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看着他,却对小马哥耳语说:“小马哥,你还不明白吗?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但我的目的却只有一个,你看他来找我,宁愿冒着酸雨的腐蚀,你看我来找他,宁愿放弃转世为人的机会。世上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总有些事,是无能为力的,费尽心机,只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所有的人为了避开这场雨,都躲在了家里,躲在厚厚的水泥墙的保护下,只有我的良人,为了唤我回来,甘愿为雨所蚀,他要在鬼月,唤回他的爱人。
我上前一步,满腔温柔地笑着应他:“来抱抱我吧,让我吻你,我要让你知道,我走多少路才回到这里,只是为了与你相拥。”我扔掉伞,伸出手臂,笑着流泪。你知道的,雨水就是我的泪。
隗一清把我拥在怀里,没有吻我,只是在看我。他带着疑惑问我:“为什么你在这里?为什么你不醒来?你是鬼是魂?”我的思念荷过水面,变成雨点一滴一滴打在他身上,如果不是坚信有人如此爱我,我怕我不能这到这一步。而他的爱则如潮水,再一次淹没了我。我就算没有负荷着感情的七魄与我的三魂纠结,我也能感觉到爱的力量。
我答他:“我不是鬼,我还没死,怎么可能是鬼?我只是一缕离魂,离开了身体和情魄,轻飘飘的来来去去,为了回到身体里,想尽了办法,你再等等,我就快回去了。”哪怕要再穿过一次乌澧江的黑水,万箭钻心我只当是千针渡劫,我定要回去。
他用手摸摸我的脸,抚抚我的唇,问:“你为什么这么冷?你走了多少路?是不是很辛苦?”
我把我的唇贴在他的唇上,说:“多少辛苦都值得。你一直守着我,不也很辛苦吗?”
他笑了,眼中爱怜横溢,“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的小夜是最勇敢的女孩。”他吻我,用尽全部的力气。
“因为我除了勇气,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人一生下来,天生带着的,除了勇气,怕真是什么都没有。有了勇气,才可以面对未知的世界,世上有多少磨难,都靠勇气一一踏过。匹夫之勇,其实是最值得尊敬的,因为那是背水一战,不是生就是死。所谓智慧谋略机关巧计,都是贪生怕死时才萌发的分孽。只是世人都贪生怕死,因而赋与了它们太多的赞美。
隔着两件雨衣,隗一清抱紧我,雨衣和雨衣摩擦,雨水和雨水交汇,雨水中我们的唇印在一起,我的心再一次受到冲击。虽然我不知道我对他的爱有多少深,但我却能感觉到他的爱有多少重。我不知道我做过些什么,值得他来这么爱我,我只知道他爱我如山重,我爱他如水深。
爱的力量让我们跨越阴阳两界,人和鬼和可以拥抱在一起。我心里唱着欢歌。他的雨衣是银灰的,夹着萤光材料,在黑夜的雨里闪闪发亮。就像他的爱情,炽热得让我隔着阴阳两界也感觉得到,他热情似火地说:“你什么都有,你有我。回来,回来我身边,”他抱紧我,我回臂抱住他,他柔情似水地说:“我等你的拥抱等了这么久。”水深火热,这样的爱情值得我为他付出一切。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与他情话绵绵。恋人间的情话多是废话,什么你从什么时候注意到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我们第一次见面做了什么,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天穿的什么衣服。一次次求证,重复又重复,乐此不疲。
“我来放河灯。昨晚我说过,只要是能把你招回来,我天天来放,下雨打雷也拦不住我,”他说,“可我一来就看见了你。你的雨衣是柠檬黄,这么鲜艳的颜色,我一眼就看见了。”
我格格地笑,满心欢畅,“下雨的天放河灯,不怕雨水把河灯浇灭?”
