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如果爱,狠狠爱
- 另类小说下一章:千蛊江山/穿越之风流千蛊
裴行俭点了点头,“有劳了,你再来时,径直去雅间就好。”
小檀点头应下,心里倒也猜出了几分他想问什么,忙匆匆的走到如意夹缬。店面已经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安静智正亲自指挥着伙计们从库里搬出最新的花样挂在墙上,与安家交好的几家店面掌柜也派了伙计来帮忙,又有些客人在外面看热闹。
小檀挤了进去向安静智行了一礼。安静智奇道:“你来做什么?家里莫非有事?”小檀忙道,“是娘子遣婢子来跟阿郎说一声。”安静智忙带着她走到后院,小檀才道,“娘子担心,今日会有人打听封店之事,请阿郎言语上略留心些。还有就是,史掌柜伤势还没好,要不要她去石家借个人来顶着?”
安静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心里有数,你回去跟娘子说,让她莫要操这个心!”
小檀赶紧应下了,眼见安静智并无其他吩咐,这才告退。待她再次走到酒肆之中,伙计似已得了吩咐,上来便引她进了楼上的雅间。那雅间也靠着窗子,挂着一卷疏疏的苇席为帘,裴行俭早已坐在里面,面前的案几摆着一壶酒一个酒杯,另一边座位的案上则是一杯酪浆,见小檀进来便微笑道,“耽误你办事了,请先坐下喝口酪浆解解渴。”
小檀曾听琉璃提过一句,这裴行俭如今是个不小的官儿了,虽然知道他性子谦和,但听到这番话,不由呆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不敢,不敢当。”又福了一福,才有些别扭的跪坐下来。
裴行俭待她喝下了两口酪浆,方开口道,“这两天裴某都在宫中值守,大娘送的信昨夜才收到,今日原本想去夹缬店打听的,那边却好像十分热闹,也不见掌柜的身影,幸得遇见了姑娘,却不知如今大娘人在何处,可还安好?”
小檀叹了口气,“婢子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她如今是在那个武夫人家中。”抬头看见裴行俭静静的看着自己,目光温和中带着期待,不由自主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都讲了一遍,末了才道,“那天她出了安家之后便回了自己家里,听说第二日魏国夫人就派了人到库狄家逼着她写文书,不知怎么的,那武夫人也去了,说两家原先有交情,又送了库狄家不少礼,大娘当天就跟她走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裴行俭垂下眼帘,默默的喝了口酒,半响才抬起头来笑了笑,“多谢。”
小檀看着他的笑容,不假思索的脱口道,“你莫担心,大娘那样心善的人,定然会有福报!”
裴行俭一怔,随即微笑着点点头,“自应如此。”说着拿出了一个装了些铜钱的绢囊推到小檀跟前,“若你能见到大娘,劳烦转告她,她所说之事,裴某自当从命。”
小檀刚才说完那一句,就后悔自己太过唐突,再见了赏钱,不由跳了起来摆手道,“不敢领赏,若能见到大娘,小檀一定把话带到!告辞了!”说着连礼都未行,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裴行俭多少有些愕然的看着小檀的背影,忍不住摇头一笑,只得拿起绢囊收回怀中,指尖却突然触到一物。他慢慢将它拿了出来,看着信封上“裴君亲启”那四个端正的小楷,想到信里提出的那个请求,不由望着窗外出神半响,低声叹了口气,“你太小瞧裴某,也太小瞧你自己了!”
