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抬眸朝着郑从容看了过去,郑从容方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劝道:“今儿个是除夕,辞旧迎新的日子,不宜见血。且雅常在毕竟是那位主子带回宫的,若是陛下就这样将雅常在给杖杀了,那位主子只怕对陛下会更为…”
郑从容的话未说完,只是楚帝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位主子,指的自然是太后了。
他虽是太后唯一的儿子,可是与太后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平日里他总是依从着太后的意思,以维持表面的和谐。楚国素来以孝治天下,他身为君主,若连他都做不到这个孝字,怕是要论为百姓口中的笑话。
楚帝眯了眯眼,沉默了良久,才又改了口:“罢了,今日是除夕,不宜见血。先杖责二十,押入牢中,等回到渭城之后,再行处置。”
说完,便拂袖而去。
楚帝都离开了,这宫宴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柳雅晴尚且跪在大殿之中,面上满是迷茫,神色苍白,精美华丽的宫装也掩盖不了她的落败。
文武百官都各自离去,侍卫入了殿,押着柳雅晴起了身。
昭阳方站起身来,抱着火狐施施然走到柳雅晴面前,嘴角微微翘着:“雅常在实在是糊涂啊。”
侍卫见昭阳过来,停下了脚步,柳雅晴抬起眼来望向昭阳,面无血色,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方才楚帝还那样开怀,为何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柳雅晴开了口,许是惊吓过度,声音有些沙哑。
昭阳抿嘴笑着:“你不该准备那一道蛇肉羹。”
见柳雅晴仍旧满脸迷茫,昭阳方接着道:“雅常在入宫也有半年有余了吧?我记得是三月还是四月入宫的,宫中从来要什么有什么,可是雅常在何时见哪宫哪殿哪回宴席之上用过蛇肉?”
“蛇又被称为地上龙,父皇亦是在蛇年出生的,因而,蛇是禁忌,父皇除了代表帝王身份的龙,最为崇敬的就是蛇。你却将蛇做成了蛇肉羹,还告诉父皇,蛇肉鲜美可口。你说,你是不是糊涂?”昭阳说完,便又笑了起来。
柳雅晴的脸色愈发惨败了几分:“是你,都是你。”
昭阳倒是有些诧异:“雅常在可莫要因为自己落了难就随意攀咬别人,从头到尾我都未曾插手过这除夕宴席筹备之事。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因为害怕雅常在因为不曾操持过此事一不小心犯了什么错处,因而专程同郑总管嘱咐了又嘱咐,让雅常在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问我。可是雅常在却似乎从来不当一回事,不仅极少来问我的意见,还连准备好了之后的单子都生怕给我瞧见了。”
柳雅晴微微闭上了眼,牙关在打着颤,半晌才睁开了眼,面如死灰:“你赢了。”
柳雅晴咬紧了牙关,整了整衣裳,挣脱开侍卫,自个儿一步一步出了江山殿。
昭阳站在殿中瞧着柳雅晴的背影,冷冰冰地笑了笑,才转身同苏远之道:“咱们也回去吧,方才也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回去让人做些饭菜来,不管如何,今夜也是除夕,是应当好好庆祝的日子。”
苏远之颔首,明安便推了苏远之的轮椅,一同往惊梅园而去。
入了屋,姒儿就忙着给昭阳解了氅衣,将火狐抱到软榻上放了,又拿了手炉给昭阳,命人打了热水来替昭阳擦手:“也不知陛下怎么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就该将雅常在杖毙的。”
昭阳倒是不意外:“怕是因为皇祖母的缘故,柳雅晴毕竟是皇祖母带入宫中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父皇可以将柳雅晴贬为常在,可以将她杖责二十,可是怎么也得留一口气,才好同皇祖母交差。”
苏远之听见昭阳的话,却是笑了起来:“你倒是极懂你父皇的心思,方才在大殿之上,郑从容的确就是这样劝你父皇的。”
昭阳眨了眨眼:“你听见了?”
苏远之颔首:“练武之人的耳力倒素来是极好的。”
“不过即使是回了宫,怕是柳雅晴也讨不着好了。太后花了那么多心思培养出来的人,大抵就这样废了。”昭阳笑了起来,心中自是愉悦的。
棠梨从外面探出头来:“饭菜都准备好了,两位主子是在外面吃,还是直接送进来?”
