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琰哈一声说:“难道她经常哭吗?经常到你都可以注意到并且总结出经验来了?”马骁说:“你自己问她,是不是个爱哭鬼?看个小说也哭,看个电影也哭。上次看看个动画片,我看了笑得肚子痛,她在那里哭个稀里哗啦。”马琰白他一眼说:“跟你没有共同语言,懒得理你。”对念萁说:“你吃的什么药,给我一粒。我现在三叉神经也一跳一跳的痛,不吃药有得难受。”
念萁取出散利痛给她,再把矿泉水递给她,问:“姐姐也有偏头痛的毛病?”马琰说:“岂止偏头痛,我是受了冷风吹也痛,熬了夜也痛,大哭了以后也痛,其实就是你说的,三叉神经痛。这个地方敏感,情绪一波动,就痛了。”伸手悄悄指一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睿,说:“为了…的问题,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就落了这个毛病。”喝口水,把药吃了。
念萁听她这么说,悬起的心放了一半下来,也许真的太太年老眼花,看错了呢?
小睿听见她们吃东西吃得热闹,转头说:“我也要吃,我也头痛。”
马骁斥说:“药有什么好吃的?你当是巧克力豆呢,别人吃你也吃?”
小睿说:“那我要吃巧克力豆。”
马骁说:“好,咱们吃巧克力。”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小筒巧克力豆来,塞在小睿手里说:“打开来,给舅爸爸也来一粒。”
马琰说:“别给他吃巧克力,小孩子吃了巧克力要坏牙齿的。”
马骁说:“坏了就坏了,咱们马上就要换一口好牙了。”张嘴把小睿送到他嘴边的巧克力豆含了,说:“姐,你也变得婆婆妈妈了,什么小孩子不能吃糖吃巧克力的?我小时候你不是专买黄油球糖给我吃?我现在不是一口好牙?好得可以去做牙齿广告。”咬住上下齿,咧开嘴唇,朝小睿做了个怪脸,小睿也学他的样子,回敬他一个牙齿广告。
马琰看了只得摇头笑,对念萁说:“这两人,一对活宝。”
念萁听了脸上在笑,心里却空落落的,太太说的关于她的身体凉,不容易有孩子的话又升上她的脑中,赶也赶不去,压也压不下。她没想到马骁这么喜欢孩子,她也没想到他是真的有当好爸爸的潜质,如果太太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有孩子的话,她该怎么办?
念萁打起精神说:“也给我一粒,我们只要每天早晚都好好刷牙,吃点巧克力有什么关系?”小睿倒出一粒巧克力在手心,侧转身子把糖放在她的手上。念萁把他的小手握在手里那么一小会儿,觉得温暖柔软得就像巧克力化在了舌尖上。
马琰说:“看你们吃得这么香,我也馋了。”小睿马上又倒一粒在手上,递给后座的马琰。马琰说:“我怎么像是又回到了幼儿园,排排坐,吃果果了?”
马骁说:“我倒觉得你像老妈,我就跟一睿一样大。”
马琰叱道:“长姐如母你没听说过?”
念萁听两人言来语去的,不觉好笑。她从来没有兄长姐姐来呵爱过她,姐姐的卫护和妈妈的又不一样,让她对马骁和马琰的感情不禁羡慕。
车子开了一程,小睿说想睡觉,马琰说那你和舅妈妈换个位置,你睡妈妈这里吧。马骁把车停了,念萁和小睿换了位置,马琰把小睿横放在座位上,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一边用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额头,把额前的头发朝一个方向抚顺。念萁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着这一幅母子图,心里一酸,差点就要掉泪。回身坐好了,闭上眼睛假寐,仍然感觉到马骁不停在用余光看自己,便牵牵嘴角算是在笑,微微侧头,用口型说:“开车。”马骁咧嘴一笑,像是放了心。
一个多钟头后便到了杭州,马骁还真的把车开到省博,小睿睡了一路,正好醒了,马琰也打了会儿瞌睡,车子一停,都精神了,马骁锁了车,四个人往里头去,马骁抱在小睿,马琰和念萁偶尔低声交谈一两句。一会儿小睿说要妈妈,马骁把他放下来,马琰牵了他的手,一处一处慢慢看,指指点点,不久落在马骁和念萁之后好长一段路。稍走一走,两对人便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博物馆里的人又永远都不多,有几个厅根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两人走马观花地胡乱看一遍,马骁拖着念萁的手,走走看看,又在她耳边说:“一早上都没怎么说话,不舒服吗?”
