人来他又缺席,这品状排名估计不怎么妙了——我听说,王大人为人方正严明,最是看不惯偷懒耍滑之辈,宁采臣这回可有苦头吃了。”
“品状排名?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有宁采臣垫底,倒是让我放心不少。”欧阳远挥动锄头,用力稍微大了些,“噗”的一下深陷土中,竟有些不着力,他也没有多想,提起锄头续道,“日后我等参加科举,这品状排名皆会写进履历——咱们虽也出身士族,却不似马兄、王兄等人家学渊源,便是不走科举,仕途亦会一帆风顺…”
说到马昱、王蓝田等几个出身世家大族,朝中人脉通天,能量不凡的学子,欧阳远、秦京生皆是一脸艳羡。正说着,欧阳远手中的锄头又是“噗”一声轻响,这一回,不但欧阳远,便是旁边的秦京生都听出了异样。
“咦,下面有东西。”
欧阳远一脸惊讶,随即兴奋起来。在这挖了一上午的土,出了一身汗,吃了一鼻子灰,他早已不耐烦得很了,此时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无聊得快要长草的心,仿佛注入了一股清流,整个人神清气爽,全副注意力到了手中的锄头上。
秦京生再顾不得除草,起身来到欧阳远身侧,满脸的兴致盎然,紧紧盯着土坑看,“快挖,看看是什么。”
锄头的刀刃切进土中,刨出潮湿的土来,两下之后,沾着泥土的白色棉布露了出来。
欧阳远、秦京生兴奋更甚,更多的白色被翻了出来。此时已能清晰地看清出,白色棉布的体积不大,呈厚实的长条状,夹杂着一块块暗红色污浊。除了这一堆不明用途的白布条,不管欧阳远如何刨着土坑,再没有其他物什被翻出来了。
“哪个缺德的将绷带埋在这里,都什么玩意儿,真晦气!”欧阳远狠狠唾了一口,正要抬脚将白布条踢回土坑,原样埋回去。
“等等,欧阳兄!”秦京生手托着下巴,紧盯着那一堆布条,若有所思,“欧阳兄,这可不是包扎伤口的绷带。”
“不是绷带,那是什么?”欧阳远又瞧了一眼,还是没有瞧出什么异样,只觉得这厚实的白棉布条用来包扎伤口,是不是太厚了一些。
秦京生将欧阳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欧阳兄,欧阳兄还未娶亲吧?”
欧阳远一脸奇怪,“这有什么关系?”
“欧阳兄,小弟虽然还未有正妻,家中却有两个侍妾,曾经偶然见过这东西。”
欧阳远愈发惊讶,满头雾水地瞧着秦京生,“侍妾我也纳了一个,可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秦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
秦京生神秘一笑,凑近欧阳远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
欧阳远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像是受了惊吓般往后跳了两步,手中的锄头差点儿扔下,结结巴巴地道,“你说这是女人——这、这书院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总不能是师母跟王小姐的吧?”
山长王世玉的妻子,众学子自然称之为师母。这位师母深居浅出,一向极少出现在学子们面前,倒是那位王小姐王兰,因着医术的关系,时常有跟学子们接触的机会,众学子对她相对熟悉些。
“这不可能!”秦京生摇摇头,“这里是什么地方?师母与王小姐若是无事,会来么?更不用说将这些…埋在这树下。”
“那是什么?”欧阳远忽而一笑,“我说秦兄,你这是大惊小怪、疑神疑鬼!依我看,定是秦兄你瞧错了,这里满院子的男人,怎可能出现那种东西?秦兄,你是不是太久没有碰女人,心里头火旺,见着什么都往女人身上想。这好办,趁着王大人还未来,今晚飘香楼,兄弟给你包两个最美的姑娘,保管将你这火儿泄得干干净净!”
“呸!欧阳远,这么说你是不信了?”秦京生面色微变,心头暗怒。
欧阳远不在意地笑笑,“没可能的事儿,你让我怎么信?”
