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小燕子与紫薇果然极力讨好乾隆,将乾隆哄得笑声不断。兰芷冷眼旁观,夏紫薇的学问与急智的确都是上上之选,即使是最普通的东西,到了她的口中,都能变得不一样。时间久了,不单单是乾隆,就连傅恒与纪昀,看向紫薇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异样了。到了这时候,恐怕只有小燕子紫薇一行还暗自高兴,小燕子是没心没肺,夏紫薇、福尔康、永琪是下意识地将乾隆放在紫薇父亲的定位上,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这日,众人抵达了一个古朴的小镇,乾隆来了兴致,领着一群人走在古朴的街道上。兰芷的心情也很不错,她环着乾隆的手臂,兴致盎然地瞧着四周景象,不同于京城的繁华喧嚣,这里虽然热闹,但总让人觉得带着些居家的闲适。

忽然,周围似乎一下子拥挤起来,小镇的居民三五成群,吵吵嚷嚷地向前奔走。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仿佛前方有什么喜事一般。

“怎么了?怎么了?”小燕子最先忍不住,随手揪住一个路人,“前面发生什么事了么?你们都做什么去?”

“你们一定是外地来的吧?”那路人倒也好脾气,上下打量了一番乾隆一行后,一脸与有荣焉的得意,“今儿个,是咱们这城里的第一美人,杜家千金要抛绣球招亲,大家都去看热闹了!你们别拉着我,如果慢了,可占不到好位置了!”

路人挣脱小燕子的手,急冲冲地钻入人群不见了。小燕子兴奋莫名,拉着紫薇的手一个劲往前挤,“快点!快点!我们也去看看热闹,抛绣球招亲,我还从来没见过!”

“你别说走就走!要不要去,也得问过老爷!”紫薇拉住小燕子,视线转向乾隆,眸中却隐有期待之意。

乾隆来此,本是为了游玩,有热闹可看,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便大手一挥,拍了板,“走!这样的热闹我也没见过,大家都去瞧瞧!”

得了乾隆同意,小燕子就像脱缰的野马,拉了紫薇就往前冲,眨眼混入人群,眼看着就要不见,福尔康、永琪见状,当下便喊着两人的名字追了上去。乾隆冲着他们喊了一句“尔康、永琪,护着紫薇小燕子!”,领着其余人跟了上去。

小燕子几人早已挤到了那绣楼前,占了极好的位置,也将绣楼看了个清清楚楚。周围人头攒动,兰芷跟在乾隆身边,有福康安、傅恒、纪昀三人挡着人群,倒是感觉不到拥挤。小燕子嘻嘻哈哈地在前面,不时跟紫薇、福尔康、永琪说话,依稀记得抛绣球这个场景会有些混乱,兰芷不动声色地松开乾隆的胳膊,悄悄地往后躲了躲。

福康安注意到兰芷的小动作,靠近她低笑道,“怎么,芷儿不喜欢凑热闹?”

对于福康安时时刻刻紧迫盯人的举动,兰芷早已见怪不怪了。早在出发前,乾隆一句“瑶林,芷格格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但凡出了一点差错,朕唯你是问”,她已经料到一路上自己与福康安的交集会不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彻底而已。

如果刚开始迎上乾隆、傅恒、纪昀,甚至胡太医暧昧的目光,兰芷还会象征性地有些脸红,在被人看戏般看了这么多天后,再腼腆的人都能坦然处之了,更何况是骨子里有个现代灵魂的兰芷。随着对福康安了解日深,相处愈久,兰芷之前对他的莫名抵触逐渐消失无踪,即使现在福康安一口一个“芷儿”叫得再亲密,也无法再让她生出异样的情绪了。

在这个南巡队伍中,大概也只有他,能让她稍稍放下心防,偶尔肆意玩笑任性一把吧?抛去在乾隆等人眼中两人那有些尴尬的关系不提,福康安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

斜睨了福康安一眼,兰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从绣楼中露出身影的杜小姐,反问道,“你怎么不去?”

