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那个叫什么来着?“惺惺相惜”啊。识英雄重英雄,我恨不得扑上去叫一声“知音”啊。我怎么就那么觉得我和他有共同语言啊?
小白脸不再跟我们兜圈子,咳嗽一声说:“明夫人和意哥的结婚证明?”
我不再为难他,说:“夫人是大哥遗孀确实是没法证明,不过我手上有我大哥留得我嫂子的信,说他的一切财产都由我大嫂继承。罗意现在的财产有多少?为什么要拍卖这所房子?”
小白脸像是颇为惊讶,说:“真的?”我点点头。小白脸说:“不少于这个数。”伸出手指比了一下,我问:“单位是亿?”小白脸不悦地说:“那当然。”像是不是亿就不足以说明罗意的巨星地位。
我好奇心起,问:“那如今是一个什么局面?”
小白脸说:“由于意哥没有遗嘱,他的财产就要由他的父母来共同继承,但同时还有几位女士也声称她们拥有罗意的一部分财产,局面就很混乱了。光是他父母的各执一词就已经很让人头痛了,就好比这幢房子,谁都想要,可银行的分期贷款还没有还清,他们又不想还,就只好由银行收回,再拍卖,拿了钱再分。明夫人手里有遗嘱最好,只要手续完备,这一团乱麻就可以很快梳理清楚了,那帮吸血鬼律师也好回家去,别没事就来盯着,时不时寄张账单来,让我们付每小时几百元的费用。谁知道他们干了多少事?这里头又有多少是虚账花账假账?”
我一拍手,大声说:“汤姆?克鲁斯的《金钱陷阱》,他们那个律师事务所就是这么干的。”小白脸一拍大腿,说:“对。”我俩相对哈哈大笑。小白脸说:“妹妹还真的对电影熟悉啊。”我得意地说:“那当然,我哥是做一行的,我不熟悉怎么行?”小白脸说:“那我可以看一下意哥的信吗?”
我早在吹牛的时候就想到这个了,当下不慌不忙地说:“没问题,我上去拿就是了。姐姐,你陪陈先生坐一下,我去去就来。”
明姐听我的话,对小白脸微笑了一下,小白脸顿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夫人的芳名是什么?可否见告?”
我白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是见色忘义,好歹我骗他说这位是他意哥的夫人,朋友妻不可戏,知道不?何况刚才还和我说得那么投机,一见美女就忘乎所以了。我哼一声,上到二楼小客厅,罗意坐在沙发角落里,见了我直皱眉。我轻轻一笑,说:“还记不记得我们说过要开公司?这下还真开上了。”
罗意问:“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可不就是鬼点子嘛?我笑说:“你们在这里,一时半会儿又不走,不要一个地方落脚?和人同住一室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弄来自己住。你写个条子,我拿给明姐,就把你的财产全部转到明姐手下,那这里就是名正言顺的鬼宅了,谁也夺不去。要过户的话,可能要明姐的身份证明,这个我估计很容易,你请小马哥出面,搞套假护照什么的,应该是分分钟就搞掂的事。我就让陈布朗做明姐的经纪人,由他继续打理你的财产,他要黑点就黑点,谁让他熟悉呢?”
罗意微笑着摇头,说:“你的小脑筋不知是怎么动的,这么好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吐一下舌头,说:“君子可欺之以方。你是甩手掌柜当惯了,他们要骗你还不容易?我是恶作剧搞着玩搞惯了,不惹事生非就过不得。”拉开小客厅里一张安妮女王式的小桌子,里头果然有纸笔,我铺在罗意的面前,说:“写得含糊点,越马虎越好。日期就写…嗯,你去年什么时候一个人度假的?”
