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真想在宫里谋一个出身的话,首先就要给这位主子留下好印象。
可是如今,我似乎是作为罪案现场的见证人出现的。这样的身份。说不上是好是坏,但必须非常小心才行。因为,“见证人”与“嫌疑人”,往往就只有一线之隔。
想不到,最不懂宫廷礼仪的我,却最先觐见皇后。幸好今天还学了一些。基本上的路数都差不多掌握了,但愿等会到了那儿不要太慌张。
终于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前。太监站在高高地台阶上拉长了尖细的嗓子通报。不知道为什么,那嗓音竟然让我寒毛直竖,小腿肚开始抽筋。
糟了!我努力不着痕迹地边迈上台阶边甩动着双腿,想要让它恢复正常。平时公主、皇子也见过不少了,都不像今天这样慌的。
好不容易走了上去。腿越发虚软了。慌乱之中。我想起了秋姨曾说过的话:“如果你见皇后的时候很紧张,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只管跪伏在地上,出耳朵听她说,你只回答‘是’或‘不是’,总之,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可是进去的时候只向上瞟了一眼,我就知道秋姨地话对我没用了。因为,含章殿里,除了正上方端坐着一位仪态雍容的中年贵妇外,旁边还陪坐了几个女人。那里面除了几个宫装打扮地宫妃,还有一个是我曾见过一面的人,三公主。
皇后还没问话,她就咋呼着先开口了:“原来你就是诸葛桃叶!今天上午你明明听到我在找你,当时为什么不回话?”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一来就碰到了这尊神!昨天秦公公还特意叮嘱过,让我以后见了她就绕路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是,如今这种情形,叫我往哪儿躲?
我只好硬着头皮“狡辩”:“当时听秦公公说,公主的母妃正派人到处找您,民女怕耽搁了公主的正事,就没敢开口了。”这也算是理由吧。
三公主却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张嘴还要质问我什么,还好坐在她旁边地一位宫妃轻轻喝止道:“永安,皇后娘娘还等着问话呢。”
这位,应该就是三公主地母妃娘娘了,也只有她会及时叫自己的蠢女儿住嘴。
皇后这才咳了一声,威严地问:“听说六殿下出事的时候,是你第一个发现地?”
我无声叹息。果然还是这个问题。今天我已经对人讲过好几遍了,以后只怕还要对人讲无数遍。
皇后娘娘动问,我自然又详详细细
一十地把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其实有什么好讲的?整个过程简单得只有一瞬,就是我发现六殿下的鼻子在流血,人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至于之前和之后的事,我都不清楚。
皇后娘娘对这个情节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听说,六殿下坐在那里,原是要等你一起用晚膳的?”
“回娘娘,是的。”
“听说去请你的人去了很久,久到六殿下几次让人到宫门口去看你到了没有?”
“这个,好像,也是的吧。”
我跪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膝盖处一阵冰寒,头上却不停地冒汗。
“你为什么拖了那么久?”她紧追着问。
皇后娘娘这是在审案吗?看来,我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嫌疑人的命运啊。
我小心翼翼地回道:“民女是来宫里参加才女选拔赛的决赛的,娘娘肯定也知道,才女选手们要集训三天,要学习进退的礼仪,然后才能来这里觐见您。选手们在宫里的生活都有专人负责,一切行动要听上头的安排,不能擅自做主的。所以,民女走之前,要去找管事的嬷嬷们请假,要接受她们询问,征得她们的同意后才能走。这样就耽搁了一会儿。”
这时三公主插嘴道:“六殿下为什么要请你吃饭?都能请你吃饭了,肯定是老早就认识了,而且交情不浅吧。你很了不起嘛,小小年纪,勾引了王献之,又勾上了六殿下。”
“永安!”她母妃娘娘猛拉了一下女儿的衣袖,皇后也皱起了眉头。
“儿臣又没说错!我本来最讨厌新安的,现在我最讨厌她了。”她小孩一样地嚷着,用手指住我,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在灯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地说:“皇后娘娘这会儿有事,臣妾和永安就先告退了。”
“嗯”,皇后点了点头,又朝其他几位宫妃说:“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她们纷纷起身致礼,然后退了出去。
皇后朝一直立在她身后的一位女官看了一眼,她立即会意地做了一个手势,四周侍立的太监宫娥一下子都走光了。
皇后走下宝座朝我走来,我赶紧低下头,看见大红和明黄交织的凤头丝履缓缓移到我面前,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起来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是,娘娘。”
起身后,我刚一抬起头,立刻就呆住了。
因为,皇后,居然在看着我笑!笑得很和蔼,很和气,很和悦,很…
可是我额头上的汗却更多了。
她抚着我的肩膀,笑眯眯地问:“听说你父母双亡,连亲戚都没有,只有一个刚半岁的小妹妹?”
