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轻叹:“还是师爷懂我。”

梁竟捋捋小胡子:“微臣陪了王爷数年,这点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

穆远也不卖关子了,摒退从人,与师爷促膝谈心,抽空又劝了好几杯。待菜尽酒罄,梁竟已醉得伏在案上,赵贵去扶时,他双手乱舞,嘴里嘟囔着“我醉欲眠君且去”,穆远笑着命人把他送到隔壁的轮值房,留下小厮打地铺照料,这才离去。

都说人品好的人,酒品也好,梁竟就是如此,他醉后决不会发酒疯胡说八道,而是有问有答,态度谦和,更妙的是,第二天一觉睡醒,你再问他酒醉时说了什么,他懵懂如幼儿,一问三不知。

穆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在外面威风八面的王爷,能对人说,他被自己的王妃冷落了,他觉得王妃对他不够真心,不够信任,而他很苦恼,很在意,却不知该向何人问计?

那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也因此,酒醉时畅所欲言,酒醉后前事尽忘的梁竟,就蒙主子钦点,成了他的情绪垃圾桶和婚姻指导砖家——放到现代,叫男闺蜜。

他问梁竟,怎样才能让王妃对他更信任、更依赖?

梁竟说,信任她,依赖她。

他不解,我是男人,应该让女人依赖,怎能依赖女人?

梁竟说,怎么不能?女人都有天生的母性,您在王妃面前表现得太霸道、太强横,她只会畏惧你,防着你;您在她面前适当地示弱,让她知道,您也是个需要关怀、需要照顾的人,您也会生病,会孤独,会害怕,激发出她的爱怜之心,不就可以依赖她了?

穆远表示受教。

于是,有了让容悦一看就心软的、可怜狗狗的眼神。

只能说,三皇子殿下以前都是本色演出,如今有了梁师爷的点化,演技突飞猛进,一个眼神就将容悦秒杀。

共浴的细节不予赘述,基本没有香艳片段,相反,两个人都很严肃。

因为,穆远站在容悦身后为她擦背时,容悦问出了一句话:“我伯父,是不是已经死了?”

穆远的手略有停顿,很快用平淡的语气回答:“是的。”

容悦深吸一口气:“当我听你说,莫戟是特意调来对付我伯父派出的杀手时,我就猜到了。”

“哦?”

“以你平日的行事手段,一旦接获这个讯息,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防守,而是如何从源头解决问题。比如,掳走容慎,或把他的几个儿子全部抓起来,逼他收回暗杀令。你没有这么做,反而不断加派人手防御,甚至把莫戟抽调过来,这就说明,已经没法从源头遏制,你无论怎么做,就不能让我伯父就范。造成如此局面,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我伯父已经不在了。”

穆远吻着她的肩头说:“你伯父在发出暗杀令的当天下午就过世了。”

“你连我母亲也瞒着的吧?”

“是的,若岳母知晓此事,势必得回去奔丧。那边就等着你们回去呢,嘈杂混乱的丧事现场,多好的刺杀机会!真让他们得手,我就是杀光容氏家族,又有什么用?”

这番话,穆远说得毫无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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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辰当日


今天是容悦十七岁的生辰,也是她到这个世界后的第四个生日。

因事先说好了不宴客,只自己家里摆几桌席面,容悦没让人叫起,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

一睁开眼睛,就听见春痕说:“太太亲自下厨给您煮长寿面,愣是不让人帮忙,揉面擀面都是自己来,这会儿只怕已经做得了,您醒得刚刚好。”

容悦撑起身子:“那我等会多吃点,太太的手擀面可是很难尝到的。”

春痕一面服侍她穿衣梳洗,一面拣要紧的事汇报:“江厨从昨晚就开始蒸寿桃,要蒸够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一部分送到城外的几座道观上供,一部分散给城里的乞儿,为王妃和小世子祈福。郭大嫂也是三更天就爬起来擀面、熬汤、做浇头,今儿最少要准备几百碗寿面,人人都想沾沾王妃和小世子的福气,可不能漏了谁…”

正絮叨着,夏荷从外面进来道:“外面来了好多拜寿的人,几百碗只怕不够呢。”

容悦讶然:“不是说不请客的吗?怎么又…”