他说:“不怕,我今天带的是有玻璃罩的灯。我昨天放的灯你看到了是吗?”他也笑,他的笑容温柔如春风,拂去我最后几根愁丝。
“看见了。”我说,“昨天放了今天还放?怕雨点打碎烛光,为爱去装一扇玻璃窗。我化做柠檬黄,要我的光波最长,你身染萤光,在暗夜里闪亮,我穿越阴阳,你导引迷航。你为我点亮一盏河灯,指引我回家的方向,我与你相拥,在漆黑的海上。”我当场做一首打油诗,献给我的情郎。
情郎哈哈一笑,与我联句,他说:“没有你的夜晚,我孤独得发狂。没有你的笑语,我独自疗伤。”看来我和他真是极其肉麻的一对儿,从前还不知怎么的胡说八道,他接起我的打油诗来,这样熟练,可见是做惯了的。我抱着他的脖子,把身体依在他胸前,头顶还不到他的肩膀。这么可爱的一个人,竟然是我的情郎,老天真的待我不薄了,从此后我再不会说我做人做得不好。如果我不好,他怎么会爱我成痴,我都躺下了,他仍然不离不弃?
他像是很长时间没这么笑过了,脸上的肌肉都有点僵。我看得心痛,答应他说:“快了,千山万水我都走了过来,我马上就会醒来。你回去吧,这雨对人不好,你要是病了躺下,我们两个就成了一对儿难友了。”
他的目光和手指都留恋在我的脸上,捧着我的脸亲吻,说:“可我舍不得你,太长时间你没有跟我说过话了,我想念你的声音。你太冷了,冰冷冰冷的,你痛吗?”
可是他很热,他的脸色潮红,眼神狂乱,我知道他已经被这雨水浸坏。我拉了他到陈布朗的车边,说:“你回去等我,等等我就回去了。很快很快的。”我拉开车门,推他进去,叫醒陈布朗说:“陈大哥,你帮我送我男朋友去红十字会医院,他病了,他是那里的医生,他到了那里,自然有人会照顾他。”
陈布朗懵里懵懂的醒来,答应了,发动了车子。隗一清拉着我的手不肯放,说:“小夜…”我笑着说:“你是医生,你该知道你是病了。你病了,我怎么办?”他点头,放开手,说:“别拖太久,我已经等得很累了。”他真的很累了,脸色灰败,气息粗短,我暗暗心惊,担心他这一场病只怕会很严重,我后悔和他在雨里说这么多话,我多呆一分钟,便强壮一点,而他就衰弱一点。我俯身亲亲他,关上车门,对陈布朗说:“麻烦你。”陈布朗挥挥手,把车开车。
我转身面对大BOSS。我这一程路就是一个冒险的游戏,难关一个又一个,我过了一关又一关,如今胜利遥遥在望,而大BOSS拦路,我不打败他,就不能回生。
小马哥在伞下看着我,不知有什么感想。我想我喜悦的神情一定是刺激到他了,他的脸色阴沉得厉害。我笑嘻嘻说道:“小马哥,成人之美比什么都好。你成全我们,你就造了七加八十五级浮屠,七乘八五十六级浮屠。你造了这么多塔,你就是少林寺的大德高僧,塔林里的长老住持级人物。今后每年七月,我都会烧钱给你。你对我好,于你不过举手之劳。小马哥,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你留着我一条小魂有什么用呢?”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他看上我哪里了?他该不是有病吧?两个鬼结的什么大头婚?
小马哥看我半晌,忽然说:“你说得越多,我的心意就越坚决。你要问为什么?我不怕告诉你,我就喜欢上你的头脑,你说话乱七八糟,东拉西扯,我永远想不出你下一句话会说什么。像你这样的人,我平生从来没遇见过,你让我有新鲜的感觉。我从前身边的女人,不是看上我的钱,就是迷上我的势,不是对我娇滴滴,就是赔尽笑脸。我也想有一个人可以做真正的心灵伴侣。做人还有个做到头的时候,做鬼却没完没了。长夜漫漫,再寻欢作乐也会厌倦,我已经厌了每天找一个妞儿,从小姐贵姓开始,每天重复一遍。我想有一个人陪我说话,天南地北地聊,还要风趣幽默,性格活泼可爱。”
我疑惑地说:“只为这个?那你找个说书先生评弹小姐,他们都会说会唱、能比能演,不比我有趣?”他妈的,我成了爷们取乐解闷的了,我好好一个良家女子,“你干什么不去找叶大师李大导?他们才想象力丰富,娱乐精神无限。”可不!太太小姐都贴上片子随时可以客串小旦花旦,不比我来得有趣?“想出这招的人虽然活着,你要想捏死他们也很容易,反正全国人民都有这个黑心,你做了,还为民除害呢。”
小马哥哈哈大笑,我悔得直咬自己的舌尖。我在他眼里,又可爱了一点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人是因为心灵美和头脑灵而被爱的?去他妈的,真是乱套了。原来江湖豪杰比我小女生还要浪漫?鬼都不信。小马哥说:“你的情人为什么爱你,我想我是知道了。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女人的外貌只是一具皮囊,在我们鬼的眼里,那些早不重要了。我生前是只爱美女,现在倒打算换换口味了,觉得头脑更重要。”