昭阳想了想:“送进来吧,父皇生了大气,只怕今晚也没得烟花可以看了,还是屋中带着暖和一些。”
饭菜比平日里丰富了许多,昭阳在大殿上并未吃多少,瞧着色香味俱全的满桌子好吃的,自是觉着胃口大开,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菜:“还是在屋中自在些。”
苏远之倒了一杯酒,酒香便蔓延开来,惹得昭阳抬眸看了过去。
“你喝不得的,就只能看看了。”苏远之挑眉,眼中局势得意。
“瞧你得意得。”昭阳笑着,每年的除夕都是在宫宴上,满屋子认识不认识的人,上面坐着威严的父皇,端庄的母后,却是连吃一道菜都得拘谨了又拘谨。
昭阳目光落在苏远之的脸上,两人都带着笑,昭阳心中想着,其实这样也很好。
第338章 衢州传令兵
自打有身孕之后,昭阳便总是觉得困顿,哪怕是每日睡得早,起得晚,下午还得午睡,也抵不过整日整日的提不起精神。
只是因着是除夕,昭阳倒也勉强支撑着同苏远之说着话,一直到了子时,算是守了岁了。子时刚一过,昭阳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惹得苏远之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夜行宫之中倒是没有人放烟花,只是云崖行宫地势高,却也能够瞧见明城之中四处烟花绽放。苏远之命人将昭阳扶上了床,方出了屋子,站在外面望着山下久久不灭的烟火。
除夕过后,许是因为除夕那晚发生的事情,行宫之中倒是安静了两日,直到那份安静,被大年初四早上急促的马蹄声踏破。
大年初四的一早,马蹄声就踏破了清晨的宁静,骑马匆匆赶来的,是穿着盔甲的传令兵,三个传令兵的面上俱是焦急之色,为首的那一个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行宫的守卫连忙将人扶住,那传令兵抬起手来亮了亮令牌,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匆匆道:“衢州急报,求见陛下。”
而后三个传令兵就匆匆小跑着往江山殿去了。
楚帝在江山殿中处置政务,一听到殿门口的禀传声便蹙起了眉头:“衢州…”
如今这个时候,这两个字却是显得有些敏感。衢州正在水涝,听内侍说,传令兵神色匆忙,似乎十分着急。楚帝就下意识地觉着,怕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却也耽搁不得,只得传了传令兵觐见。那三个传令兵快步入了江山殿,走到殿中就“噗通”三声重重地跪了下来。
“陛下,衢州急报,沐王殿下在衢州查看水势之时被突然涨潮的洪水卷入了水中,如今生死未明。”传令兵将信件举过了头顶,声音亦是发着颤。
楚帝闻言,心下顿时一惊,忙不迭地吩咐着:“还不赶紧将信拿上来!”
郑从容快步走到了殿中,取了信,复又呈到了楚帝的手中。楚帝急忙将那信封撕了开来,将信中内容快速看了一遍,神色愈发地严肃了几分。
“这是大年初二发生的事情?”楚帝问着:“信上只说是上游截流的堤坝被洪水冲垮了,导致突然涨了潮,并未交代得十分详尽,你们仔细同朕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传令兵连忙应了声:“大年初一晚上又下了一夜的大雨,第二日一早,沐王殿下就带着衢州的州府官员一同去查看河边涨潮的情况,出事的地方是在衢州城往南的一段河域,那是一处三江汇流的地方,因而洪水尤其凶猛,两岸都是百姓种植栗米的田地,殿下在那截流的堤坝那里驻留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也并无什么事情。”
“因着两岸的田地较多,那处截流是前几年便驻好的,这两年涨潮的时候倒也的确起了不小的作用。下游还有一处有溪水汇入的地方,殿下就说,去下游看看。”传令兵伏着身子,声音有些低哑。
“殿下沿着江边一路走下去,还未到下游那处溪流汇集之地,就只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殿下尚未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汹涌的洪水卷走,一同出事的还有衢州的州官林聚林大人和几个随从。”
“殿下出事之后,当时站在远处田地里面查看田地的其它州府官员见状,连忙就命人去救,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殿下的下落,只得命属下快马加鞭前来禀报。属下昨日一早卯时出发,那时尚未殿下的下落,只是如今又过去了一天一夜,是什么情形却是不知。”
楚帝闻言,面色有些颓然地靠坐在了椅背之上,良久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楚帝才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们先退下休息去吧。”
那两个传令官忙应了声,离开了江山殿。
楚帝屏退了殿中侍候的内侍,沉默着坐了半晌,眉头紧蹙着,似是喃喃自语般地道:“前不久君墨因为山崖垮塌出了事,这隔了尚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临沐就因为堤坝被洪水冲垮出了事。上一回君墨的事情,最后查出来并非意外,这一回呢?”
