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扬飞却眉毛都没动一下,半天才道:“你不是说,惟大英雄能本色么,我就是这样。”

洛妍瞠目结舌,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脸皮厚不厚啊你?哪有自己说自己是英雄的!”

澹台扬飞低声笑了起来,眉宇间尽是阳光般的开朗,洛妍不由看得呆了。转眼走到了系马的树下,澹台先上了马,洛妍刚想踏蹬,突然澹台扬飞伸手冲背后一捞,便将她揽到了马上,侧身坐在自己怀里。

洛妍忍不住低声惊叫:“你做什么?你那些同袍都看见了!”

澹台扬飞低头在她脸颊上一吻:“怕他们看见做什么?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谁让我娶了一个又眉毛又大方又维护夫君的妻子。”

洛妍只觉得他们刚才喝的多半是工业酒精,不然这么个沉默内敛的人,怎么转眼就疯了,正常人不带这么表扬与自我表扬的!澹台扬飞却一催马,小黑快步小跑起来,小金轻嘶一声,也跟在了后面。

洛妍低头一看自己衣服,不由又是一声惊叫:好大一个油乎乎的手印啊!这是她今年新做的衣服,怎么转眼就成了他的抹布了?忍不住恨恨的拧他,“你赔我衣服!”

澹台的低笑在胸口震动:“行,你说怎么赔都行。”洛妍想想刚才人前那个沉默严峻的大将军,再抬头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欢乐的无赖,简直无语凝噎:到底谁分裂啊?半天才叹了口气:“你高兴什么呢?”

澹台看了她一眼,才轻声道:“我记得你以前最不耐烦我和阿峻谈论军事,也从不参加军校子弟的聚会,喜欢的就是那谈诗论文的事情,没想到你今天竟能跟我一起来吃烤肉,又那样说谷南,洛洛……我一直怕你嫌我不懂风雅,今天才终于放心了。”

洛妍看着这张眉毛舒展的脸,这双闪动着明亮光芒的眼睛,心里不由变得很软很软,靠在他胸口轻轻笑道:“什么从前,还不许人年少轻狂不懂事么?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那什么谷南谷北的,给你提鞋都不配!”

澹台微笑不语,脚下一踢,小黑已飞奔起来,疾风扑面,将两人的头发吹起,有些发丝便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半晌,澹台才勒住马,一手带着马缰,一手轻揽住洛妍,低声道:“过两年,等京里局势平稳了,我们一起回河西去住好不好?”

洛妍一愣,才想起安王的封地本就在西北军区的重镇河西,若是过几年真能有风平浪静的时候,和他一起去那山高水阔的地方,不用再操心朝堂倾轧,也不用再烦恼王府的那些事情,在塞外放马牧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痛:乔峰和阿朱终究没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啊!

澹台见她不语,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不喜欢西北,我们去兴地看阿峻去也好,去扬州蜀地游玩也好,我一直想到处走走看看,你愿不愿意陪我?”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第九十七章来日风波生萍末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洛妍翻了个白眼,见澹台露出愕然的神色才道:“为什么是我陪你,为什么不是你陪我?我不喜欢看风景,就想吃遍天下美食,你要不要陪我一路吃过去?”

澹台瞥了她一眼:“就你也跟我提吃?”

洛妍忙道:“我吃得少,但吃得精细,你那样吃法,吃什么美味也不过是牛嚼牡丹。”

澹台正色道:“我那样不叫牛嚼牡丹,这样......”说着,在洛妍肩头轻轻咬了一口:“这才叫牛嚼牡丹。”

洛妍又好气又好笑,知道拧他无用,伸手就要到他腋下去痒他:“叫你胡说!”

澹台忙笑着抓住了她的手:“骑着马呢,不许招我。”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马场门口附近,澹台才把洛妍放了下来,洛妍看看身前的大油印,忍不住叹气,将腰上的罗带解了下来,叠成宽宽的一条重新系在腰上,才勉强遮住了,重新上了马,便一路回了公主府。

回了马厩,只有军士打水过来,两人自己动手刷了马,才让人把马牵回去,澹台又牵着洛妍的手一路走回了上房,刚进院门,青青便快步走过来道:“驸马可算回来了,安王府来人请您,都来了两次了。”

洛妍不由一怔,这些日子安王妃隔三差五也会打发人来叫澹台过去,他也曾回去过一夜,但从未这么急过,只听澹台问道:“可说了什么事情没有?”

