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摇了摇头,“你错了,这种天气,翻船了谁也跑不掉。除非当时附近有别的船去搭救,否则再会水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么大的风浪里自己游上岸。还有,你知道翻船的时候是怎么翻的吗?”他做了一个倾覆的手势,“一个大浪打来,船就这样翻到一边去,就像一个锅盖一样,很容易把船上的人盖到船底下去的。”
说完了这些后,他郑重地告诫我道:“以后这样的天气,你千万不要为了赶时间去冒险坐船。我知道你家里有个才两个月大的小妹妹,可是越是这样,你越是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对不对?宁可多等一会,甚至不回家,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知道吗?”
“嗯,知道了。”我心悦诚服地说。
“这才乖。”他朝我绽开一抹清浅的微笑。
如此清浅,却如此动人。
《老子》有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就是说这样的急风暴雨是不会长久的。果然,等我们茶喝得差不多了,风雨也渐渐停了。他站起来说:“现在可以走了,我送你上船吧。”
我担心地说:“现在还有船吗?那船老大不是说他今天不过来了的?”
王献之一笑:“你听他的,他要拉客,当然那样说了。只要刚刚那个翻船的不是他,我跟你打赌,他今天不再跑上三回他是不会收班的。”
我也笑了,“也是,还是少爷聪明,把那些船老大心里的小九九看得这么透。”
下到渡口,果然远远地看见那船已经慢慢地摇过来了。船靠岸,我迎上去说:“老板,我好担心哦,刚刚听到有人喊翻船,我还以为…”
老板牛眼一瞪:“怎么可能呢,我驾船几十年,还没翻过呢。”
我故意问他:“你刚刚不是说那是最后一班了,过去了你就不再摇过来了吗?“
船老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看风停了,自然就过来了嘛,难道有生意不做?小姑娘,刚刚你也幸亏没过去,风浪太大了,船虽然没翻,可船上的客人都吐得要死,你这样怕坐船的人,平时没风的时候也总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今天这阵势,你要是在船上,那还不吐死你了。“
“你怕坐船吗?”身边的那个人关切地问。
我马上笑着回答他:“有点,还好了,主要是上下船的时候有点怕,真上了船,坐在船舱里了,就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也就没什么了。”
这天我上船的时候,是他扶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送我上了船。
当船开动,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我还靠在舷窗边迷迷糊糊地想: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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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相见欢 (28) 金冠男子
更新时间:2008-5-10 11:26:53 本章字数:2519
下船后,提着沉沉的钱袋,我来到了胡二哥新开的文具店“文房五宝”。
店里的“五宝”殷素素就是他以前那家皮货店掌柜的女儿。可怜本是养在深闺做小姐的人,一朝破产,小姐也只得出来当小帮工贴补家用了。
据说她家原不至如此的,只因为她父亲接受不了破产的事实,成天借酒浇愁。这下好啦,愁没浇走,酒瘾却上了身。非但不能再赚钱养家,还把掌柜娘的首饰都拿出去换酒喝了。
一个家庭,只有男人能起到顶梁柱作用的时候,女人才可以躲在屋里享享清福。一旦男人倒下去了,女人就只得自己出来自谋生路。我如此,素素亦如此。
胡二哥的店开张后,我还一直没来过,主要是没时间,但知道有素素这个人。今天一见,果然是“五宝”,很美很温柔。尤其是她看胡二哥的眼神,还有她跟他说话时的表情,都让我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有戏。
如果胡二哥能跟素素在一起,开一家夫妻店也蛮好的。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欣慰,胡二哥那么好的人,应该得到幸福。
看见我走进去,胡二哥惊喜地迎了出来。
和他一起走进后堂,我把那个鼓鼓的钱囊往桌上一扔,当!响声多好听啊。
“这是什么?”胡二哥狐疑中带点兴奋地问。
讨厌啦,明明就猜到了,还故意问,是不是跟我一样,都不敢相信这些真的是钱?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眉开眼笑地说。
胡二哥松开袋口,只看了一眼就赶快扎紧。看他那样子,就像袋口不扎牢,里面的东西就会飞走一样,真好笑。
我正笑着呢,他突然回头用那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我说:“桃叶,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问你书塾里的那些少爷要来的?”
