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原觉得赴宴岂能不施粉,这时也连连点头:“这样竟是更显颜色!”连敬妃一眼看见洛妍都微微吃惊,随即笑道:“原来只道你穿红好看,没想到换了黄色竟更好,我那里还有几匹黄色蜀锦,倒正好给你做两件大袖衫,定然是好的。”
洛妍见敬妃只穿了平纹的湖色缂丝襦,系一条石蓝色瑞花纹的重绫裙,外面随意罩了件莲青色的长褂,竟然素净一如平日,不由也吃了一惊。敬妃便微笑:“我这几年越发不爱颜色衣裳,宫里也都见惯了。”
洛妍拉住她的一只手,心里不由微微一酸:印象里的敬妃虽然也不爱穿红着绿,却是最会打扮的,一件月白色的素裙都能穿出月下嫦娥的飘逸来,不然当年自己也不会迷得七晕八素,天天黏牢了她,而如今,却已全然是心如止水的模样。
敬妃顺手拿过谷雨手中的大红昭君套给洛妍穿上,一面笑道:“公主这几年竟然还长个儿了。”洛妍不由也笑了——哪里是长个儿?她原本在女子就算十分高挑,今日又穿了双厚底的小羊皮靴子,自然更是高了半寸。
景秀宫与长春宫相隔本不算远,洛妍点了青青、谷雨与韵儿三人跟着,与敬妃一边闲聊着这三年宫里的人事变化,不多时便到了春归殿。此时天色并未全黑,春归殿里早已处处红烛高点,华灯低悬,加上烧得正旺的地龙,还未进门,便有一股暖气扑面。
一身紫色华服的贤妃上官雨燕与玄色礼服打扮的德妃宇文芳菲携手迎了出来,一见洛妍,德妃便笑道:“三年不见,平安真是出落越发艳丽了!”贤妃上来拉了洛妍的手,也笑道:“自打听说你要回来,咱们就都盼着你,今儿好容易才见到真人了,因想着你这三年都在南边,不耐寒冷,德妃娘娘才特意借了我这地儿为公主设宴。公主这气色果然是好。”
洛妍一面把身上的昭君套交在谷雨手里,一面便笑着给两位妃子行了个礼:“劳娘娘们惦记了,三年不见,娘娘们怎么越发年轻起来?倒让我不敢认了。”贤妃便拉着洛妍的袖子笑:“公主怎么也会说这话哄我们开心了?”又指着敬妃道:“妹妹还是如此清雅,却显得我们都俗了。”敬妃也不答话,只微笑着见了礼,洛妍忙笑着插了一句:“谁还能俗得过我,一身都是金子!”
待进了春归殿,只见屋子当中放了一张足以坐下二三十人的大圆桌,正中留了永年的主位,已经到了十几位嫔妃婕妤美人也都迎了上来,各个都是一番争奇斗艳的打扮,乱纷纷的一通见礼,才又按着份位各自坐下。贤妃却拉了洛妍坐在了自己下首,又道:“今日是大喜,我想着就不按平日的俗套,也学外面人家坐个团圆桌儿,你看可好?”洛妍自然含笑点头:“贤妃娘娘果然好心思。”
贤妃便拉着洛妍絮絮的问了一番,正说得热闹,却听一位二十许岁的红衫女子笑道:“公主三年都在大理,自然那南边的家常宴席是常经历的,却不知和我们大燕的有何不同?”洛妍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生,身后的谷雨已低声道:“是德妃宫里的穆宝林。”
洛妍轻轻一笑:“穆宝林说笑了,我在杜府天天抄经祈福,那大理的家常宴席统共也就参加过一次,还是临走前高相国夫人请的,别的宴席如何,我哪里知道?”
穆宝林便掩着嘴儿笑:“哎呀,看我这记性!”另一位穿着粉色大袖衫的女子又忙道:“公主这一回来,可算是云开月明了!我倒听说,大理文风最盛,那杜家又最是诗书传家的,公主熏陶三年,竟成了大才女,如今金陵都在传唱公主的新词呢!”
