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呼出一口气,“说服了。我下决心了。”
“好样的,这样我就放心了。”蒲瑞安赞道:“这样你一个人在杭州的时候,就不会哭哭啼啼三心二意的了。我不可能每个星期都去看你,更多的时候要靠你自己。”
“是不是我的游移让你很担心?”景天问,“你怕我会半途而废?”
蒲瑞安揽过她来走着:“我更怕你会陷进这样的循环里,这样不成干另一样,另一样不成再换一样,换来换去一事无成,到最后你会恨你自己的。那样的你将不再可爱,而我将无能为力。”
景天问:“那现在呢?”
“现在吗?”蒲瑞安把她拉进一条黑巷子里,抱紧她吻她,“今天我还没好好亲过你。”
景天把腰向后拗,问:“做人导师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安先生,你是个心机重得可怕的人,你刚才吓着我了。”
蒲瑞安再把她拉回来,让她贴着他,“不好,一点不好,累死人。跟你在一起真的觉得累,我不想做你的导师,我只想有个爱人。她不会犹豫不定捉摸不定,让我操不完的心。老实说我应该找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明天就结婚,然后下了班回家就喊,拖鞋呢?吃完饭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中央领导人接见各国来宾,一晚上不用说一句话。”
“那她呢,她在干什么?”景天咬他的嘴唇,“你那伟大的爱人,是你家里的一件电器吗?”
蒲瑞安抱紧她把脸埋在她头发里,“我的爱人就坐在我的身边,让我枕着她的大腿,一瓣一瓣剥桔子给我吃。”
“要求真不算高。”景天说:“我也能做到的。”
蒲瑞安把自己的脸和她的脸贴着,在她耳边问:“你答应了?”
“嗯。”景天应道:“安先生,将来要你多费心了。”
蒲瑞安偏过头来吻她的唇,“那我们订婚吧,有了名分,做什么事都名正言顺一点。这个时候商场还开着,我们去买戒指。”
景天微微吃了一惊,“订婚?”
“其实我想做的是结婚,不过既然我说了要等你,那这一年起码是要等过去的,什么时候结婚,等你毕业了再说。”蒲瑞安拖了她的手就走。山塘街出去不远就是商业街,果然有几层楼面的大百货公司还开着,一楼就是金银饰品部,蒲瑞安停下来问她,“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黄金还是铂金?”
“会不会太急了?啊?啊?”景天还是不相信就这样就可以订婚,“我连你给我的手机都不敢给我爸妈看见,这下回去手指上戴个金的铂的回去,还不得把他们吓死?”
蒲瑞安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已经到了这里了,又打转回去,便觉得有点不甘心,看了一下满柜的饰品,说:“那我给你买个项链或是耳环吧。”
景天被他的建议撩得来了兴趣,“我不要项链,感觉像是被你用链子套住了,我又不是小狗。我要耳钉。大学的时候就想和女友一起去打耳洞,可是我那同学又怕痛又怕流血又怕感染的,拖得我都没打。”
蒲瑞安对这个血淋淋的想法很赞成,说:“好,就打耳洞。”陪她挑好了一副小小的铂金耳钉,打成一朵花的模样。景天说:“我可以对我妈说这是银子的。”蒲瑞安对她摇摇头,“你觉得你妈会反对我们?”景天把耳钉拎起来比在耳朵前,照镜子看,“我不知道,也许她听说是周伯伯做的媒人,就不会有意见了。还有,”她回转头来说:“我觉得你妈妈倒是不会喜欢我。好看吗?”
“好看。”蒲瑞安说,捏捏她的耳垂,“我喜欢就行了,你反正不会和她住在一起。”景天闻言一笑,对售货小姐说:“就是这对。你帮我打吧。”导购小姐请她坐稳,用酒精棉花给耳朵和耳钉消了毒,取出一把耳钉枪来,嗒嗒两下就在她两只耳朵上打好了洞,穿进耳钉,嘱她小心,洗头洗脸别弄上生水,有的人要发炎流血水两三个月呢。景天左看右看,十分满意,说:“不怕,我不是疤痕体质,手上拉个口子,一天就长合拢了。”
蒲瑞安去付了款回来,景天把头发拔到耳后让他看,笑说:“有个说法,说这辈子要是打了耳洞,下辈子还要做女人。”蒲瑞安在她耳边轻声说:“这辈子和下辈子,都做我的女人。”景天的耳朵慢慢变得通红,似笑非笑地强挣着说道:“你是知道有这个说法,才这么支持我打耳洞的吧?”