“怎么会,这是我自己赚来的钱,或者说,是我即将要赚到的钱啦。”就会乱猜,我是那样的人吗?
胡二哥还是不肯相信:“你做什么赚了这么多啊。”
我把前因后果都讲给他听了,然后说:“前几天我还听大娘说你苦于本钱太少,进货很受限制,稍微高档点的货就不敢进了,弄得有时候客人想买好的你都没有。这些钱反正我一时也用不着,就给你做本钱。等你以后赚到钱了再还我也行,你不还我了也没什么。”
我是诚心要帮他的,我妹妹的命都是他救的,要是那天晚上妹妹没了,再多的钱对我都没意义了。
胡二哥却不肯轻易接受,推着说:“你不要老说是我救了妹妹的命好不好,是医生救的,我只是陪你去了一下而已。这些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店里的货我再慢慢想办法,看有没有发货商家愿意让我先赊着。”
我笑着摇了摇头:“别傻了胡二哥,你一个新手,家里又没家底,那些发货商怎么可能会赊给你呢?这点钱其实也进不了多少东西,真正的好砚台只怕一方都进不回来。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胡二哥开店,我不帮衬点,心里过意不去。你就让我帮帮你吧,不然,我下次有事,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听我这么说,胡二哥才不再坚持了。不过他到底不肯接受我白借钱给他,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方案。
他说:“那这样吧,桃叶,这些钱就当你入股好不好?我年终的时候跟你分红。我好好经营,绝对让你这些钱比存在钱庄的利息多得多。”
这确实很吸引人,我也确实很需要钱,但这样一来,不等于我拿点钱出来就坐享其成了?那怎么行。于是我说:“分什么红呀胡二哥,我又不能帮你做其他的事,不能帮你进货也不能帮你站柜台。我只是借给你一点点钱而已,要是还分红,那我不跟放高利贷一样了。”
胡二哥却不再跟我罗嗦,站起来说:“就这样说定了。”然后立马就拿来文房四宝,正儿八经地写成文书,还跑到隔壁找来两个店主做中人。
忙乎一阵后,一份很正规的文书送到了我面前,胡二哥把笔塞到我手里说:“签上你的大名吧。”
签好名,大家鼓掌,胡二哥笑眯眯地说:“恭喜你,你也是我们店的掌柜了。”
连素素都赶紧跑进来叫了一声:“二掌柜好,以后素素就请二掌柜多照顾了。”
什么嘛,我一不小心成二掌柜了?
从胡二哥店里出来后,我绕到集市买了一些东西,然后提着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远远的,就看见有人在敲我家的门。
我急忙跑过去问:“你找谁?”
那人回过头来,我脸色猝变,“彩珠姐姐?”
“你为什么突然一下子脸都吓白了,是不是背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彩珠一脸凶相,本来很美的人,如今看起来却那样可憎。
“我没有!不知彩珠姐姐突然造访寒舍,有何见教?”
除了跟王献之的那一段,我没做什么别的事。就是那一段也谈不上“见不得人”吧,无论在码头还是在酒楼,我们可都是见了很多人的。
“有见教的另有人在,我只是去乌衣巷那里给你送抄经用的纸卷的,没想到,却让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彩珠的声音中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就像是巴不得捉奸等着看笑话的人真的捉奸拿双了一样。
原来如彼。那准备见教我的高人又在哪里呢?
“彩珠姐姐,你特意坐船过来给我送纸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吧,如果只是要给我纸,放在卫家门房让他转交不就行了?