又来了!洛妍心里微微冷笑,面上却笑得温和:“哪里敢当才女二字?你们却不知道,敬妃娘娘在大理才是最出名的才女,那高家的小姐听说我是跟着敬妃娘娘读了两年书的,就说名师必出高徒,硬逼着我写那劳什子,我才硬着头皮写了,好在没有丢了敬妃娘娘的脸。”
那穿粉衫的吴修媛便笑道:“原来竟是这样,我怎么不知道敬妃娘娘竟是才女,真是失敬得很!”敬妃柔声道:“什么才女,只是大理那边年轻女子互相吹捧的罢了,那些诗书我早丢了,难得平安却喜欢,她又聪明,那时跟我不过读了几本,就写得好工整的诗词,我那里还有她的旧作呢。”
德妃宇文芳菲便皱眉道:“什么诗啊词的,我听着就头疼。”洛妍便笑着点头:“正是,这些东西哪里值得提!只是大理那些小姐,宴席上不写两首好像就吃不下饭,安安生生吃饭不好么?用了那么些曲里拐弯的心思也不怕积食?”有人便抿着嘴儿笑望穆宝林和吴修媛。
德妃脸色位沉,看了看外面,却突然笑道:“说到南边,我最近倒是得了一味好茶,香味还别致,大家不妨尝尝。”说着一拍手,就见一位宫女低头捧了一套茶具走到殿角的矮几上现场烹茶,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漂亮。只那盛茶的杯子比后世的小茶杯却大了不少。足足煮了半刻多钟,才有宫女一杯杯热腾腾的捧了上来。到洛妍跟前时,青青却抢上一步接过,才放到洛妍面前。
洛妍端起茶杯,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笑道:“果然有些别样的清香。”坐在洛妍右边的是一位三十许岁的昭仪,洛妍记得姓曹,喝了口却皱眉道:“我倒不惯这种清苦的味道。”说着掩唇便咳,不知怎地,咳得手一抖那茶杯便倒了,洛妍立刻便往后一让,没想到那茶还是泼湿了右边的一大片衣袖。
曹昭仪自然一迭声道歉,贤妃忙道:“快拉起袖子来看看,可烫着没有?”又回头到:“快帮公主擦擦!”曹昭仪身后的两个宫女忙拿出帕子赶了上来,却被谷雨和青青挡住。韵儿上来伸手把洛妍那湿了半幅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截雪白晶莹犹如玉雕的小臂,靠肘的部位上俨然是一朵鲜红如血的小小梅花。
德妃指了曹昭仪道:“你也帮帮忙,算是赔罪。”曹昭仪忙也拿出块帕子便要伸手过来,韵儿便微一横肘,恰恰挡住,洛妍却抬手便把那帕子抽到了自己手里,淡淡道:“不麻烦昭仪了。”帕子顺手放进了左边的袖子里,韵儿已拿出一条雪白的绢帕上来把洛妍的胳膊仔细擦干。一桌女人都呆呆的看着这朵梅花状的守宫砂,又有人下死眼看那擦过的白色绢帕上是否有颜色,发现还是洁白如旧,这才失望的吐出一口气来。
曹昭仪脸色不由一变,正想说什么,突然外面便传来了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第六十六章繁华盛处剑生风
更新时间2011-4-49:00:06字数:3107
未等德妃迎出去,一身常服的永年皇帝已大步走了进来,进门便是一摆手:“不必跪拜了。”已摆好了姿势的各位嫔妃自然只是盈盈一福便罢。
永年径直坐到主位上,望了望眼前这大圆桌,点了点头:“这样坐倒也别致。”一眼瞥到洛妍站在那里,卷着袖子,露出半截胳膊,眉毛一挑笑道:“平安,还没喝酒,你怎么就热成这样了?”