青青道:“说是王妃身子不大好,太医已经看过两次。”澹台回身道:“我先过去看看。”洛妍点头。

这一去,却直到天黑也未回来,到了亥时才有亲兵回来让二门上的婆子转告,王妃是得了风寒,驸马晚上不回来了。

洛妍走到房外,感受着温度宜人的晚风,不由哭笑不得:风寒?谁会这种时候得风寒?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洛妍刚刚起身,青青又进来道:“驸马的亲兵传话,说驸马请您去安王府一趟。”

洛妍不由一愣,忙问:“可说了什么事情没有?”青青道:“说是没带去军营中的衣裳,让公主找出衣裳来送去,另外还有话要与公主交代。”洛妍想了一想:今天的确是澹台扬飞销假回营的日子,他昨天也的确没换衣服就走了,如今这时辰莫不是没时间回来换?不知道此外还有什么事情......沉吟片刻便道:“你和谷雨四个都陪我过去。”

上了马车,洛妍心里仍是有些忐忑: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交代?为什么不回来说?一路催车快行,好容易才到了安王府,从侧门直入,到二门时,就见有两个媳妇等在门口,看见洛妍便道:“公主来了,王妃让奴婢们在这里等您。”

洛妍更是奇怪,落后一步,等青青四个都上来了,这才随着两个媳妇往上房而去。

正是春日的清晨,洛妍上次来时便没注意过安王府,这次倒是偷空看了两眼,只觉得亭台精致,花木却似不繁,路边打扫的下人老远见人来了便低头屏息立在一边,规矩森严。

转眼到了上房,两个媳妇先将洛妍引到西边的屋里,洛妍从未进过这屋子,略打量了几眼,只见一屋子都是酸枝木的家具,式样大气稳重,几个丫头媳妇屏息而立,安王妃倚着大引枕坐在床头,看见洛妍进来,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主动开口:“公主来了。”

洛妍这一惊,忙按住心头的诧异,福了一礼:“听说王妃身子不好,现在感觉如何?”——按礼说她应该叫母亲,但实在出不了口,想来王妃也接受不了。

安王妃含笑道:“年纪大了,受点风寒就发热,昨夜吃了药就退了,倒是辛苦公主来这一趟。”

洛妍并没有看见澹台扬飞,免不了纳闷,安王妃的笑容更是让她心里发毛,思量还是别在这里上演这肉麻的相见欢吧,于是笑道:“王妃太客气了,世子让我让我给他送衣服过来,他人呢?”

安王妃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昨天太晚了些,我不放心他夜里回去,就让他歇在东边的暖阁里,怎么还没起来么?公主不妨自己送过去好了。”

洛妍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安王妃也能这样笑?东暖阁里难道有什么名堂?她再疯也不大可能在东边埋下刀斧手等自己过去自投罗网吧?只能笑着应了:“那我就先过去看看。”

安王妃含笑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过去好好看看他......”话音未落,只见帘子哗的撩起,澹台扬飞大步走了进来,沉着脸道:“母亲......”突然看见了洛妍,顿时愣在了那里,顿了顿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洛妍奇道:“不是你让我送衣服过来的么?王妃正让我去叫你起来呢,你倒来得快。”澹台眼中似有寒光划过,洛妍心里一凛,再看时,他的眼神似乎并无特别,只是比平日阴沉了几分。

却听安王妃道:“你怎么就起来了?”

澹台扬飞走上了一步,洛妍看不见他的脸色,只看见安王妃脸上早已没有笑容,此刻还渐渐有点发僵,刚想张嘴,突然又闭上了。澹台扬飞才沉声道:“母亲好好休息,二字先告退了。”

洛妍也福了一福,从安王妃脸上看到了惯常的厌恶之色,顿时松了口气——世界终于恢复正常了。

澹台扬飞转身抓住洛妍的手,大步便往外走。洛妍出门时忍不住往东边屋子看了一眼,那里却无声无息,一片安宁。走到外面,澹台扬飞脚步越来越快,洛妍昨天骑马,早上起来自然有些腰酸背疼,忍不住叫道:“慢点,有人追你么?”

