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晴咬紧了牙关,却也抑制不住身子的轻颤。
“她还招供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只是尚待朕仔细查明,查明之后再一一同你清算。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当昭仪了,贬为常在吧。你就好生呆在你那婉柳居,朕自然会派人保护好你的婉柳居,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
不等柳雅晴说话,楚帝便已经做了决定。
说完,又望向昭阳:“除夕宫宴之事,昭阳若是得闲,不妨把把关?”
声音却是比方才温和了不少。
昭阳连忙道:“昭阳听闻,除夕宫宴的诸项事宜,雅昭…雅常在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若是昭阳再接手过来,光是查看此前安排的各项事宜就得耗费许多时日,昭阳害怕时间会来不及。倒是不如还是让雅常在继续将这最后的事情安排妥当,也算是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柳雅晴听昭阳这样说,面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抬起眼来望向昭阳,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楚帝目光在昭阳身上定了片刻,才淡淡地道:“也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今日之事就这样,都各自退下吧。”
昭阳连忙行了礼,同其它嫔妃一同出了江山殿。
柳雅晴是被江山殿的内侍押送着回婉柳居的,昭阳站在江山殿门口瞧着柳雅晴的背影,才抬脚往花园走去。
婉昭仪、丽才人和锦容华说尚有其他事情便先离开了,只剩下了齐嫔和康婕妤跟在昭阳身后。
康婕妤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四下张望了片刻,见周围没人,才笑嘻嘻地道:“这下可好了,雅昭仪一入宫就因着太后的缘故被赐封婕妤,不过半年就升为了昭仪。如今这一下子就变成了最最低等的常在,倒果真是报应。”
昭阳笑了笑,并未接话。康婕妤转过头望向昭阳:“方才陛下让公主操办除夕宫宴之事,为何公主却拒绝了,还说让雅昭仪将功赎罪?这不是平白给了她机会吗?”
康婕妤的话音一落,齐嫔就笑了起来:“康婕妤怕是忘了,这哪一年的除夕宫宴不出点事情啊?一旦宫宴出了事,第一个要追究的,就是操办宫宴的人。此前在宫中的时候,倒是好在皇后娘娘经验丰富,因而诸事顺遂。这柳雅晴是第一回,不知有多少漏洞呢。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莫说将功赎罪,怕是雪上加霜的事情。公主又何必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反倒帮柳雅晴收拾了烂摊子。”
昭阳抿嘴笑着,还是齐嫔通透。康婕妤性子太直,却是圆滑不足。
康婕妤听齐嫔这样一说,倒是恍然大悟了过来:“原来如此,哈哈,那我就等着除夕看柳雅晴的笑话了。”
而后又陪着昭阳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方离开了。
齐嫔与昭阳回到湖心岛中坐了下来,齐嫔从宫女手中接过那小狗抱在怀中,逗弄了片刻,又抬起眼看了昭阳半晌:“公主专程让姒儿嘱咐我将这小狗抱来,就是因着此事?只是公主如何知晓,那柳雅晴将那**的药物都放在了身上,又如何能够料到,这小狗就能够将那东西找出来?”
“我可没有那样的通天本事,只是因着我知道,那媚药柳雅晴有。可是侍卫搜查了那么久,却并未找到,我就猜想,她会不会是将东西放在了自己身上。”
昭阳的目光落在那小狗身上:“这小狗刚刚买来的时候,君墨喜欢逗弄它,拿一小块糕点给它嗅嗅,然后将那糕点藏起来,无论藏在何处,这小狗都能够找到。那时候我就在想,这小狗倒是个嗅觉灵敏的,先前在屋中说起那媚药有奇香,才想起了它来。此前我给它吃的那一小块糕点,就带了极少的那**药味道。它吃了就记下了那味道,若是柳雅晴身上有,它自然就会去找。”
齐嫔闻言,方明白过来:“难怪我觉着这小狗先前突然就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一直围着柳雅晴团团转,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齐嫔突然惊呼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昭阳见状就慌了起来:“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齐嫔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活泼的,整日里没事就踹我一脚,方才趁我不注意,踢了我一脚。”
顿了顿,又问道:“太子殿下在这行宫倒是出了不少的事情,我总觉着狩猎那件事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昭阳笑了笑,她对齐嫔倒是并不怎么设防,就将真实的情形同齐嫔说了,只除了苏远之同漕帮有交情一事。
齐嫔脸上满是愕然:“果真不是意外?”