“好!欧阳远,你敢不敢跟我打赌?”秦京生指着自己的眼睛,“我别的不会,就这一双眼睛从来不会出错,我不信我会看错。我就赌,咱们这些人里混进了女人,是她,将这些东西埋在此处。”
“赌就赌,还怕你?”欧阳远哈哈大笑,“秦兄,这一回你输定了!秦兄若是输了,我也不要别的,只你那一副文渊先生的字,借我欣赏两日便是。”
文渊先生全名唐枢,字文渊,乃当世大文豪,一手行楷笔走游龙,如行云流水,让人一见,如入幽静山林,沐和暖春风,听小溪潺潺,受到世人吹捧。文渊先生本人却很低调,传世之作并不算多,真正算得上一字难求。
书生学子能有一副文渊先生的字,绝对是倍有面子的事。秦京生手中的那副字,还是机缘巧合所得,平日里宝贝得紧,欧阳远早已眼馋许久,这会子说是借,但若是秦京生真个输了,那便是有借无还了。
秦京生沉默片刻,猛地一点头,“一言为定!我若是赢了,你那方和田玉的印章便归我了。”
“你可真会挑东西。”欧阳远一阵肉痛。这方印章主体的和田玉倒算不上极品,但却是前朝大文豪李纾随身私印,他也是花了极大代价才拿到手,自是欢喜得紧,时时放在手里把玩。
要这么拿出来当做赌注,欧阳远还真有些不舍得。
只欧阳远想到打赌的内容,心道自己绝对不会输,想到赢了之后,能得到文渊先生的字,便也点头了。
“行!只有你能证明,咱们中间混入了女子,那方印章给你又如何?”
不得不说,对待这次打赌,欧阳远还是极小心的,特意重申了是“咱们中间混入了女子”,如若是其他原因,比方说有学子违反学院规定,偷偷带了女子进来,混在书童中间,那便是不算数的。
在欧阳远想来,书院对于招收学子之事,不可谓不严格。能得到尼山书院推荐名额的人,不是身居高位,便是德高望重,他们怎么可能推荐女扮男装的假书生来书院求学呢?需知推荐文书发出去,他们本人对学子们是有担保责任的,要是被人当众拆穿,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所以,那些爱惜羽毛的大人物们,谁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秦京生却是怒意散去,重新露出笑来,“欧阳兄忒的谨慎。不过欧阳兄无需担心,我说的正是这一批学子之中,混入了女子。”
秦京生说得自信无比,欧阳远又有些犹疑起来,“秦兄,你该不是早已发现了什么吧?”
“我只信自己的眼睛,以及一点小小的推断。”秦京生摇头,“我敢保证,我看到的一切与欧阳兄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怎样,欧阳兄还赌么?”
“赌!怎么不赌!”欧阳远一狠心,便与秦京生击掌为誓。一方面他确实很想得到文渊先生的字,另一方面也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秦兄、欧阳兄,两位这是做什么?”
王蓝田手中提着一桶污水,恰好经过秦京生、欧阳远身侧,正听得两人打赌,眼睛一下子便发亮,放下水桶,也不急着去倒了,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秦京生与欧阳远俱是一惊,见是王蓝田,这才松了口气,待再想将那一堆白布条掩回土中,已是来不及了,所幸便大大方方地对着王蓝田拱手,口称王兄。
“这是什么?”果然王蓝田一眼便瞧见了那堆白布条,细细打量了两眼,瞪圆了眼睛,惊道,“这、这不是——这是你们挖出来的?”

 

 

☆、倩女

王蓝田可不同于欧阳远与秦京生,在遇到马昱之前,也便是一遭受难,救回“艳鬼”之事发生之前,他是真正万花丛中过,对于女儿家的玩意儿,瞧上那么一眼,自然是认了出来。
这不是女子月事时,用的那啥嘛,瞧着模样,还是都用过了的,就是不知道哪个龌龊之人,将这东西埋在了院子里。
再一细想,不对呀,这是学子们的住宿区内,满院子的男人,哪里来的这玩意儿?