正好何妈领着人往这边送寿礼,见王妃发问,陪着笑说:“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打听到的,总之是一传十,十传百,都跟着来了,奴婢刚过去的时候,顾总管正派人分头赶往南市和西市采买呢。”

容悦听得呆住,由着几个丫环给她盛装打扮,何妈、吴彦家的等几个管事嬷嬷则各处指派人手负责接待。

没一会儿,庾嫣那边来人说,裕郡王、淳侯爷和庆侯爷联袂而至,他们的家眷很快就会到竹园来讨长寿面吃。

淳侯爷和庆侯爷就是穆远的四皇弟和五皇弟,楚昭帝六个成年儿子,老二穆睿立了太子,老三穆远封了雍亲王,老七穆奕封了裕郡王。其余四、五、六皇子都只封了侯。因为他们的生母出身较低,放到寻常人家,他们就是庶子,不能跟皇后生的太子。贵妃生的三皇子和淑妃生的七皇子比。

其中四皇子的生母云昭仪一度颇得圣宠,四皇子曾破格获封郡王,后来云昭仪不知犯了何事,降为美人,四皇子也受到牵连,差点被一捋到底,是几个兄弟帮着求情。才保住侯爵之位。

据说当日,裕郡王穆奕在清泰殿前为四哥求情,磕头磕至出血,场面极其感人,从此“仁悌”之名传天下,几个皇子中,如果说穆远是“阎王”,他就是“贤王”。容悦一直觉得。此人不可小觑,论年龄,好像比她还小月份。至今未满十七,行事却如此老道,真是可敬可畏。他的正妃周氏,家里父兄统领着西部大营,跟庾氏统领的东部大营势均力敌,必要时候,也可以成为穆奕的巨大助力。

楚昭帝立一个儿子做太子,同时又为另两个儿子娶来背景强大的将门之女,都说帝王心思深不可测,反正容悦是不理解的。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大嗓门在门外响起:“长尾巴的娘娘呢?快请出来,就为了沾沾尾巴娘娘的好运道,我们妯娌几个可都是空着肚子来的,快拿寿面给我们吃。”

这里的小孩儿过生日,叫“长尾巴”,七皇子妃周氏故意以此来调侃容悦。

从外表上看。膀大腰圆、声音洪亮的周氏似乎比庾嫣更豪爽,更具将门特色,容悦对她的印象却不是很好,平时也很少打交道,远没到可以随便打趣的地步。

现在人家表现得如此熟络,她也不能扫了兴,带着笑迎到廊上,彼此挽手牵衣,亲亲热热地走进清心斋。周氏把她按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自己退后几步,和另两位弟媳排排站,一起拱手躬身,嬉皮笑脸地说:“给三嫂贺寿咯,愿三嫂芳龄永继,青春永驻。”

“多谢几位弟妹的吉言,快请坐!”容悦赶紧起身,丫头们也上去搀扶,刚归坐,厨房送上浓香的寿面。

周氏吃着面,嘴巴兀自不肯停,怪容悦生日都不给她们下帖子,让她们只好厚着脸皮自己摸上门,容悦只得再三解释:“年纪轻轻的,怎好大张旗鼓地做寿?连整生日都不是,那样至少有个说法。”

老四媳妇梁氏道:“出嫁后的第一个生日,难道不是说法?”

容悦摇着头说:“到底不好,传出来人家只会说我轻狂,所以老早就说好了,今天不请外客,只家里人意思一下。”

周氏立即抓住语病,怪叫起来:“你的意思是,咱们都是外客?”

“不是,当然不是,七弟妹怎么会是外客呢?分明是内人。”

话音才落,几个人笑成一团。

容悦暗暗吁出一口气,这老七媳妇,看着粗糙,其实粗中有细,说起话来貌似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可一不小心就会被她绕进去。对老七夫妻,越发多了几分警惕。

借着入内室更衣的机会,容悦招来秋碧交代:“你去一趟静园,找到庾王妃,跟她说,几位皇子和皇子妃的礼收了也罢了,好歹算是自家人,其他上门的,都赏寿面和寿桃,但寿礼可不能随便要,沾亲带故的可酌情收一些,其余的,最好原封退回。”

秋碧领命而去,一会儿后回来禀道:“庾王妃说,王爷在怀远堂坐镇,收与不收,王爷自会定夺,咱们只要照办就行。”

容悦点点头,有穆远把关,不需她多操心。

也许是心里忽然放松下来的缘故,容悦只觉得腰酸背痛,太阳穴一抽一抽的,春痕忙给她按揉:“这是怎么啦?”

