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王怜花续道,“我只是有些可惜,那朱七七,我本是想好生教训她一番的,如今看在婠儿的面子上,竟是让她逃过这一劫了。”
婠婠撇过头,“你要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怜花莞尔一笑,轻轻揽过婠婠肩头,没有答话。
沈浪与婠婠居然是兄妹,这个消息带给王怜花的冲击甚至超过了王云梦开口要嫁沈浪。原本还想寻朱七七报那一箭之仇,但一想到她与沈浪的关系,再想到沈浪是婠婠兄长,王怜花便有些头疼了。
虽然婠婠并没有说要与他相认,但天生的血缘关系是无法摈弃的,王怜花不得不考虑到婠婠的感受。
花神台下有乾坤
快活林,其实并不是在兴龙山,而是在两山的山麓。
那是一座依着山势而建的园林,被笼罩在一片青碧的光影中,小溪穿过园林,绿杨夹道,幽静绝俗。骤眼望去,除了青碧的山色外,似乎便再也瞧不见别的,但若在夹道的绿杨间缓步而行,便可瞧见有小桥曲栏,三五玲珑小巧的亭台楼阁,掩映在山色中。
说来也是奇怪,兴龙山周围一百多里山路,放眼望去,皆是荒山穷谷,饶是此时已开始入春,仍无一丝春色。待得靠近兴龙山,便是满目苍翠,竟似造物主将所有的春色集中到了此处。
兴龙山之西,还有座栖云山,两山间一条小河,天然的形成一道鸿沟,山间吊桥横贯,其名曰“云龙”。栖云山挺拔秀革,超然不群,曲折盘旋,殿宇栉比,但岩洞很多,庙寺也不少,反而夺去了山色。
蜿蜒曲折的山道,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斜斜地穿过树梢,落在铺满枯叶的地面上,斑斑驳驳。清风拂过,卷起一层又一层深深浅浅的绿色波浪,带着“沙沙”的松涛远去。
白衣少女清丽绝俗的脸上噙着淡淡的浅笑,白皙纤巧的莹润玉足踩在厚厚的枯叶层上,纤尘不染。微风轻轻撩起她墨黑的发丝,惹得她衣袂轻扬。
山间静悄悄的,只有不知名的鸟儿脆声婉转,欢唱低吟。少女缓缓行走在山道上,似是足不沾地,悄无声息。若是有人瞧见,怕不将她当做谪落凡尘的仙子、隐藏山间的精灵?
她仿佛目标明确,行走的虽慢,却丝毫不停顿,雪白的衣袂在树林间若隐若现。腰间环佩上红色的流苏显眼异常,随着她的脚步,竟似晃动的火焰一般。
这少女,赫然便是抵达快活林的婠婠。
行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婠婠停了下来,抬眼望着前方五十步开外的荒庙,弯起了唇角。
十日前,快活王便带着手下到了快活林,随行的自然还有白飞飞。白飞飞的确有些手段,短短时日间,已将快活王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在得知她幽灵宫主的身份后,仍是半点怀疑都无,对她言听计从。
婠婠此行的目的,便是白飞飞。早在放过苏枚的时候,她就说过会寻苏枚背后之人讨回天魔宫的那笔帐。上回见着白飞飞,婠婠已提及过苏枚,只要白飞飞不傻,当然猜得到她会找上门去。
前几日沈浪与快活王赌斗,赢了快活王一筹,快活王已对他另眼相看,招徕之意显而易见。此时此刻,那快活王正与沈浪把酒言欢,惬意非常,当是没有时间管白飞飞。
停了一会儿,婠婠缓步上前,走得近了,才看出竟是一座花神庙。这花神庙破败已久,显是建成至少已有十几年,若仔细瞧那庙中花神的模样,依稀可看出与白飞飞有几分相象,却远远没有白飞飞那般美丽柔顺,我见犹怜。
一想此处乃是幽灵宫入口,婠婠心知这花神必是依着当年白飞飞母亲的模样造的。收回视线,她轻轻抖了抖衣袖,柔声开口,“白宫主,这便是幽灵宫的待客之道么?”