郑从容想了想,低声问楚帝:“陛下是怀疑?”
楚帝叹了口气:“君墨的事情,连我都怀疑是临沐暗中操纵所为。这一回,会不会是为了君墨报仇?”
郑从容跟在楚帝身边的年头不短了,自是听得出楚帝话中是什么意思:“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只怕没有这样的本事。”
“你知道的,朕说的不是太子,当初太子出事,昭阳那样着急…”
楚帝叹了口气:“不会是昭阳。”
郑从容连忙接口应着:“自然不可能是昭阳公主,昭阳公主虽然素日里瞧着都十分冷静自持,只是终究是个女子,是个在深宫中长大的女子。若是要制造这样的意外让沐王殿下出事,没有一定的势力,怕是做不到的。”
“我也知道不是昭阳,可是昭阳不能亲自动手,不是还有苏远之吗?”楚帝愈发显得焦躁了几分,半晌才道:“算了,朕知道也不可能是苏远之。苏远之不敢,且如果是他,朕不会不知。”
郑从容听着楚帝近乎自暴自弃的话,讪讪笑了笑,立在一旁附和着:“陛下心中通透。”
“罢了罢了,这个时候追究这些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去,将苏远之给朕传过来。”楚帝手紧紧捏着那龙椅的扶手,挥了挥手道。
郑从容忙应了下来,匆匆忙忙出了江山殿。
内侍到惊梅园传旨的时候,苏远之正在同昭阳下棋,最近昭阳倒是清闲了下来,整日里除了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衣裳小鞋子的,就是拉着苏远之下棋。今日昭阳好不容易起了个早,就索性拉了苏远之对弈。
听闻楚帝的传召,昭阳倒是并未有什么其它的想法,只挥了挥手道:“去吧,莫要让父皇等久了。”
明安进来给苏远之披了披风,就推了苏远之出门,昭阳一个人取了棋子,望着棋盘上的残局,想着要如何才能杀苏远之个片甲不留。
姒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眼中带着几分兴味:“奴婢听闻,先前有传令兵到了行宫,似是发生了十分要紧的事情,那传令兵的神色并不怎么好,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几乎是小跑着入了江山殿的。听闻,那传令兵是从衢州来的。”
衢州,昭阳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
第339章 杀孽
沐王到衢州赈灾也已经有一段时日,最近苏远之虽然没有再同昭阳提起过沐王的事情,可是苏远之应下的事情,素来没有落了空的。
莫非,是那件事情有了进展。
一听姒儿说那传令兵是衢州来的,昭阳的心便无法在沉静下来,手中摩挲着那白色的棋子,心中不停地闪过各种各样的可能。
“要不奴婢去打探一下,那传令兵究竟禀报了何事?”姒儿见昭阳的神色有些异常,小心翼翼地建议着。
昭阳沉吟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事关朝政大事,还是小心些最好。且传令兵是直接入了江山殿同父皇禀报的。要想知晓发生了什么,要么问江山殿中侍候的内侍,要么就只能去问那传令兵。江山殿中侍候的内侍大多是郑从容信任之人,郑从容信任的人,便也是父皇的人。若我派人开了口,父皇就定会知道。”
昭阳顿了顿:“而衢州过来的人,多半就是沐王身边的侍卫,我更是不能去向他们打探。为了避免弄巧成拙,还是算了。等丞相回来,我自是可以问他的,不急在这一时。”
姒儿连忙点了点头:“还是公主考虑周全。”
苏远之去了一个半时辰,才回了惊梅园,昭阳听见院子门口请安的声音,就站起了身来,迎了出去。
“我满身寒气,你出来做什么,先回屋吧,我先洗个手洗个脸。”苏远之笑了笑,就吩咐着丫鬟打了热水来。
昭阳也没回屋,就在一旁等着他洗了手脸,将氅衣递给了丫鬟,才上前推着苏远之的轮椅入了里屋。
“你听到消息了?”苏远之见昭阳这样殷勤的模样,笑着问道。
昭阳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只是听闻先前有衢州的传令兵来了,瞧着好似发生了什么急事,匆匆忙忙地进了内殿。衢州…怎么了?”