自斟自饮的喝完了那壶酒,裴行俭才结账走出酒肆,太阳不知何时已失去了先前的热力,一阵风猛的从地上刮了起来,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远远的天际,有厚厚的黑色云层迅速堆积。
长安的第一场秋雨,很快就要落下了。(第一卷完)
第二卷 宫廷篇
第39章 承天门高 咸池殿远
一场延绵了两天的秋雨之后,长安的秋意蓦然变得浓厚起来。微凉的秋风吹过,枯黄的槐荚纷纷坠落,长安城每条大道的两旁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与还未干透的泥泞混在一起,在沿着路边行走的牛车车轮和行人脚下不时发出吱嘎的声响。
琉璃坐的马车走在大路的最中间,那里的黄土已经被太阳晒干,马车行驶得又快又稳,车轮过处,扬起一路飞尘。没过多久,马车左边的小窗外,便出现了高大的宫墙。
琉璃还是第一次离皇宫如此之近,忍不住凑过去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足有十余米高的土黄色宫墙看着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想到接下来的一两年里多数时间或许都要在这高墙内度过,饶是她这几天来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此刻也禁不住有些茫然。就听坐在她对面的武夫人问道,“琉璃,你可曾来过这边?”她回过神来,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武夫人今日穿着绯色的泥金芙蓉罗衫,挽着绛色晕花披帛,气色鲜润,心情明显颇为愉快。她安慰的对琉璃笑了笑,“我头一次进宫里时,也觉得这宫墙看着就森严骇人,惯了便好了。”
琉璃只能点头称是,却见坐在武夫人身边的小月娘也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对她扮个鬼脸,笑了一笑,心情倒是松快了些。
马车沿着宫墙走了两三里地,才在一个写着“延喜门”的单拱大门外停了下来,守卫的禁军上来盘问了两句后挥手放行,马车便沿着门洞走了进去。那门洞足有十几米长,想到这便是宫墙的厚度,琉璃不由有些骇然。
进了门洞是一条往西去的宽阔长街,两边都是高高的宫墙,武夫人便指着右边的宫墙道,“这边是东宫,过了东宫才是太极宫。”又往左边指了指,“那边是皇城,是东宫内坊、三省衙门和禁军驻地。”
琉璃点头暗记,车马又走了两三里地,武夫人突然笑道,“你不妨掀开车帘好好看一眼,前面就是承天门了。”
承天门?琉璃忙往前挪了挪,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就见马车前方出现了一个青石铺就的大广场,正对着右边那座异常雄伟的城门门楼。那门楼宽度近七十米,中间的大门便足有八九米宽,两边又各有两个宽约六米的侧门,规模比起后世的天安门城楼来丝毫不见逊色,反而更多了一种古朴浑然的气势。城门之上是一座两层飞檐的高大楼观,朱墙黑瓦,在高远澄澈的秋日天空下勾勒出一道简洁而雄浑的剪影。城门东西两侧还各有一座规制严整的朝堂,将这座大唐第一门烘托得越发大气磅礴。
琉璃屏息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承天门门楼已经彻底消失在马车后面,才放下车帘长出了一口气,大约又往前走了几百米,马车慢了下来。武夫人笑道,“到了!”车子刚刚停稳,坐在后面车上的两名婢女翠墨和香玉已赶上来打起了车帘,琉璃低头先出了马车,踩着踏凳跳下,乳娘抱着月娘跟在后面,最后才是武夫人扶着翠墨下了车。
眼前是另一座城门,看去与承天门的构造相仿,也是上有楼观,下铺青石,十分庄严沉稳,只是规制要小上一号,门道只有三条,旁边也无殿堂衬托,看起来便远不及承天门的壮观,城门的牌匾上写着“永安门”三个大字。武夫人便向琉璃笑道,“但凡官家女子入宫,都是从这永安门出入,只是这正门却只有皇后才走得。”
武夫人话音刚落,就见三名宦官快步迎了上来,打头的一个长得眉目清秀,向武夫人行了一礼,“夫人来得好早。”
武夫人微笑道,“刘康,昭仪这些日子可好?”
那叫刘康的宦官点头不迭,“一切都好,就是时常惦记着夫人与老夫人。”说着便指挥着另外两个宦官将马车上的行李搬了下来。
武夫人携着琉璃的手走向左边的侧门,一面略带抱怨的低声道,“按说咱们这样的后宫亲眷可以乘车直入,那柳氏就从来不在这里下车,只是媚娘和母亲都是左也不许右也不许的,咱们也只能到里面换宫里的小车了。”
琉璃心里暗暗点头,这才是聪明的做法!对武夫人笑道,“还是昭仪和老夫人考虑得周到,虽是麻烦了一些,却也省得人说嘴。”武夫人嗔了她一眼,“怪道母亲喜欢你,你果然是和她一路的!”