蒲瑞安拉她起身,走出店门才说:“不然我为什么不反对你自残?”
3 罂粟花
蒲瑞安在市区给景天找了间酒店让她住下,景天问那个园子呢?不是说让我住哪里?蒲瑞安说又不用你去做监工,一个工地你去做什么?景天就笑,说那你上次还说让我去?蒲瑞安说我那是说了让你后悔的。景天就笑骂说,你这个幼稚的中年人。蒲瑞安正经起来说,叫我安先生就可以了,别再叫我中年人,叫着叫着就叫老了,要知道你这么年轻,已经让我很不安了。景天瞅着他,说:不安先生。
蒲瑞安笑,抱着她不肯放手,两个人坐在酒店房间的窗台上,景天靠在他胸前,歪了头斜斜地看着他,问:“你是一会儿回园区吗?”他要的是单人间,床很窄,而他很不安,她看出来了。蒲瑞安嗯一声,说:“明天早上有个会,我等一下就走。你明天上午自己找地方玩,我出来时给你电话。”
景天抬头吻他的须根,蒲瑞安箍紧她不让她动,低声说:“也许订婚一年就够了?”景天伸长脖子去咬他的耳朵,蒲瑞安又咕哝说:“女孩子二十四岁结婚不算早了吧?”景天嗤嗤笑,看他怎么天人交战。蒲瑞安最后下了决心,“什么时候我去拜访一下你爸妈,把关系确定下来,这样他们不会说我占他们女儿的便宜。”
他放开她,咳嗽一声说:“我走了,明天我尽量早点出来。”拔开她头发,看一看她耳朵,“你一会儿洗澡小心点,别沾上水。要想洗头,就去下面的发廊,让他们给洗。”在她脸上亲一下,“明天见。”
“嗯,明天见。”景天把他送出去,锁上门,回到刚才坐的地方发呆。她撞了什么运遇上这样的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要是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是不是还会拿她当珍宝?
她用酒店提供的浴帽把头发连耳朵一起包起来,洗了淋浴,才想起答应过要给爸妈打电话。拔了家里的号,是傅和晴接的,听见她的声音就问:“女儿啊,怎么这么晚才打来,玩得累了?”景天有些内疚,轻轻地说:“让你等急了吧?”傅和晴说:“没有,我在看电视,一边就等电话了。今天玩了什么什么地方?”景天答:“山塘街。”傅和晴哈哈笑一声,“山塘啊。‘杭州西湖,苏州嘛有山塘,哎呀两处好地方’,你才去了杭州又去苏州,真是会享受。明天呢?”傅和晴现唱了两句江南丝竹小调,引得景天笑了,说:“妈妈你真是好嗓子,不唱戏可惜了。明天我和朋友去听昆曲,听到什么是什么,只要别是《十五贯》就成。”
傅和晴哦哟一声惊叹道:“你这个朋友会得白相呀,现在哪里还有人有这份闲情雅致去听昆曲?是苏州人吗?”景天答:“不是,就是在苏州工作的。”傅和晴说:“那就好好玩,晚了,我挂了,你早点睡,在外面玩很累的。”景天说:“好的,妈妈再会。”傅和晴也说两声再会,两人才把电话挂了。
只有和妈妈讲电话,她才会这么慢条斯理地说话,不计时间和话费。这个晚上,她有点消沉,是在后悔年轻时的孟浪吗?肯定有,但后悔于事无补。有这样心痛她的妈妈,有这样替她着想的安先生,她再消沉下去,不单是对不起自己,也是对不起他们两人。
早上她起得很晚,但是很早就醒了。在江西三个月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到了时间自动睁开眼睛,身体机能活动起来,催促主人出去呼吸清新的空气。在城市里有什么新鲜空气可以呼吸?只得躺在床上看完了一部酒店闭路电视里放的电影,才起来梳洗。
时间仍然还早,她去酒店二楼的西餐厅吃了早餐,等到楼下的发廊开了门,进去请洗头小妹仔细洗了头发,修剪了一下发型,再修了眉,看上去容光焕发的,回到楼上就接到蒲瑞安的电话,说正在出来,问她在哪里,他过去和她会合。景天说我还在酒店呢,你过来好了。蒲瑞安说不是叫你自己玩吗?一个人多无聊。景天说,我等你呀。蒲瑞安笑说,好的,马上就到,你来大堂等我吧,我就不上去了。景天说好的,一会见。
经过了那么多事,长了这么大,就是为了等他吧。景天淡淡抹了一下防晒霜,素着脸就下去了。她在他面前不用伪装,他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候。
蒲瑞安在酒店门口接了她,看看她的发型和脸,笑问:“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啊,剪过头发了?”