“我去干什么?”福康安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我从三岁开始,就不玩接球游戏了。”

“是么?”兰芷忍俊不禁,忍住笑,又一本正经地长叹,“那可是一个连接着绝色女子的绣球,哪是普通的玩具可比的?若是错过了,怎知日后不会后悔?”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福康安敛起笑容,深深地看了兰芷一眼,认真地道,“那个绣球,以前、现在,包括日后,都不是我所需。”

兰芷微垂下头,沉默了。就在这时,背后人群忽然挤了上来,兰芷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跌倒。

“小心!”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倾斜的身子瞬间顿住,兰芷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揽进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脸颊擦过柔软的布料,渐渐透出一点点热,心跳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一下一下的“噗通”声一声紧似一声,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兰芷缺失的世界才缓缓回归,她摇了摇头,退出福康安的臂弯,却感到微薄的热意从双颊一直蔓延至耳后。

听着周围人一句句“快看!杜小姐已经拿起绣球了!”,“一边去,别挤!”,“杜小姐,这里!看这里!”,兰芷明白了方才自己被人撞到的原因,却仍是不敢去看福康安的表情,掩饰性地往绣楼上望去。

杜小姐穿着一身红衣,面上虽蒙了纱巾,却掩不住她秀美绝伦的姿容。此刻她正拿着绣球,一双美目在人群里逡巡游移,迟疑了许久,她终于眼睛一闭,将绣球高高地抛起。绣球划过一道弧线,轻飘飘地落地,看那位置,竟然是小燕子附近。

小燕子周围的男子,一个个推搡着伸手去接,小燕子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飞身而起,将绣球一拨。那绣球改了方向,笔直地朝永琪头上飞去,永琪大惊,下意识地伸手一拨,却将绣球拨向了福尔康。福尔康无法,也是抬手去拨,绣球重新飞向小燕子。小燕子嘻嘻哈哈地笑着,玩心大起,又将绣球拨向永琪,永琪脸色铁青,显然是生气了,想也不想将绣球大力地打回小燕子处,小燕子丝毫未觉,一个用力,绣球又飞向永琪…

就这样,绣球被小燕子、永琪两人拨来拨去,许久都没有落下来,周围的群众大声喧哗,惊呼不断,兰芷看得目瞪口呆,再一次近距离领教了小燕子的不着调。

乾隆回过神来,看不下去了,“小燕子,你在干什么!”

听到乾隆的声音,小燕子一惊,毫不意外地分心了,那绣球自然也打歪了,轻飘飘地向人群中飞去。也就一眨眼的工夫,绣球砸中了一个消瘦的灰衣人,那人怀中忽然击来一个东西,出于身体本能,自然便伸手抱紧,惊得跌倒在地。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想看看到底谁是那个幸运儿,小燕子最是积极,一个飞身上前,问了一句之后便嚷嚷,“新郎是齐志高!新郎是齐志高!”

这时,杜老爷带着几个家丁出来查看,见着绣球被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青年抱着,脸色一变,一把夺过绣球,“这次不算!”

小燕子不愿意了,身子一挺,挡在杜老爷身前,“怎么不算?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只要家里没有娶亲,又年龄相合,就是新郎!你一个女儿,要抛几次绣球?”瞪了一眼傻站在一边的齐志高,“你怎么不说话?”

齐志高一脸苦笑,摇头道,“有什么好说?在下家境贫寒,温饱尚存问题,怎好不知天高地厚高攀,误了杜小姐?”

“小子倒是实相!”杜老爷瞪了齐志高一眼,转向小燕子,“丫头听到了?他自己都不在意,你也别再多管闲事了。”说完转身就走。

小燕子哪里肯依,上前一把揪住杜老爷,“我不管!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看他穷,就瞧不起他是吧?今天我偏偏要讨个公道!”

“你是哪家的小丫头,跑来这里搅局?”杜老爷原本有些理亏,还能控制脾气,小燕子不依不饶的,自然也生气了,大声吼道,“松手!这是我嫁女儿,不用外人多嘴!”

“你…你不讲理!”小燕子固执地不肯放开杜老爷,“你不说清楚,休想我放开!”

“小燕子,我们只是出来游玩,你不要闹了!”永琪上前拉住小燕子,低声道,“快放开杜老爷,道个歉,然后跟我回去,不然,老爷就要生气了!”