王蓝田立马就亢奋了,实在是这些日子过得无聊。自从那日马昱勒令他没事不要外出,尽量呆在人多的地方,十几日过去,他一直老老实实窝在书院。
王蓝田是个闲不住的人。
早先还有个梁山伯,能让他欺负欺负,只梁山伯是个软包子,无论谁掐他一下,他都不会给出什么反应,无聊透了。他就喜欢热闹,有人跟他斗嘴、跟他闹腾,他才会觉得浑身是劲。这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梁山伯的那个小跟班儿祝英台,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管他怎么挑衅梁山伯,她都不再像往常那般跳出来,跟他针锋相对,伶牙俐齿说得他下不来台。
王蓝田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这耳根子好不容易清净了,他倒觉得不习惯、不自在起来,尤其是这两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发霉了,再不找点事儿弄点乐子,他怕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被闷死的家伙。
此时此刻,王蓝田终于发觉自己活过来了。他四下里一看,发现其他人都各司其职,各干各事,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便指着那一堆白布条,压低了声音。
“快,埋起来,咱们合计合计。”
欧阳远提着锄头,三两下将那堆白布条刨进坑里,重新拿土填上,末了又重重地踩了两脚。
眼见着看不出异样了,王蓝田招了招手,欧阳远与秦京生会意,三人就这样蹲在大树下,开始窃窃私语。
“欧阳兄,既然王兄也认出来了,看来这一场赌约,小弟的赢面大增啊。王兄,不如便由你来为我们做个见证,文渊先生的字,这可是万金难求,我怕欧阳兄输了不认账。”
“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么?愿赌我自然服输!”欧阳远面上一红,不服气地道,“秦兄先别太得意,虽然东西不错,也未见得人便是在这院子里,咱们堵的可不是这东西的真假。王兄做见证,我是放心的,李纾的和田玉私章,我还想要呢。”
“行了行了,口说无凭,我们要的是证据,证据,懂么?”王蓝田抬手打断两人的争辩,“不就做个见证,多大点事——想想,都想想,有谁比较可疑,你们总不能拿着那一堆烂布条当证据吧?那也得有人肯认才行!”
“这些日子以来,哪些个人,你们没有见过他们上澡堂,上茅厕,玩蹴鞠,在大伙儿面前脱衣,都说说,这些人都是怀疑对象。有了这一份名单,咱们再对照着一一排除,我就不信,要真有这么个女人,她还能藏得住!”
整个尼山书院的学子,加起来不过四十出头,除去告假的宁采臣,如今在院子里的加起来,也就四十五人。这么些日子过去,大伙儿即便不亲厚,至少都熟识了,按照上面的条件对照起来,很快结果便出来了。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除了教授圣人文章,学院里还安排学子射箭、骑马、蹴鞠,更有一个公共的大澡堂,方便学子们出汗后洗澡。大晋朝以武立国,武风很盛,即便到了天下承平的今日,文风强盛直追,大部分学子还是愿意学习弯弓射箭,骑马蹴鞠,以求强身健体。蹴鞠这项运动,更是深受学子们的喜爱,不管技术如何,几乎所有人都愿意下场玩儿两球。
所以,其他的都好说,但不参加蹴鞠比赛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马昱,宁采臣,英宁,英台,再加一个吴风,便是从未参加过蹴鞠的名单了。
“我老大也是怀疑对象?这不是扯淡么?我以身家性命担保,他绝对是纯爷们,如假包换!宁采臣?这小子跟我一个屋,他是男是女,我还不清楚?去掉去掉!”王蓝田一摆手,便删掉了两个,余下三个。
秦京生与欧阳远都没有异议,拿树枝将地上写着的两个名字划去。
“这吴风,我认识与他同房的姜兄,听他说,吴风此人极有洁癖,一天要换三套衣衫,讨厌一切会出汗的活动,从来不去大澡堂洗澡,不会轻易与人发生肢体接触,更不会在有人的情况下换衣服——我以为,吴风有嫌疑。”秦京生摸着下巴,手中树枝点着吴风的名字。
“不对,这吴风是男人!”欧阳远瞟了秦京生一眼,眸中闪过得意之色,“我与姜兄熟识,一日他邀我去他房里看一副淘来的画作,我到的时候,见着大门紧闭,没有多想便推门进去,却正撞见吴风换衣服——当时他只着了中衣,胸前平平,颈间喉骨明显,他虽生得单薄好看些,却不是什么女人。”
大伙儿都是读圣贤书的文明人,基本找不到五大三粗之人,肤白如玉,身形纤长,面容精致更甚女子的学子,都不是没有。正因如此,王蓝田三人一开始,便没有想过从样貌这方面入手。
王蓝田点了点头,划掉了吴风的名字。再看留下来的两个名字,王蓝田不由地傻眼了。