昭阳目光定定地看着苏远之。
苏远之嘴角微扬,却是低下头理了理宽大的衣袖:“沐王被洪水冲走,生死未卜。”
昭阳心中“咯噔”一下,呆了好一会儿,却是抑制不住地蔓延开细细密密的欢喜来:“当真?”
“传令兵今日来禀报的就是此事,你说是不是当真?若是不出意外,过会儿,我的暗部的消息也应该能够送到了。”苏远之眯了眯眼:“可高兴了?”
昭阳连连点头,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欢喜,当然欢喜。父皇叫你去商议的就是此事?父皇如何说?他没有疑心你吧?”
苏远之摇头:“陛下不会疑心我。”
带着几分略显奇怪的笃定。
昭阳倒是并未留意,仍旧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远之。
苏远之见她那迫不及待的神情就又笑了起来:“沐王是在前天早上出事的,衢州的官员先是封锁了消息,而后命人在河下游寻找打捞,只是找了一日,也并未找到沐王。昨日清早,才派了传令兵前来报信,只是从昨日早上到今天清晨有什么进展,咱们却是不知。”
昭阳蹙了蹙眉,在她的心中,自是希望找到了尸首,那样她才能够彻底地放下心来。什么都没有找到,虽然没有活着的人,可是毕竟还未确定沐王的生死。
“陛下的意思,是觉着衢州到咱们这里,毕竟还有一定的路程,消息滞后,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形咱们也不知晓,陛下也担心,衢州的官员为了逃避责任,将真实情况隐瞒了下来,想要亲自去衢州瞧瞧。”苏远之轻声道。
“那可不成,父皇身份非同寻常,且衢州如今正在闹洪涝,灾民只怕是不少,说不定隐藏着什么危险呢,且又不是提前就定好的行程,隐患太多,万万不可。”昭阳一听苏远之那么一说,心便忍不住提了起来。
苏远之点了点头:“我亦是劝解过了,也打消了陛下的念头。我说如今户部尚书也在衢州,命户部尚书好生盯着就是,且陛下手中有几只用于传信的鹰,若想要及时知晓消息,也并非没有法子。”
“出事的是一出三江交汇的堤坝,水流量极大,原本是做了截流分洪的,可是堤坝突然垮塌,水流定然十分湍急,且水势凶猛,沐王只怕是九死一生了。”苏远之垂下眉眼,眼中划过一抹暗沉之色。
昭阳颔首,心中却是更为担心两件事:“那河水决堤,百姓岂不遭了秧?”
苏远之见昭阳尚有心思操心百姓,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一片温柔:“放心好了,我此前专程选了那处地方,就是因为,那处堤坝的下游都是田地,人烟稀少,且因着涨潮的缘故,官员已经将沿河的百姓都转移了开去。你如今有了身孕,我自是会注意这些,不会轻易害了无辜的性命,为咱们孩子造了杀孽。”
苏远之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却是没有告诉昭阳,与沐王一同失踪的,还有一个衢州的官员和几个随从。那州府的官员倒是个实打实的贪官,只是那几个随从大抵是无辜的。
他的确是造了杀孽,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多这几条也无妨。若是有报应,就报应到他身上好了。
除了那沿河的百姓,昭阳亦是担心苏远之的:“此事定要好生将尾巴都除掉,莫要留下丝毫蛛丝马迹,不然,这谋杀皇子可是重罪。”
苏远之颔首,笑了笑:“无事,你尽管放心便是。”
顿了片刻,才又同昭阳道:“沐王若是一直找不到,怕是会引起沐王一党的动荡,朝廷之上怕是会有极大的变故了。陛下应当很快就会下令启程回渭城了,你让姒儿她们好生准备准备,你身子不好,马车之中定要布置得宽敞舒适一些才是。”
昭阳听着苏远之关切的话,笑眯眯地应了下来。离宫一个月多月,最开始的新鲜劲早已经散去,如今她倒的确有些想要回家了。
手轻轻覆上还未隆起的小腹,昭阳嘴角微扬,出来的时候尚且是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且君墨一直闹着让她早些生一个小外甥,这一回,倒是如他的愿了,他若是知道了,以他的性子,只怕是要高兴得跳起来的。