她也不回答我,只是指着地下的一大卷纸说:“那是公主给你的纸,给皇后娘娘抄经可不能用普通的纸抄。你快点把纸还有你手里的东西放进去,然后跟我走。”
“去见谁呀?是公主召见,还是…”
“少罗嗦,快放下东西跟我走。”
这家的人永远是这个德性,总不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她到底要带你去哪儿,见谁。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这种行事作风,明明很平常的事,见个人而已嘛,我又不是不去,她非要弄得鬼鬼祟祟的。
到了目的地,又是一间酒楼。她领着我走到一个包间前,轻轻敲了敲门说:“六殿下,人带到了。”
六殿下?
门开处,一个头戴金冠的男人正侧着身子坐在窗前。
卷二 南浦月 (29)心怀异志的奸细
更新时间:2008-5-10 11:39:05 本章字数:2690
既然彩珠叫他“六殿下”,那就是皇子了。我赶紧进去见礼。
还真是荣幸呢,我一个小小的草民,中午刚被公主召见过,这会儿又被皇子殿下召见。
这些皇宫里的贵人们个个都那么闲吗?在宫里玩腻了,又跑出来为害民间,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麻烦。我可是很忙的。
“你就是桃叶?”
“是,殿下。”
“果然很美,难怪小九对我赞不绝口。”
“殿下过奖了,桃叶平庸之姿,怎敢当殿下盛赞。”只是,小九又是谁?
“只可惜美得太正了。”他略微带点遗憾地说。
显然美得正不好,要美得邪乎才对这位殿下的胃口。
“本王阅女无数,对各种女人的路数都了若指掌,她能怎么为我所用,也只需一眼就可看出。你呢,属于那种有点小聪明,又比较死心眼的。所以本王就不和你绕弯子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一个男人高高在上、神定气闲地告诉你他“阅女无数”,也就是说,他是个衣冠禽兽。如今这世道,男人们做衣冠禽兽做得挺自豪的,不做的反而还面有惭色,觉得自己真窝囊。
我跪伏在地上,一言不发,等着听他的“天窗亮话”。我也慢慢摸出规律来了,跟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打交道,你只需要出耳朵就行了。反正他们都是喜欢自说自话的人,说完了,再叫你去照办,又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应该知道本王的身份了吧,本王就是九公主——也就是新安公主的同母哥哥,在皇子中排行老六。母妃梁修仪,本来只是靡淑妃宫中的一个小宫女,偶然因服侍父皇更衣而得幸,生下了我,这才被册封为妃,却也因此跟靡妃成了死对头。靡妃生的是三皇子,皇后无子,她现在要在三皇子和本王之间择一个认作养子,再立为太子…”
他拉拉杂杂讲了一大堆他的身世,我却越听越糊涂,这些宫闱秘辛,他跟我一个小民女讲什么?
讲完,他问我:“现在你明白新安公主为什么一定要嫁给王献之了吧?”
“为了让皇后册立殿下您为太子?”我迟疑地回答,同时内心十分惊惧。这种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我最后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这位六殿下也是个细心的人,好像看得懂我的心事一般,居然安慰我说:“你不用这么害怕,这不是什么秘辛,早就公开摆在桌面上了的。因为你是个姑娘家,平时不大关注这些,所以没人跟你说,其实市井间早就传遍了。”
等我稍微安定了一些,他才开始分析给我听:“皇后自己无子,所以很疼那些侄子外甥,王献之就是其中最得她偏宠的一个。如果新安公主能嫁给王献之,皇后心里的天平必然会偏向我这边,那么无论认养子还是册立太子,就都顺理成章了。”
这个我就有点疑问了,我结结巴巴,斟词酌句地问:“册立太子这样的大事应该是皇上做主吧,怎么桃叶听殿下说了半天,好像没皇上什么事儿,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
他竟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也听出来了?这就是我们大晋的优良传统啊,上至文帝、武帝、惠帝,再到当今皇上,莫不如此,个个都是惧内的主。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个优良传统控怕要断送在本王手里了,因为本王对天下臣民来说是好皇帝,对女人来说,则是暴君。”他把“暴君”两个字压得极低极低,听起来也格外的暧昧。