“哪有那么多的意外?”昭阳冷笑着道:“只是如今临近年关,要查那些黑火却是不易。”
齐嫔闻言,想了想道:“我虽然在宫中,却也曾经听过一句谚语,叫黑火官火,尽出叶府。公主似乎同叶府有几分交情,倒是不如叫他们帮帮忙。”
第317章 孩子
“叶府?”昭阳有些诧异:“说的可是皇商的那个叶府?”
齐嫔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叶府在商场可以算得上是只手遮天的,民间传闻说叶府一开始就是靠着烟花炮竹起家的,因而在这一行名气不小。其它的,我就不甚清楚了,公主倒是可以问一问。”
昭阳颔首,若果真如齐嫔所言,她倒是可以修书一封传回渭城,让沧蓝去找叶子凡打探一下此事。
回到惊梅园,就瞧见苏远之躺在昭阳惯常躺着的那软榻上,双眼紧闭,似乎已经睡着。
昭阳放轻了脚步,走到软榻边坐了下来,起了捉弄之心,伸手捏住了苏远之的鼻子。苏远之猛地睁开了眼,朝着昭阳望了过来,眼中满是寒芒,浑身都是戒备。
只是待瞧见面前的人是昭阳之后,身子方软了下来,伸手握住昭阳捣乱的手,笑了笑道:“柳雅晴被陛下贬为常在,又被禁足,你可欢喜了?”
昭阳倒是毫不意外他这么快的收到了消息,只笑嘻嘻地点头道:“满意。只是没想到那红珠那么不经审问,招供得正是时候,简直是妙极了。”
说着,就望向了苏远之:“莫非又是你从中帮了忙?你是不是让侍卫对红珠用了十分严苛的刑罚?才使得红珠不得不招认了下来?”
在她的预想中,红珠既然也是与柳雅晴一同接受教导的女子,应当不至于那样不堪。
苏远之眼中满是笑意,低着头把弄着昭阳的手:“我倒是去了趟牢房,不过那红珠是个脾气硬的,如何拷问也不招供,我去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晕了过去?那供词怎么来的?”昭阳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供词?不过是我让人写下来,让人拉了那红珠的手按了个手印而已。”苏远之笑了起来:“那天晚上她们二人密谋的时候,君墨不是听得一清二楚吗?又何须红珠招认?那些话本就是她们二人说过的,柳雅晴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昭阳眼中满是光芒,用另一只手对着苏远之竖了个大拇指:“高,丞相大人这一招,实在是高。”
苏远之眼中带着几分邪气,睨向昭阳:“有些时候,能用手段,就得用上手段。总是走正道,正道不一定能够走得通啊。”
“受教。”昭阳嘻嘻一笑,眉眼之间俱是风情,看得苏远之眼神一暗,喉头一紧。却又因着上午那件事情,害怕惹怒了昭阳,只得自个儿黯然转开了目光。
“沐王护送赈灾物资到衢州,已经出发了,会经过明城,到时候十有八九是要上来给陛下请安的。”苏远之漫不经心地道。
昭阳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来就来吧,我又不惧怕他。”
苏远之笑了笑:“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一般赈灾,为了防备赈灾的官员和当地的朝廷命官狼狈为奸,私吞了朝廷的赈灾物资。赈灾的时候,会另外再派几个官员暗中到受灾的地区查访。只是朝中官员日日都在上朝的,一走怕是谁都能够猜到。因而陛下多半会在行宫之中这些随行的官员之中甄选。”
“会有你吗?”昭阳瞪大了眼,目光灼灼地望着苏远之。
苏远之点了点头:“极有可能,因而,等着沐王来给陛下请安离开之后,我可能就要悄悄去衢州了。”
昭阳自是不乐意的:“那岂不是你都不能同我一起过年了?这可是咱们第一次一同过年呢。”
苏远之见昭阳这样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心中却十分欢喜,打趣道:“公主的记性当真不怎么好,若是我没有记错,每年的除夕之夜,我几乎都是在宫中度过的。每年的宫宴之上,公主都能瞧见我,这第一次一同过年,又从何说起?”