念萁只得说:“是挺难受的,能活到太太这么大年纪,要经过多少事情啊?她的生活就是一本中国现代史,什么都经历过了,却这么坦然善良,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点不如意。其实看她的家庭,想也想得到中间这些年是吃了些苦的。”
马骁白她一眼,说:“想了这么多?有时间不好补个觉?我看你头痛纯粹是自找。”
念萁知道他明是在埋怨她,心里却是在疼她,偏偏好话都不好好说,说出来就像是在说她,领会到这一层,一时又想起他的好来,一时又想起自己的身体来,柔肠百转的,只把手臂绕在他腰上,静静地走在博物馆的楼道里。
马骁伸手揽着她的肩头,走到一个楼梯拐角处,看看没人,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念萁仰面相迎,马骁一低头就吻到了她嘴唇。他忽然想起很久远之前的一件事来,那时才和念萁相识,第一次在咖啡馆见面,离开后走在街头,念萁的肩头在他的腋窝下,那个时候他就想,这个高度正好方便接吻。
原来他是这么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他喜欢的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想到这么长远的问题,果然当时的直觉是正确的。他把念萁带到楼梯角,把她压在墙上亲吻她。博物馆的环境那么肃穆安静,就像是大学的图书馆,马骁像又一次回到了校园,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吻他喜欢的女孩。
四二章 凉茶非茶,女人非人
从桐庐回来,马骁觉得念萁有些变化,到底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他不是念萁那样心思细腻的人,他只是觉得她变了,变得更加温柔安静,本来温柔是一件好事,现如今温柔的女人不多了,可是太安静就有点让人发毛。
她会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书,可看着看着就会陷入沉思,有时又会从书本上抬起头来,悄悄地注视着自己,不知脑子里在转什么念头。等他转头抬眼或是看向她,她又会慌忙地把眼睛移开,不和自己对视。
这和当初的情况又两样了,当初是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完全当成透明,只有在床上才有怨气或恨意,现在是白天温情脉脉,夜晚爱意绵绵,却是隔着层纱。照说两人这一次旅游,完全补上了蜜月的遗憾,两人之间不该再有隔阂才是,可怎么又成了这样的局面?
马骁不敢逼她,他怕他好不容易经营得来的关系又被他搞坏了,因此她不表示有意燕好,他也不索要,晚上睡下后,只是把她抱在胸前,和她说些白天的闲言。他有一个星期没有和她□了,憋得他难受,明明她就在怀里,也抱着也搂着,也爱抚着她的胸和腰,也亲吻着她的耳朵和脖子,却不能尽情。他想他暗示得已经够明显了,每个夜晚每个清晨他都把他的要求贴在她的腹部她的腰后,她不会感觉不到,但她就是不做任何表示。她只是很温柔地轻轻偎在他的怀里,偶尔抬起头亲一下他的脸他的喉节,眼中是温柔的爱意。
他算一下她的生理期,是不是还没过?在杭州那天早上她说来了,过了一个星期还没结束吗?她以前像是没这么长。也许是吃了避孕药和事后避孕药的关系?好像这两样药都会引起月事的紊乱,也许真的是因为这个,把时间延长了?按她的害羞的性格,肯定不会跟他明说,所以才一脸抱歉的样子,尽可能地温柔地安抚他,却不敢鼓励他?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吃药了,换他来做个工作好了,虽然他不喜欢中间停下来耽误情绪,可总比这样好吧。
这样想好之后,星期六的晚上,两人各自洗了澡,念萁做完睡前皮肤保养躺上床,他把手上的《国富论》扔开,关了灯,把她抱在胸前,慢慢地轻轻地亲她,在她耳边说:“你完了没有?要不以后你别吃药了,还是我来吧。我看你的身体对这药的反映很大,你本来就弱,怕是不太适合。”
