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是个体力活,李默大概累坏了,睡得很香很沉。
十点多钟时,小冬正坐在桌边上网,静悄悄的客厅里忽然响起一阵铃声,是从李默身上传来的。只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在牛仔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就直接按掉,顺手关机,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冬走过去帮他拉好被子。两分钟不到的工夫,手机又响了,动静比刚才大得多。
李默烦躁地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小冬手忙脚乱地跑到门口,从包里翻出噪音源。
定睛一看,谢天谢地,李木鱼打来的…
“喂… ”
“小冬?”
“嗯,你听见我留言了啊。”
李木鱼笑笑,“有事找我?”
“我听李默说你去德国了?”
“他去找你了?”
小冬语塞,踌躇了一下,决定说出部分真相,“他不太舒服,有点发烧。今天凌晨我带他去医院看了看。”
电话那头,李木鱼沉默了片刻,凝声道:“他现在在你那儿?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在我这儿。你甭担心,他正在睡觉。”
“麻烦你了。昨天是他的生日,我没给他打电话,你…”
“啊?昨天是他生日?”小冬蓦然提高了声音,“你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太忙,忘了。”
“你…”小冬扫了一眼李默那张伤痕累累五颜六色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爸当得也太不称职了!你儿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儿?”
李木鱼愣住,片刻后,沉声道:“李默出什么事了?”
小冬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冲动下的失言,想补救,只得搪塞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忘了他的生日,他心里肯定很难过。记得回来的时候,帮他带份礼物当作补偿。”
李木鱼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辞,“小冬,李默出什么事了?”
“你放心,他现在在我这里,除了生病不太舒服外,什么都很好。等他睡醒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对了,你手机是国际漫游吧?我接你电话,要不要按国际长途计费啊?”
李木鱼笑,“当然要。下个月,你手机账单上的数字估计会比平时多一个零。”
小冬大窘,“你回来前我会帮你照顾好李默的,就这样,我挂了,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说完,一秒钟都不敢多耽误,干脆利落地收线。
半分钟后,座机响起。
小冬抓起话筒,劈头就问:“座机接国际长途应该不额外收费吧?”
“冬子,你没事吧?”
“嘿嘿,薇姐啊,搞错了。”
电话那头,齐薇促狭地笑笑,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座机接国际长途,不额外收费。你这是在等谁的电话啊…”尾音拖得很长,言语间满是暖昧。
小冬不理会她的调侃,镇定地道:“在香港玩得爽吧?”
“回来了,没意思。”
“啊?你回来了?太好了!”
“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中午我去接你一起出去吃饭,我还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呢。”
小冬顾不上道谢,急急地道:“薇姐啊,你赶紧给二哥打个电话吧。他一个人在家玩自闭呢,谁也不见!”
齐薇一听,兴趣顿起,“出什么事了?你跟他吵架了?”
小冬叹气,话语间满是无奈,“说来话长。要不你先去趟我三姨那儿吧,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齐薇想了想,“反正也快中午了,咱俩先出去吃饭,等你把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了,我才能想办法劝他不是?”
“李默在我这儿呢。要不你过来吧,午饭就在我家吃好了。”
“就你那做饭的手艺,我看还是算了吧。李木鱼呢?你怎么又当上保姆了?”
“他去德国了,我也是刚知道。”
“那带上李默一起出去吃不就得了。”
“他发烧,正睡觉呢。”
“你这日子过得还真是不得安宁。我一会儿就过去,你什么都甭准备.我从饭店里叫几个菜带过去。”“那行,我等你。薇姐,恩人啊!”
“小样儿,嘴还挺甜。一会儿见,拜。”
下午一点多,齐薇临危受命,前去探望自闭症患者孙少晏同志。
站在门口,齐薇理了理谈话思路,抬手正准备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推了推,门没被保险链拴住,开了。情况跟她掌握的有些出入。
站在门口放眼望去,客厅地板上,画稿散落一地。她弯腰捡起一张,随意扫了两眼。透过毫无章法的凌乱线条,不难看出孙美人的心情确实差得一塌糊涂。
“齐经理?”