小燕子不可置信地看向永琪,“你说什么?你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你的正义感呢?你真让我失望!我不信老爷会生气,你一定在骗我!”转向乾隆,“老爷,你看着这一切难道没有一点感想么?这个杜老爷说话不算话,您可一定要管管!”

“这…”乾隆有些犹豫,这闲事他并不是很想管,杜老爷为了女儿,看到齐志高的模样反悔也是情有可原,“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不好插手!”

小燕子不服气,“怎么不能插手?他说话像放屁,难道还不让人管了?”

“小燕子!怎么说话呢!”乾隆一瞪眼,“一个姑娘家,说话这么难听,你真该好好学学紫薇。”

小燕子撇了撇嘴,还待说些什么,却让紫薇拉住,“老爷,各位师傅,小燕子虽然说话不着调,但是道理没错。杜老爷出尔反尔、嫌贫爱富,本就不对,紫薇看那齐志高说话得体,条理分明,多半是个读书人,将来前途大有可为。老爷,莫欺少年穷!”

大约是被紫薇这句莫欺少年穷打动了,乾隆、傅恒几人的面色都有了些微转变,兰芷虽然不怎么看好那个齐志高,对紫薇这句话,却也是赞同的。

乾隆沉吟了片刻,正要开口,兰芷环住乾隆胳膊,笑道,“爹,这事儿让女儿来处理,可好?”

“你?”乾隆有些怀疑,“你要怎么处理?”

“这个您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兰芷神秘地笑了笑,卖了个关子,“即使女儿不行,不是还有爹您在么?您就答应女儿吧!”

面对兰芷的撒娇行为,乾隆一向没有抵抗力,这回也没有例外,很快就缴械投降点了头。

兰芷上前两步,站在杜老爷身前,盈盈地笑道,“杜先生,今日我们路过这里,有幸看到这场盛事,原也是缘分一场,可惜先前出了些意外,我方虽有一些责任,但杜先生一番作为恐怕亦是欠妥当!”

“明明是你们故意捣乱…”杜老爷一看乾隆一行衣着鲜亮,气度不凡,更兼兰芷语气平和,说得也是实情,也就软了下来,“那依你们看,此事该怎么处理?依我看,还是让小女再抛一次绣球,你们也不用管了!”

“杜老爷是担心齐志高家贫,将来让杜小姐受苦吧?您的苦心我们虽然理解,但今日之事这么多人看着,如果杜先生众目睽睽下反悔,对杜小姐的名声…”

兰芷这话可是说到了杜老爷的心坎里,当下便是一声长叹,“谁说不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有其他办法,自然不会出此下策!”

“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兰芷笑了,“既能保住杜小姐的名声,也能让杜先生放心满意,杜先生可想听听?”

杜老爷有些怀疑有些期待,“姑娘尽管说来,若真能解了小女之围,杜家必将众位奉为上宾,重重答谢!”

“答谢就不用了。”兰芷的笑意加深了些,若有所指地看了看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众人,“不过,杜先生难道想让我在这里说么?”

杜老爷会意,笑着抬手虚引,“此地确不是谈话之所,是我糊涂了!各位,请!”

约定

由杜老爷引着,乾隆一行很快进了杜府。小燕子见到兰芷开口,原还有些不服,被永琪紫薇拉着安抚劝说,才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接到绣球的落魄青年齐志高是中心人物,自然也被请了进来。周围的群众见再没有热闹可看,议论了一阵后便各自散去。

杜府大厅内,乾隆、傅恒等几个年长的都被引入座位坐了,福康安、永琪等小辈侍立在他们身后,兰芷大大方方地站在大厅中央,看着略有些畏缩地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格格不入的齐志高,心下暗自摇头。

“各位,这是小女若兰。”杜老爷将一位红衣女子引进厅来,语气却更是客气了,“鄙人想,此事攸关小女幸福,便做主让她也听听,不知可方便?”