念萁听了把手臂勾在他脖子上,不说话。她一做这样的动作,他就知道她是有意思了,便用了三成的力气吻她的嘴唇,哄她打开来和他热吻。念萁这次却不肯,避开脸去,轻轻说:“明天好不好?今天不行。”马骁把手伸进她睡衣里面,摸到她的背上,果然有一层薄汗。便问:“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还是吃粒药?”念萁的脸擦了擦他的下巴,像是在摇头,说:“是你抱得太紧啦,你自己也出汗了。”马骁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热,便闷笑着说:“那怎么办呢?要不我睡沙发去?”念萁搂紧了不放手,马骁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等了一会儿,只等到她的一声微微的叹息。再过一会儿,睡意上来,两人便都睡着了。
第二天念萁说她和朋友有约,已经开始上班了,除了周末周日,不再有时间和朋友见面吃饭。马骁自然不会反对,便说那我回家去和小睿玩去,再不玩就没得玩了。要不你见完朋友来家吧,我们吃完晚饭再回来,你要是玩累了没精神做饭,我和姐姐会做好的。念萁说不了,我们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也许吃完饭还要逛街看电影,我自己先回家吧。马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在父母家和马琰小睿吃完饭,陪他们说了些话,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念萁早就在家,把家里清洁了一遍,地板拖得可以照出人影,家具上有家具蜡的芳香,客厅里暗着灯,阳台上却点了一盏香烛,他进屋换了拖鞋找过去,看见念萁坐在她的老位子藤坐垫上,穿着一件过膝的睡裙,裙摆罩着屈起的膝盖,她的双臂抱在膝上,听见他进屋的声音,正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带着笑,问:“姐姐有没有骂我没去?小睿有没有想我?”
马骁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头说:“都有,还有爸妈,也问你怎么没一起回去,你看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我光是回答他们的问题,就罗嗦了一大篇,字数多得可以写论文了。你洗过澡了?那我也去洗吧,你衣服洗了没有?”
念萁把头在他胸前靠一靠说:“没有,等你回来一起洗。今天我穿的棉T恤和布裤子,不怕和你的衣服在洗衣机里一起搅。”说完笑一笑。马骁拧拧她鼻子说:“记性这么好干什么?没听说过难得糊涂,糊涂是福?”两人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天马骁怪她不肯把她的衣服混着他的一起洗,两人就在那天差点闹翻,却也是在哪天开始了合解。难得她肯把过去的不如意拿出来说笑话,可见是再不介意了。
马骁想起那天,一时情动,把她抱紧了死命地亲吻,就像两个月前的那一天,所有的不如意和委屈都在亲吻里得到释放,就像一个星期的那一天,两人在省博的楼梯角里,像一对热恋的情侣一样的亲吻,所有的爱恋和倾慕都在亲吻里得到述说。
那天吻得两人都不好意思,停下来喘口气,眼睛看着对方,像是新发现了什么。念萁先镇定下来,一把推开他,转身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马骁也进去用清水洗洗脸,心想真是疯了,我不是三十四岁的已婚男人,我是十八岁的毛头青年。
洗好脸从卫生间出来,念萁也皮光脸净地出来,见了他低头一笑,不好意思和他对视。马骁也觉得难为情,摸出手机来打马琰的电话,问她在哪里。两边说好在大厅等,马骁收了电话,说我们去大厅吧,两人并肩走着走着,两只手不知怎么又牵到了一处,也不知是谁先伸出的手。
这次又是这样的忘我,念萁被吻得眼角都是春意,不好意思地先推开他说:“你一身的汗,别害我白洗澡。”马骁放开念萁,低笑道:“要不我们一起洗?”念萁红了脸呸一声,倒了一杯茶给他说:“你喝点冷茶吧,省得虚火上升流鼻血。”马骁晚饭吃得有点咸,还真渴了,拿起杯子一口喝干,又被那微酸的味道吓倒了,皱着眉头问:“你泡是什么?”看看茶几上的玻璃茶壶,里头黑黑沉沉的,外头天色又暗,蜡烛光线又昏,真看不出茶壶里泡的是什么。
念萁说:“我泡的玫瑰和百合,今天刚买的。香不香?”
马骁说:“香——香才奇怪了。你没事给我喝玫瑰百合,传出去我不要做人了,我做女人算了。”
念萁笑吟吟地说:女人不是人?