景天转转头让他看,“是啊,反正洗头嘛,就让他们给修了一下,你看,把耳朵露出来了,老远就可以看见我戴了耳钉。”
蒲瑞安细细看了两眼,说:“很好看。想去哪里?吃过早饭没有?”
“早吃过了,酒店早餐嘛,花样比军营还多。去哪里玩?当然是去你的私家园林呀,”景天笑说:“我就是为了那个来的,我倒要看看一个现代人可以风雅成什么样。我昨晚跟我妈打电话说我今天要去听昆曲,把我妈都惊了一跳,说女儿你怎么一下附庸风雅起来了,你听得懂吗?我暗暗好笑呀,她还不知道还有更吓人的呢。哈!在苏州弄个园子住,你简直有民国大老倌的派头。”
蒲瑞安被她说得直笑,解释说:“机缘巧合,宅子主人想移民到美国去,就把老宅卖了。我一听说马上接手,这个价钱,过几年,在后面再加一个零都不算多。那好,我们先去工地,吃了午饭,下午去五亩街喝茶听昆曲。”
“真是丰富的一天啊,”景天先是表情夸张地来了一句,像是要写小学生的春游作文,又关切地问:“你不累吗?一整天这样赶来赶去的?”最后自言自语地说:“我看我还是早点回去吧,别打扰人家工作。”
蒲瑞安笑得抓起她的手来轻轻咬了一下,“再累,看到你的笑脸也不觉得了。”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景天疑惑地问,“原来谈恋爱还是强心针?”
“都不是,是鸦片,会让人上瘾。戒也戒不了,忘也忘不了,它就长在脑子里了,拔都拔不掉。”蒲瑞安配合着她抒了一下情,又正经地说:“小景,你就是我的那一支罂粟花。”
景天惊了一跳,“人家形容女朋友,要么玫瑰花,要么山茶花,到我这里就成大烟花了?你说我是一朵虞美人我还开心一点。”
蒲瑞安再次大笑,笑过之后问:“开心吗?”
“开心。”景天不得不承认。
“能让你开心就好,我最大的心愿也无非如此。”
“安先生安先生,我的压力好大的,我要是不开心,怎么对得起你的期望?”景天觉得胆战心惊。
蒲瑞安对这样滑溜的女郎实在没办法,只好安心开车,车子开进一片旧宅区,弄堂窄窄的勉强可以进一辆车,转了两个弯后一片宅子前有一小块空地,蒲瑞安把车子停了,说到了,前面要走进去了。
景天好奇地看看这里,问:“这是什么地方?”