“那是自然。”兰芷暗道杜老爷确实爱女心切,一边向那杜小姐望去。她已除了遮面的纱巾,柳眉杏眼、粉腮琼鼻、樱桃小口,五官长得极其古典精致,果真是如花似玉、貌美非凡。这么一个女儿,也难怪杜老爷不满齐志高,想反悔重抛绣球了。

“芷儿,既然人都到齐了,你可以将你的法子说出来了么?”乾隆看着兰芷,面上有着不容人错辨的好奇,“你若再拖下去,杜老爷恐怕要着急了,大家都等着呢。”

兰芷撇嘴,娇嗔道,“爹,其实是你自己等不及了吧?做什么拿杜先生说事?女儿又不会笑话您!”

“你这丫头!”乾隆作势瞪了兰芷一眼,却终究不会真的生气,笑骂道,“在外人面前,你也收敛收敛,没的让人笑话了去!”

杜老爷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不急,不急…”

“既然杜先生不着急,我就不客气了。”兰芷盈盈一笑,在杜老爷愣怔的瞬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在我说出方法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齐公子,杜先生与杜小姐可否稍待?”

兰芷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太后去了五台山后,便多数在皇后身边,又是宫里正经的主子之一,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些上位者的威仪,平日里虽然不显,但普通人在面对她时,会自然地被她气势所慑,顺着她的步调走。就像现在的杜老爷,听得兰芷相问,已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得到杜老爷同意,兰芷微笑着转向齐志高,“齐公子,你意下如何?”

齐志高一愣,随即点头,看上去倒也彬彬有礼,“姑娘有话但问无妨,志高定当知无不言。”

兰芷点了点头,“我听你说话不俗,可是念过书?”

“自小念书。”齐志高面露苦色,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

兰芷不以为意,“可参加过考试?”

“中过乡试,自后便再无消息。”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上有祖母、母亲两人。”

“做的什么营生?你说你从小念书,但我看你如今模样,家里并不像供得起你读书。”

“这…姑娘有所不知。家父在世时,家中尚有良田若干、铺子数间,也算小有资产。几年前家父病故,田产无人打理,家道中落,这才沦落至此。”

兰芷看着齐志高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屑了,语气也不再那么客气,“当时你在做什么?作为家中独子,你不是应该继承家业么?”

“姑娘…”齐志高面色诸红,被兰芷问得有些下不来台,支支吾吾地道,“当时,家祖母与家母一致决定让我专心学问,不用管这些经济营生之事。”

“那现在呢?还是令祖母、令堂负责家计么?”

齐志高有些狼狈,“家祖母年事已高,家母卧病在床,家计…自然是我…”

“?”兰芷挑眉,这个齐志高倒也有可取之处,至少是个诚实人,“敢问齐公子,如今作何营生?若杜小姐真的嫁了你,你如何保证她衣食无忧、喜乐安康?”

齐志高的表情已经不是狼狈可以形容了,一张清瘦的脸青红交加,呐呐地怎么也答不出来。

“芷儿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倒是碰巧知道。”安静的大厅里,福康安清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吸引了一屋子人的目光。

兰芷有些意外地望向福康安,“说来听听。”

“方才在外面时,我正巧看到这位齐公子软言温语,求人资助他一二,咱们老爷的两个丫头,就曾慷慨解囊。”

资助?说得倒是好听!不就是乞讨为生么?

杜老爷的脸一下子黑到了极点。原本听说齐志高从小念书的时候,他还有着那么一丝满意,但后来却是越来越不看好,待福康安的话说出来,杜老爷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女儿远离齐志高,无论待会儿兰芷提出什么办法,都不答应!只是碍于兰芷与乾隆,暂时按捺了下来。

“惭愧!苦读圣贤书十几年,到头来手无缚鸡之力,竟是走投无路、乞讨度日!”齐志高颓然叹气,“姑娘问得极是,我除了张口能说几句诗书,身无长计,哪里还能妄想配得杜小姐?这便让我走了吧!”

“等等!”兰芷叫住转身欲走的齐志高,沉吟了片刻,又接着问道,“你既然能够断文识字,为何不去寻个教书或者账房的活计?甚至,你在街上摆个摊,帮人读文写信,也好过你这般…”

“怎么没有?”听了兰芷质问,齐志高有些激动起来,“不瞒姑娘,姑娘说的这几种活计,我都曾经做过,第一回,我因学生课上贪玩,用戒尺责打了他数下,谁知这学生当晚便发起高烧,学生的爹娘将我告上了县衙,自然再做不得教书先生;第二回做账房,却也没能超过三个月,东家诬我贪污钱款,将我赶了出来,想我齐志高读的是圣贤书,怎会做那鸡鸣狗盗的宵小之事?至于帮人读文写信,我在街上摆了一个月的摊,非但没有揽到一件半件生意,摊子日日被人砸碎,反倒赔了不少纸张墨水的银钱!”