曹昭仪忙告罪:“适才是妾不小心弄湿了公主的衣袖。”
永年眼角都没动一下,点头道:“湿得好!”
曹昭仪脸色顿时便僵了,众人也面面相觑,眼神各自精彩。永年却理也不理,只对洛妍道:“再过十几天就是冬至,你可莫凉着了胳膊,到时抬不起来。”他身边的德妃一怔,眼神微暗,却笑道:“说起来,倒是三年没有看见洛妍献帛了呢。”贤妃也微微出神,又看了洛妍一眼。
永年淡然道:“那今年可要好好看看,她也是最后一年献帛了,适才去嘉福寺的宗正寺少卿已经回报说,天师合过了洛妍与安王世子的八字,批了‘天作之合’四个字,竟是这几年都没有见过的上上批语。只等明年开春公主府修好,宫里就又要办喜事了。敬妃,公主住在你那里,你要多费些心思。”
桌面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恭喜之声,洛妍低了头,不断提醒自己:你应该庆幸,你应该高兴……突然便听见德妃宇文芳菲笑道:“看来我还得提醒我那侄女儿一声,以后要好好伺候公主,才是为人妾室的本分。”
这话犹如尖刺般直接扎进了洛妍的心里,但随即便是一种冷意划过,她微微一咬牙,索性抬起头来,挑眉笑道:“不敢当。”
永年的嘴角带上一丝淡淡的笑意:“德妃今儿怎么也糊涂了。平安自住她的公主府,哪里轮得到妾室伺候,你那个侄女儿呆在王府伺候好安王妃就行!”
德妃低头笑道:“可不是。我真糊涂。”
说话间,谷雨已拿了一套新的襦衣过来,洛妍让谷雨和青青跟着到旁边的暖阁里换上衣服,洛妍便把袖子里的那块白帕子递给了她,“回去看看有什么古怪。”
换完衣服再出来时,宫女们已经开始上菜。待洛妍坐下,德妃便举杯道:“今儿是庆祝公主回宫的好日子,本宫特意借了敬妃的地方,请来诸位姐妹小聚,大家吃顿团圆饭,一则向皇上道喜,二则也为公主接风。”言毕,先敬了永年。
永年笑呵呵一杯喝净,洛妍便站起谢过德妃与贤妃,众人这才举杯,各自也不过沾唇便罢。
永年参加这样的**聚会,历来不过是略意思意思,今日却谈兴甚高,又喝了两杯酒,足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走。
皇帝的身影才消失在院中,曹昭仪忙悄悄拉了洛妍笑道:“公主刚刚错收了我的帕子。”
洛妍心里叹了口气:蠢女人,难怪当了炮灰,真不知道怎么在宫里活到今天的!一摸袖子,楞了楞才笑道:“这不放在刚才换下的衣服里了么?”回头便问谷雨,“你刚才送那衣服回去的时候,可看见袖子里有条帕子?”