容悦晃晃脑袋:“不知道,你去拿清凉膏来,给我抹点。”

时逢生辰,大家欢欢喜喜地给她贺寿,她不好意思承认,刚刚那会儿,她心惊肉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春痕瞅了瞅她的脸色,心疼地说:“要不您就在里间稍微躺躺吧,在坐的谁都知道您现在是双身子,也不会见怪。”

容悦叹口气:“那样未免太失礼,我还撑得住。”

春痕急得提高嗓音:“是虚礼重要,还是小世子重要?”

容悦尚未回话,冬雪在帘外禀道:“王妃,长孙姑娘来了,还带了个绣娘。”

“带绣娘来干什么?”

“长孙姑娘说,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您的身子也越来越沉重,恐怕没有合适的冬衣,她趁着进府贺寿的机会,把绣娘一并带来,给您量量身形,好早点备下冬衣。”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见到长孙兰的时候,容悦笑得十分亲切和蔼:“难为你这般细心,我正想添些冬衣呢。”

她一直偏瘦,行走间如弱柳扶风,纤细袅娜,裁制衣裙时自然尽可能地突出优点,所以腰部都比较瘦。现在穿着就嫌紧了,再过几个月,恐怕根本穿不上,要全部换成新的,长孙兰不带衣料和绣娘来,她也要派人去招的。

此时绣娘已结结实实地磕过头,由小丫头带下去吃寿面。

这时,就见一个抱着鲜花的小童在廊前月台上拜倒,口称:“真儿给王妃殿下贺寿,祝王妃殿下福寿绵长,子孙兴旺!”

“哈哈,这贺词好!”笑得最大声的是老七媳妇周氏。

“好齐整的童儿,三嫂,原来你和三哥早已偷生了一个。”这是老四媳妇梁氏。

“瞎说什么,三嫂今天才满十七岁,这童儿都六七岁了,你十岁能生孩子啊。”老五媳妇陈氏帮着避谣。

“说不定三嫂身负异禀。”周氏继续调笑。

容悦懒得跟她们争论这些无聊的话题,朝外面招手道:“真儿快进来,小碧去拿寿面,小红你去拿盒子装点心,赵福你等会领着真儿上席,他年纪小,你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真儿走进屋里,有些腼腆,也有些兴奋,小脸儿红扑扑的,容悦忍不住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亲手拿了个上等红封,给他塞到小袖子里,笑着说:“给你买果子吃。”

说话间,长孙兰带来的绣娘已吃过寿面,拿出随身携带的软尺,准备给容悦量身,周氏见容悦要进去,开口道;“在这儿量量就行了,你的肚子只会越来越大,量身也只能估摸着,尽量放宽松些,又不能可着腰做。”

容悦立住脚,绣娘依言上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和讨好。

眼看她的手就要够到容悦的身体,容悦突然瞳孔紧缩,往后猛退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凌空而起,一脚把绣娘踢翻在地,绣娘只错愕片刻,随即一个鲤鱼打挺,向着容悦所在的方向不管不顾地撞过去,容悦已运起轻功飘退两丈远。

小身影再次跃起,然后重重地跌落在绣娘身上,直接把绣娘的脸当成坐凳,坐在屁股底下,绣娘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叫,待小身影站起时,绣娘已满脸是血地昏死过去。

屋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几个声音同时惊喊:“有刺客,快来人啊,有刺客!”

其实哪需要她们喊,里里外外早就围满了神情紧张的侍卫。

看着死狗一样的刺客被拖走,长孙兰白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真儿,真儿呢?”大家这才想起救驾功臣,却再也没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二百二十六章 赏与罚


庆生当天发生刺杀事件,大家都以为寿宴办不成了。

一些知趣的客人——也有些是吓破了胆,生怕刺客还有后手,自己会遭到池鱼之殃——纷纷提出告辞,却被主人劝住,留下来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席间,容悦温婉亲切、落落大方的表现,为她赢得了不少印象分。刚从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就能如此镇定,恍若差点被杀的不是她,光是这份胆气,就叫众宾客刮目相看。