琉璃笑而不语,心道,我能跟她是一路人才见了鬼!她四下打量了几眼,正瞥见那个叫刘康的宦官塞给看门的侍卫头领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钱袋,几个侍卫顿时都眉开眼笑。刘康又和那几人熟络的说笑了几句,这才赶了过来。
这永安门门洞也足有十几米长,走到门内,刘康便把几个人引到一边早已等候的三辆马车边。几辆马车都是挂着青帷,套着矮马,车厢看着极为小巧轻便,武夫人拉着琉璃上了头一辆,乳娘抱着月娘上了第二辆,翠墨香玉则带着行李挤上了第三辆马车。
琉璃上得车来,才发现马车内部也十分简洁,只设了一张半新的牙席,铺着葱绿色的锦褥,正好供两人从容坐下。不多时,车轮滚动起来,不知是因为宫中地面格外平整,还是马车做得精细,竟比武家那辆华丽的大车更平稳三分,从车厢的小窗向外看去,不时能看见一座座雄伟的宫殿或楼阁,武夫人便告诉琉璃,“这一片都是前朝,那边墙内的是中书省,你瞧见远处那处飞檐没有?那便是太极殿……”
在马车里坐了足足两盏茶功夫,又过了两处宫门,车轮才停了下来,刘康在外面笑道,“夫人,请下车换檐子。”
武夫人笑着舒了口气,“进了这晖政门,才算是到内廷了,咱们也不用再憋在这巴掌大的马车里!”
琉璃跟着武夫人下车走进晖政门,立刻便发现四周的景色已截然不同:宽阔的青石路两边绿荫婆娑、花木扶苏,掩映着几处亭台楼阁精致的粉墙黑瓦,路上来来往往的也不再都是低眉顺眼的宦官,而是穿着对襟半臂与高腰绫裙的宫女,连迎面吹来的微风里,似乎都多了一股脂粉香。
刘康招了招手,一顶四人抬的檐子赶了过来。琉璃也曾偶然在市坊中见过这种唐代轿子,有抬在肩上的,也有后世那样用手抬的,只是四面都不过是象征性的挂着窄窄的几条布帘,坐轿之人的视野固然几无遮挡,却也只能神情肃然的正襟危坐,便是打个喷嚏也能引来旁观,实在算不得有多舒服。
此时过来的正是这样一顶肩舆,顶部做成了四角飞檐的亭阁状,几条朱色轻纱飘垂四角。到了武夫人面前,四名抬舆的宦官恭敬的将檐子放了下来。武夫人回头牵了月娘跪坐在檐子之上,四名宦官这才抬舆起步,端的是平稳之极。
琉璃和翠墨跟在檐子左边,翠墨性子原就十分平和,这几日来已和琉璃混得极熟,此刻便低声将沿路的各处殿阁的名字告诉琉璃。武夫人自打进了内廷,便不再说笑,偶然只嘱咐月娘几句,或含笑看琉璃一眼。倒是一路上遇见不少宫女似都认识刘康,多有先与他说笑一句,才向武夫人行礼的。琉璃注意着她们的举止进退,果然并不见得十分拘谨,穿着打扮也常在细节上别出心裁。
这一路过了百福殿,经过月华门,往西走了一段,只见左手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廊庑,朱栏青瓦,延绵不绝。琉璃忙问,“这可就是那条千步廊?”翠墨笑道,“自然是,若是雨天,这条长廊极是方便的。”又叹道,“过了这千步廊和淑景殿,便是咸池殿了。”
琉璃点了点头,这一路来至少已经走了一刻多钟,看样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走。她心里忍不住嘀咕,住在这个比故宫的后宫还要大几倍的院子里,若是不骑马不坐轿子,这皇帝妃子们要靠两条腿跑来跑去的勾勾搭搭或你争我斗,那也太坑爹了吧……正想得出神,翠墨却一把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糟了!”
琉璃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
翠墨用下巴往前指了指,琉璃定睛一看,前面转角处突然出现了一队宫人,中间簇拥着一顶肩舆。那肩舆金顶紫帘,十分华丽,里面依稀坐着一位紫衣丽人。琉璃心里一动,忙问,“难道是皇后?”
翠墨眉头紧锁,轻声道,“若是皇后也就罢了,是萧淑妃!咱们都要当心些!”
萧淑妃?萧淑妃很难缠么?再难缠跟她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琉璃忙抬头看了武夫人一眼,只见她愣愣的看着前面,拿着帕子的左手已攥成了拳头。
那队宫女片刻间便到了跟前,这边四个宦官早已放下檐子,武夫人下舆站在路边,待萧淑妃的肩舆到了眼前三四步光景时,低头行了一个福礼。琉璃也跟着深深一福,心里虽然颇有几分好奇,却也不敢往肩舆里打量。
却听那肩舆里传来了一个沙软的声音,“唉,本宫不曾看花眼吧?这不是武夫人么?”那队宫人立刻停下了脚步,两道飘动的紫纱正落在琉璃眼前不到两步的地方。
武夫人身子微微有些发僵,低声道,“臣妾见过淑妃殿下。”
萧淑妃顿时娇笑起来,“什么臣妾?夫人太见外了!不知夫人此来有何贵干?哎呀,就当本宫没问过,本宫真真愚钝,这还用问么?昭仪如今身子不大方便,夫人自然是来替昭仪伺候……的!”笑着笑着蓦然提高声音问道,“你说对不对?”
