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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不由哭笑不得,胸口的那点憋闷顿时消散了一大半,轻轻的哼了一声,她明明已经被他算计得答应了好不好?眼见前面已经快到长兴坊门口,她才想起那个永宁坊里的烫手宅子,忙轻声把事情经过和宅院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你看该如何是好?我跟义母也说过,她说还是要问你拿主意。”
裴行俭淡淡的一笑,“反正推不掉的,不如我们明日先去看看那宅子如何?”
琉璃茫然道,“那样的宅子只怕是带门房的,若是让人瞧见了,不大好吧?”
裴行俭轻描淡写的道,“自然不会让人瞧见,咱们翻墙进去。”
琉璃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不得不承认,对于他,她不知道的事情,大概真的还有很多。
转眼前面便是苏府门口,裴行俭站在灯影里笑道,“这么晚,我就不去自投罗网了,恩师若要问你,你说实话就好。”说着伸手将她的面具揭了下来,看了她半晌,突然低头在她的眉心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好好歇着,等我来接你。”
……
马车辘辘,居然一个拐弯便进了西市的南门,路两边依然是那些熟悉的店铺,各种香料的气味混合着酒香肉香脂粉香从车厢的纱窗里直透进来,那味道也依然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看着这条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路,琉璃心里的震惊几乎难以言表:难不成裴行俭特意接了自己,是准备带自己去夹缬店拜访舅父?可如今……
离夹缬店还有几十米,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琉璃怔了片刻,带上帷帽,掀开车帘跳了下来,裴行俭早已下了马,伸手接了她一把。眼前是一家不大的酒肆,并无胡姬当户,门面桌椅一概平常,正是刚开市不久的时辰,里面也没几个客人。这酒肆她那时一日要路过两回,却从来没有留意过里面的情形。
一位小伙计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九郎快往里请,好一阵子没见到您了,可还是坐老地方?”
他竟是这家店的常客?琉璃转头看了裴行俭一眼,裴行俭只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伙计殷勤的在前面带路,上了二楼,将他们带到一间临窗的雅座里,又问,“小店这两日新进了西凉葡萄酒,还有八月合的三勒浆,九郎可想尝尝?”
裴行俭道,“还是老规矩,先热一壶五云浆,烦你再去前面食铺里买一盘元日盘来。”转头又问琉璃,“你想喝点什么?”
琉璃这几年里几乎没有喝过酒,便想说还是不喝了,可看着他带着期待的眼神,脱口而出的却是,“葡萄酒。”
裴行俭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再来一爵西凉葡萄酒。”伙计笑嘻嘻大声应了一句,退出门去。
和一楼堂屋里多是高足大案,酒客随意落座不同,二楼的这雅间里依然是坐席上设着茵褥,长案配着低几,裴行俭和琉璃对面坐下,裴行俭便笑问,“昨夜你回去时恩师怎么说?”
昨天夜里,琉璃有些晕乎乎的走到门口敲响了门环,门房开门时却立刻探头往她身后看了好几眼,她刚回自己的院子,苏定方便和于夫人一道赶了过来……想起苏定方当时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琉璃忍不住也笑了,“自然是恨你溜得太快,又好生问了我一通,我说你扮成了女子,又说你认得我的身形,义父还跺脚叹了半天,说自己太大意了。”说着还是忍不住道,“义父也问我,你为何能认得我的身形,我自然也不大明白。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很多次,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裴行俭微笑不语,伸手略用力的一推,两人身边窗户的下面半扇顿时被推开了两尺多宽,寒风灌了进来,下面的街道也尽入眼底。裴行俭松手合上窗棂,才抬头看着琉璃,“这几年,我下衙后若是无事,便会来这里喝一壶酒,到闭市之时才回去,我记得有一个多月,差不多日日都能看见你。”
琉璃不由怔住了,她天天出入西市,不过是前年二三月间的事情,他那时也就见了自己两三面吧?自己根本没有帮到过他,还在夹缬屏风的价格上老实不客气的宰了他一刀,他怎么会……
裴行俭只是沉默的深深的看着她。门上响起了两声轻敲,他微笑起来,“让我先喝杯酒,壮壮胆可好?”