马骁站起来往卫生间去,回头说:“No men can kill me。I am no men。”用的是《指环里》伊奥温公主杀死戒灵时说最得意的台词。戒灵说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可以杀得死我。伊奥温公主露出她的女儿面目说:我不是男人。台词后面的潜台词是她是个女人。由此可证:女人不是人,因此马骁借来回应念萁的笑问。
念萁笑着捡起手边一个小靠枕朝他背后扔去,马骁回手接住,抛回给她,继续说:“I’m no men, I’m women。”
马骁脱下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开了洗衣机再进去洗澡,洗完澡衣服也洗好了,他只穿了条平脚裤,裸着上身就出来了,拿个盆装了衣服到阳台上来晾,念萁还抱膝坐着,烛光飘忽,脸上是哀伤的表情。马骁看着心疑,不去惊动她,念萁却已经察觉他的到来,起身接过盆来晾衣服,马骁给她递衣架,忍不住还是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念萁摇摇头说:“我没事,就是想起我那个朋友,她最近遇上点麻烦事,我开解不了她,只好替她担心。”马骁这才放心了。
两人晾完衣服,念萁的手凉凉的,带着湿衣服的水气,她把凉手放在马骁的裸背上,慢慢伸到胸前环抱住,脸贴在他背上,像一只小动物般的温驯,马骁把她背起来,她伏在他的背上,也像一只小动物般的轻盈。马骁转头回去问:“行吗?”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但两人都懂是什么意思。念萁亲吻他的背,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以后都不吃药了行吗?”
马骁说好。背着她在房间里慢慢打转,从阳台到客厅。
马骁说我还有那么多的葡萄草莓没用完呢,正好派用场,省得浪费了。
马骁说:你要什么?凸点还是螺旋纹?
马骁说:我讲个凸点的笑话给你听,你要不要听?
念萁轻笑说我不要听,肯定没好话。
马骁说:怎么不是,就是。我这个笑话准备好久了,一直想说,都没机会。你让我说吧。
念萁用牙齿在他背上轻磨,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又是准备什么时候讲给我听?
马骁说我们去蜜月旅行的时候我去买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想在第一次用的时候讲给你听。
念萁轻轻咬他的一点背上的细肉,说你这个坏人,就知道你想欺负我。
马骁说那我讲了?有一对情人,男的说他喜欢用凸点的,女的说我没感觉,男的说你当然没感觉,我是反着戴的。
念萁要想一想才明白过来,握起拳头捶他的肩说,果然你是个坏人,这样的东西你也敢讲给我听?都是你们男人之间的混帐话,我不理你了。
马骁说,那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什么呢?
念萁一口咬在他肩头说,不许再说,再说真的不理你。
马骁说,那就是说现在还是理我的了?行,我不说了,反正我说也说了,你也听见了。
念萁说,我没听见,我睡着了。
马骁说,我听见了,你赖也没用。
马骁说,今天行吗?我闭着眼睛随手抓一个行不行?我不挑就是了。
念萁说,我没听见,我睡着了。
马骁背着她慢慢从客厅转到卧室,卧室没有开灯,床上有一支玫瑰,床头点着香烛。香烛点了一半,已经快要熄了。
四三章 念兹在兹,失魂失智
因为还没立式开学,学校不算最忙,有时早走也可以。念萁有一份报告是周三中午才能出来,她下午忙忙地做完了手头的工作,便提早离开了,到了妇幼医院,先挂了号,再取出周日那天的领取凭条交给服务台的护士,护士依条码找到电脑里的文件,鼠标点一下打印命令,打印机便嘶嘶地在纸上打出一行行字来,那声音就像是调皮的学生在用指甲划着玻璃黑板,惊得人耳朵痛。
报告打印出来,护士唰一下从打印机上撕下来,交给她,念萁接过来仔细地看,一串串的医学名词,一个个的数字指标,她有点懂有点不懂,握着报告脚下无力地上了妇科门诊,门诊上显示的号离她的号还有一些,念萁在候诊区找个位子坐了,再把报告看一遍。
那天在桐庐,太太说她的身子凉,不容易有孩子,她便知道是真的有问题了。自从结婚以后,她的身体就没给她太平过,先是紧张得无法接纳马骁的求爱,后来又是一遇情绪波动就发热发冷,这两个月又因为服用避孕药和事后避孕药搞得经期推迟,人也疲劳气短。其实她早该来看病的,只要麻痹了,她只当是和马骁不和谐,是心理因素占了大部分,才会这样,却没想过是不是身体的原因。