“是的,娘娘。”
“你现在在卫家的私塾里打工?”
“是的,娘娘。”
“那点工钱够你养活自己和妹妹吗?”
“基本上够了。”
“你想不想挣更多的钱?”
“这个,娘娘,民女不懂娘娘的意思。”
“你只说你想不想。”
“呃,想。谁又不想呢。”我不好意思地笑道。
她的手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那好吧,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事,我付给你的工钱肯定比那多好几倍。”
我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敢置信地想:天底下真有这样凑趣的好事?我刚一这么打算,皇后娘娘就立刻给我提供这样的机会了?
我虽然心里已经一千一万个愿意了,嘴里却冒出了一句话:“为什么?娘娘”
她回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您要请我在您身边做事?”
她还是一贯的说话方式:“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吧。”
“民女,当然,愿意了。”
这个时候拒绝,我会终身后悔的。虽然,接受这样突如其来,这样蹊跷的安排,也可能会给我带来让我终身悔恨的结果。
她再次一拍我的肩膀:“那好,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卷五 相思引 (111) 彤史也是官
更新时间:2008-5-10 14:46:50 本章字数:3394
在,我已经是皇后身边的一名女官了。我的职务是彤助司籍部的候尚仪掌管含章殿的宣、启、奏、经、籍、纸、笔等事务。
皇后身边一共有四位尚仪,也就是“四司”,分别为:司籍,主管范围如前所述;司乐,掌礼乐歌舞;司宾,掌宾客;司赞,具体分管什么我还没弄清楚。
在洛阳故都的繁盛时期,光四司中的司乐部就有四位尚仪,其余三司亦有两位尚仪,下面还有典、掌、女使等一系列辅佐女官。
朝廷南渡后,国家新立,百废待兴,朝廷为了表达共体国艰之意,大量裁剪后宫冗员。那时候的后宫,总人数不过数千。而江北时期,宫妃动辄过万,宫廷服役人员更多达数万人。
裁减的结果,四司都只剩下了一名尚仪,另配一名彤史,一名书典。
南渡至今,也有十多年了,生活渐渐安定下来,宫里的人也就多了起来。现在的后宫,所有的人加起来,怕也过万了吧。
人多,事务就多,尚仪们忙不过来,就向皇后请求多配备一、两个附属女官。这样,我才有了进宫的机会。
尚仪属于正六品的女官秩级,彤史是正七品,书典是从七品。
也就是说,我现在跟县太爷一个品级了!且容我先得意一下。
我的月收入也正如皇后所说的,比以前多了好几倍。想想,跟县太爷一样多的俸禄啊,人家县太爷拿着这钱是要养活一大家子人的。其中可能包括几位高堂,一个糟糠妻。几房美妾。一群儿女,众多奴仆,外加走马灯似地跑上门来打秋风的亲戚故旧。
只不过,县太爷肯定不是靠俸禄养家地就是了,人家地黑色收入、灰色收入才是主要的经济来源,俸禄嘛,拿来给下人打赏可能还差那么一点点。
但我还是有理由骄傲的对不对?我家三代贫农,不好意思,是三代平民,到我。竟然得到了七品官衔!这怎么说都是光宗耀祖的事吧。
好啦,得意完了,现在来说大实话。其实七品在宫里属于见了谁都要点头哈腰的品级。要知道,皇上的一后三夫人九嫔,最低的都是从四品,再往下数。连一个美人都是正六品。
俗语云,去了徽州富商多。来了京城大官多。宫里才真是大官扎堆的地方,一个簸箕能撮起来一堆几品大员。
可怜的我,好不容易才蒙混到一个官衔,还淹没在众多“大员”的汪洋大海中,变成了最不起眼地小咪咪角色。
郁闷那!