第340章 回程
当日下午,楚帝就果真下了旨意,五日后回宫。
只是沐王出事的消息倒是被严严实实地瞒了下来,行宫之中知道的人极少。
“还以为陛下要在这儿呆到过了正月呢,这个时间倒是有些不尴不尬的,五日后启程,就是初九,路上怕是得耗费个七八日,却是刚好错过了元宵节。”雅昭仪眉头轻蹙,似是有些奇怪。
康婕妤颔首附和着:“现在回去,渭城怕是比这明城冷不少,我最是怕冷了。”
齐嫔抬眸看了一眼正逗弄着怀中狐狸的昭阳,浅浅笑着道:“兴许是朝中有什么要紧事也未可知,陛下倒是极少离宫这么长的时间。”
“倒也是,不过咱们这些下半辈子都关在了宫中的人,出来一趟倒是不容易,以后未必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康婕妤叹了口气,复又问起了昭阳除夕那日穿的那件裙子,将话题转了开去。
苏远之这两日倒是有些忙碌,楚帝不停地传召,即便是在惊梅园的时候,大多也呆在书房之中。昭阳时常瞧见怀安和其它相同打扮的黑衣人进进出出,心中明白,多半是为了衢州的那件事情,只是苏远之不提,昭阳也能够知道,十之八九是还没有进展,也不多问。
对她而言,这样毫无进展的日子越久,就证明着沐王活命的机会越小,她倒是高兴多于其它的情绪。整日里逗逗兔子,喂喂狐狸,和后宫嫔妃们闲聊几句,下下棋,绣绣花,日子倒是十分的闲适。
一直到离开明城的那日,尚未有沐王的消息。
“朝中已经开始有些异动,有好些官员已经暗中派了探子去衢州,官员之间暗中活动十分频繁。”苏远之倒了杯白水放在了昭阳面前,轻声说着话:“因而陛下想要快些赶回渭城,这几日只怕会比来时更加的辛苦一些,你若是身子不适,就传召太医来瞧瞧。若是不行,咱们也可以放慢脚步,不急在一时。”
昭阳笑了笑:“昨日你不是专程叫太医来看过了?太医都说了,我并无大碍,是你小题大作罢了,齐嫔肚子都那样大了,不也没事?”
苏远之抿了抿嘴,不接这话。
“宫中没什么消息吗?按理说来,沐王出了事,最着急的,不应该是德妃吗?除了德妃,还有皇祖母,她们二人怎么倒好似没什么反应?”昭阳有些纳罕。
苏远之笑了笑:“后宫的消息,我能够打探到的并不多。”
昭阳上午刚说了这话,下午就有消息传到了昭阳的手中,昭阳连忙拆开了信来,快速看完之后,嘴角亦是翘了翘。
“我所料倒是没错,德妃听到消息,几乎发了狂。急急忙忙就跑到了福寿宫求皇祖母召见朝中一些亲信官员和沐王府中的侍卫首领,要他们派人去打探消息。我想她大概是恨不得自己亲自去衢州的,还整日跑到宫中的佛堂之中祈福。”
昭阳瞧见信中所言,冷笑了一声:“如她那样作恶多端的人,怕是连佛祖都不愿意顺遂了她的心意的。”
苏远之听着昭阳这样略带几分孩子气的话,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倒果真如苏远之所言,回程比来的时候赶了许多。每日早上卯时便开始启程,亥时初才停歇。也不如来的时候那样,每日都住在驿站之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野外扎营的。
最开始的时候,尚且有嫔妃会抱怨几句,只是见楚帝神色愈发阴冷之后,抱怨声便也少了。
柳雅晴倒也被一同带着上了路,坐在一个十分狭窄的马车之中,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侍卫看守,还专程安排了两个武功不弱的侍女服侍着,倒果真一副押解犯人的模样。
昭阳在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倒是见过柳雅晴两回,她倒是愈发显得消瘦了几分,一副风都能够吹倒的模样,面色是全然的苍白,穿着有些单薄的粗布衣裳,每日里发髻倒是梳得尚算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