齐志高吸了一口气,清凌凌的目光扫过屋内众人,“若不是家母卧病,家祖母年迈,受不得苦,若不是真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我又怎会如此不要面皮,做这等乞讨之事?”

这些经历说不上美好,甚至可说是丢人至极,但齐志高从来没有生出过隐瞒、或者撒谎掩盖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被兰芷黝黑透亮的美目看着,那黑色是那么纯粹与幽深,无时无刻不再吸引着人的心神,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包含着某种看不清摸不着的光芒,让人兴不起半点反抗,只会在不知不觉中顺了她的意。

她无疑是极美的,即使比起杜若兰来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更让人注目的是她的气质,那一身无意识展露出来的尊贵气派,居然让他产生了不敢直视的错觉。

感觉到齐志高忽然之间变化的气势,兰芷忽然笑了,转向纪昀,“纪师傅,明年的这个时候,该开春闱了吧?”

纪昀先是一愣,紧接着点头,“小姐记得不错。”

兰芷点头,转向杜老爷,“杜先生,我想问的都已经问了,想必先生对齐公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的性子里虽有些缺点,但难得的保持了一份赤诚之心,他诚实,而且孝顺,若不是本性里少了些算计,使得家道中落,倒不失为一个良配。”

眼见杜老爷虽有些不情愿,却没有直接开口反驳,兰芷知道是齐志高最后一段话起了作用,斟酌了片刻后,续道,“杜先生既然公开招亲,齐公子阴差阳错之下接到绣球也是事实,杜先生自不好当场反悔,当然,现在的齐公子毫无疑问是配不上杜小姐的。我的法子说来也简单,只需杜先生与齐公子请一个身份合适、又信得过的见证人,订一个约定,上面写明以一年为限,杜先生全力支持齐公子准备来年会试,若齐公子果真能不负众望,他日金榜题名,与杜小姐喜结连理,可不也是佳话一段?”

“若是齐公子有了杜先生的支持之后,还是名落孙山,那说明齐公子并非可托付之人,杜小姐自然再行聘嫁,与齐公子再无干系。此约订立后,杜先生可遣人放出风声,即便最后此事不成,杜先生对齐公子仁至义尽,齐公子亦不能对杜家有怨言,也不至于误了杜小姐的名声与终生。杜先生,你看如何?”

在杜老爷皱眉沉思的时候,兰芷转向已褪去犹豫畏缩、一脸坦然平静的齐志高,“齐公子,我看你也非迂腐之人,这约定,你可敢接?”

“有什么不敢?”齐志高淡然一笑,这模样与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大约真的是想通了什么,“我本就身无长物、一无所有,这约定对我大有好处,自然没有不应之理。”

“爹,您答应吧。既然是天意,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令兰芷有些讶异的是,先松口的居然是一直安静端坐的杜小姐。她说完这一句后,告罪了一声,竟扶着贴身丫环的手,退入了内室。

杜老爷轻叹一声,深深地凝视了齐志高一眼,终是点头了,“小女都应了,我还有什么可说?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要上哪儿去寻那见证人?”

将杜老爷的刻意感叹听在耳内,兰芷心道杜老爷试探之心不死,之前她故意说他们是偶然路过,暗示杜老爷别打听他们来历,杜老爷也的确是个人精,进门之后硬是一句未问。也罢,都是小燕子惹出来的事,帮人帮到底罢了,能不能成却是看这个齐志高自己的造化了。

“杜先生不用担心,不如就由我来介绍一个见证人如何?”杜老爷等的就是兰芷这句话,当然直接点头了,兰芷见此,一脸笑意地转向乾隆,“怎么样,爹?女儿这般处理,没有丢您的脸吧?您看,这如此重要的见证人,您可要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