罗意说:“春节吧?我春节时一个人去了…”忽然不说了。我嘿嘿一笑,不去揭穿他。他去哪里,我没兴趣知道,估计又是和什么女人在一起,会不会是蒙西西?罗意拿起笔,想了想,写了一行字,最后签了他著名的龙飞凤舞的花名画押。据说这个签名是经过专家设计的,要签得又简单又好看,一笔到底,不用停顿提笔,这样在给粉丝签名时才有速度,还显得极有文化。
我拿起纸来看,他写的是:我罗意,在我有生之日和死后,我的所有财产都由我和夫人明明共同支配。后面是签名和日期。我朝他竖一竖大拇指,说:“写得好,这个看上去不像遗嘱,倒像是对爱人的保证。”我吹干一下墨迹,把信纸在窗帘布上一阵乱擦。昨天清洁大妈们来打扫,只是给家具抹了灰打了蜡,窗帘上的灰倒是吸过,但没取下来洗,难免会有残留,我用窗帘在纸上抹一抹,那纸看上去就只有八九成新了。反正不过是去年年初的东西,再旧也有限。
我把那张神鬼莫辨的宝贵的值N多个亿的纸折好,套进一个信封里,举在手上,一摇三摆地下楼去。小白脸和明姐言谈甚欢,一点没去注意我在楼上搞咩鬼。见我坐下来,还颇不乐意的样子,像是怪我打搅了他泡美女。我把信封放在茶几上,推过去,说:“陈大哥,你是我大哥的好朋友,那我也叫你一声大哥吧。是这样,明夫人对财务问题一窍不通,我也要回去继续读书,将来她一个人在这里,遇上什么事,要找个人帮着拿个主意的都没有,不如陈先生继续做她的经纪人和财务顾问,帮她投资和打理一切事务,就跟从前帮我大哥一样,行不行?我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陈大哥是个大忙人,客户都是说出来要地动山摇的巨星级人物,一定没空理会明夫人的杂务。可我们都是不懂这些的小女人,不靠陈大哥,叫我们又能去靠谁呢?陈大哥,你说好不好?”
我靠,刚才小白脸吸血鬼拿罗意的一笔小钱想引我们上当,我没上钩,那是因为我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小女鬼。但他那套说辞很灵光,是人都要动心,我马上活学活用,用N个亿的金钱去腐蚀拉拢他,我倒不信他也能做得到。美女加黄金,是个男人都要心动,除非他不是人,跟我们一样也是鬼。
他当然不是鬼,他只是个见钱眼开的吸血鬼。听说有这么一笔好生意,陈布朗先生的眼睛都绿了,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一口答应,说:“这叫什么话?意哥是我的好朋友,他如今不在了,我帮他照顾他的遗孀也是应该的。等遗嘱拿去公证了,一切定下来,明夫人的事就交给我去办,妹妹你尽管去读书好了。”拾起几上的信封,拿出十足分量的那纸薄飞飞的纸来,看一遍,惊讶地说:“真的是意哥的亲笔!”
我装模做样哼一声,面带气恼地说:“陈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假的?你还自称是我大哥的好朋友,原来竟这样不了解他的为人吗?他难道是那种不照顾亲人朋友的人吗?他身边的人哪个没得过他的好处?当年他拍《黑衣侠》的时候,不是给他的替身每人都送了一辆摩托车?明夫人是他的夫人,他当然会照顾她的了。”
小白脸的脸居然红了一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和意哥这么熟,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他的夫人?我只知道他要我买下蒙西西的…还有这个上头的日期,那个时候意哥不是去了塔溪堤,和那谁…”看一眼明姐,咽下某个女人的名字,说:“碰面,机票还是叫我去买的。”
眼看谎言要穿帮,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废话!我那心跳得了吗?)地说:“烟雾弹,我大哥不就怕让媒体知道吗?这一招叫叫声东击西。‘声东击西,去抢棉衣’,哈哈。陈大哥,这句台词是哪部老电影里的?”
小白脸被我难住了,说:“我想不起来。”我不屑地说:“还干这一行的呢,一点都不敬业爱岗。”看他脸色不好,我嘻皮笑脸地说:“其实我也忘了,就想找个人问一下。好像是《挺进大别山》什么的?”小白脸被我这么一胡搅,有些头昏脑胀,关键问题是什么也抓不住了,只随便找个问题问:“那明夫人的身份证明呢?”
我说:“下次你来我再给你看,一下子我不能把手里的底牌都亮给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捅给新闻界?”