我郁闷之极,说:“原来小马哥还会背出师表?失敬失敬。王老虎抢亲要动用诸葛亮的智慧?小马哥,你生前是个黑社会,死了也是黑手党,你何必改变风格,走什么书生路线?你就算披上博士袍,也是个黑衣社。要想黑洗白,换件医生褂,那也是个三K党。总之你是枪战恐怖片,我是浪漫文艺片,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小马哥就该抽抽雪茄拿拿枪,我夏夜就该生生孩子洗洗尿布。”我对他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一瞥眼看到一角白纱,心里一松,说:“小马哥,你夫人来了,你对她可用不着从小姐贵姓开始。”
雨丝中婚纱美女妖妖娆娆地出现,一身白色的婚纱就像仙女下凡,我就弄不懂,她哪里不可爱,怎么就不中小马哥的意了。
九阴白骨爪
如果说冷清清是冷艳型的美女,那小马太太就是浓艳型的美女,这两人虽然都爱穿一身白色,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照说冷清清是人,小马太太是鬼,她们两个给旁人的感觉该换一换才对,可天生的性格造成的个体差异,便有了这样的错位,奇突得让人啼笑皆非。
小马太太在雨夜里款款走来,婚纱带雨,拖泥带水,比任何冤魂都要像一个凄厉的女鬼,脸色更是暴戾凶横,咬着牙,竖着眉,吊着眼睛。要不是我昨天被罗意帅哥的青面尖牙吓倒过,这下肯定要吓得魂飞魄散。当然这魂飞魄散只是一个形容,一种修辞手法,以此来说明小马太太的造型很恐怖,而不是我的魂我的魄又要出什么问题。我那七拼八凑的魂魄,便如武侠小说中浪迹江湖荒村沽酒的落魄侠客袋里的散碎银子一样,又散又碎又畸又零,哪里还经得起出一丁点的问题。
小马太太这般愤怒的出现,凭我对米国悬疑破案肥皂剧、港式TVB长篇叽歪剧、日式痴头怪脑小嘴圆张小资小样搞怪剧、韩国兄妹恋苦情家庭伦理戏、国产八点档遥控器抢夺换台剧、台式声斯力竭耳光眼泪弱智催泪瓦斯故事的了解,以及其不同程度和深度,面对小马太太的悍妇模样,我心里有点打鼓。小马太太十足捉奸的神情,让我无辜地成了一出天雷剧的小三。
冤枉啊。我真是比窦娥还要冤啊。七月的黑雨成了六月的白雪,连老天爷都在为我而哭泣。
那小马太太走近我们,先是横一眼小马哥,说:“还不回去吃饭,只晓得在外头跟野女人鬼混,自家院子里的草都长到床头了。”
要不是下雨,地上湿淋淋的,我当场就要对小马太太跪下。这两句话说得可圈可点,我是拜服得五体投地。我也学小马太太这么横着蔑视一眼小马哥,心里说:“哼,这样的人还不有趣?你眼睛打八折?”不过我这个小女鬼不单有趣,还非常识趣,这个时候我要是开口,等于是把火引到我身上来,我疯了才这么做。
小马哥的打折眼睛冷冷地从全价镜片后头射出一点寒光,看也不看小马太太,说:“少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你是哪根葱哪头蒜,敢管我的事?你还真以为是我什么人了?老家伙们做的事,又没经过我的同意,我为什么要认账?你看看你,像个疯婆子一样的,你花痴啊?给我走远点,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江湖上的畸零人,最落拓最失意的莫过于独臂大侠杨过,他老人家在漫漫的十六年的寂寞空山里,创造了一套拳法,叫“黯然销魂掌”,每一招的名目,都是挖空心思别出心裁的直抒胸癔。其实说起来,鬼也不过是畸零人,跟不得意的大侠们也没多大的区别,因此,神雕侠的独创剧目,就是我们最佳的注解。此时,小马太太的身旁需要打上的字是“魂不守舍”,而我的注释是“呆若木鸡”,小马哥则是“倒行逆施”。
小马哥倒行逆施不认妻,小马太太魂不守舍哭哭啼啼,边哭边说:“马哥,我们可是三媒六证都齐全,阳世的结婚证明、阴间的婚书八字两边的家长都是做了全套的,你平时拈花惹草我也由得你去,可你要讨小老婆,我是万万不许。这女子有什么好?又矮又小,长得又难看,小鼻子小眼的像只黄鼠狼,连个狐狸精都比不上。马哥,你几时换了性子,喜欢上读书人了?那我从明天开始就读书好不好?”