澹台一言不发,伸手挽住她的腰,更快的走了出去。洛妍侧头他,只觉得似乎看到了一座冰雕,他平日虽然也习惯于表情冷峻,却从来没有像这样散发出逼人的寒气。心里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在往外面争先恐后的蹦跶,却都被冻在舌头尖上。

好容易到二门又上了马车,洛妍才埋怨道:“走这么快,你的衣服上哪里换去?再不去只怕要迟了。”澹台垂眸不语,半天才道:“迟就迟吧,我把你送回去再说,以后......”突然打住不说了,洛妍拉了他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一头雾水!”

澹台淡然道:“没什么事情,先回吧。”转头跳下马车。

一路上洛妍左思右想不得其解,难不成安王妃真在东边暖阁埋伏了杀手?她真有这么疯?只觉得车厢里似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挥之不去。到了公主府,刚想再问问澹台扬飞,却见他拿了衣裳包裹,挥挥手便骑马离去。洛妍心头大恨,简直想追上去问个究竟,跺跺脚还是罢了。

这一天,她做什么事情都有些神不守舍,在家里转了半天,索性便把东永郡公送的箱子又打开,把东西一样一样打包归位,又装上几套换洗内衣,中衣、牙刷毛巾防晒面油等物,自觉换上鞋背着包就可以闯荡江湖了,乱糟糟的心思才算平静了少许。

索性又换上了一身耐磨的神色胡服和那双徒步牛筋底帆布鞋,背着包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些东西已有相当分量——若要加上一路的食水,想来更是沉重。算算已是三月二十六日,离出发的日子实在没有多少天,洛妍下定决心以后每天要背着包在院子里跑两圈,鞋更是从今日起就天天穿在脚上,不然磨合不好,路上可有的是苦头吃。

青青几个看着公主突然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大包在屋里转圈,又神色不定的低声念念叨叨,不由都有点变了脸色,青青性急,便问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洛妍一愣,想了想才道:“我要去重阳宫,这些东西都是路上要用的。”

青青几个不由大惊,公主去重阳宫,难道还要一路化缘着去?看这样子,哪里像去朝圣,倒有点像背上了全套的军队野营装备......洛妍苦笑着摆摆手:“你们别问我,问我也不能说。”

直到晚间,澹台扬飞却又打发亲兵来传信:军中事务太多,他明日晚间才能回来。洛妍怔了半响,渐渐觉得心里如猫抓一般,在屋里坐立不安,看看天色实在有点晚,不适合去打扰别人,这才勉强洗漱睡下,这一夜,却是眼见着蜡烛红销,残月渐渐移动着窗影,直到东方破晓,才勉强合了一会儿眼。

青青按时来叫洛妍,洛妍只觉头疼身重,却再也躺不下去,起来洗漱了,发了会儿呆,索性背了大包,打发青青几个守了门,自己在上房的院子里跑了二三十圈,足足出了一身汗,回去洗浴一番,心里略松快了些,才梳妆换衣到外府理事。

刚坐下不久,姚初凡把已经排好版式,校对过文字的第一份邸报样板呈上来给洛妍过目,洛妍压下心头所有杂念,集中精神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无误,便带了这份在身边,对姚初凡道:”我入宫一趟,等我回来便可开印。”

登上朱轮车,洛妍一路往紫禁城去,这次走了北边日常出入的宣武门,到了门口,青青出去将公主府的腰牌给把守的御林卫看,就听见一个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道:“原来是公主回宫了。”

洛妍掀起车帘一看,竟是前日湖边烧烤时见过的一位副尉,此时全副盔甲,人显得精神许多,但样子却不会认错的,洛妍便笑道:“真巧。”

那副尉也笑了起来:“正是,公主既然进宫,将军的酒醉想是好些了?”

第九十八章为底心思乱如麻

洛妍心头剧震,一只手不由自主紧紧握成了拳,面上不露声色道:“还好,是谁把他灌成那样的?”

副尉哭着脸道:“我们哪有这个胆量,就算有这个胆量,也没这个酒量啊!将军昨天一下值找了个酒肆就喝,谁都拦不住......没事就好。”

洛妍便皱眉道:“我也奇怪,你们怎么就放心让他这么回来了?”