坊间对容悦的评价,原本是毁誉参半的。尤其那些没见过真人的,免不了先入为主,以为能搞定穆远这种厉害角色,且宠擅专房的女子,若非姿色出众,定是手段了得,说来说去,总脱不了“狐媚惑主”几个字。

如今有机会接近,才发现传言缪以千里,容悦美则美,却与狐媚不沾边,偶尔一回眸间,甚至有种高山寒雪的孤冷气质。

几个从外地赶来的忠心下属,反而替穆远担心起来,容王妃看着笑容可掬、平易近人,其实外热内冷,防心甚重,极难收服。

又有几个捉狭的,偷偷聚在一起吐槽:王爷往日对女人何等冷酷,难道这就叫“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不是不报,因时未到”?

抛下众人观感不论,且说容悦自己,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事实上,刺客拖走很久后,她隐在袖中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她并不怕死,前世所从事的工作,就是提着脑袋过日子,可以说,投入那一行的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现在她怕,非常怕,因为她腹中有个孩子!她死了就死了。孩子何辜?她的孩子,差点被剥夺了来到这世间的机会。

当时,只要绣娘的手再往前伸一点点,她的孩子就会变成一团被挖出母体的血肉。

——后来的审讯中。绣娘供认,她外号叫“铁钩手”,气运指掌,可以屈指如钩,一把抓出人的心脏。若非真儿使用“千斤坠”,一下子坐断了她的鼻梁,又堵住她的鼻孔。让她剧痛到晕厥,她不至于败得那么彻底。

容悦并非一开始就发现绣娘不妥,因为,绣娘进门后总是低着头,直至她走到离容悦不过几公分处,习武之人特有的敏感才让容悦发现了不寻常的气息,于是本能地后退,险险地避过了致命的一击。

惊险只瞬间。事后却如同闪回镜头般不断重放,使得容悦整个下午都过得浑浑噩噩,神不守舍。

当夜幕降临。所有的喧嚣散去,两个人在被中拥抱,久久无法言语。穆远眼睛湿润,手臂紧了又紧,恨不得把怀中人融进自己的骨血,这样才能真正让他放心。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容悦足够机警,如果不是真儿眼明手快,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感受到他的紧绷。容悦伸出手轻轻拍抚:“我没事,孩子也好好的。”

又努力打起精神跟他开玩笑:“我早就说过,一年若不被行刺几回,岂不是太无聊?也显得我不是个人物。”

穆远笑着附和:“也是,本王从小被人行刺到大。”

“对嘛,那小老百姓。倒贴几个铜板都没人肯去行刺他。”

互相打趣了几句,总算缓和了几乎凝滞的气氛,容悦才开口问:“真儿去哪里了?他今天露的那几手,可是把一帮丫头都震傻了。”

穆远道:“他跟莫戟一起查案去了,他有一个极灵感的鼻子,比莫戟的更灵,要不莫戟也不会带着他种花调香。”

“真儿,也是杀手吗?”容悦的声音中,有好奇,亦有遗憾。

“是,他是莫公第十个义子,叫莫真。”

“难怪刚来时,他只跟人说自己叫真儿,却不带上姓氏。”

“是我特意吩咐的,我希望你只把他当个纯粹的花童,这样你也开心些,是不是?”

“多谢王爷体恤!真儿那么小,就有一身好功夫,真想不到。呃,他真的只有七岁,不是缩骨功什么的吧?”那样就太可怕了,会让人适应不良的。

穆远被她逗笑了:“真的只有七岁,缩骨功只能把人的身体变小,脸还是那张脸,即便易容,也装不了七岁的小孩。”

“那他多大开始练武的啊?”

容悦被打击到了。她从穿越到现在,也练了四年了,自我感觉一向良好,谁知真正遇敌,才发现自己都是花架子,实战经验少是一个方面,资质也是一个方面,原版容悦实在太弱了。

穆远想了想说:“应该从生下来就开始了。莫公把他抱回葫芦谷时,他才几个月大,为了给他喝奶,还特意养了只山羊,常常不假人手,亲自照料,很是精心。那时私底下都在传,说这孩子是莫公亲子,连我都听说了,有次见面时随口问,莫公却说,孩子并非他亲生,只是孩子的母亲跟他有点关系,算是故人之子。”

“什么关系?”容悦忍不住起了八卦之心。

接下来穆远给她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杀手和妓女的故事,有奸情,有友情,唯独没有爱情。