拜托,您连太子都还不是,就“好皇帝”起来了,也不怕瘮了自己的牙。
见我对他的调戏置若罔闻,脸都不曾红一下,他有点尴尬,坐正身子说:“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叫你了吧。”
对不起,我还是不明白。但我也只能说:“桃叶有什么可以为殿下效劳的,殿下尽管吩咐。”
他开口道:“我要你撮合我妹妹和王献之的婚事。”
我赶紧伏地申诉:“这个,不是桃叶不肯,是桃叶根本没那个能力。王少爷和公主是什么身份的人啊,他们的事,哪里轮得到桃叶插手。”
他却对我说:“这也正是我今天一定要亲自见你一面的原因。我知道这些天妹妹一直在找你,想让你帮忙撮合。我总是不以为然,一个打杂的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不过今天见到你,我才知道妹妹是有眼光的,她找对人了。”
“殿下,这又从何说起。”我的脸已经苦得像苦瓜一样了。
“因为我是男人。”他从座位上俯下身,托起我的下巴说,“所以我知道你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有什么样的影响力。只有你,才啃得动王献之那块又臭又硬的硬骨头。”
我慌忙挣脱开,这回,脸可是红透了。他哈哈一笑,大概是为他终于调戏成功而得意吧,但旋即又调侃我道:“不过,你现在还不能称为女人,还少了一点韵味。要是你肯把自己交给我,三五个月调教下来,把你身上的那股正气去掉,你就出息了。”
你去死!看他越说越过分,越来越嚣张,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说:“殿下交代的事桃叶办不到,办不到的事情,桃叶不能答应。”
他的眼中竟然出现了激赏之色,啧啧连声道:“很好,我喜欢!我就是喜欢驯服烈马,看她们在我的皮鞭和锁链下不屈的眼神,听她们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破口大骂,那真是绝妙的感受啊,销魂,相当的销魂,实在是销魂之极。”
他坐正身体,居然把一把红花梨木的椅子坐得嘎嘎直响,口里兴奋地宣告:“我改主意了,妞儿,你好好为我办事。事成之后,我接你进宫,立你为妃。”
真是变态,而且不是普通的变态,而是相当的变态,变态之极!让我的小心肝一阵阵发紧,我赶紧申明:“桃叶只是乡野草民,不敢心存妄想。殿下交代的事,桃叶委实…”
“住口!”他终于发怒了,“办得到要办,办不到也要到。本王交代的事,还没人敢打回票。至于怎么办到,具体要想什么办法,那是你的事。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小妹妹在邻居家呢,要不要本王这就派人把她接来,也免得你老是惦着?”
咚地一声,我跪倒在地:“求您不要动她,你说什么我都照办就是了。”
“这才乖”,他转怒为喜,伸手拉起我。
“这才乖”这几个字,前不久才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三个字,从一个口里说出来让我觉得无比温馨,从另一个口里说出来却让我毛骨悚然。
这人不是暴君,他是魔鬼!要是这样的人当了皇帝,那我们大晋的老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所以,我绝不能撮合王献之和他妹妹新安公主成其好事,相反,我要想尽办法破坏他们。让他妹妹做不成王夫人,也让他的皇帝梦彻底落空。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既不让这对兄妹烂人得逞,又不让他们报复我呢?
卷二 南浦月 (30)请问你接人接到哪儿去了
更新时间:2008-5-10 11:39:14 本章字数:2318
回到家,接回妹妹,把她放在摇篮里。我摇一会儿,转身去做点事,再回来摇一会儿。做事的时候就不时地喊着她:“妹妹,姐姐没走,姐姐在这儿哦。”
她总是跟我对话:“咿咿,呀呀,呜呜。”
我幻想着她真的跟我说话的那一天,她喊姐姐的那一天,那该有多么幸福。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亲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总是后怕地响起那一晚,如果胡二哥没带我去清溪镇易家医馆,结果会如何?如果妹妹也追随爹娘而去,我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如果我所有的亲人都在那边了,我一个人留在这边还有什么意义?