齐薇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一抹人影游魂似的从卧室以飘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真是阴魂不散!齐薇心里暗骂。
“阿姨临走前让我替她照顾少晏哥…”
齐薇打断她,“他人呢?”
“不见了。”
“不见了?”齐薇噔噔噔地快步冲进卧室,见床上果然空空如也。厨房,洗手间,阳台四处找了一遍…
很好,很强大。自闭男变失踪男了。
齐薇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冯丹,目光如炬,凌厉得令人有些难以招架。冯丹被她看得有点发慌,脸上却不动声色,柔声道:“齐经理,少晏哥腿不方便,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地方可去?”
齐薇柳眉微挑,似笑非笑地道:“他向来随心所欲喜怒无常,发起脾气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我又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儿。”
冯丹若有所思地扫过她手里拎着的深紫色巴黎世家机车包,话题忽而一转,“这是今年的新款,小琴前阵子也买了一个。”
“你喜欢?这种包你想要多少,孙少晏都买得起。”
冯丹脸色黯了黯,幽幽地道:“在少晏哥眼里,我是不是跟小琴一样,都是那种爱慕虚荣的拜金女人?”
齐薇浅笑不语。
“齐经理,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小冬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齐薇依旧笑而不语。
“你今天来,是替小冬打抱不平的吗?”
齐薇乐不可支,摇摇头,“冯丹,虽然我跟你不熟,可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聪明很有手段的女人。我甚至很欣赏你眼里那种锐利的光芒。这种幽怨的小女人面孔,实在不适合你。孙少晏这潭水太深了,稍不留神便会溺毙其间。聪明的女人,绝不会挑战自己无法征服的猎物。这一点,刘小琴就比你做得好。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你实在无须为自己的欲望披上一层爱情的外衣。有钱的男人通常都不会太傻,你付出你能付出的,自然会得到你该得到的。并不是每个女人都为爱而生,只要不当二奶小三,不超越道德的底线,物质女人一样可以活得很潇洒。”说罢,她转身而去。
走到门口,齐薇似是又想起什么,顿住步子,转身笑道:“你太不了解冬子了。外柔内刚的女人,从来不需要外人替她打抱不平。”
要找到孙少晏其实不难。他不可能一个人出门,找到帮凶,自然就能探知他的下落。
齐薇联系了小丁,开始他自然不说,可惜半分钟后,他便坦白从宽了。公司里名气响当当的女强人齐薇,很和蔼地询问他孙少晏的下落,并且很负责任地告诉他,有紧急公务。就算明知道这话里的水分很大,小丁也丝毫不敢耽误。
半小时后,齐薇笑咪眯地走进希尔顿洒店大堂,从小丁手里接过房卡,踩着轻快的步子哼着歌独自上了电梯。
下午三点多,李默睡醒了,赖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的不肯起来。
小冬去厨房里盛了一碗一直慢火煲着的自粥,拿着药包走进客厅。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她弯腰摸了摸李默的额头。
汗淋淋的,温度退了不少。
李默哼哼唧唧地抱着被子蜷在那儿,“孟老师,儿点了?”
小冬搬过一张凳子坐在沙发前,笑道:“三点多了。中午家里来人你没听到啊?睡得跟小猪一样。”
“听到了,就是不想起来。小爸是不是来过电话了?”李默抬起眼皮,大眼睛里有几道红红的血丝,说话时鼻音浓重。
小冬点点头,把跌打油倒在掌心,拉起被子,掀开揉成抹布状的T恤,在他肚子上轻轻地揉,活血散淤。
“疼疼疼…”李默皱着眉头抗议,嘴角结痴的伤口又撕开了,渗出血丝,“味道真难闻。”
“昨晚为什么要打架?”小冬低着头淡声问。
李默顿时收声不语,把头理在被子里扮鸵鸟。
“你现在跟我说实话,等你小爸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我还能帮你遮掩遮掩。否则你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是吧?”揉完肚子,小冬又卷起他的牛仔裤,帮他在膝盖的伤口上涂药。
“我才不怕他。”李默的声音隔着被子听起来闷闷的,抱怨里透着小小的委屈。
小冬无奈而笑,“听说你还去酒吧了?你小爸不在家,你就自由得这么彻底?”