莫真他娘,叫霓裳,原是皖城名妓,莫公曾是她的入幕之宾,两人很是要好了一阵子。后来莫公有事离开,隔了两年再去找她,却发现她已怀孕,说孩子的父亲是皖城书院的学子,已经为了她的事专程回乡请父母允婚,不久就会来迎娶,又拿出自己多年积攒的夜渡资,请莫公出面替她赎身,她想以良家子的身份出嫁。

莫公情知不妥,还是允了所求,甚至贴了一些钱,帮她在城里买了个小房子安顿下来,然后莫公就走了。

又一年后,恰巧莫公有事经过皖城,顺道去探望。那时孩子已经出生,孩子的爹不见踪影,霓裳病得奄奄一息,看莫公怜惜幼弱,便把孩子托付给他。莫公虽是杀手出身,却是个有原则的杀手,定下“三不杀”:不杀老人,不杀女人,不杀孩童。霓裳深信其人,才把孩子交给他。

莫真成了他的义子后,在摇篮里就开始洗髓伐筋,从会走路就开始习功练拳,到现在,别看才七岁,普通的护卫几个都打不倒他。

故事讲完,容悦唏嘘不已,对莫真越发怜爱,赏下一大堆好东西,照萧夫人的话说:“够他娶一房媳妇了。”

这次事件,莫真立了头功,长孙兰却受到牵连,当天就被押到密室看管起来,长孙葵想求情,也被穆远禁足在葵园,不准外出。

因为事涉王爷最宠爱的王妃,属下们都不敢掺合,惟有梁竟跑到竹园,说他可以为长孙葵作保,这件事绝对不是长孙姐弟的主意。

当时容悦就隐在屏风后面,听穆远冷冷地问:“你也能为长孙兰作保吗?”

梁竟哑口了,他相信长孙葵没有刺杀王妃的动机,可长孙兰…女人嫉妒起来,的确不能以常理推断。

这时容悦从屏风后转出来说:“王爷, 臣妾也相信这事儿与长孙姐弟无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手,到底是要行刺呢?还是要自杀呢?幸亏杀手没成功,若是成了,他们姐弟俩还有活路吗?”

梁竟对着容悦深深一揖,感谢她为长孙姐弟说情,又怕王爷误会他和长孙姐弟有私,特意解释道:“丹忱十三岁就随他姐姐投入王爷麾下,微臣等于是看着他长大的,算是微臣半个学生,这孩子有才华,做事也有条不紊,素为王爷倚重,要是因为他姐姐的事就此废掉,实在是可惜了。”

穆远不肯表态,容悦只得替他搭腔:“师爷请放心,王爷决不会随便处置一个得力手下的,就是长孙姑娘,只要查明确实与她无关,就会放她回家,只是现在…”

梁竟连连点头:“属下明白,不管怎么说,刺客总是她带来的,自然要先查清楚,才能谈别的。”

一个月后调查结束,长孙葵可以出门了,于是通过各种渠道在容悦面前为他姐姐求情。

容悦烦不胜烦,让穆远放了长孙兰,穆远只不松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到了年关,雨雪纷飞,滴水成冰,腊月二十九的这天,早上起床后,穆远主动告知:“长孙葵今天肯定会来求我,我准备允了他,就说你昨晚为他姐姐求了一夜,我看在你的面上,才饶她一命。”

容悦恍然道:“你关她那么久,就为了让我施恩于她?”

穆远默认,容悦叹息着摇头:“多谢王爷这般为我费心,但恐怕效果不大,长孙兰搞不好会更恨我呢。”

“为什么?”

“因为她喜欢你啊,她越是喜欢你,就越是不能容忍,因我而获罪,又因我而获释,这恰恰说明了你对我的重视,怎不令她痛恨?”

穆远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冷:“如此说来,这女人留不得了。”

容悦忙道:“算了,看在长孙葵的面上,放了她吧。这姐弟俩,暂时都不能动,你别看他们那渣爹对这两个儿女不闻不问,若真折在你手里,他还是会恨,会想办法报复,到底是他的血脉。”单单一个大理寺正卿不足惧,可惧的是他后面的庞大家族。

长孙葵在大年夜的团圆饭桌终于见到了姐姐,发现了她不仅没瘦,反而圆润了许多,心里的那点不满也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