“王兄,这祝英台与祝英宁,是双生兄弟吧。”秦京生眸光灼灼,“两兄弟都是怀疑对象,这也太过巧合了。”
欧阳远盯着英宁姐妹的名字瞧了许久,抬眼看王蓝田,“王兄,这祝英宁,是与马兄一个屋子的,你跟马兄相熟,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话说到了这里,王蓝田三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开始回想起,平日见着英宁姐妹时的情景。这越是琢磨,居然越是疑点重重,不注意的时候还好,一开始往那方面想,竟觉得愈发可疑起来。
“祝英台我是不知道,但这祝英宁,我唤他一声二哥,便不得不说几句。”王蓝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都清楚,我敢百分百肯定,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
说是这么说,王蓝田心里却开始暗自嘀咕。英宁精致好看得过分的容颜,比着马昱矮了几乎一个头的身量,纤瘦柔弱的体形,便是那一腔清澈如潺潺流水的语音,也是比一般男子清越得多。
对了,脖子!王蓝田拼命回想,却无比沮丧地发现,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过英宁的脖颈,他根本不知道,英宁颈间到底有没有喉结——事实是,英宁气场太冷,再加上有马昱在一旁虎视眈眈,大部分时候,他都不敢正眼看她。
如若他这二哥真是女子,马昱绝对不可能不知道。不由自主地,王蓝田开始幻想英宁穿上女装,这一想象,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着女装的英宁,竟是个风华绝代的冷面俏佳人!
只是马昱,从来不进秦楼楚馆,从来对着女色兴趣缺缺的老大,会做出藏一个女人在屋里的事么?
打住!打住!
王蓝田强行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艰难地抬起头来,瞧着秦京生与欧阳远,“秦兄,欧阳兄,这事儿先到此为止,有了怀疑对象,接下来便是找机会证实。不管真相如何,我想给两位一点忠告,不要招惹祝英宁。”
此时王蓝田也想起了,学院报名那一日,马昱很明确跟他说过,英宁是他罩着的人。
秦京生、欧阳远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点头称是。反正还有个祝英台在,不影响他们之间的赌约,他们惹不起马昱,先将祝英宁放一放,从祝英台身上着手便是。
接下来,王蓝田三人又商量了几句,前前后后敲定了好几个需要观察求证的地方之后,王蓝田拎起那桶脏水,重新踏上替换干净清水的路途。秦京生拾起镰刀,寻了个地方,再度开始除草。至于欧阳远,自然是避开了挖出白布条的地方,提着锄头继续松土。
王蓝田几人的发现与密谋,英宁一点儿都未发现。王蓝田的些许异常,偶尔视线看过来,其中的一点儿审视与探究,英宁感觉到了,却并未在意。
她如今的心思,基本都放在了英台身上。黄良玉的事情过去之后,英台仿佛整个人失去了活力,整日里恹恹的,笑容少了,连着话都少了。英宁有些担心她,怕她一时钻进了牛角尖,想不明白,出不来了。
对此,英宁亦没有更好的办法。揣摩人心一向不是她所长,更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且这种事旁人也帮不上忙,只能靠英台自己想通。
又过了两日,方正考评官王卓然,终于到了。

 

 

☆、倩女

“怎么样,阿宁?”马昱见着英宁睁开眼来,语声略带一丝急切。
英宁唇角弯起些许,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转瞬即逝,语中带着喜意,“一切顺利,突破就在这一两日。”
平日里很少笑的人,忽然展露的笑颜显得异常吸引人。英宁样貌本属上上之选,称之为绝色亦不为过,只她冷硬的表情疏淡了本身的柔美,让人更多的注意到她的冷淡漠然。这一笑恰如春花初绽,绿水漾开涟漪,瞧得马昱微微一怔,心头狠狠一跳。
马昱到底是马昱,失神只在瞬间,马上便回过神来,面上没有显出半点不同,笑道,“那这两日我帮你告假吧,你安心突破,其他的交给我。”
中正考评官王卓然昨日已到了书院,堪堪与众学子见了一面,倒是还未曾多说什么。
王卓然的年纪不算大,三十出头,身量中等,肤色白皙,样貌俊秀,语气态度都算和善,瞧着倒不像刻薄之人。但人家表现温和,那是未犯到他手上,谁能保证他心里怎么想?这个时候告假,可不就是顶风作案,不将王卓然放在眼里,虽然英宁并不在意品状排名如何,但若是在王卓然那挂了号,不时被他穿些小鞋,也是烦不胜烦。
马昱能够解决了这个问题,不得不说让英宁少了很多麻烦。
“多谢你。”
马昱摇摇头,“你忘了你还有个小弟?”