婠婠的声音不重,却清晰地在整座花神庙里回荡,余音不绝。话音未落,花神塑像台下的石壁缓缓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火光一闪,洞内闪出一道白色的人影,白飞飞轻柔的嗓音紧接着传入婠婠耳内。
“婠姑娘大驾光临,飞飞有失远迎,请进。”
洞内闪出的是一个年约双十的清秀女子,她向婠婠福了福身,“我家宫主已等候多时,还请姑娘随我来。”
婠婠点了点头,对白飞飞没有亲自出迎的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径直跟着那清秀女子跃进岩洞。
石壁再度缓缓地合上,借着清秀女子手上的火把,仍未让黑暗的岩洞明亮多少。岩洞极深,四通八达,岔道诸多,却丝毫不显气闷,反而不时有凉爽的气流迎面吹来。
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清秀女子抬手按动了一个机关,带着婠婠进了一间石室。
石室内烛火通明,白飞飞正坐在石桌旁浅啜茶水,见着婠婠进来,抬眼瞧了一眼后,便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香袅袅的香茗,推到她对面的空位上,抬手示意婠婠坐下。
婠婠也不客气,当下便走上前坐了下来。
那带路的清秀女子默默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石室的门重又合上,室内只余下婠婠与白飞飞。
婠婠轻轻地摩挲着白瓷杯上的描金花纹,轻声开口,打破了一室宁谧,“苏枚姑娘还好么?”
白飞飞搁下手中杯子,微微一笑,“托婠姑娘洪福。”
“既然这样,苏姑娘还欠我一些东西,借着今日机会,白宫主一并还了吧。”
白飞飞挑眉,似是有些惊讶于婠婠的直接,“这便是你此来的目的?”
婠婠微笑着点头,“白宫主的时间宝贵,怕是不能久待,你我自然要长话短说。”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知道婠婠是暗指快活王随时会寻她的事,白飞飞沉默了片刻,“只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若说单单为了苏枚,你应当清楚,她不值这个价。”
“此一时彼一时。”婠婠气定神闲地瞧着白飞飞,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若换了其他时候,苏枚的确不够分量,但此时——白宫主知道,有些事可不止我有兴趣。”
“我能有什么事?”白飞飞的面色终是有些变了,惊疑不定地道,“婠姑娘是在威胁我么?你就不怕走不出这山洞?”
“我相信白宫主不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婠婠轻笑着摇头,“既然白宫主觉得苏姑娘不够代价,我可以再加点别的。”
“什么?”
“一个故事。”婠婠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看在白宫主没有将你我之间的纠葛透露给王云梦,我可以再加一个故事。”
“相比之下,我更不放心王云梦。”白飞飞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王云梦竟然还不知道你的底细?看来王怜花对你很不错。你们一个是快活王的儿子,一个是沈天君的女儿,当真是有趣得紧。”
那日王云梦向沈浪说出婠婠的情况,并没有提及补天阁和天魔宫的确切消息。若她已经从白飞飞或者王怜花处得知这些事,她连婠婠是莫尘颜弟子的事都说了出来,必定不会放过这两条。所以,王云梦定是还不知道。
正是因为这样,婠婠处理完苏枚之事后,再次遇上王怜花时,才会渐渐从心里开始正视他,到现在慢慢接受了他。
“王怜花,我从来只当他是王怜花。”婠婠轻轻地开口,“对于我的提议,白宫主意下如何?”