第92章 往事如烟 缘分千年
略有些斑斓的深碧色的宽口六棱玉石杯,映着嫣红的葡萄酒,对着光线看时,似有一种奇异的波光从薄薄的杯壁中直透了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葡萄美酒夜光杯?琉璃仔细端详了片刻,才低头啜饮了一口,差点又吐了回去,这在酒炉上被热过一遍的葡萄酒,味道还真是……够别致。
裴行俭拿起手边的鸿雁纹纯银凤首壶,往他面前那个两寸多宽的白色玉碗里又倒了一碗五云浆,端起来便喝了下去。看着他悠然的却是转眼就喝完了这第二碗,琉璃简直有些担心起来,“空腹吃酒,莫吃那么急,还是先用点粉果才好。”
裴行俭笑着看了她一眼,“不打紧,我如此惯了的,你是不大喜欢这葡萄酒?”
琉璃只得摇头一笑,“的确不曾喝过这样的。”
裴行俭从琉璃手边的高足酒爵里倒了点葡萄酒出来,喝了一口,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酒只怕还是夏日凉饮更好些,不如再要一种别的?他家的阿婆清也还不坏,现在饮虽然还早,却也差不太远了。”
琉璃想想还是摇了摇头,“放一放或许就会好一些。”她原本就不大会喝酒,叫什么好酒来只怕也是浪费。这家酒肆看着寻常,雅间布置简洁大气也就罢了,配备的酒具居然也十分精洁雅致,难怪他会选了这里,只是,他是如此惯了的,“你难道日日都要喝这样一壶?”
裴行俭笑了笑,“这一壶也不过八两多,喝一壶酒,随意用些吃食,回到家中也就不用再让厨下做了。”
每天半斤酒,就算这时的酒度数不会太高,可这也……琉璃看他已倒了第三碗出来,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先用些东西,不然焦糙也该凉了。”
裴行俭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微笑,“好。”
眼看着他把上元盘里的焦糙、粉果一样都吃了几个,琉璃才松了口气。裴行俭的喝酒的速度也渐渐的放慢了下来,似乎用了许久才喝完第三碗,垂眸看着面前的玉碗,突然头也不抬的开口道,“我第一次在西市见到你,就是在这家酒肆,他们那天刚刚上了这种五云浆。”
琉璃微微吃了一惊,手无意间一动,裴行俭却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手紧紧包在手掌里,慢慢抬起头来,目光转向了窗外,“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大慈恩寺遇见你之后的第二天,我在楼下看他们新贴出的酒单,突然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很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出去看了一眼,你虽然带了帷帽,但衣服还是头天那一套。我看着你一直走进了那间夹缬店,当时我就想,你莫非真是店里的画师?”
“那时正月刚过,因年节上我代同僚们值守的次数多,每年二三月都不大用值守,因此会天天过来。第一次看到你时,我虽有些吃惊倒也没太往心里去,可是接下来几天,每天我结账离开之时,都能看到你也正沿着这条路在往外走,看着你的背影慢慢走远,我总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点不大寻常。”
“这样过了好几天,那一日我在独柳树送了恩师的同袍薛驸马最后一程,听到薛驸马的那番话,看到那么些鲜血人头,心里免不了格外烦闷,坐在这间屋子里没喝两口酒就再也坐不住了,不知怎么的下楼一抬腿居然就到了你们夹缬店,随口又说了要做屏风,之后果真就看到了你。我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琉璃却清楚的记了起来,那天他穿了一身崭新的袍子,脸色特别苍白,但看见自己后,却露出了笑意,她当时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原来竟然还有这样一番缘故么?