谷雨想了想,才笑道:“回公主,好像是有一条帕子,因怕茶水干了不好洗,连衣服带帕子都赶紧让小宫女交给浣衣局了。”曹昭仪强笑道:“这怎么好意思。”略坐了坐,便出去更了回衣。
贤妃却跟洛妍悄悄笑道:“一条帕子也值得找来找去的,这宫里,也就是曹昭仪这么仔细,不愧是德妃娘娘一手教导出来的。”洛妍微笑不语,略坐了一坐,见对面的敬妃看了过来,便往外看了一眼。这边德妃正在问,宴后还准备了什么玩意儿。敬妃已站起来笑道:“时间不早了,平安该回去休息。她船上呆了半个多月,过几天又是献帛的大事,皇上吩咐这几天一定要养足精神的。”
德妃便看了贤妃一眼,贤妃却只看着敬妃笑,德妃就笑道:“这哪成!专为她接风才聚的,别人都可以走,惟她不能。”
洛妍站起来微笑道:“我也舍不得走,只是若让父皇知道了,定要责怪敬妃娘娘,说不定还要连累贤妃娘娘,平安不敢违了父皇的意思,给各位娘娘带来麻烦,这就告退了。”随即向德妃与贤妃施了一礼,又向各位嫔妃告罪一声,带着侍女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众位妃子看着那离去的高挑身影,有嘴角挂上冷笑的,有暗暗松了口气的,也有低头沉思不语的。德妃坐在上面不语,把众人的反映都看在眼里,面上微笑不变,却慢慢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
“适才谷雨送回帕子,我便验过了,这帕子浸过药粉,遇水便会让水迹变红。”黛兰轻声道。
洛妍对着梳妆镜,一面伸出右臂让青青帮忙卸掉那层厚厚的防水香脂,胳膊才褪去了那那玉雕般的光泽;一面又看了那帕子一眼,只见一角上已有明显的红痕,想来是刚才黛兰“实验”的结果。
果然,特意挑了父皇马上要到的时候来这一手,也不枉她们把宴席选在那么温暖的春归殿——穿得厚了,怕水浇不透衣服!只是……
“就这样了?”
“也许还有别的药粉,奴婢暂时辨别不出来。”
韵儿却又用指尖弹了点清水在帕子上,再用两根手指拈起帕子仔细闻了闻,才道:“这味道似乎和奴婢以前见过的一种慢性毒药有些相似,可以让中毒处的皮肤像烫伤一样很快起泡溃烂。不过公主手上的香脂实在涂得厚,不先拿油化了脂,这毒倒是一时渗不进去。”
谷雨想了想也道:“今天抢着上来的那两个宫女都是有功夫的,而且身手不比奴婢几个差多少。“
洛妍点头:这才对嘛,光让皇帝疑心那一会儿有什么用,自然要毁掉守宫砂才算完事——今天晚上她们每一步都算得很好,人手也安排得足够,只不过是没有预料到,除了青青外,自己身边会突然多出另外两个精英级的保镖而已。但这一点秘密,在今天之后必然荡然无存,洛妍心里叹气,又问黛兰——“我早间让你打听,敬妃和上官家最近可有什么变故,现在有消息回来没有?”
“安王和平南郡王讨论过儿女亲事,只不过世子娶妃必须要皇上首肯,安王请见皇上又一直没有得召,这才拖了下来。”黛兰本来便是负责文书整理、消息传送,打听消息自然耳目灵通。
洛妍苦笑:又是因为他!安王挑中的自然是那位上官家最宝贝的上官月泠,她可不是兰心、兰亭这样的庶女可比,当年在大燕贵女里,也就是自己能压她一头。她和澹台扬飞大概任谁看也是天作之合吧——打住!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再没有伤春悲秋胡思乱想的权力,而是先要活下去,而且要站着活下去,活得那些等着她倒下的人更好、更久。
“这帕子,现在就送给德公公吧,顺便抱怨一下,宫里的宴请太多,只怕影响了大祭献帛。”洛妍对谷雨淡淡的吩咐道。
第二日,永年吩咐下来说,今年是大祭格外隆重,洛妍要好好准备献帛,在屋里斋戒半月,各位嫔妃无事不要去扰她,敬妃就此便推掉了世子妃的宴请。第三日,宫里传来消息,曹昭仪因御前失仪,被贬为才人,又过了一日,德妃宫里的两个宫女又不知为何被赶出宫去。当日下午,贤妃就给洛妍送来了一斛南珠,说是给她添妆。
洛妍轻轻拈起一颗莲子大的珍珠,对来人笑道:“贤妃娘娘太客气了,回去就说她的心意我明白,东西我实在欢喜,就厚颜谢谢她的赏赐了,我记得以前娘娘本来就是最疼我,这以后还要请她多多指点照顾才是。”