琉璃本来一直低着头,突然间感觉到好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不由抬起头来,只见肩舆的紫纱帘里,一根纤纤玉指正指向自己。
第40章 淑妃盛气 昭仪柔辞
指向琉璃的这根食指,纤长柔美,看不见一点骨节,却偏偏有一种冰雪般的冷冽感,精心修剪指甲染成了艳丽的玫红色,琉璃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一定染了很多遍凤仙花汁……”
坐在肩舆上那位紫衫女子看起来同样冷艳绝伦,她并没用像一般人那样正襟危坐,而是斜靠着一张凭几,头上也只是用玉簪松松的挽着一个反绾髻,一张微有棱角的瓜子脸,大约是因为皮肤格外白皙,深黑的长眉浓睫便分外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明丽,此刻,那双黑幽幽的眸子正顺着眼角瞥向琉璃,表情里除了浓浓的嘲讽,还有一种猫抓耗子般的恶毒快意。
这种曾在曹氏脸上出现过无数次的表情,瞬间便让琉璃从惊艳中警醒起来,她念头急转,垂眸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淑妃殿下说的是,我家夫人进宫原本就是来伺候昭仪的。”
“原来是个耳朵不好使的……”萧淑妃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难不成要找个人来教一教这个奴婢如何听清楚我的话?”
琉璃心里一沉,顿时明白翠墨说的“咱们都要当心些”是什么意思了,这萧淑妃看来不但是言辞刻薄放肆,还习惯于刁难下人,好打主人的脸!眼角瞥见武夫人身子一动,似乎想向前迈上一步,她忙又行了一礼,才抬头恭敬的道:“请淑妃殿下恕罪,民女愚钝,适才会错意了,淑妃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说,我家夫人进来是代昭仪伺候皇后和圣上的?”
“皇后?”萧淑妃发出了一阵轻笑之声,末了才斜睨着琉璃道,“你家夫人伺候得上皇后么?”
琉璃微微笑了笑,“皇后母仪天下,统率六宫,昭仪如今身怀龙裔,我家夫人伺候好昭仪,自然便是为皇后分忧了。”
萧淑妃的笑容收了一些,神色间闪过一丝意外,“没看出来,原来是个伶俐的,依你来看,你家夫人又该如何伺候圣上呢?”
琉璃脸色变得更加恭敬,“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家夫人身为大唐子民,自当遵从圣上的教诲,听从圣上的安排,才算尽了做臣子的本分。”
萧淑妃掩着嘴儿笑了起来,“依你的意思,你也是大唐子民,因此也须似你家夫人一般尽心尽力的伺候圣上,是也不是?”说到尽心尽力四个字,她软软的语音拉得分外的长,眼角先瞥向武夫人,接着才落到了琉璃身上。
琉璃心里暗骂了一声,她可没兴趣爬高宗那张床,只得摇了摇头道,“请殿下明鉴,虽则民女也是大唐子民,然贵贱有别,不敢与夫人相比。”
萧淑妃微微支起了身子,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琉璃一眼,脸上突然露出了浓厚的厌恶之色,“巧言令色!我何时说过你家夫人是来伺候圣上的?你竟敢曲解我的意思,好大的胆子!”
琉璃不由有些愕然,原来这萧淑妃竟是个日历脸,说翻就翻的,微一回想,觉得自己刚才每句话都说得十分谨慎,心里倒也不是十分慌乱,脸上却带出了惊诧的意思,“启禀淑妃殿下,民女愚笨,不解淑妃殿下之意,因此询问过殿下一句,但何曾说过我家夫人要来伺候圣上?民女说的,不过是身为大唐子民,当听从圣上安排而已!却不知适才哪句话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明示。”
萧淑妃冷笑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我冤枉了你?大胆的奴婢,谁去教教她规矩!”她身边的宫女中,一个面目冷厉的中年女子立时一步便走了出来。
琉璃心里一震,突然有些明白,今日大概自己无论怎样小心,哪怕半句话不说错,也是无用,眼前这主儿,压根就不是讲理的!看着那位宫女刀子似的目光,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听那个叫刘康的宦官突然笑道,“且慢!”