要是女官也能外放就好了。到时候就求皇后把俺放到哪个府哪个县哪个乡哪个里去。
想象一下那情景吧: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鸟儿在林间欢叫着,我坐在七品大员的官轿里,准备下乡去视察。官轿晃晃悠悠。旁边的皂隶掀起轿帘看了一眼,就轻轻对抬轿的说:“你们轿子抬稳点,大人睡着了。”
而此时,十里接官亭,乡长里长保长们正挥汗如雨地等待着本座的大驾光临…
“咳咳咳,小姐,你在想什么?把口水擦一下啦。”
我猛地转头,印入眼帘的是燕儿一张挤眉弄眼地怪物脸。
唉,由来好梦易醒,胜景难再。我耷拉着耳朵说:“哦,我做梦梦到红烧排骨了。”
“少来,是梦到我家七少了吧。”燕儿的眼神暧昧得紧。
去!这个是一定要郑重声明地,事关本小姐的形象问题:“没有!我发誓没有,燕儿,你家小姐我,不是花痴!”
燕儿翻了一个白眼:“不是?那干嘛口水流成河?红烧排骨这几天天天在宫里吃都吃腻了,你会想它才怪。”
看来这回是被冤枉定了。我也懒得解释了,某人说过,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不过,“宫里的菜真的很好吃,御膳房可都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名厨,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天天吃宫里大厨做地美味佳肴了,吼吼!”
看不羡慕死你,谁叫你冤枉我地。
燕儿果然嘴都撅起来了,悻悻地说:“你可美了,可是人家又不能跟着进去。”
“别急,我吃不完的,打包给你带回来就是了。”我取笑道。
我进宫是打工做事,不是当主子,身边不能带丫头的。本来我是打算让燕儿回到王家去,但王献之执意要把她留下,说让她在我家里帮我带妹妹,做家务。
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地,妹妹交给干妈带我很放心,家里白天没人,也没什么家务好做的。再说了,我自己隔几天还可以回一次家。
女
妃不同,皇上的妃子自然都是笼中鸟,轻易不能出宫女官只需要白天按时上值就好了。晚上和不轮值的时候,都是可以出宫回家的。
我之所以几天回一次家,是因为我住得比较远,又需要过河,所以不方便每天回家,并不是宫里不让。
既然燕儿这样半开玩笑地埋怨,我就趁机劝道:“那不然你还是回王家去吧。”我没说出口的是,那边的伙食肯定比我家好得多。
燕儿摇着头说:“我现在是你的丫头了,自然在你家里。”
她这样坚持,我也没办法了。我只能说:“真是委屈你了。”
燕儿赶紧表示:“小姐,你别这样说,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啦。”说完又好奇地问我:“你不带丫头还算了,那位畅小姐也不带丫头,她会照顾自己吗?”
“估计比较难。”我笑道。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才女选手也留在皇后身边当起了女官,那就是畅。
...提出让她试试,不行就自动卷铺盖回家,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倒不是畅不够好,她可是才女选拔赛的第一名,到最后一直都是。主要是她年纪太小,又出身高贵,从小众星捧月一样长大的,皇后怕她吃不了苦。因为,她进宫也只能跟我一样,先从彤史做起。那几位尚仪干得好好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凭什么把人家换下来?