蒲瑞安说:“清河街。进去是乐清坊,我们的宅子在积余弄上。”拉着她在小弄堂里穿行,“刚才停车的地方是小学门口。这里很难找,进深太深,临街太远,房子又多,我去规划局看过规划图,这一片未来十年内都不会拆迁,老房子卖不出价,才会这么便宜。不过大多数人家都不肯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地方呢,在城市中间,又闹中取静,旁边还有一条河。”
听得景天直啧舌,忍不住问:“你花多少钱啊?”蒲瑞安笑笑不答,带着她在一个两扇头的黑漆门前停下,推门进去,一地的刨花,有两个老人在做木工,见了蒲瑞安就说:“伲来哉,蒲先生。”蒲瑞安客气地说:“来哉来哉。我带我娘子来看看,伲慢慢做,勿急哉。”
老木匠看了景天就说:“格小娘子好看哉,蒲先生伲福气好唍。”蒲瑞安说:“是格是格。”景天屏着笑,只是掐他,蒲瑞安还在和两个老人闲话:“我带小娘子四处看看。”才算和两人寒喧完毕。
景天半笑不笑地小声说:“我已经是你娘子了吗?”蒲瑞安也低声说:“我们昨天订婚了,不是吗?在以前,订婚和结婚是一样重要的,同样具有法律效果。”景天“去”了一声,四处看这宅子。看了一下倒是颇为失望,问:“这个不像是个园林呀。我虽然只有性子没有雅骨,园林是什么样子我还是知道的。”
蒲瑞安说:“你是嫌小?”景天否认说:“当然不是。”蒲瑞安笑笑,解释给她听:“我不是说我买了个私家园林,我是说我买了个私家园子。是你自己领会错了。这个园子有三进庭院,十四间房,占地面积是五百多平方,我打算拆掉第一进,把天井扩大,后面两进形成一个前后房一样的格局,前面做起居,后面做卧室。你来看,这里有一口井,”指着墙角的一口长满青苔的老井,“还能打出水来,这里清理出来后就是一个庭院,种一架紫藤,你看如何?”
景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听他问,才说:“你真资产阶级,我这下对你刮目相看了。安先生,我想要的那个戴妃的钻石皇冠,看样子有希望?”
蒲瑞安敲敲她脑门,“真淘气。这房子真的不贵,比在上海近郊买一套别墅的价钱还要低很多,有的人愿意买上海的别墅,但我愿意要苏州的老宅。这房子买下来难的是整修,大梁、柱子、墙壁、屋瓦,还有棢砖都需要修整调换,好在苏州也在大兴土木,大片的老房子都在拆,拆下来的木料和砖瓦几分钱就卖了,还有来源。我用旧砖旧瓦来修整,一来价格便宜,二来修旧如旧,不毁坏房子原来的面貌。那两个老工匠动作慢是慢,但是慢工出细活,我也不急着用,让他们慢慢磨洋工,他们要的也就是工钱。”
景天问:“工钱是按出了多少‘工’算吗?”蒲瑞安赞许道:“不错呀,你还知道这个‘工’。对,他们按‘工’算,做了多少工算多少钱。请农民工是省钱省时了,但是他们做出来的‘生活’能看吗?我估计他们再磨半年工好磨出来了,到时候你来布置软装,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个星期,”在她耳边加一句,“这里就是新房。”景天别过头去故意板着脸说:“我是标准的城市一族,除掉上海什么地方都呆不惯的。”
“昨天还有人说要回江西去,宁可和鸟呆在一起,不拿工资都可以的。怎么到今天就变了?”蒲瑞安毫不客气戳穿她的谎言。
景天只好用以前的一句话回答他,“女人有改变想法的权利。”
蒲瑞安搂着她的的肩四处看,一边把房子的位置讲给她听。什么地方是卫生间什么地方是厨房,又说老宅子的上下水和排污管道都成问题,全要重新排过。这里的人住得不舒服也是这个原因。除非兜地翻转了来过,不然这个问题没法解决。
两人转了一大圈,和两个老工匠道了再见,坐回车上,蒲瑞安正色说:“我打算再买几处这样的宅子来整修,然后卖出去。现在是房市的上升时期,这里面会有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施展。还有就是有关的法规还没有出来,下手正是时机,再过几年政策就不会这么宽松了。将来我可能会把工作重心转到这个方向来,我要你有个思想准备。”
景天哦一声,“这房子其实是你一个样板房,你通过运作这一处,就知道后面的该怎么做了。”
蒲瑞安点头说:“你很聪明,我知道可以和你作任何方面的交谈,我想从你身上获得灵感和支持。小景,和我结婚,我们成为一个整体,两个头脑加起来,比人家一个头脑好用。任何一个人做大事都不可能只靠自己,必需要借助他人的力量。还有什么样的联合比夫妻同心更坚固?”