李默哼哼了两声,掀起被子坐起。头发乱糟糟得好似鸡窝,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端起茶几上的粥,用勺子搅了搅,风卷残云般灌进肚子里。
小冬抽出张餐巾纸递给他,仔细检视了一下他脸上的伤口。除了额头上缝了浅浅的两针,其余的擦伤都已经结了层薄薄的嫩痂,不过要彻底恢复,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最起码在李木鱼回来之前,是不可能指望消灭这些证据的。
“吃药。”看他喝完粥,小冬把退烧药和消炎药递给他。李默很配合,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孟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派出所里那个大肥婆?”李默看起来精神好多了,眨巴着眼珠子盘腿而坐。想起昨晚的事,他脸上又浮起几许愤然。
“你还好意思说啊?你知不知道在派出所打人有多麻烦?”小冬正正神色,声音微沉。
“为老不尊者,论罪当诛!”
小冬闻言,脸上顿时升起怒气,凝声道:“李默,你才十四岁,看人看事不可以这么偏激。她的话确实说得非常不合适,可仅凭几句话,你就认为她该死?这听起来实在是太荒唐了!我可以体谅你打架的苦衷,也能理解你再派出所一时情急的举动,可你刚才这句话说得却太任性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么说究竟是对不对。”
“那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呢?她凭什么…凭什么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李默愤愤起身,红着眼睛大声质问。
为老不尊,论罪当…暴打!小冬心里悄悄修正了李默的说法。
她其实特别心疼父母双亡的孩子。虽然他早熟又懂事,可一旦触及他心里那些不愿被触及的伤口时,身边的人才会恍然想起,他还是个孩子。
“嗓门这么大,看来是没事了。”小冬把他按回沙发上,柔声道:“李默,不要因为那些胡搅蛮缠、毫无道理的指责而觉得难过。相信我,任何一个人看到你有一个这么年轻,这么英俊的风度翩翩的小爸后,都会打心眼儿里羡慕你的。”
李默听了,嘿嘿一笑,“孟老师,你羡慕不羡慕啊…”乌云密布的小脸儿眨眼间转晴,阳光明媚了。
小冬翻个白眼——果然是小孩儿,真好哄。
“孟老师,你到底羡慕不羡慕啊?”见她笑而不语,李默不依不饶地追问。
小冬抬手抹去他脑门儿上因为药效发作而渗出的汗珠,岔开了话题,“去洗个澡吧。浑身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可爱了。”
“哼!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真正的女人,敢于直面心底的情感…孟老师,看来你不是个真正的女人!”
“你…”孟小冬大窘,“纯粹抬杠,歪理邪说。”
李默冲她做了个鬼脸,“切,这是理屈词穷者惯用的借口。”
小冬哈哈大笑,“错!这是为人师表者,面对祖国花朵时善意而犀利的说教。”
小小的公寓里,一大一小两人词锋交错,争辩得不亦乐乎。
偌大而豪华的酒店套房,安静得不同寻常。
齐薇刷了房卡,推门而入。
孙少晏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坐出神。时髦的和衬衫牛仔裤,优雅中透着随意。若不是微显凌乱的发梢和脚上缠着的绷带,他看起来和往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听到响动,他扭过头,看清来人,微感意外。他脸色有些苍白,意态清冷淡漠,看得齐薇不住摇头,戏谑道:“孙美人,玩忧郁呢?”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正在香港疯狂shopping。”孙少晏揉揉眉心,声音懒散。
齐薇踩着柔软的地毯走过去,隔着巨大的水晶茶几与他对面而坐。甩掉高跟鞋,整个人陷进宽敞舒适的白色真皮沙发里,浑身放松。陶醉的片刻,她笑言道:“刚下飞机就被冬子委以重任,前来一探风流倜傥的孙大设计师是否安好。”
孙少晏手支下巴,漫不经心地扫过她面上的笑意,口吻似是询问,却又无比肯定,“你又拿公事为借口,威逼小丁说出我的下落?”