“这哪里一样,不一样的。”昭阳连忙辩驳着。
“嗯?”一个字,尾音微扬,百转千回,“公主说说,如何不一样?”
昭阳支支吾吾了半晌,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瞪着苏远之道:“我说不一样,那就是不一样的。”
苏远之哈哈大笑了起来,抬起手刮了刮昭阳的鼻子:“无赖。”
昭阳心里还在为苏远之极有可能要去衢州之事烦恼着,心思转了转,抬起眼来同苏远之商量着:“要不,你同父皇说,你去不了。”
“若是陛下问我,为何去不了,我应当如何回答?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陛下同意呢?”苏远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一本正经地问着昭阳的意见。
昭阳歪着脑袋想了半晌,脑中灵光一闪,忙道:“你就说,嗯,就说我怀孕了,所以你得留在我身边照顾,就不能去了。”
苏远之咋舌:“你怀孕了?”
“借口嘛,借口啊!”昭阳抱住苏远之的胳膊,使劲摇晃着,似乎有些不满他的迟钝。
苏远之更是茫然了:“这怀孕怎能做借口?等几个月后,你肚子没有大起来,十个月后,你生不出孩子来,我又该如何同陛下解释。”
昭阳撇了撇嘴,她自然也知晓自己这个主意烂透了,闷声不响地在苏远之身旁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苏远之:“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不希望你去衢州。可以去的人多着呢,为何非要是你。”
苏远之想了想,转身同昭阳道:“娘子说的有孕倒是个极好的法子,陛下心疼娘子,若是娘子有孕,定然不可能再让我离开那么长的时间。只是欺骗陛下却是万万不能的,要不这么着,咱们现在开始努力努力,争取在沐王来之前,造出个孩子来?”
昭阳见苏远之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抬起手就朝着苏远之打了下去。心中却是有几分触动的,孩子。若是有了孩子,父皇断然不会让苏远之离开太久的时间。即便是父皇有意让苏远之出远门,她也可以去求一求父皇的。
倒不是为了这一回的衢州之行,而是为了明年夏天的柳州之事。
若是她有孕,派去柳州的人,便应当不是苏远之,苏远之也不会有事。沐王若是想要如前世一样起事,有苏远之在,怕也不那么容易。
昭阳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起关于孩子这件事情来…
第318章 渭城来书
只是昭阳断然是不会告诉苏远之她心中这些想法的,苏远之本就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若是知道昭阳已经有了要孩子的打算,还不得尾巴翘上天去,怕是这几日昭阳都莫要想下床了。
心中这样想着,昭阳便哼了一声,推开了苏远之,不再理会他。
用了晚膳,苏远之就被楚帝传召了过去。昭阳躺在软榻上看书,棠梨端了一碟子肉脯过来,昭阳转过头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端下去吧,不怎么想吃。”
姒儿闻言,就看了过来:“这几日公主用膳的时候,也不怎么吃肉食,记得此前公主倒是十分喜欢的啊?”
昭阳撇了撇嘴:“日日吃,也会吃腻的啊。”
姒儿盯着昭阳看了良久,看得昭阳都有些不自在了:“你瞧什么呢?我脸上莫不是长出了花儿来不成?”
“奴婢是在想着,公主莫不是有喜了吧?”
语不惊人死不休。
昭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咳了半晌,姒儿连忙端了水过来,昭阳喝了几口水,才缓过神来:“胡言乱语些什么?”
心中算了算日子,离她来葵水的日子尚有两日,还早着呢。且她不过下午才在想说要个孩子,哪有这样快的?