裴行俭的目光依然在看着窗棂的某一个地方,又像什么都没有看,“第二天看到你的画,我其实一点都不吃惊,就好像一直都知道你一定会画得很好。结果便遇上你姑母来找你,我在画室听到了她的话,自然知道她是想让你给裴子隆做妾,不知怎么的便有些烦躁起来,只好写了几张字分散心思。没想到你回来一看,却连连赞叹,说喜欢我的字,我走时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没过几天,我便听说裴子隆家办了斗花会,忍不住打听了一遍,多少也听说了那日的情形,实在有些为你担心,恰好又听说裴如琢也想把你找出来,我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找到了你,你说你根本就不想给裴子隆当妾时,我居然松了口气,然后不假思索就给你出了那个主意,而你,竟也就那样信了我。”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慢慢变得沉凝起来,沉默良久才终于重新开口,“那时,我已经明白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那一日,我去取夹缬屏风之时,已是下了决心不再去打扰你,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开口求我帮你画的插屏写字,我没法不犹豫,你却以为我是怕给商家题字跌了颜面,急急忙忙的解释了一通,你那样看着我,我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接下来没几天,我却又看到了那样一幅好画,听到了那样几句好诗。”
“我想我是再不能在这酒家喝下去了,再这样一天一天的看着你,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傻事来。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有这样的妄念,我怕我会害了你,也怕你根本就不给我机会害你……之后我当真没有来过。可是世事难料,我竟然会因为那扇屏风上的字入了圣上的眼,转眼便当上了起居舍人。在旁人看来,我自然是一步登天,可我却突然觉得,如此一来,有些事情,我或许能够解决,有些事情,我或许有资格妄想一下。那些天,我一有时间就会来这里喝酒,却一连几次都再也没有看见你。到了七夕,我实在忍不住,还是去店里找了你。”
七夕那天?琉璃立时想起自己当时因为魏国夫人的事情很少再来西市,那一天裴行俭突然找到自己时,也的确说过一句,你怎么这些天都没有来过夹缬店。自己问过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却推说是掌柜所说。后来等他走了,自己问清楚掌柜什么也没说之后还纳闷了半日……老天,难道她真的很迟钝?
裴行俭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遇上那样的麻烦。我想说的话,那时若说出来倒像是趁人之危。我便想,等我帮你把这个麻烦解决了,等这些事情过去,我再告诉你我的心思,若是你能愿意,我自会想法子去解决所有问题。可没过多少天,我却收到了你那样的一封信,在信里还提了那样一个要求……我不知道那时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可我那时就知道,我不能再错过你,只要上苍再给我一次机缘,我定不会再有丝毫犹豫。”
他目光转到了琉璃的脸上,眼睛里有明亮的光芒闪烁,“结果上苍真的给了我这个机会,琉璃,你不会知道,在御书房听到你的声音时,我有多欢喜,在汤泉宫遇到你时,我有多欢喜!还有在万年宫,我一点一点的明白你的心思时,我认真觉得,或许之前吃的苦,都是值得的,不然我就算认识了你,看到了你,却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你。”
“那时,我每日在这窗口看着你的背影,每日都在想,为什么你的背影会让给我如此奇怪的感觉?就算你换了衣服,带了帷帽,就算人流再拥挤,我都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有一天我突然明白过来,那是因为不管走在多少人中间,你看上去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和旁人看起来总像是离得很远,让人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不可能靠近你。我看着你的背影时,就像看见了我自己。”