小白脸马上说:“夫人不是这个圈子的,当然不必出头露面,有我去办,你们放心。”
我点点头说:“我当然放心,我大哥都放心把他的事都交给你,夫人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我拿起那个信封说:“那这个,还是由夫人保管着,需要的时候你再来拿,最好是拿复印件去,这么重要的物证,弄丢了可不得了。”小白脸点头称是。我看看外头黑乎乎的天,问:“现在什么时候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女人,就不留你吃饭了。”我得赶紧把他打发走,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办呢。
小白脸说:“才四点多,不过是因为天色暗,才看起来像晚上。夫人和妹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你们两个一定也没心思自己做吧?我陪你们出去用餐如何?”
我说:“不了,下雨天,出趟门怪麻烦的。听说这酸雨对汽车什么的都有损害,陈大哥在这种天气还出来办事,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小白脸嗯一声,说:“我也看过新闻了,没想到一场雨,有这么大的危害。”看看我们确实没有出门的意思,又不开口留他,只好站起来说:“那我走了,夫人就别送了。”
我说:“不送不送,走好走好。”三下两下把小白脸赶走了,临出门他还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明姐。明姐摆出她一惯的仪态,微笑不语,小白脸眼泛桃花地走了。
情义无价
陈布朗先生一关上大门,我就跳起来,冲到二楼小客厅,对罗意说:“不得了,大哥,你这个经纪人是个色鬼。”说到“色鬼”两个字时,我把声音放低了,生怕让明姐听见,“你是没看到他看明姐的眼神,色眯眯的,秋波是一个接一个,我看他是想人财两得,心里不知在玩什么花样,说不定想把明姐娶过去,那你的钱就是他的钱了。你要当心啊。”
罗意好笑地站起来,往楼下走,说:“我当心什么?你这丫头老是搞不清我们面临的状况,以为什么都是真的一样。你不操心你自己的事,倒对这些无用功上心得很。”
我跟在他身后,有点心虚地说:“哪里啊,我不是把他哄出门去了吗?一间空屋子里忽然多出来两个女人,谁见了不疑心?亏得我舌灿莲花,把他糊弄过去了,不然,他叫来警察保安什么的,要查我们的身份,我们还不知怎么办才好呢。你自己交友不慎,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还不知道他黑了你多少钱呢。说真的,大哥,这人以前干过什么坏事没有?比如抢你的女友,下你绊子,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罗意说:“他拿我的钱,我是他老板,他那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至于黑不黑的…”
“就跟韦小宝韦爵爷一样,对下面的人手松点,人家自然跟你做事?”我笑着接口。
“不错,你事情经历得不多,书读得不少,就是这么回事。”罗意在屋子里转转,揭开一角窗帘,说:“这雨这么个下法,我们还真不好出去。”
我问:“你要出去?又去渔人码头?去干什么?为了我的事?”
罗意把窗帘掀开更大一些,说:“嗯,不然我们回来干什么?”
想起我可以回去,顿时兴奋起来,却也有点舍不得他和明姐,我说:“那大哥,你和明姐打算怎么办呢?你们是不想回去的吧?就这样留下来,和小马哥一样游戏人间吗?”
罗意沉默了一阵,说:“我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灰,照说留下来也没多大意思,但既然来了,不如停一停看看,目前这种情况,也是一番际遇。再有,”他笑一笑,“你不是帮我把房子都抢下来了吗?我不住,也对不起你的一番好意。”
我和罗意都哈哈大笑,没想到我和他从鬼域里结交,还真的成了兄妹和朋友。我想起一事,问道:“那我回去以后,会不会不记得你们?”
罗意失笑,说:“你一觉睡醒,生你的孩子过你的日子去,要记得几个鬼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不记得最好。”
我仔细想想他的话,说:“大哥,你说得没错,这样的事,不记得最好,要是记得,不是成妖怪了吗?那于理也不合呢。”顿一顿,又说:“小马哥没说什么时候吧?那我帮你把财产过户的事做好再回去吧,你不方便出面,明姐对这些又完全不懂。”不知道这么大宗的财产过户要花多少时间,但如今他们面临的局面,我又怎么能一走了之?
罗意看着我,叹一声道:“没想到我罗意,在死后能遇上你这么重情重义的朋友,为什么我活着的时候没有碰上一个?那个圈子里,除了算计,还是算计,每个人的感情都包裹着几层糖衣,外表华丽好看,不知道里头究竟是怎样的祸心?”
说得我汗颜不止,忙说:“大哥别这样说,我也就是喜欢多管闲事,评论是非,这不是从前过日子过得闲,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做吗?”