我忍了又忍,差点忍出内伤,几乎想问谁讨一粒九花玉露丸来吃。不过我一向安分守己,遵从亦舒师太的教诲,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忍得我岔了气,从牙齿缝里嗤嗤地笑,笑得小马太太恼羞成怒,冲过来亮出指甲要撕我,尖尖的手指长长的指甲直抓我的眼睛。原来她是师从梅超风一派的?小马太太恶狠狠地说:“我先把这小丫头弄死了再说。”
呆若木鸡的我既然是一只鸡,就怨不得我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我尖叫一声,跳到一边去,大声求救道:“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大嫂、爷爷公公、婆婆奶奶、姐姐妹妹们,都出来呀,小马哥仗势欺人,要逼我做小老婆呢!小马太太不分青红皂白,怪我勾引他老公要撕碎我呢!各位前辈都出来呀,救救小妹。小马哥前天还说要大家帮我的忙,现在小妹有难,只好请前辈们施以援手了。”
小马哥和小马太太再没有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手,当场下巴就掉下来了。
这个时候,旁边嗤嗤声不绝,夹着切切的低语,伴着悉悉索索的动响,黑暗中一个个鬼魂出现了。一根根雨丝都在反光,一条条雨线都是镜子的折射面,渔人码头上群鬼再次聚会,影影绰绰,形形幢幢,讥笑着嘲笑着讪笑着耻笑着嬉笑声起起落落,几乎没把这个停车场变成笑声大赛。
我大喜,先弯腰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然后问道:“各位前辈,有谁知道我这个现状该怎么回到我的身体里?”我不一定非得要靠小马哥是不是?这些鬼里头,有的是千年之活化石,什么事没见过没经历过?一个小小的后生仔,来这里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凭什么他就那么牛叉,比老人家们要呼风唤雨,本事大得多?不过我也抱有怀疑,这弄来五年后的雨这样大的手段,不像是眼前这些废柴做得出的。这个,除了本事手段,还要有一股子霸气吧?
果然那帮棺材瓤子摇摇头,宽袍大袖的晋代风流人物说:“此地甚好,为何要走?生而短暂,不如夜游。”说完就走了。
我喂了两声,博冠峨带的先秦高士冷漠地飘开,嘴里念的是:“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老厌物来这里来兴的什么黍离之叹,真是多事。我冷冷地说:“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此废柴哉!”好在他也听不懂我后添加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自管自一咏三叹地飘了。
老人们都是些明哲保身的,拱了拱手,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只有新近一两百年的青年才俊还有点骨头,一个中山装的五四青年越众而出,说:“反封建反压迫。人家小妹妹不愿意,你不可以这么做。”身穿西装的成功男士说:“你前天确实说过要我们看见了搭把手,如今我们看见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做老大也很久了,你这件事做得不好,也该换换了。”小马哥冷笑说:“怎么?是你想做了?”西装男士说:“当然不是我。按老规矩,谁赶下你,谁做。你不就是这么上来的吗?”
小马哥环顾一下众鬼,哈哈大笑说:“那你们谁来?”