之后几日,宫里风平浪静,只是韵儿从浣衣局送来的衣服上验出了一次毒粉,此后洛妍的衣服便由几个大宫女在院里手洗,又都晾在屋里;厨房里那袁大娘又在送来的食材里发现了吃过毒蘑菇的全鸡,以及数样精心搭配的相克之物,她不声不响都处理了,回头青青夜里就赶走了两拨在院墙处窥探的人物……唯一可欣慰者,就是这院里的人包括洒扫上的小宫女太监,都不曾有过异动。
洛妍一边动笔写着自己的邸报改造策划书,一边重新开始自己的身体锻炼计划,一边应付着这层出不穷的招数,每天还要跟小吉祥儿玩耍一阵子,虽然足不出户,日子倒也充实。
冬至前数日,天时突变,连着几日的寒风,又下了场雪,天地间已全是严冬的寒酷,小蒙回来就说,御花园的湖已经冻结实了,似乎有嫔妃商量着要在冰上打洞钓鱼玩儿。
这一日,离祭天不过五日,适逢敬妃到佛堂礼佛上香的日子,洛妍每日功课完毕,想着已近小吉祥儿放学的时辰,便让小厨房里做了他最爱的茯苓糕,正抄起一本近日看了两遍的《旧唐书》随手翻阅,突然平日跟着小吉祥儿的小薛子一路尖叫着狂奔进来:“不好了,殿下,殿下掉湖里了!”
第六十八章一夜血色肃宫闱
更新时间2011-4-420:40:21字数:3345
洛妍噌的站了起来,刚往外跑了几步,突然心头一凛,停下脚步——如此一幕,何其相似!转头冷冷喝道:“殿下身边的别人呢?”
小薛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叫道:“小吕子也跳下去了,佳珏佳沅几个分头在叫人,一个过路的才人让我赶紧回来报信!娘娘呢?”
洛妍心中更冷,沉声道:“青青、谷雨、黛兰抱上被子跟小路子去,殿下若上来了,脱下湿衣包在被子里,若是……昏厥,青青就先急救着,人醒了再往回带;若人多挡路,你们就说是奉德公公命,来找出谋害殿下、阻挡救治的逆贼!”见她们拎着小薛子飞也似的去了,又转头吩咐:“天珠,你快去佛堂找敬妃,小蒙去找德公公,韵儿你守住厨房!”
分配已毕,洛妍便吩咐小宫女关上西殿门,让三四个在外面守着,自己带着佳悦佳熙到了敬妃的寝室,一面脑子里飞转着前世做志愿者时对于冻伤紧急救护的知识,一面便吩咐宫女们生上炭盆、多找被子、煮生姜红糖水,又命人叫厨房里的袁大娘赶紧切一盘薄薄的生姜片过来伺候。
这边一切刚刚妥当,只见青青抱着一个被卷儿已冲了回来,往床上一放时,被卷里方露出一个头发濡湿、脸色青紫、双目紧闭的小吉祥。
洛妍只觉得一颗心都不跳了,只听谷雨急促道:“殿下只是昏过去了!”洛妍心里略微一松,也管不得那么多,一把甩掉外衣跳上床便把这个小人儿紧紧抱在怀里,只觉得怀中冰凉,不知是冷还是怕,自己顿时也哆嗦了个不停。
谷雨大惊,叫道:“公主你做什么?“洛妍哆嗦道:“他太小……只能,只能……用身体……温他。”
青青已一言不发脱掉外衣上床,一把从洛妍怀里把小吉祥儿抱到自己怀中,随即钻进了被子里,低声道:“我有功夫,比公主合适暖殿下。”
洛妍一愣,只好下床站到了地上,衣服却有些湿了。谷雨忙上来给她也裹上了一床被子,一面道:“殿下应该无事,我去时早就被捞了上来,水也吐了,就是冻得厉害。他身边的小吕子冻得更狠,却一直抱着殿下,另外几个不是跑去叫人,就是身上也湿了,还晕倒了两个。当时湖边的宫女太监一堆,都不动,我们去时,有人说没有主子来不能挪动四殿下,挡着我们,竟有好几个是有功夫的。我才说,是奉德公公命,听说有人谋害殿下,阻挡救治,要寻这该灭九族的逆贼和他的同伙,这才没人挡了。再有就是……”她压低声音在洛妍耳边道:“似乎还有好手隐在一边,见是我们,却没有出来。”
洛妍点头,牙齿不禁已咬得格格作响:果然还是冲着她来的!可怜的小吉祥儿不过是个饵,能一箭双雕自然最好,不然也是先会除了她再说。幸亏小吉祥身边有得用的太监,也幸亏那些人大概并不想直接要了小吉祥的命……
说话功夫,袁大娘默默拿起了切好的薄薄姜片,微微掀起被子一角儿,往小吉祥儿手心、脚心擦去,又分别按摩了几下,小吉祥儿睫毛颤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疼!扎!”