萧淑妃冷冷瞟了刘康一眼,“今日奴婢们胆子还真是变大了,一个两个的都要出头来寻教训么?”
刘康躬身行礼,抬头笑道,“淑妃殿下,都怪小的未曾禀告,这位库狄娘子并非宫女奴婢,而是昭仪请的画师,因擅长花鸟,才特地召进宫来为昭仪画屏制衣。此事陛下也是知晓的。”
萧淑妃看着琉璃,神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难怪这女子一口一个“民女”,她若是宫女或武家的奴婢,今日打就打了,就算无理,也不会有人因为她教训了一个小小的奴婢来说什么,正好羞辱这个下贱的武顺娘一遭!但她若是武媚娘请的画师,事情便会不同,若是陛下真是知晓此人,要教训她一顿,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才是,不然真教陛下知晓了,只怕又会发恼,上一回的气恼才好容易挽回来……只是一个画师,怎么会长成这副相貌?只怕来画屏做衣裳是假,也是和这武顺娘一般,是那个贱人找来拢住皇帝的手段!
看着琉璃的脸,她心头的厌恶之情不由越发浓厚,半响才冷冷道,“看不出来,倒是有才有貌的!竟是我看走眼了!也罢,过些日子不如来我这里也画上一幅,不知你意下如何?”
琉璃刚刚松了口气,一听这话,心又悬了起来,只能毕恭毕敬答道,“多谢淑妃殿下赏识,只是此事民女不敢擅做主张,须先禀告昭仪才是。”
萧淑妃冷笑道,“怎么,来我的宫里还会辱没了你不成。”
琉璃忙答道,“民女不敢,民女首次入宫,并不知宫中规矩,只是既应昭仪之召在先,当听从昭仪安排,此事之后,民女愿为淑妃殿下效劳。”
萧淑妃眼神越发幽寒,点了点头道,“也罢,我就等你为昭仪效劳之后再说!”说着便似乎再也懒得看众人一眼,懒懒的靠回了凭几,又挥了挥手,她的凤舆重新向前移动起来,一行人渐渐走远。
翠墨捂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句“菩萨保佑”。
武夫人却叹道,“琉璃,你何必应了她?”
琉璃不由苦笑了起来,“夫人,琉璃若是不应,今日之事能了么?待会儿只求昭仪多吩咐琉璃画几幅画,拖个一两年才好。”
武夫人皱眉道,“那一两年之后又如何?”
琉璃心道,两年之后,这位姑奶奶就进酒坛子了,难道还能学贞子爬出来找我麻烦?嘴里只能笑道,“琉璃这样的人,一两年之后,淑妃殿下难道还记得起来?”
刘康也笑道,“夫人莫担忧,一年两年不够,就五年十年,昭仪要找出事情来吩咐库狄娘子做还不容易?”
武夫人叹了口气,月娘却仰头道,“阿娘,为何这位殿下每次都这么凶?”
武夫人吓了一跳,忙道,“不许乱说!”说着左右看了几眼,才拉着月娘上了肩舆,这一路再无意外,倒是翠墨心有余悸的对琉璃低声道,“今日咱们真是运道好!若是点到的是我和香玉,最少也是十下掌嘴!刚才那个冷脸的宫女最是手狠,十下能打得我们一个月见不了人……一边打还一边指桑骂槐,那话语难听得没法说,就是因为这个,昭仪才不让我家夫人离开咸池殿一步。”
琉璃虽然早已知道那位萧淑妃不是善茬,听到这里不由也吃了一惊,“这位淑妃殿下怎么……”
翠墨声音更低了些,“就是皇后的人在她眼前有一个不是,她都敢打,莫说我等了!咸池殿里吃过亏的人不在少数。我还听说淑妃见了昭仪也是没有一句好话的,原先昭仪还没受封时,也没少……”
琉璃有些瞠目结舌,转念一想,也是!她原以为高宗只有一个妃子,所以这位萧淑妃才会和王皇后一道成为武则天的死敌,可前几天她才知道,高宗的后宫里光妃子就还有贵妃、德妃、贤妃三个,萧淑妃甚至不是地位最高的,更别说那些嫔、婕妤、美人……只是,大概旁人不曾这样欺辱过武则天,因此也只有淑妃后来落到了那样的下场,甚至到了二十年后,武则天对她的女儿还余恨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