群众默然退后,连激进的五四青年都后退了两步。我看了心一寒,没想到居然会成为这样一个局面。我以为“人,生而平等”只是路马丁先生的一个梦想,在现实社会中不可能产生,没想到连鬼生平等都不可能,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小的江湖,要做老大,还要上PK台。小马哥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并没有多久,却已经成了老大,而听他们的口气,他这老大还是凭本事夺来的,那他的本事,眼前这些老鬼们都是比不上的了。我是叫来了帮手,却原来都是大BOSS的手下败将,全是一群废物,空留一地炮灰,没有一点用处。
我站在当中,失望之极,问:“你们都不知道吗?怎么你们做鬼也没点进取之心,也不说多学点本事,就任得后辈小子爬到你们头上去?这难道是什么尖端科技,就没个谁知道?还真是除了我就没有谁来试过?你们真是没出息。”
群鬼被我埋怨得面目无光,纷纷隐身。西装男士经过我身边时说:“小姐,非是我们不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你放心,我们不走远,我们会在一边替你叫油助威的,你自己想办法吧。”说完就不见了。
小马哥见了这些胆小鬼越发笑得欢愉。我白白让他看了一出好戏,白白娱乐了他一番,气得我束手无策。老前辈都拿他没有办法,我一个小鬼又能有什么大的作为?再怎么做还不是瞎折腾?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再一次在心里唱响《国际歌》,为自己打气,然后去小马太太央告说:“嫂子,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你劝劝他,他没准儿听你的?你开头叫他回去吃饭那两句就很有气势,可惜后面的话就说得没意思了,凭什么为了他要改变你自己呢?你要让他自己来发掘你的好处。”
小马太太听了,居然不生气不动粗,还跟我探讨起御夫术来,问:“是吗?我开头两句话说得真的有大老婆的派头?那哪句话说错了?”
我说:“你说打从明天起你就去读书就句话就完全是多余。他不喜欢你,你就算是一本百科全书他都也不会翻一页,他要是喜欢你,你就算是百度加谷歌他也不会嫌你书呆气。”
小马太太半信半疑,问:“那他为什么说喜欢你能言善道?他要你陪他聊天说笑的?”
我干干脆脆地回答说:“能言善道一定要读书?那韦小宝就是状元了。”
小马太太对韦小宝是谁一点也不关心,只是对我的话将信将疑,又问:“那他是为了什么?你也不好看呀。”
我是不好看,那你也不用再三再四的说吧?我心头有气,就没好气地说:“他?他就是魔症了。这是东北话,用上海话说就是伊脑子搭牢了,用广东话说就是黏线啊,用四川话说,就是神经短路了。用普通话说,就是这人有病!”
小马太太见我诋毁她老公,马上不乐意了,说:“你才有病!你才黏线,你才魔症,你才脑子搭牢!你们全家都有病!黏线!魔症!脑子搭牢!”
我一摊手,冲小马哥说:“看见没有?这么可爱的老婆,你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小马哥被我们两个女人搞得哭笑不得,焦头烂额,觉得面子扫地,又觉得他老婆不给他长脸,一把抓住小马太太,拖过去就骂:“就你这样的,两句话就被人支得团团转,也配做我的老婆?我一巴掌打死你。”
小马太太放声大哭,说:“我死都死了,你打不死我!我是为了你才死的,你就一点不心痛?我们在世的时候,也曾恩恩爱爱过,怎么一做了鬼你就变心了呢?从前你虽然女人多,可也没说过要另外娶老婆,你在外面花酒地厌了,总会回来吃我为你熬的绿豆粥。怎么你做了鬼,倒不要我了呢?我知道了,你是做了鬼了,用不着吃粥了,就不要我这个煮饭婆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我都为你死了,你还不满意?你到底要我怎样?是不是要我再死一回?”
八点档苦情戏就在我面前上演,我实在是懒得看这一对夫妻耍花枪,怒喝一声道:“住嘴!”那两人一齐转头看我,我朝他们一揖,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这样的戏码一点都不好看。小马哥,请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回到我的身体里去,你说你硬要把我拉来夹在你们当中算怎么回事?你太太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就一点不感动?”
小马哥忽然一咬牙一跺脚说:“这样哭哭啼啼的一个女人,你让我怎么喜欢她?”咦,他倒对我叹起苦经来了。
我嘿嘿地笑,说:“隔岸看风景,总要漂亮些。你是没看到我为了我情人是怎么哭的,哭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肉麻话说得不比你太太多?你太太对你不错,贴心贴肺的对你好,换了我,跟你离心离德,你有什么趣?我的心又不在你的身上。”这人真是脑子搭牢了,非要一个看不起他的女人做老婆,果然人都是蜡烛,不点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