洛妍大喜,见袁大娘也松了口气般,又向她点点头,心里这才更是踏实了一些,身子的颤抖也慢慢停了下来。忙道:“黛兰,你回去看屋子,从里面锁上。”韵儿已亲手端了生姜红糖水过来,洛妍和青青都喝了几口,又哄着小吉祥儿喝,小吉祥儿只哭着要娘,不知袁大娘怎么喂了一下,倒是灌了两大口进去,辣得大哭。
门口突然响起敬妃的哭叫声:“小吉祥!小吉祥!”抬眼一看,天珠和几个宫女架着浑身乱颤的敬妃进了屋,待听见小吉祥的哭声,她才突然有了力气,一把推开宫女,自己冲了过来,连被子抱着小吉祥便哭了起来,小吉祥自然越发哭得伤心,直叫:“辣!辣!”
洛妍见小吉祥哭得脸色发红,心里倒是更踏实了两分,便上去轻轻拉了敬妃道:“娘娘,小吉祥儿还要擦些姜片才好。”敬妃端详了儿子几眼,流着泪略松开了手,袁大娘便把手伸进被子里,在前胸后背各个地方又按摩了几下,小吉祥儿一会叫疼一会叫热,后来便叫“痒痒”,倒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满屋子人都念了声佛。
只听嚯嚯靴响,未听通传,永年隐含怒火的声音已在屋里响起:“小吉祥儿怎么了?”迈步进来这屋时,一眼看见正裹在被子里格格笑的小吉祥,不由就愣住了。洛妍随着众人请安,起身时,身后两个太监驾着的太医这才出现在门口。那太医脸色苍白,也不顾那么多,上来便跪下诊脉,又看了看小吉祥的手脚各处。这才脸色略安稳些,回身道:“启禀陛下,四殿下是冻的,幸亏救治及时,脉络手脚问题都不大,再喝些驱寒的药就好,只是连惊带冻,怕会要烧两天,还要好生看护才是。”
永年点头道:“你下去开方子。”太医应了,又道:“还是让太医院送两盒丸药来,先让殿下化开服下,若能睡一觉更好,起来再吃煎药不迟。”
永年点头,转眼便看见洛妍还裹着被子,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洛妍心里难受,低头不语,谷雨忙跪下道:“启禀万岁,公主是看见殿下受寒急了,自己脱了衣服抱着殿下暖他。”
永年看着洛妍,沉默不语,点了点头,半响才道:“让太医也给你诊诊,过几日就是冬至了,这时候万不能着了寒,你先回去换了衣服。”洛妍默默退下,刚换上一套衣服,那边太医果然便过来诊脉,说是略有湿寒,只留了一盒丸药便罢。李妈妈硬是把她按到床上,天珠几个来回打探消息,一时太医院又来了几位太医,有专门按摩拿穴的,袁大娘自然退下,青青便偷空裹上一件棉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