“那是自然。小丁的热情配合,实在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孙少晏不理会她的调侃,“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闲磕牙的?”
“可以这么说。从冬子那儿我也没掌握到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除了来看看你是不是尚在喘气外,也没什么能跟你深入交流的。不过,你家客厅地板上那堆惨不忍睹的设计稿,倒是给了我不少启发。”
“冯丹还在那儿?”孙少晏微微皱眉,语带不悦。
齐薇似笑非笑,“难道你在多她?花丛中恣意游荡的风流孙美人,竟然会被一个女人逼得四处躲闪?实在让人大感诧异。”
“啧啧啧…”齐薇挑眉,坐姿很不淑女,眼神里满是促狭,“其实我还真有事。昨天冯汀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后帮他找个相熟的妇产科医生。想都不用想,估计是刘小琴有了。”
孙少晏没什么兴趣,“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小琴是你表妹啊,你这话问得可够无情的。”
孙少晏冷哼,“我不是妇产科医生,也不会帮人堕胎。她的堕胎费用,估计也不需要我帮她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跟我扯上边儿的?”
齐薇翘着二郎腿,不冷不热地道:“这可跟当年冬子的待遇大不相同啊。”
“你存心找碴呢?”孙少晏盯着她,语气不善。
齐薇满脸不在乎的与他对望着,眼神里甚至跳跃着几许挑衅,“中午我去冬子那儿吃饭,看到李木鱼的儿子也在。我觉得冬子对他,可绝对不是单纯的老师对学生的那种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出冬子很疼李默。我个人觉得这是好事。这是对一个没有办法成为母亲的女人最好的慰藉。”
短暂的沉默。
孙少晏似是陷入了沉思,又像是在下着某种决心。齐薇不着痕迹地将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收入眼底,暗自惊心。
“难道你也觉得李木鱼才是小冬的最佳归宿?”
齐薇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思量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种事我不能妄自下论断。抛开其他的不谈,我问你,你有没有信心拍着胸脯说,冬子对你的感情脱去了血缘关系的外衣后,已经成功地转化成了爱情?”
孙少晏脸色黯了黯,弯腰拿起茶几上的烟和火机。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可按了几次都没有点着。
齐薇暗自叹气。孙少晏虽然喜怒无常,可像现在这般烦躁到乱了阵脚的情况却极为罕见。她从包里翻出火机,起身走过去帮他点着,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根,就势坐在水晶茶几上,跟他面对面吞云吐雾。
“你前阵子不是张罗着要戒烟?”孙少晏透过烟雾望着她精致的面庞。他一向不喜欢女人抽烟,尽管齐薇抽烟的样子非常优雅,可他却始终觉得,染着烟草味的女人跟扑着粉底的男人一样令人难以接受。
齐薇摆摆手,大咧咧地笑了笑,“我戒了啊,戒了一个多礼拜。戒烟多容易啊,我每年都要戒个几回。”
孙少晏闻言,嘴角不禁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小冬劝他戒烟时,他似乎也用过同样的说辞。
有烟在手,两人各自享受,一时没了声音。烟雾缭绕在二人之间,刺激着眼睛,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
烟灰越来越长,孙少晏指指齐薇身后,她头也没回地背过手去,捞过一只造型典雅的莲花形玻璃烟灰缸。两截长长的烟灰跌落,二人几乎齐齐开口,“这烟也太难抽了…”
齐薇哈哈笑了一阵,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悠悠地道:“我跟展阳阳彻底歇菜了。其实没想象的难过,大概我天生就不是当情种的料。我劝你也甭钻牛角尖了,马汀说要把你调去欧洲总部,这是你拓展事业的天赐良机。巴黎才是顶级设计师的舞台,既然老天爷不愿意成全你情种的威名,那你还是想点更靠谱的事吧。”
“齐薇,什么时候开始,连你也变成说客了?我以为你应该很了解,如果我只是想追求事业的巅峰,从马兰欧尼毕业时就不会选择回来。”