学校每年有健康体检,她的各项指标都挺好,略有点贫血,那也是偏瘦的年青女性常有的,她自从离开大学,也没再献过血,学校的献血名额有外边的人员顶替,她也就不是很关心这个情况。
谁知婚后所有的不如意,更多的是基于她自身的病呢?一直以来,她虽然抱歉她的身体对马骁的抗拒,但也有怪他不解风情的时候。在他温柔的时候,在他愿意等她投入的时候,他们不是也结合得很愉快吗?尤其这两个月,他们的情况好得让两人都疑惑为什么前头会弄得那么紧张难堪,他们都在检讨自身的过错,马骁认为是他没有让她打开心扉,念萁认为是马骁没有表现更多的爱意,两人或多或少,都认为是马骁的原因多一些。不是吗?在他开始逗得她开心,陪她营造浪漫气氛之后,他们不是就一下子突飞猛进了吗?马骁一直心有歉意,哪怕是两人关系最恶劣的时候,他也不否认是他的鲁莽和不加体恤,才使得念萁不肯接受他。念萁虽然自认娇气兼矫情,也肯原谅马骁的急切和不管不顾,嘴上不说,心底深处还是有马骁太自我的怨念。
她也有想到过,马骁很正常,他的要求很正常,他的方式也很正常,不正常的只是她。是她非要有爱才肯做 爱,非要他表现出爱才肯施爱,哪怕他不肯说爱字,也要他有了十足的爱意才肯和他相爱。这一切原本都没有错,她的想法没错,她的固执也没错,她的坚持不让步还是没错,错的只是过程太慢长太折磨人,几乎要把两人的爱意和诚心磨灭,才在两人最后的相互妥协中得到谅解。过程如此漫长,过程如此磨心,要不是两个人都有渴望和对方相爱的要求,只怕在三个月中就吵着要离婚了。
念萁回视他们的婚姻,才发现哪怕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没想过离婚,马骁也没有一点点离婚的意思。她敢这么肯定,是因为她已经非常了解他,他对她有一种异常的迷恋,他在那些一夜夜一夜夜折磨人的夜晚从来不肯放手对她的抚触,他的要求强烈到她不可能认错。那些焦渴的沮丧的哀求的投降的夜晚,他都是在告诉他的心意,她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也一夜夜一夜夜陪他摸索,再痛苦,也没说过要离婚要分手,她只是绝望地哭喊过她尽力了,他只是万念俱灰地说过你杀了我了。
原来是她怨错了他,是她冤枉了他,如果是任何一个健康的女性,必不会有这样的痛苦。两人的新婚蜜月会非常甜蜜,马骁有那么好的耐心肯陪着慢慢行进,他也有足够的体力爱她爱到她求饶,春天夜晚的每一个时辰都会浓情蜜意。他原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愿意去挑选各种情趣的安全套,还为此准备了小笑话,都是在等着去疼爱他的新娘子。
他一直有那么有耐心,就像这次,念萁的经期是早就结束了,但她知道妇科检查是要在经期结束后三天去医院,这期间不能有性生活,她守着身子数着日子,她不点头,他也就不强求。每夜他抱着她入睡,她知道他在忍着,他那么明显的欲望贴着她的身体,灼热得她都要哭了,心里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她只能用最温柔的拥抱和眼神来安慰他,她甚至不敢抱得太紧,吻得太烈。他谦和地提要求,问今天行不行,她不答应,他也就不动了。她搂着他的脖子,他的呼吸的在她的头顶。她想起他说的,那有一天她睡得迷糊了,说马骁你鼻孔太大了云云。他的要求一直都那么强烈,现在是两人爱意最浓感情最好的时候,如果他坚持,她不一定说得出一个不字来。但他开始尊重她的意思,她说不,他就真的不了。并且提出让她不再吃药了。从前让她吃药,并不是不心疼她,现在让她停药,却是真的心疼到骨子里。
她撒了谎,她那天没有有任何朋友有约,周日她来医院做了一系列的妇科检查,最后的一张报告没有出来,但她已经知道情况不好了。回到家里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清洁了屋子,给家具打蜡,擦了凉席,还点了香烛,放了玫瑰。她心里在说,对不起马骁,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是他欠她的,是她欠他的,她要赔偿他。她用她全部的柔情和他纠缠,纠缠到无力,感受马骁的疼爱一波一波袭上她的心头。心里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