景天笑,“原来你要开一爿夫妻老婆店。”
蒲瑞安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一下,说:“看,我要的就是你这样举重若轻的不在乎。”景天忽然想起一事,问他:“昨天我的状态是不是让你很担心?要是我通不过你的测试,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求婚了?”蒲瑞安反问她,“你说呢?”景天想一想,“不会。如果是这样,你就不会追到江西去了。”蒲瑞安再在她两只手腕上各吻一下,看着她说:“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你比你自己知道的,还要好上一百倍。”
4 傍大款
景天从苏州回到家,傅和晴见了她的耳钉,一点没多问,只说好看,摸摸自己完整的耳垂,说我的那几副耳环看来不能传给你了,我留着自己戴吧。景天跟她耍无赖,说我可以拿去把耳夹换成耳钉,这下我就有好多副可以换着花样戴了。
傅和晴拍拍她脸说:“知道要漂亮了,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把他带回来给爸妈看看。”
景天一时语塞,叫了声“妈——”就没了下文。
傅和晴说:“要是还没到时候,也不用急,妈妈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我们都不会有意见,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
景天低下头,不敢说话,心里疑惑妈妈忽然提这个,是不是见到周示楝了,周示楝跟她说过什么?正想要不要坦白从宽,谁知傅和晴下面一句话把她吓住了,妈妈说:“你从前那个同学呢,来过我家两次的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见面很有礼貌,一直叫我景天妈妈的,后来怎么不来了?是分开了吗?”景天问:“你还记得?”
傅和晴说:“嗯,那个男孩子我印象很好,虽然脾气毛毛躁躁,做事莽莽撞撞,但人的品质不错,眼神很干净。我记得有一次你们在争什么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的,那孩子争不过你,跳起来抓住门框做了两个引体向上,说吃冰激淋不,我去买。两步就冲下楼去买了一大包冰激淋上来,塞进冰箱里,跟我说,景天妈妈,景天这丫头气死人,你是怎么忍过来的?”说着就笑,“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我当时就想,要是我再生一个儿子有这么可爱的话,起早落夜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
景天听着眼睛就红了,她说:“妈妈,我们分开了。”一句话说完,眼泪掉了下来。
傅和晴过来抱住她,“我猜到了,有一阵你的情绪很低落,我和你爸爸看了都担心,又不敢跟你说。最近你好多了,还以为你们又合好了。看来还是分开了。要是现在有了合意的人,就带回来,妈妈总是喜欢看到女儿开开心心的。”
景天嗯了一声,擦去眼泪,说我记住了。
对于她妈妈的记忆,景天很是吃惊,连她都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了。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她在家把从前读的书收起来,整理一下房间,不要的不用的分别放好,又把从孙经理处带回来的胶片和录像带收起来,胶卷去冲印了,一张张辨认清楚,用铅笔在后面写上那些面孔的名字,放进信封里,一个信封一个信封地写收件人的名字,光写信封就写了一下午,最后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出错,封口,贴邮票,拿去邮局寄了,完成一个承诺。
过了不久,中国美院的入学通知书也寄到了,她和爸爸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过去找住处。对他们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们放心,我不会找不安全的地方的。傅和晴一向对她都很放心,既然她这么说了,就不坚持要陪她去。景天坐在火车上的时候就想,也许妈妈认为我会和她认为的男朋友一起去,所以才不陪同。对妈妈的无条件支持,景天十分惭愧。当初那么大一件事都瞒着她,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做,又会说什么?过去的已归于不可知的异域空间,就像她整理房间一样,总要把不需要的东西扔掉一些,虽然那些东西是陪她过来的,但人总要向前看。她现在要是再留恋过去的温馨回忆,那就是存心为难自己,又对不起蒲瑞安。
到了杭州,她先去美院的授课地点看了看,又看看校门口的布告栏,那里总有各种各样的广告,有分租的有出售的有失物招领的有请家教的,她在那里记下了几个分租房间的地址和拷机号码,再一个一个打过去,等人家回电。就这样约了几个人,看了几间房,都不算满意,有的太远有的太挤有的太乱有的太小,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找了家便宜的酒店住下,和妈妈通了话,又想和蒲瑞安说话,但一想他那性子,说不定晚上就会开车过来,就算了。虽然两人订了婚,但在她看来,没有举行过任何仪式,总觉得像儿戏。两个人嘴上说说的东西,又没有第三个人从旁见证,要她认同此事是真的,从此具有法律效果,她还是觉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