“冬子确实是个让人很想娶回家做老婆的女人,想娶她的不止是你,而且…你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一般不掺和别人感情的事,可冬子和你都是我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哥哥的角色你已经扮演了二十多年,又何苦非要去破坏它?拥有并不是宣泄感情的唯一途径。”说到这里,齐薇正了正神色。难得鸡婆一回,索性把那些如鲠在喉的话语一鼓作气地说个明白,“马汀私下里根我说过不止一次,让我劝劝你,别总不死不活地挂在冬子这棵树上。本来我觉得这种事情外人不方便干涉,可看着你们这么折腾,我都觉得烦躁。冬子是出了名的孝顺,你要么成天忙得不见人影,要么就是满世界到处飞,家里几个老人都是冬子一个人照应着。她性格很温顺,可绝不是没主见。当年林西北的事上,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心里有多痛苦,你比我更清楚。我还记得她打掉孩子大出血的第三天是她爸的生日,家里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逼着你问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为了不让家里人知道她出了这种事情,硬是咬牙扮作没事儿人似的,把一家老小逗得开心不已。还是你帮她化的妆,遮盖她明显气血不足的脸色。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冬子对你的感情和对家里其他亲人的感情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也许她并不想失去‘妹妹’这个称号,只是怕伤害你而不敢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
话说完,烟也已经燃尽。齐薇熄灭烟头,重新又点了一根。
何以解忧,唯有烟酒。
她洋洋洒洒的这番话,孙少晏面无表情的听着,不置可否。
齐薇说得口干舌燥,于是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瓶矿泉水,顺手丢给孙少晏一瓶。
他只需轻轻抬手便可接住,可他没抬手,入定似的坐在那儿。矿泉水瓶划出一道完全符合力学原理的抛物线,从他眼前飞过,稳稳地砸在他直直伸着的右腿上。只听他闷哼一声,脸色顿时煞白一片,豆大的汗珠极有效率地出现在脑门儿上,齐薇负罪感顿起…
“你没事吧?”齐薇蹲在他身边,小心地戳了戳他的右小腿,绷带似乎缠得很厚,“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孙少晏闭着眼睛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倏然袭来的痛楚让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儿,在齐薇准备打电话叫人的时候,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地道:“齐薇,你要是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想我大概还有机会多活两年。”
第二十八章 一个人的伤心
他有了渴望,有了执念。李默需要一
个完整的家,而他,也同样眷恋这份浮华
之外的简单温馨。
离开酒店后,齐薇第一时间给小冬反馈了孙少晏的情况。当然,矿泉水砸腿那段她自动略过了。
小冬接到消息,立马就想去酒店。齐薇劝她给孙少晏以点时间,让他冷静冷静。反正有小丁照应着,一日三餐酒店都会按时送过去,让他在那儿闭门静思几天也不错。
小冬在齐薇的劝说下,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担心,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建议。
隔天晚上,小冬接到同事沫沫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约她去唱卡拉OK。小冬本想拒绝,可沫沫在电话里神神秘秘地说有要事跟她当面商议。小冬拧不过她,跟李默一起吃了晚饭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
临走前,她再三叮嘱李默不许上网上到太晚,睡觉前记得把药吃了。李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强烈要求跟她一起去。
小冬帮他量了体温,三十七度多,烧还没退利索,于是驳回了他的提议。
李默眨巴着大眼睛,哀怨地望着她,嘟嘟囔囔地说自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孩子。小冬又好气又好笑,俩人磨叽了半天,最后以李默的胜利告终。
小冬从昨天下午去他家帮他取来的衣服里挑出一件长袖T恤和一件运动外套丢给他,并且坚决要求他换掉那条完全没有保暖功效的破洞牛仔裤。
小孩儿倒是很听话,一一照做。收拾妥当后,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唱K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