副尉挠头笑道:“我们也想让他干脆在军营里睡下算了,将军却一定要回家,他人喝醉了,功夫却没醉,我们实在没胆拦他,也就是叮嘱那几个小子多照应着点。”

洛妍笑道:“原来如此,倒是错怪你们了,我有事先进宫去,回头再说。”放下帘子,胸口便如压上了一块巨石一般,心里乱糟糟的一片:他回家,却是回了哪个家?为什么要跟自己说是在军营?一路神思恍惚,直到青青道:“公主,到了。”才猛的醒过来,下车便往乾清宫去,一边走一边强自按住满怀思绪。

到了乾清宫递了请见折子,不多时德胜便迎了下来道:“公主到西暖阁里略等一等,皇上马上召见。”洛妍含笑点头:“辛苦公公了。”

德胜便笑道:“说起来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公主,公主气色越发好了。”

洛妍微笑不语,心道:越发好才见鬼了。

到暖阁里喝了杯茶,德胜才进来道:“公主请随奴才过来。”洛妍无声的吸了口气,脸色平静的跟着德胜到了东边的书房里。

永年帝坐在书桌后面,看见洛妍进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倒有空进来了。”洛妍见小太监没有铺上跪垫,便笑着深深衣福:“女儿却没有偷懒,这就给父皇看看女儿在忙什么。”说着便将手里的邸报样报给了德胜,德胜转呈在永年桌前。

永年拿起来翻了一翻,眼里渐渐露出几分兴味,半天笑道:“让你领件事情,你却专挑了最冷门的新闻司,原来就是要办这个,你倒说说,如今这一改,有何道理。”

洛妍便道:“邸报如今分为一纸正刊,两份副刊,正刊便是以前的邸报内容,惟调整了字样版式,又加了注释,力求让天下人都能看懂朝廷在做什么,为何要如此做,而副刊之士林佳作集,是本朝名士名作,力求让天下世子都多懂些忠君爱国的道理,大燕名将传则是本朝的历代名将,力求军营将士多知道些他们精忠报国的气骨,长此以往,天下百姓能知朝政之变迁、政令之意图,天下文人能知忠君,武士能知报国,或许对匡正风气、凝聚人心有所裨益。”

永年点头,却又问:“就这些?”

洛妍道:“女儿还有些想法,只是时间仓促,一时还来不及办妥,再者,女儿过几日便要去重阳宫,目前邸报也只能做到如此,再有沿革,要等从重阳宫回来再说。”

永年沉吟不语,半响才问道:“可定了时间没有?”

洛妍想了想道:“不过就是四月初,或许要看天师安排,我怕到时来不及入宫拜别,就先在这里给父皇磕个头。”

说着跪下叩首。永年挥手,德胜忙上前搀起洛妍。永年看了女儿几眼,见她眼睛微红,心里不由也是一软,笑道:“不过是几个月,你可要多向天师请教些,父皇也拭目以待。”

洛妍抹抹眼睛,自己也不知道这伤感是从何而来,勉强笑道:“女儿一定竭力。只是这邸报,女儿希望父皇莫嫌烦,每次都要您御笔勾了,才好让印坊付印,女儿不在,便由府令入宫来呈给皇上,您看可使得?”

永年微微皱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看这大燕名将传写得倒还有点意思,看看也好。”

洛妍笑道:“谢父皇!”

永年又道:“待会儿你要去哪里?”

洛妍心里微微一乱,想了想才道:“去长春宫,好些天没见敬妃娘娘和小吉祥了。”

永年脸上露出微笑,点头道:“我再看看这邸报,回头再勾了给你,你先去吧。”

洛妍凝视着这张难得露出和蔼神色的脸,心里微觉温暖,笑着应了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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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进了长春宫的宫门,还未到正殿,敬妃已快步迎了出来,看了洛妍几眼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脸色怎么不大好?”洛妍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叹气:“可不是,不过是昨天一夜没睡好,起来就挂了相了。”

敬妃疑惑的看着她,洛妍只能努力笑得爽朗:“就是惦记着今天的公务,好容易办好了,赶紧送给父皇过个目,总算没让父皇气得把邸报丢我脸上......”一路走一路便口若悬河跟敬妃解释她办的邸报是怎么回事,直到坐下喝茶。

敬妃眉间忧色愈深,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才盯着洛妍道:“到底怎么了?可是驸马有什么事?”