白飞飞怔了怔,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若是这个故事能让我满意,还你一个故事又何妨?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很公平。”
“白宫主所言极是。”婠婠满意地点头,“白宫主请听好,我的故事说的是三十年前,天下外家邪派武功中,有一门神秘阴毒的功夫,名唤白骨幽灵掌。使用这门邪功的人全数为沈天君会同七大门派掌门人除尽,再无传人。不知怎么的,这一门功夫传到了关外,关外武林道,也曾为这‘幽灵秘谱’,引起了一场争杀。”
“当时争夺秘谱的人并不多,一个个俱都守口如瓶,只在暗中争杀,并未将消息泄露。争夺秘谱的几家人,后来竟全都自相残杀殆尽,只剩下一个烧饭的丫头,这‘幽灵秘谱’最后也落到这丫头手里。若无意外,这丫头凭着这一本秘籍,当不难成为一代高手。可惜,她还未来得及练习,这消息便让一个武林高手知道了。”
顿了顿,婠婠瞧了瞧白飞飞的脸色,接着道,“那丫头聪明得紧,居然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将那秘籍偷偷藏在了秘密之地。那武林高手也是一心机阴沉,使尽千方百计,甜言蜜语骗了那丫头**。他以为一个女子,只要**给一个男子,必是那男子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的。”
“不想那丫头远比他想象得聪明,她早已知道男子与她在一起,为的是秘籍,又怎肯拿出来?这丫头虽知男子不是真心喜欢她,她自己却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借着那秘籍,便日日伴着男子,终是有了身孕,产下一女。”
“那丫头一直不肯将秘谱拿出来,那男子等了许久,终于再也忍不住,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据说他使出的手段,无一不是惨绝人寰,毒辣之极,那丫头不堪折磨,趁他远去中原办急事的机会逃了出来。等这男子事办完了,那丫头已带着女儿不知藏到何处,他再无法寻着,只有死了这条心。”
“那丫头虽然逃了出来,却无法再练武功,兼之身体受损,没过多久便去世了。而那个女孩,自然成了‘幽灵秘笈’的传人。她在仇恨中渐渐长大,练成了幽灵秘技,又收了一批弟子,重新组建了幽灵宫,发誓要寻当年的男子为母报仇。”
轻叹了一声,婠婠望向看不出喜怒的白飞飞,“故事说完了,白宫主还满意么?”
白飞飞面上露出奇怪的笑意,轻柔地慢声低语,“怎么会完了呢?故事的结局应该是女孩找到了那个男人,成功地为她母亲报了仇。她不会杀了他,那样太便宜他了,她会使尽手段,让他一生一世都生活在痛苦煎熬中…”
拨开云雾见月明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白飞飞“咯咯”地笑着,望向婠婠的眼神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那件事,除了快活王与王云梦,便只有我清楚。若不是母亲告诉我,我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世上竟有如此有趣的事!”
婠婠静静地等白飞飞笑完,“如何有趣?愿闻其详。”
白飞飞敛起笑意,沉默了片刻,眸中有些晦涩不明,“婠姑娘的故事很精彩,飞飞心有所感,倒是失礼了。”
说着说着,白飞飞的表情渐趋平静,她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过了半晌,她才轻声开口,语声带着些许飘忽不定,似乎方才那个带着极端恨意的人并不是她。
“飞飞自小便是听母亲说着这些故事长大,婠姑娘说的,母亲也提起过一二。”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白飞飞的语声已变得平淡无波,再开口时,像是真的在说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故事一般。
“据飞飞所知,那个武林高手在欺骗那个丫头时,家中已有妻子。而且,他的妻子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不管是容貌还是能力都是顶尖的,一身武功甚至比之她的丈夫还要高些。”
“这样一个女子,即便是爱一个男人至深,到了对他言听计从的地步,也不可能由着她的丈夫背着她与其他女人纠缠不清。若那个女人比她优秀倒也罢了,可这女人偏偏是个样貌普通,身份低贱,连她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的丫头。”
“武林高手很了解他的妻子。正因为了解也女人的嫉妒心,往往会让女人摈弃理智无理取闹,他再想得到‘幽灵秘笈’,也不敢冒险向自己的妻子坦白。”