“从小我就明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不管那府里如何钟鸣鼎食、族人如何来往热切,我却始终是个外人。我以为日后会好,没想到却是越来越糟,就算是恩师家,到头来我还是一个外人……好在就算是再糟的日子,终究也会慢慢习惯,就算我始终不能忍受在家里一个人对着一间空屋子用饭的感觉,也可以每日出来吃。只是那种发冷的感觉会一日一日的沉积下来,我以为这一世,就算日后能建功立业,就算日后能再娶妻生子,这种感受永远都不会有人明白,也不可能改变了。可我居然遇见了你。”
他深深的看进了她的眼睛里,“琉璃,我不知道你为何也会这样,可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在这世上,我们都不过是一个人。”
琉璃怔怔的看着裴行俭,无法言语,甚至无法思索,他的话就好像突然揭开了在他们之间隔着的所有的东西,他的每一句话她都明白,都感同身受,因为那就是她自己的感觉,从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她就有的感觉。因此她才会莫名其妙的觉得他眼熟,觉得他亲切,因此她才会几乎是无条件的相信他,裴行俭这三个字不过是给了这信任一个借口,她其实和他一样清楚,他们是同样的人。
在这个世间,她的确只是一个人,那是一千年的时光所凝固成的鸿沟,坚硬的横亘在她与所有人的中间,让她永远也不可能向任何人打开心扉,永远也不可能和他们真正靠近,让她永远都是这个时空的一个外人。可是,她居然能遇见同样的一个他,因为完全不同的原因,却成为了这世间也许是唯一的同类……她忍不住微笑起来,眼睛却迅速变得模糊一片。
裴行俭的胸口就像被巨石砸中。两年来,他见过她谦恭而疏远的笑,见过她狡黠而快乐的笑,见过她的怅然,她的愤怒,她的羞涩,却从来没有见过她流泪,好像无论什么情况下,她都能默默的挺直脊背,可此刻……他伸手捧住了她的脸,试图擦干那些让他心疼难忍的水珠,可那无声无息的眼泪却越来越汹涌的滚落下来,顺着他的手掌掉落在案几之上。
他只呆了一秒钟,就不假思索的低头吻住了这双盈满泪水的眼睛,然后顺着泪水的痕迹慢慢的覆盖在她的双唇之上。那又苦又咸的泪水,和她芬芳甜蜜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令人迷醉到战栗的味道,慢慢的从他的舌尖,一直浸到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第93章 佳期如梦 任重道远
月亮早已升了起来,在永宁坊这条僻静的小巷里斜斜的撒下一片清辉。琉璃站在一棵足有一抱来粗的槐树下面,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大门,以及门上那几盏在风中微微晃动的花灯,忍不住叹了口气。
裴行俭这几个时辰内带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些,在酒肆雅间里他的那些话,还有那个甜蜜悠长到让人可以彻底忘记一切的吻……她的脸忍不住再一次热了起来,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他的低叹,“琉璃,琉璃,你怎么会这样甜!”
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树干上发出“啪”的一声,琉璃忙扭头看了一眼,却没有任何人影,她正有些发愣,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琉璃闭上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裴大哥,我已经知道史书冤枉了你,就凭你这身攀墙爬树的身手怎么能叫儒将?起码也是个飞将不是?——也是,名将世家的出身,苏定方精心调教的弟子,怎么可能只是个书生?可你老这样玩,那就不叫惊喜叫惊吓了好不好?
裴行俭轻轻的将她扳转了半圈,“我粗粗看了一遍,里面的屋子有八成新,格局布置也还不错,这附近我午前已来过一次,听说宅子来历倒也清白,你若不嫌弃,咱们便在这里成亲好了。”
琉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有什么可嫌弃的?问题是,这是河东公府送的宅子,他真的准备住进来?
裴行俭笑了笑,“有些事情,住哪里都是躲不开的。住下不过是坐实河东公府对我恩重如山,若是另买宅子却是不知好歹了。再说,过些日子我就会到长安县任职,到时候光阁防就得有二十多人,那边的院子无论如何都住不下。我原就想把空了几年的那处宅子卖了,再买一处房子,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如今倒也省事。房屋布置这些事情,你都不必操心,交给我就好。”
琉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不做起居舍人了?”