其实看得出来,皇后还蛮喜欢畅的。人见人爱的小丫头,我也很喜欢。
这里要交代一下才女选拔赛最后的情况。因为六殿下在当天夜里就醒过来了,毒也解了,这件事作为一桩事故就过去了。才女选拔赛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照样训练,然后如期“殿试”。
犹如一声惊雷响过,人人都以为会下起倾盆大雨,结果却只是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
至于下毒的嫌疑犯,九公主一口咬定是三殿下,但无凭无据,空口喊喊而已。六殿下本人在醒过来后,对此事讳莫如深,什么也没有说,甚至都没有派人去彻查。
皇上倒是把这事作为重大任务交给了新提拔的廷尉桓大人,也就是桓济的哥哥桓玄。据说桓玄几次亲自拜见六殿下,指望从他口里得到什么线索,却一无所获。
这样就有留言传出来,说六殿下其实知道下毒害他的人是谁,但他想保护那个人,所以什么都也肯说,只想大事化小。但我所了解的六殿下可不是这样的良善懦弱之人,别人害了他还帮别人保守秘密,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此事必定另有蹊跷!
当然了,怎么样都与我无关就是了。
也幸好与我无关。
放下此事不提,且说说“殿试”的结果:第一、二名顺序未变,还是畅第一、道茂第二。但第三就爆出了一个大冷门,使得此后的几天,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兴奋异常。害得那个爆冷门的老三简直不能出门了,一出门就被围追堵截。
那个可怜的老三就是在下我,我被皇后从第六名崛拔为第三名。也因此,得到了“前三甲”才有的殊荣:由戴贵嫔挂上红绸带,再由皇后亲手插上一支鹊踏枝的金簪。
在“殿试”现场,皇后跟所有出席的宫妃都言笑晏晏,一团和气,跟戴贵嫔也是。她们下位授奖的时候,互相配合得十分默契。要不是我事先就了解到了这两个人关系的底细,还以为皇后和皇上的宠妃之间全无芥蒂,关系好得不得了呢。
“殿试”结束后,我向皇后告了几天假,回家去处理一些事情。书塾的工要辞掉,午间去卫家当铺帮忙的事更是不用提了。卫夫人这次表现得很真挚,居然眼圈都红了,对我说:“虽然你辞工我很遗憾,但你能进宫在皇后身边做事,这是难得的机缘,我自然替你高兴。我书塾里出去的人这样有出息,我与有荣焉。”
我也很诚恳地说:“桃叶能有今天,全赖夫人的栽培。以后,只怕还有许多需要向夫人请教的地方呢。”
我们这两个以前似乎有不少摩擦、矛盾的准师徒,真正面临分手的时候,竟然相对而泣,依依不舍。
卷五 相思引 (112)那一杯饯行酒(一)
更新时间:2008-5-10 14:47:40 本章字数:3213
知我即将离开书塾的消息,几位少爷要为我置酒饯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问他:“就我们五个人吗?卫夫人会不会到?”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我:“你希望师傅出席吗?”
问完还补充一句:“我们还是在那家酒楼定的座位,就是上次看打架的那家。”
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们其实是不希望卫夫人去的。那个地方有我们几个人的回忆,那天看打架的时候,他们自己也争吵打架来着,如果卫夫人在,他们可能不敢那么放肆。
他们跟我不同,他们和卫夫人是正式的师徒关系。虽说卫夫人已经算很开放很和蔼了,书塾之中偶尔也会互相开开玩笑,但到底师徒之分摆在那儿。有一个长辈在酒桌上坐着,整个的气氛都会不一样,那跟朋友聚会完全是两回事。
我会意地一笑道:“那就我们五个人吧。”
卫夫人我再找时间单独约她出来吃饭。也许,我还没约她,她就约我了。
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就此断了跟卫夫人的联系。我真的很需要一位像她这样经验丰富的师长从旁指导。进了宫,遇到的情况会比在书塾的时候复杂得多。书塾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场所,人员简单,关系简单,大家又没有利害冲突。
如果只讲工作轻松、愉快,当然是书塾比宫里好。但在书塾打杂是没有前途的,也是不可能长久的。王献之过完年就十七岁了,我也快十六了,其他的三位。最大地谢玄。五月份就满十八岁。官宦之家地子弟,这么大该出去建功立业,各奔前程了。
我怀疑,就在今年,谢玄就会离开书塾去军队就职。这是他一向的志愿,他的年龄也够了。
想到美好的书塾岁月即将结束,我一阵怅然。
王献之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事,笑着问:“怎么,舍不得跟我们分开?”