“纸终究包不住火,武林高手的异样终是被他妻子察觉了。那时候,丫头刚及生下女儿不足三个月,因着女儿的关系,她对武林高手更好了,也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于对‘幽灵秘笈’的下落也有些松了口。武林高手正打算再接再厉,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他向他的妻子花言巧语,和盘托出,说是为了秘笈才会与丫头虚与委蛇。他妻子是个狠人,虽然对他的说辞信了三分,却也仅仅是三分而已。她答应了武林高手暂时不杀丫头,却要他将那个不满三月的婴儿带回来交给她。武林高手一心想得到‘幽灵秘笈’,丫头逐渐松口让他看到了希望,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听从妻子的话。于是,他想到了一个瞒天过海之计。”
说到这里,白飞飞忽然抬眼瞧了婠婠一眼,唇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意,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接着道,“他的妻子并没有见过丫头,更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他便想出了寻个差不多大的女婴回去交差的办法。只是他想得容易,一时半会儿又从哪里去找?眼看着妻子给出的期限将近,他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竟让他偶然看到了一个少妇抱着孩子、由一干护卫模样的汉子护着,坐着马车而来。他偷听到护卫们称少妇怀里的孩子为‘姑娘’,暗叹老天帮忙的同时,便急不可耐地动了手。待动了手,他才发现那个面覆白纱的少妇是个熟人。”
“那少妇本也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嫁的丈夫更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武林高手与他妻子正在密谋策划一些东西,少妇的丈夫便是他们计划的最大障碍,既然骑虎难下,他自然是杀人灭口,做得干净,顺便还能借此打击那个大侠。”
“总之,他最后成功地杀光了除了那个孩子之外的所有人。为了取悦他的妻子,他将早已失传的‘碧落凤莲’用在了那个孩子身上。他的妻子见到孩子,果然暂时不再理会丫头的事,但他也知道她早晚会发觉不妥,便不得不加快速度,也越来越不耐烦与丫头纠缠。”
“他的妻子见孩子身中‘碧落凤莲’,也不再下手杀她,只日日看着她在襁褓里经受毒药的折磨。她还觉得不够解气,吩咐下人好生养着孩子,也好让她多受几次折磨。”
“再后来的事,飞飞就不太清楚了。似乎那个孩子福大命大,竟是让人救了。”
白飞飞微笑着看向婠婠,她细细地看着婠婠的平静的面色,似是要在上面寻出一些变化。半晌后,她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飞飞的故事说完了,婠姑娘还满意么?”
白飞飞想看她变脸,怕是要失望了。
婠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用指腹缓缓地摩挲着白瓷杯子光滑的边沿,“多谢白宫主解惑,婠婠感激不尽。只是,有一点白宫主怕是说错了,那武林高手的妻子只要求他带回孩子,他又怎么会多此一举下毒?依我看,这‘碧落凤莲’多半是妻子下的。白宫主,你说是么?”
相比起王云梦说的,婠婠更相信白飞飞的说辞。当然,也不可能尽信。不管是王云梦,还是白飞飞,她们都会将话说得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先前虽然也怀疑王云梦,却不曾想到她几乎没有说一句真话。而白飞飞会说是快活王下毒的原因,婠婠也是清楚的。快活王与王云梦两人相较,白飞飞自是更恨快活王,她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快活王多增加一些罪孽,也好让婠婠更真心地对付快活王。
对上婠婠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白飞飞淡淡地一笑,轻垂下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飞飞听母亲讲这个故事时还小,如今时隔多年,有些细节已是记不太真切,也许是飞飞弄错了吧?”
“横竖不过一个故事,并没有什么要紧,白宫主不必介怀。”
白飞飞正欲答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略带急促的人语声。
白飞飞微微皱了皱眉,似有意无意地看了气定神闲喝茶的婠婠一眼,望向了门口,“出了什么事?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宫主恕罪。”外面静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个明显带着焦急的语声,“有人闯入——”
“可知是什么人?”