姒儿却并不觉着自己是在胡言乱语:“公主和丞相大人素来恩爱有加,这有喜也是迟早的事情,公主成亲也有…”姒儿算了算,“也有三个月了,也该怀孕了。”
昭阳瞪了姒儿一眼,哼哼唧唧地道:“早着呢。”
“奴婢倒是觉着公主最近有些反常,有可能是有孕了。”姒儿喃喃自语着,又出了屋子,去给昭阳重新换了一碟子点心过来,做的绿豆糕,瞧着翠绿翠绿的,昭阳倒是有了几分食欲。
昭阳在软榻上看着看着书,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日早晨,她也不知何时回到了榻上,睁开眼就瞧见绣着牡丹花的床幔。昭阳伸手往旁边摸了摸,身边尚有余温,苏远之应当刚起身不久。
正想着,就听见床幔外面传来苏远之的声音:“我知道了,退下吧。”
紧接着,似乎是怀安的应答声。昭阳想着,虽然知晓怀安也在,倒是极少瞧见怀安现身,怀安似乎只有帮着苏远之传递消息的时候才会出现。
心中正胡思乱想着,轮椅的声音响了起来。昭阳只觉着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就瞧见苏远之的脸出现在了床边:“我就知道你醒了,还不起来?外面都天光大亮了。”
昭阳吐了吐舌头:“不过刚醒而已,这就起,你不也刚起么?”说完就坐了起来,转过头盯着苏远之看了一会儿,“你去那边看书去,我要叫姒儿进来给我穿衣了。”
苏远之挑了挑眉,依言退到了软榻边。
昭阳唤了姒儿来穿衣洗漱了,便坐到了铜镜前,任由姒儿在自己的头上鼓捣着发髻,苏远之却并未看书,只一个劲儿地盯着昭阳看着。
“你看什么呢?”昭阳从铜镜中察觉到苏远之的目光,噌道。
苏远之笑了笑:“看这发髻是怎么梳的,眉毛又是怎么画的。都说夫妻之间,束发画眉是乐趣,可惜这些我都不会,只得先偷偷看看了。”
昭阳看了一眼佯装着什么都不曾听见的姒儿,才转头瞪了苏远之一眼,不再理会他。
妆扮完毕,姒儿便让人传了膳进来,熬得十分浓稠的蔬菜粥,几碟子小菜,倒是让昭阳胃口大开,连着喝了两碗粥,当昭阳让姒儿盛第三碗的时候,苏远之亦是忍不住望向了昭阳,目光在昭阳身上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才开口道:“你吃这么多,为何还这样瘦?”
昭阳险些被噎住,忙辩解着:“我平日里吃不了这么多的,只是今日的粥熬得不错,小菜味道也不错,所以多吃了一些罢了。”
苏远之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嗯,原来如此。不过我倒是觉着,要是胖些也不错,抱着舒服一些。”
昭阳觉着,自己压根没有必要与他探讨这样的问题,便理也不理苏远之。
三碗下肚,昭阳果真被撑得难受,连走都有些困难,就躺在软榻上不得动弹。
苏远之立在一旁,手中翻着书,半晌才道:“漕帮帮主的回信到了。”
昭阳闻言,忙转过头望向苏远之:“他如何说?”
“只是将这段时间的所有运送黑火的来处去处的单子整理了一份给我,我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从单子上看,主要是烟花炮竹坊在购买运送,数量上也并无什么太突兀的差异,不够制造那些炸药。”苏远之神情淡淡的。
昭阳闻言,蹙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
苏远之叹了口气:“兴许有什么是咱们没有想到,没有注意到的。我已经让怀安去明城的烟花炮竹坊查探,询问最近有没有人同时从许多店铺购买过烟花爆竹。”
昭阳轻轻颔首,又想起齐嫔那日所言,便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提笔给沧蓝写信。
写好了信,便用信封将信装了进去,用蜡封了口,递给了苏远之:“这是给沧蓝的信,你让怀安帮我带到明城让人传回渭城一下。”
苏远之也不问昭阳写了些什么,接过信应了下来。而后才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来:“你不提我倒是险些忘了,这是渭城的来信,给你的。”
昭阳接过信,觉着信略微有些厚,拆开来取出了好几张信纸,就坐回到软榻上看了起来。
“倒也真是的,我离开渭城之前嘱咐他们定要留意要宫内宫外的事情,无论事情大小,都要仔细同我禀报。他们倒是做得极好,果真是事无巨细,全都写了下来。什么德妃因为不喜欢尚衣局的布料花色,对尚衣局的管事发了火。什么下雪的时候九皇子为了抓鸟布置了抓鸟的陷阱,却被冻得着了凉。还有皇祖母身边侍候的李公公病了…”
昭阳摇了摇头,却也仔仔细细地将信中所写的事情全都看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才将信纸放到了一旁。
第319章 红珠之死
难得父皇并未传召苏远之,昭阳就叫姒儿摆了棋盘出来,招呼着苏远之来同她对弈:“我这些时日于棋艺上倒的确疏忽了不少,我可不想回宫之后和君墨对弈反倒被他取笑。”
苏远之笑了笑,执了黑子:“娘子难得有此闲暇,我这做丈夫的,自是应当礼让三子。”
昭阳哼了一声,率先落了子。因着对手是苏远之,昭阳全然不敢有任何松懈,一开局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上的变化,每走一步都须得仔细思索。
反观苏远之倒是随意许多,一面同昭阳下着棋,还一面说着闲话。见昭阳并不怎么搭理他,又索性取了一本书来,在下棋的空隙之间随手翻阅着。
只是一局下来,昭阳仍旧兵败如山倒。苏远之棋风太过诡秘,昭阳几乎无法猜到下一步他会如何落子,时常不知不觉就落入了他设置的陷阱。
腊月的天气,昭阳的额上却沁出了汗珠,接过苏远之递过来的方帕擦了擦汗,才又重振旗鼓:“再来。”
只是棋子刚刚放回棋娄,还未落子,就听见门外传来明安的声音:“公子,小的有事禀报,不知能否进来?”