罗意仿佛在思考什么,看着黑黑的玻璃窗说:“如今你那边是等着你回去,你父母爱人还有你的孩子,人命关天的大事,早回去一刻是一刻,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变化?你为了我们要是错过这样的机会,那就太不值得了。”
我也正经起来,说:“大哥,事有轻重缓急,我已经躺了那么几个月了,再多躺几天能出什么事?但这房子说不定明天就要被拍卖掉,万一出现这样的情况,你和明姐去哪里?”
罗意露出嘲弄的笑容,说:“没想到鬼也有住房问题。”脸色一正,说:“小妹,一直以来我都仰仗你,你小小年纪,这么有担当,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好不惭愧。如今你家人已经找到,是时候离开回去了,不要再担心我的去留。”说着露出他颠倒过亿万观众的笑容,转头回去说:“布兄,你好。”
我一惊,忙跟着转过头去,就看见陈布朗兄弟站在客厅大门口,小白脸变得煞白,跟他胸前的白衬衫有得一拼。然后他就咕咚一声,倒在了门前的一块地毯上。
我惊声尖叫起来,倒像是我遇上了鬼,我叫道:“大哥大哥,你没事吓唬人家干什么?”
窗外黑乎乎的,那玻璃窗就是面镜子,我和罗意站在玻璃窗前说话,他拉开窗帘看外头的风景,自然镜子里就照出我们身后的物体。我和他的身体在镜子中反映不出来,但陈布朗兄弟的影子却出现在了镜子中,罗意就是在镜子里看到了陈布朗去而复返,才做出了决定,说了那一番话。
明姐被陈布朗吓住了,过去低头看他。我说:“大哥,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罗意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站在我这一边的。这个人虽然贪财好色,但也讲点义气,不然我们不会合作这么久。你去做的事,我的事,有他帮忙就可以了。”
我承认他说得有理,但还是撇撇嘴说:“看他这点出息,见个鬼就晕过去,”我完全忘了我昨天见了罗意的青面尖齿也晕过去一回的事实,也枉顾活人猛地见到死去的熟人时的自然产生的惊惧,只觉得这个小白脸没用得很,罗意用他,会不会押错了宝?“我借他几根鸡毛凑个胆子,他也不像是可以做得鬼魂经纪人的主儿。”
罗意笑说:“有钱撑腰,胆子还有大不起来的?我有这么几个亿,不怕他不肯。有人把灵魂卖给魔鬼以换取名利,我不过是要他像以前一样的为我服务。”
我对他的敬佩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真的没有白认这个大哥。虽然他有的时候有点脑子不够灵活,让我觉得他白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但关键时候,还是挺身而出,很有担当。为了我这个糊里糊涂混成的兄妹的义气,他一咬牙一跺脚,牺牲色相了。我眼冒红心地说:“好,有胆有识,有谋有略,这才是天皇巨星的范儿,这才配得上罗意的光辉形象。有道是酒壮怂人胆,钱撑英雄腰,大哥,了不起。”我一激动,就语无伦次了,再一想这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忙加一句:“自然他是怂人,你是英雄。”
罗意无所谓地笑一下,说:“都一样都一样。”过去蹲在陈布朗的身前,拍拍他脸说:“布兄,布兄。”
我赶紧去把大门关上。一个陈布朗就这样了,要是让更多的人看到罗意,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我和明姐不要紧,谁也不认识我们,罗意可是大明星,又是这里的老住户,给人看见了还得了?
陈布朗晕了这一小下子,等三魂七魄都归了位,慢慢醒了过来,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明姐那关切的脸,他小子居然笑一笑说:“夫人,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我是回来取伞的。”
明姐温柔地微笑,眨了眨眼睛。陈布朗心花怒放,一瞥眼看见明姐身边的罗意,却是眼睛都不眨盯着他,小子心头不知转过多少个弯,白脸青了又绿,紫了又黑,咬牙说道:“夫人,我会照顾好你,会照看好意哥留给你的财产,请意哥放心去吧。”
我像看戏一样的坐在一边,忍笑忍得肚子痛。好个陈布朗,这下我对他稍稍改观了,见了鬼还有这份定力,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的人,罗意没有看错人。我猜陈布朗此时的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我是真的看见罗意的鬼魂了吗?他的鬼魂守在他夫人身边,是不放心吗?那好,我就让他知道,我陈布朗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我们兄弟一场,我不会如何如何的吧?所以他才借对明姐说话的内容,传达给罗意的鬼魂吧。
我适时插进去说:“陈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呢?要不要紧?我扶你起来吧?”