裴行俭点点头,“若无意外,应是长安令。”看着琉璃迷惑的样子,只能笑着解释,“长安令是正五品上,虽是超擢,却是出了三省,也说得过去。”
琉璃这才恍然,长安县令级别竟然这么高?裴行俭如今的起居舍人是从六品上,到正五品上,自然是跨了好几级,然而唐代中央官员外放,原本多会提拔,长安令却恰好是既不用去外地,又算是出了台阁,可以顺理成章的擢升,高宗的安排还真是费了一番苦心。如今怎么看,裴行俭也不像会失心疯到跟长孙无忌他们搅合到一起,去反对皇帝立武昭仪为皇后……
裴行俭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低声道,“我若做了长安令,平日虽会更忙一些,却不用在衙门值守,也不用随圣上去出巡避暑避寒,每日都能回来。”
琉璃心里一松,也就是说,自己天天都能看到他?若是如此,升这个官倒也不错。却听他又道,“只是按律,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入市坊,因此那家酒肆,今日或许便是我最后一次去了……”
他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么?所以今日才会带自己去那里?琉璃抬头看着裴行俭,可还没等她开口,裴行俭的头已低了下来,轻轻的吻住了她的双唇,也封住了她所有的思绪,晕眩中,琉璃在他炙热的双唇间,又感觉到了那种奇异的冷香,现在她可以确定了,原来这种令人沉醉的蛊惑滋味并不是五云浆的酒香,那就是他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裴行俭恋恋不舍的放开琉璃,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不是元月十七?”
琉璃怔了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就这么等不及要成亲了么?可是现在这样,其实也很不错……裴行俭几乎不敢再看她的笑脸,轻轻退后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走,我们去西市那边看花灯好不好?西市歌舞更多,比东市还要热闹些。”
琉璃摇了摇头,“不好。”
裴行俭怔了一下,琉璃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花灯歌舞有什么好看的,当然是他比较好看,而且也比较好吃!裴行俭轻“嘶”了一声,猛地伸手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深深的吻了回去。
这个吻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温柔绵长,而是带着不可抑制的急迫与热烈,带着点陌生的霸道与渴求,辗转深入,不知餍足,琉璃渐渐的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想推开他一点,却发现他的胳膊就像铁箍一样不可撼动,好在下一刻,裴行俭已断然放开了她,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声音变得沙哑急促,“琉璃,别动,别说话……”
琉璃一惊,静静的一动也不敢动,只感到他的心跳急得就像要蹦出来一般,良久良久,才听见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声道,“琉璃,你若再不跟我出去一起看花灯,我就只好……”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抑郁,“送你回去了。”
琉璃伏在他的胸口无声的笑了起来,裴行俭轻轻抚摸着的她的头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
正月十七的清晨,当阿霓从应国公府回到苏府的时候,琉璃还在沉睡,苏府的小丫头向阿霓笑着悄声道,“大娘五更前才回来的,夫人说,咱们不用叫她起来,让她多睡一会儿。”
阿霓笑了笑,倒也不觉意外,只悄悄的把自己房间略收拾了下,就守在外间,直到将近午时,内屋里才传来动静。阿霓知道琉璃不惯贴身伺候,听得差不多了,才打了热水进去,服侍着琉璃洗了脸,又用盐水漱了口,看见琉璃那张脸似乎格外有一种容光透将出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琉璃看见阿霓诧异的目光,心里发虚,只笑着问她,“这几日,你去哪里观灯了?”
阿霓忙笑道,“十四那日去了东市,十五去了西市,都是到天快亮才回家,昨日因想着还要过来,倒只是在最近的两个坊转了转。”
琉璃顿时觉得心里更加虚了三分——听起来,倒像是阿霓跟着自己玩了三日!十五那日裴行俭还是带她去了西市,那边果然比东市热闹,歌舞更多,人流更密,碧油车虽然少了许多,但那夹杂在人流中的美貌胡姬,一个个打扮新奇,眼风火辣,端的令人惊艳。而西市门口灯树下的踏歌人群,更是胡汉交杂,男女兼有,气氛热烈得无以复加。
裴行俭笑着让她去踏歌,她摇头不肯,他便叹息说可惜他自己是不会的,只能看热闹,她一时恶作剧心起,硬拉着裴行俭也进去跳了一回,没想到他真的跳起来时,竟然动作洒脱,有模有样,还对她扬眉一笑,顿时让琉璃明白自己又是被算计了——他刚才那踌躇为难的模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