那个语声迟疑了一瞬,“对方有三男两女。三个男的,其中一个是沈浪。”
白飞飞皱了皱眉,“你们先下去,我随后就到。”
“看来白宫主又有客来,我便不打扰了。”婠婠识趣地起身告辞,“今日与宫主相谈甚欢,来日有暇再来叨扰。”
顿了顿,婠婠又加了一句,“故事精彩,却不适合多人分享。白宫主想做什么,自去做便是。”
与婠婠的交谈已告一段落,此时她说要走,白飞飞正巴不得,当然不会反对。当下,她便吩咐带婠婠进来的那个清秀女子,引着婠婠避开沈浪几人,往另一个出口去了。
出了黑暗的甬道,婠婠也不去管那个领路的清秀女子,足尖轻点便如轻烟般掠了开去,转眼便消失在密林里。
想到王怜花还在等她,婠婠的速度更是快了两分。
生死安危系一发
曼妙的身影恍若轻烟,在茂密的树林间穿行,若隐若现。
她穿过了大半座栖云山,绕进一个隐秘的小山坳,认准方向,身影闪动间已消失在一大片深深浅浅的绿色中。
山坳的深处,依着山壁,有两间紧挨着的小小茅屋。约摸半人高的整齐篱笆墙内,一桌两椅一壶两杯,几样精致小菜,一绯衣少年独坐,自酌自饮,看上去悠闲惬意非常。
他对面的位子却是空着,徒有一张空椅一副碗筷,竟似还在等人。
忽而一阵轻风拂过,少年对面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少年兀自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琥珀色的美酒,又依样将对面的空杯满上,轻声开口,“婠儿此行,可有得偿所愿?”
“算是吧。”婠婠拿起杯子浅抿了一口,“熊猫儿与朱七七,你已将他们放了么?”
王怜花微一挑眉,“婠儿遇上他们了?”
“没见着。据说连同沈浪在内,共有三男两女闯入了幽灵宫。”
“那多半是他们无疑。那日母亲与沈浪一番交谈,这两人一直在暗室内听着看着,对沈浪颇有埋怨忿恨之意,我原想让他们两人给沈浪寻点麻烦,想不到反帮了他们的忙,让他们聚在了一起。”
“倒是我想错了。”婠婠有些好笑地看向故作叹息的王怜花,“我还以为你是与熊猫儿相交多年,心下不忍,这才寻个由头,将他们放了。”
王怜花怔了怔,摇头苦笑,“熊猫儿此人,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早在与他相交之日,我便想到必有分道扬镳之时。至于朱七七——”
“朱七七如何?”
“她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顺带?”婠婠觉得有些奇怪。若依着王怜花平素表现出来的性子,朱七七曾经那般戏弄与他,他不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又怎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放过她?
蓦地,婠婠想到了一个可能,神色古怪地望向王怜花,“莫不是——因为沈浪?”因为沈浪与她的那层关系?
王怜花略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婠婠的视线,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没有答话。朱七七能全身而退,的确是托了婠婠的福,更确切地说,是托了沈浪与婠婠之间关系的福。
沈浪是婠婠大哥,朱七七与沈浪关系非同一般。虽说婠婠目前还没有与沈浪相认的想法,但总归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不看僧面看佛面,抬一抬手便能过去的事,王怜花自然不会再跟朱七七计较。
只不过,有一点婠婠恐怕不知道。那一回王怜花确实被朱七七整治得很惨,但后来见着婠婠按期回归,且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不同,巧笑嫣然间多了一丝真实的亲昵,不像先前那般带着隐晦的疏离。
回想起那晚,软玉温香在怀的美好感觉,王怜花端起酒杯,掩住唇角那丝颇具深意的弧度,“朱七七何德何能,竟能用上婠儿的面子?”
一口喝干杯中酒液,放下杯子时,王怜花面上已看不出异样,“人多了,才会乱。乱了,咱们才好浑水摸鱼。”
婠婠沉默了片刻,凝视着王怜花,“你真的决定了么?”
王怜花若无其事地摊摊手,“不然呢?”
“我以为你会多考虑考虑。”婠婠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毕竟——”
毕竟他们总是你的生身父母。
这一句话婠婠并没有说出来,但她相信王怜花能明白她的意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机会明白父母这两个字的含义。潜意识里,也曾有过一丝丝羡慕的想法。
当然,对于王怜花的情况,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甚至,她也不知道眼看着父母反目成仇的王怜花,比起父母不详的她,到底是谁更不幸一些?
“让他们斗吧。”王怜花的嗓音缓缓响起,竟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么多年了,他们也该做个了断,总这样拖着,对谁都不好。至于我——”
王怜花自嘲地笑了笑,“既然我做不到真的帮着一个去杀另外一个,两不相帮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婠婠深深地敲了王怜花半晌,忽然柔柔地一笑,“你都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这地方山清水秀,偶尔住上一段,大约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