陈布朗摇头说:“我没什么,刚才就是有点眼花。”看都不看我一眼,死死地盯着罗意,嘴里却对明姐说:“夫人,意哥过世以后,你没觉得身边有什么离奇的事发生过吗?”
明姐温婉地笑一笑说:“没有。”
陈布朗自己爬起来,看看我又看看明姐,再看看罗意,小声说:“罗思小姐,你呢?”
我一本正经地说:“有啊,我常常觉得大哥没有死,还时不时地回来探访我们。我知道他是舍不得离开他的夫人,想想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没个依靠,他去得也不放心啊。”
陈布朗拼命点头说:“我相信我相信,意哥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一定会舍不得他的亲人的。你们放心,我会替他照顾你们的。”
我相信这个时候才是他的真心话,前头都是在敷衍我们,要不就是想黑罗意的钱,这一下看见罗意的鬼魂守在他夫人的身边,才是真的老实了。有什么比一个鬼出现在眼前更可怕的事?
陈布朗先生额头上冒出汗来,我好心地说:“陈大哥,你热吗?不会吧?这天下了一天的雨,气温很低呀。”陈布朗摸出手帕擦擦汗说:“不热,不热,就是有点冒虚汗,也许是气压太低的缘故。”
罗意看我戏弄陈布朗也差不多了,忽然决定开口了,他张嘴说道:“布兄。”
可怜的布兄再一次栽倒在地毯上。
《雨中曲》
我拍手大笑,连那么温文的明姐都忍不住莞尔,罗意也笑了出来。我说:“大哥,这下尝到点捉弄人的乐趣了?你平时也太古板无趣了。”
罗意笑着拍陈布朗的脸说:“布兄,布兄?”
陈布朗哼哼叽叽地醒过来,一眼就看到罗意在对着他笑眯眯地看,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咯嗒咯嗒牙齿打颤的声音,颤了又颤,终于大声叫道:“我的妈呀。”
罗意说:“布兄,好久不见。”
陈布朗的眼睛骨碌碌滴溜溜地转了十几圈,看到我,青唇白脸地问:“你看到什么了吗?听到什么了吗?”
我说听到了,他脸上一喜,我接着说:“我听见你叫你的妈。”他脸又转青,疑神疑鬼地,鬼头鬼脑地小声问:“你就没听到别的人在说话?比如…意哥?”我点头,把手按在心上说:“我大哥的话,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响起。”
陈布朗被我弄得一个头有三个大,跳起来说:“我是说意哥在说话,是真的在说话,你就没听见?”
我问:“他说什么了?”
陈布朗抓狂,一双眼睛东看西看,说:“他在叫我的名字,说好久不见。”
我又问:“那又怎么了?”
陈布朗大叫一声说:“可是意哥死了呀,死人怎么能说话?”
我十分奇怪地问他,“你要是想他,他就活在你的心里。我也常和他说话的,”我抬起头,用45度角仰望屋顶,说:“大哥,你在吗?”
陈布朗咬牙切齿地说:“你…你疯了!”
我咯咯地笑,说:“明姐,这人像是不太喜欢我大哥,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似的。现在不是鬼月吗?大家都在想着法儿的招魂,要和失去的亲人见上一面。昨天晚上我还在乌澧江边看见有人放河灯,这事电视新闻报道了没有?”
陈布朗居然点了点头,我倒是一呆。我只是随口一说,隗小子做出这样浪漫的事,应该是会引起公众的注意的,如今的媒体是没事都要找事,何况是有人生事呢?何况是这么浪漫深情的句子飘在水面上呢?我收拾起我的嘻笑之心,沉默了。陈布朗说:“中午的午间新闻已经报道了,说有人把诗句联成荷花灯放进江里,民众对这件事的关心,还超过了这该死的酸雨。有人用家用DV拍下了河里的灯,张大胡子都说很感人,要拍进电视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