而现在,再苦再累,再多麻烦,可是小妹妹在呀,一切都值了。她的咿呀学语,对我来说,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只要他们不招惹妹妹,要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好在还不是伤天害理。至于撮合王献之跟那个烂公主嘛,又没有限定日子。拖上个一年半载,那时候妹妹能走路了,胡二哥的生意也做顺了,我就把钱取出来,然后带上妹妹去乡下买块小田过日子。
主意打定,也不慌了。把妹妹哄睡后,坐在灯下一心一意地抄经。等到脖子酸痛,手肘也沉甸甸的时候,才从桌旁站起身,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这才发现,原来我一晚上已经抄了那么多,桌上,床上,地上,到处都是摊开的字纸。照这样下去,说不定我一个月真能抄三卷也说不定。
就不知道公主给我的这些钱,是一个月的赏钱呢还是一年的?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尽量多抄就是了。公主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她是公主,身份在那儿摆着,即使只为了面子,给酬金的时候也决不会小气的。
随手拿起一页,看了看上面的字迹,这就有点不满意了。将近一年没好好练字,手感差了很多,写的字好像远不如从前了。这练字就像练功一样,要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才行,一旦停下不练,就会退步。
想了想,把所有抄好的经文都收起来,卷成一团,扔了出去。给皇后抄经,一定要抄得非常好才行。我还想拉她做我的长期主顾呢。
收拾好东西睡下,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自己都觉得惊异,被六皇子那样吓唬,还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夜。最近心态好像越来越好了。也许,这就跟债多不急、虱多不痒是一样的道理,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有朝一日,公主和皇子不跟我玩猫抓耗子的把戏了,把我当透明人般狠心地无视,说不准我还心里空落落的呢。
匆匆吃过早饭,赶船去上工。快到岸时,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站在码头上。那飘飞的衣袂,潇洒的身姿,我猛揉了揉眼睛:难道又是他?不会吧。
船靠岸,可不就是他!他微微低着头,慢慢迎了上来,似乎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他,摸索着把手伸给他。
就在这时,好死不死,他居然抬头冲我一笑,笑得那个甜那,让我差点泡在蜜糖里。
更正一下,我没有泡在蜜糖里,而是泡在水塘里了。因为,就在他抬头一笑的当儿,我心一慌,脚一滑,噗通!不偏不倚,我掉到河里了。
船老大慌忙跑过来,和他一起奋力把我从水里拉了起来。看着我一副落汤鸡模样,他气急败坏地说:“你下船都不会下吗?笨死了!这下好啦,我看你等会怎么去书塾。”
我也火了:“我以前可从没掉下去过,今天都是托了大少爷的福,才表演了一回跳水。”说完我立刻就后悔了,人家可是一片好心,起个大清早,专门来接我下船的。
可是后悔已经迟了,他已经气得声音都变得沙哑了:“你的意思是,本少爷来接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防碍你下船了?不识抬举的臭丫头!”
我本来真的很后悔,想给他道歉的。可那句“不识抬举”再次让我火了,我脱口朝他吼道:“是,我不识抬举。可是谁叫大少爷来的?总不是我求来的吧。”
话一出口,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么狂妄的大少爷,我说这样的话不是存心让他抓狂吗?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抓狂,反而一脸落寞之色。半晌才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是我自找的。”然后掉头就走。
我楞在原地。终于回过味来后,赶紧追了上去。
在大堤上追上他,正要向他道歉,却见一个女孩远远地跑过来,凑到他跟前惊喜地喊:“七少爷?真的是您?奴婢还以为刚刚看错人了呢。”
王献之转头一看说:“小秋,你怎么一大早在这儿,你家小姐呢?”
那个叫小秋的答:“奴婢家里奶奶病了,昨天跟小姐请假了一天回去探望,这会儿正要回府呢,小姐不在这里。七少爷,您已经很久没去看过我家小姐了,小姐可想念得紧呢。”
王献之笑着说:“真的呀,那我有空就去看看宓姐吧。”
小秋却娇嗔道:“少爷还是说个准日子吧,这样奴婢回去了也好回复小姐,小姐一高兴,说不准就给奴婢打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