“那是当然!”现在想起来,那几个。个个都是好孩子。
“是舍不得跟我分开吧。”某人突然涎着脸直凑过来,眼睛还眨巴眨巴的,活脱脱一当街调戏民女的花花大少形象。
我忙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推开他那张笑得好夸张的脸:“这是大街上,你注意点。”
好歹人家现在也是公众人物了,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的。还别说。出名好烦哦。再这样“知名”下去,我考虑去买条张大叔出使西域时。从波斯国引进的舶来品——面纱。
“啊,原来你一点都不在乎跟我分开!”他突然手指颤巍巍地指过来,那神情,千般委屈,无限哀怨。
“你…”。我哭笑不得了。
再说。“我又没跟你分开,跟他们几个以后也可以见面地。我只是舍不得离开书塾,很想还像以前那样。每天早上抹完桌子,就坐下来跟你们一起读书练字。”
他收回搞笑的神情,轻轻叹道:“傻瓜,谁能读一辈子书?就算你不走,书塾的人也快散了。幼度要去从军,自清也说要去他哥哥的官署做个书佐。我和嘉宾也可能不去了,你们都走了,就剩我们俩,去了有什么意思?”
“卫夫人又会招新人的。”她是商人,能赚钱的行当绝不会轻易放弃。她那么有名地私家学堂,书费近乎天价,难道会因为几个弟子走了就关掉?当然是招新人进去了。
“新人与我们何干?我们才是一体的。”
这句话,他讲得很动情。他们四个,从宫里地小小伴读一路走过来,共同见证了彼此的童年和少年。在这个即将成年的前夕,面对着就要来临的不可避免的分别,他们地心里,肯定比我更难过吧。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旧事,情不自禁地开口道:“桓济,桓济,他…”
他伸手掩住我地嘴:“我都知道。”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了,原来,他都知道!
他却笑得比刚才更温柔了:“当时我也很生气,差点找他打架的。但我相信你,相信你会好好解决这件事,相信你会让他知难而退地。后来,他没再找过你了吧?”
“没有。”后来真的没再找过我,他好像,突然想通了。
“我找他谈过话,就在我
躲雨的那家酒楼。我把他带到那里,没有说他一句不至,我提都没提他对你做过的事。我只是把我和你交往的点点滴滴,慢慢地讲给他听。讲完了,我们一起吃饭、喝酒、划拳,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出门后互相搀扶着,一路唱着曲子回家。”
我伸手擦了擦眼睛,他低头问:“你怎么啦?”
我忙笑着回答:“没怎么,只是眼睛痒痒。”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吧。虽然有龌龊,但讲清楚了,还是好哥们儿,两个人一起吃饭,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勾肩搭背,一路唱着曲子回家。那画面,真的很感人。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渡口码头,王献之看着河对岸说:“那我明天中午去你家接你,你下月初一正式进宫是吧?”
“是的。”
“今天是二十一,还有九天,这九天你好好休息一下。进了宫,可就忙起来了。你们那个司籍部,听说原来有十多个人的,现在加上你,也才四个。一半的人都不到,却要干一样多的活。”
我看了他一眼:“这个月没有九天哦,只有七天了。”
他恍然一笑:“是啊,瞧我这记性,这个月是二月,只有二十八天的。”
我点头道:“四年才有一次二月二十九。上次二月二十九的时候,娘还在,下次…”
娘亲是肯定见不到了,那是永久的别离。他呢?到时候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送我到这南浦渡口,牵引我在河两岸来回?
又或者,那时候我们已经如愿以偿,枝连理、翼双飞?
下次的二月二十九是在三年后,那时,我十九岁了,已经进入了老姑娘的行列。如果那时候还没有嫁给他,那估计,这辈子也没希望了。
我的时限是三年,我给自己的时限,老天爷给我们的时限,是三年。
三年也正好是宫廷服役人员的一个周期。三年换一批人,这是宫里的老规矩。除非我中途结婚离开,否则,我至少会在宫里做满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