“你说王蓝田?”两者都姓王,且马昱又这么说,莫不是这两人有什么关系?
“王卓然是蓝田的族兄,尚未出得五服,只要蓝田这小子走上一趟,给他送点儿上好的胭脂和玫瑰花露,什么都好说。”
“胭脂?玫瑰花露?”英宁怀疑地瞧着马昱,“这王卓然…爱好真独特。”
马昱哈哈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英宁无语地扭过头,不再发表意见。
这一次的突破来得忽然,又在英宁意料之外。这个坎儿过去了,她的实力便真正恢复到前世全盛时期,甚至还略有提升。原本她以为,怎么也得再过一段时间,才会迎来突破的契机。
前一世的英宁,幼时父母皆惨死于大妖之手,自身被偶遇的玄明子所救,才有了后来的机缘。可惜那时候的英宁,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心境留有极大的破绽,心魔深种,便是有师尊悉心开导,仍是在一条道上走到黑,因果循环,终是付出了代价。
天道仁慈,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夺舍重生,前世种种皆如梦幻泡影,随着生命的逝去埋葬。这一世双亲俱在,兄长爱护,姐妹感情亲近,修为提升居然一帆风顺,没有丝毫障碍瓶颈,短短时间接连突破,一啄一饮,因缘之妙,倒是让英宁唏嘘不已。
眼看着马昱拿着伞,轻轻地合上门出去,英宁收起心中杂念,呈五心朝天之势,闭上了眼睛,呼吸之声渐轻渐缓。
一阵秋雨一阵凉,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好几天,缠绵不绝,空气中弥漫是厚重的水汽,带着沁骨的凉意。
马昱撑着暗黄色的油纸伞,慢慢地穿过庭院,随着他不紧不慢的步子,书院统一下发的制式蓝衫下摆微动,黑色厚底鞋踩着泥泞,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水花四溅,却似被一层无形的力量挡住,丝毫没有沾上马昱的衣衫。
很快,马昱便收了伞,站在了书舍门口。因着之前耽搁了时间,此时已过了开课的时间。课堂上,山长王世玉,学监陈子俊,中正考评官王卓然皆在,众学子正襟危坐,正听着王卓然点名。
马昱的忽然到来,引得学舍里所有人转头向他看过来。
“王大人,王山长,陈学监,学生来迟,还请恕罪。”马昱淡淡一笑,放下油纸伞,对着站在前方案前的王卓然三人轻轻一揖。
王卓然听到声响,先是一怒,待看清来人,嘴角狠狠抽了抽,摆了摆手,“进来吧,下不为例。”
“多谢王大人。”马昱步履平稳,行至自己的座位坐了,却没有提到英宁。
王卓然拿起手中的名单,清了清嗓子,“下面继续点名。”
“秦京生!”
“学生在。”
“梁山伯!”
“学生在。”
“梁山伯…”这一回,王卓然没有继续往下念,而是指着名单上梁山伯的名字,转向王世玉与陈子俊,“王山长,陈学监,这位梁山伯学子,是谁签的推荐文书?”
“这个…”王世玉面露为难之色,对着王卓然拱拱手,“王大人,你手上那份名单,只有各位学子的大致情况,推荐人却是没有写上,如若王大人想知道,我去取了梁山伯的文书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