洛妍的脸慢慢垮了下来,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安王妃,她不喜欢我。”其余的事情,她不想跟任何人提。

敬妃叹了口气,拍了拍洛妍的手:“幸好你是公主,不用去伺候婆婆,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安王妃我虽只见过几次,但也看得出,她不像是个好处的人,你莫忧心,有些事情不是你用心就能改变的,那就索性不去想好了。”说到这里,自己也微微出神。

洛妍勉强笑了笑,转了话头,说起四月初便要去重阳宫的事情,敬妃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只是知道重阳宫的情况不是可以打听的,便只问了些做好准备没有,何时回来等等。偏偏大多数问题洛妍自己也是一片茫然。正说着话,慕容翔却是一路跑了回来,冲到洛妍怀里又笑又闹,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听说洛妍要去重阳宫,慕容翔兴奋得瞪大了眼睛,想了半天道:“姐姐,你给我带块重阳宫的小石头回来吧。”洛妍不由愣了愣,敬妃就笑道:“这孩子最近就喜欢各种各样的小石头,都藏在一个大盒子里。”洛妍笑了起来,认真的点头:“好,姐姐一定给你带。”

过不多时,永年也到了长春宫,几个人一起用了中饭,慕容翔心情最好,几口吃完饭,放下碗便又开始问重阳宫的事情,洛妍正好没有胃口,也就放了碗。永年却淡淡的道“小吉祥别闹你姐姐,洛妍,你吃太少了。”姐弟俩做了个鬼脸,洛妍只好又吃了半碗,这才拉了小吉祥下去。永年临走前把勾了红笔的邸报放下,又道:“你若缺什么尽管告诉敬妃,这几个月,你那公主府我会让谦儿领着。”洛妍低头道谢,永年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洛妍却步想回公主府,待小吉祥走后,又到敬妃的书房里转了一圈,倒也没看到什么新书,只觉得有本单册的《汉武帝本纪》似乎有些不同,拿到手里才发现,版本并不新奇,只是翻得太多了,看去便和别的书略有异样。随手翻了翻,便看到李夫人的那句“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忍不住想到自己这世界的母亲,那个自己从未见到过的容贵妃,是不是也是因为在最美丽的年纪就去世了,所以才会在父皇和世人心中,变成一个完美的传奇?

敬妃却上来把书拿开道:“你该做的不做,在这里磨叽什么?”洛妍看看桌上的邸报,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容易进宫一趟,舍不得娘娘么?”敬妃白了她一眼:“口不对心。”这一嗔,依然风情万种,让洛妍依稀看到了当年她的姿容。

洛妍怔了一怔,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惜福:敬妃,也是当年大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公主啊!一时心头百感交集,轻声叹了口气道:“我就走,我这几个月都在外面,娘娘要多保重。”敬妃温柔一笑:“这话我跟你说才是。”

出玄武门时,洛妍特意看了一眼,发现似乎已经换班,那个副尉并不在门口,心里莫名其妙松了口气。回到公主府,便先让青青把邸报样报交与姚初凡,自己坐在厅上出神良久,起身又坐车去了邺王府。慕容谦亦正在前院,见到洛妍便笑道:“真巧,我正想去找你。”

洛妍只觉得心惊胆战,简直不敢问为什么,只能跟在慕容谦身后到了里面的书房,却见地上放着两个中号的箱子,打开一看,全都是各种旧书纸张......拿起翻了翻,才顿时醒悟:这正是几个月前自己让二哥收集的太子夫妇的资料。

慕容谦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便把所有能找到的都找来了,结果就有了这么多,我看着都头疼。这东西我待会儿派人放你车上护送回去,你那府里如今虽然干净,这些东西却还是要小心些,其中要紧的我都有抄录,你看完烧掉就行。”洛妍点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有事情可以埋头苦干了。当下略聊了几句,待东西装好,便告别回了自己的府里。

慕容谦看着洛妍的背影,也松了口气:幸亏有这些东西,不然洛妍要是提一句想找清远,自己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