昭阳听着明安小心翼翼的询问声,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日早晨那一出乌龙事。忍不住瞪了苏远之一眼,昨日他说下来定会吩咐下人若是见着他们二人在屋中,无论如何也不得擅闯,进门前必须先询问。
她以为苏远之只是随口打趣她,却不想他竟然果真就这么做了。
苏远之笑了笑,扬声应道:“进来吧。”
明安方匆匆忙忙从门外走了进来,朝着昭阳和苏远之行了礼:“公子,那红珠死了。”
昭阳摩挲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来和苏远之面面相觑了片刻,苏远之才问明安:“如何死的?”
明安连忙道:“从表面上看来,是自杀。她手腕上戴着的镯子上藏了毒药,仵作说,就是中了那手镯之中的毒药而死的。”
“表面上看来是自杀?”昭阳重复了一遍明安的话:“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明安点了点头:“牢中有挣扎的痕迹,仵作从红珠的指甲里面发现了血迹,还有一小块皮肉。似乎是与凶手挣扎的时候,手抓到凶手产生的痕迹。仵作从现场的痕迹判断,十有八九是被人喂了毒,佯装是自杀的。”
“瞧瞧去?”苏远之转过头望向昭阳。
昭阳颔首,那红珠的确是应该死的。只是自杀和他杀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若是自杀,她倒是可以不再追究。可若是他杀,只怕她就更得仔细提防了。有人混入了牢房之中杀了红珠,还伪造出了自杀的现场,牢房之中的守卫却全然没有发现,实在是奇怪。
行宫中的牢房建在行宫北面的地下,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审讯室,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一下到第一层,一股子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惹得昭阳胃里不停地反着酸,忙不迭地用锦帕将鼻子捂住,快步下了第二层。
第二层是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与其他地方的牢狱并无不同。第三层是水牢,用来关押重要的犯人。
红珠此前被关在第二层,牢房在左手边靠里面的位置。
行宫不比其他地方,楚帝来的时候并不多,关押的大多是些犯了错的宫人。且因着楚帝这段时日在行宫的缘故,行宫的牢房在楚帝来之前也清理过,此时倒是干干净净的。
“这牢房之中全然是空的,为何却要将红珠关押在最里边?”昭阳有些奇怪。
跟在苏远之身后战战兢兢地牢中的管事衙役连忙道:“最里面的位置,是最为安全的,因而我们素来关押犯人的时候,都是从最里面开始。”
昭阳倒是第一回听闻这样的说法,蹙了蹙眉,也不再多问。
红珠出事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红珠一直背对着牢房的门睡着,衙役来回巡逻的时候也并未发现异常。直到尽早给红珠送饭的时候,叫了好多声没人应答,才察觉到了不对。
为了方便仵作验尸,红珠的尸首并未有人移动过,一直如发现时候的样子。
昭阳站在牢房门口,就瞧见红珠身上仍旧只穿了一身肚兜,躺在干草堆中,许是因为太冷,她将干草拿了一半来盖在自己的身上。
昭阳抬脚走了进去,绕过了红珠的尸体,走到了她前面去。红珠的眼睛紧闭着,因是中毒而亡,身子泛着青黑的颜色,看姿势动作,倒的确像是饮毒之后,在睡梦中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