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跟苗砺和周泰出去,都是他们带着她飞檐走壁。现在她一个人,虽然学了几个月轻功,能攀上屋顶,可脚下功夫不够火候,做不到“踏雪无痕”,怕弄出响动反而坏事。
再妻妾成群的男人,搂着新欢总是热情的,她的本意也是听房,不会等到太晚才行动,难道熬夜蹲守只为了听何安打呼噜?
陈姨娘的叫/床声很专业,跌宕起伏,销魂蚀骨。那天一见,容悦就知道这女人不是良家子,多半来自烟花场所,而且很有点本事。要不然,以她的出身,顶多当个侍妾,要抬成姨娘,除非生子。
浪荡过后,陈姨娘娇滴滴地说:“老爷偏心,给柳姐姐买那么大的珍珠坠子,要好几百两吧?敢情她才是您的心头肉,我们是没人疼的,哎哟。”
然后是何安疲惫的声音:“刚睡着,又被你闹醒,明早还要给容府的太太奶奶们送衣料,你再啰嗦,我就去曼倩那儿。”
“老爷别生气,香儿只是吃醋嘛。一样都是您的女人,为何老爷只疼她,哎哟,老爷,香儿错了,您手下留情,会拧掉的。”
一阵尖叫喘息过后,何安终于开恩发话:“你喜欢珍珠坠子,老爷过两天给你带付回来就是了,值个什么。”
“真的?老爷真好!那,香儿可不可以再要串珍珠项链?”
“你这贪心不足的小贱货!”
接下来是夸张的嚎叫:“屁股都给老爷带打肿了,老爷您轻点,哎哟,哦哦哦哦哦。”
虽然没听到与失镖案有关的内容,容悦却益发肯定,那趟镖,绝对没丢。
何安并非巨富,一间铺子,两个庄子,一座三进的宅子,这样的人家,会置得起十万两的货?最反常的是,在丢了十万两银子的货后,还能赶着娶新姨娘,又大方地给妻妾买各种贵重首饰。这哪像他声称地差点倾家荡产,分明像发了横财。
会有人一面到处凑钱保住家里的铺子,一面花大钱给名妓赎身吗?
那么,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查出那批丢失的货物到底藏在哪儿了。
对这点,容悦没有把握,因为有可能,货物根本不在何宅,而是在容宅,或什么别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告破
二月初二花朝节那天,何安喝过小丫头连喜奉上的参茶,和陈姨娘携手上了牙床。
他家历代经商,最鼎盛时,曾有过十几间铺子。可惜何安的父亲是个败家子,把家产败去了七七八八,幸亏他死得早,不然何安连汤都喝不上。
富室子弟,从小就有通房,后来又娶了一妻三妾,本就有些酒色过度,年过三十后,很少能发连珠箭。那天却异常勇猛,从初更缠绵到三更,创下了他一生中的最高记录,六箭连发,才泄去那股邪火,烂泥一样瘫在枕上,身体虚得像不是自己的。
谁知刚眯着,外面就传来家人的狂呼:“走水了,走水了!”
何安披着衣服下床,腿软得站不住,眼前金星直冒。恰好这时,连喜在外面敲门:“老爷,外面喊走水了。”
他一面抖抖索索地穿衣一面问:“哪里走水了?”
“东北方向,啊,不好了,老爷,像是仓库那边呢。”
何安急得魂都没了,可越着急,人越使不上劲,手脚不听使唤,最后虚脱般倒在地上。陈姨娘被老爷采撷了半晚,也浑身无力,根本搀不起来,想叫连喜进来帮忙,连喜却问:“要不要奴婢把张管家请过来?”
陈姨娘道:“先让他派人去请大夫,老爷病了。”
何安哪里肯,不耐烦地催促:“快去找张承,叫他到这里来,老爷有事吩咐。”
连喜答应着下去了,陈姨娘担忧地说:“您身体这么虚,不请大夫不行啊。”
何安啐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请大夫?”大夫来了诊出他纵/欲过度,虽然对男人来说没什么,到底有些不好听。
很快,门外就响起了张承焦虑惊惶的声音,也许是扯着嗓子指挥救火的缘故,嗓音比平时沙哑:“老爷,火就快烧到库房了。小的命人把中间几排树都砍了,可今儿风大,万一燎过去,里面的东西就危险了。您看,是不是先叫人把东西搬出来?”
“搬,快搬,尤其那几只樟木箱子,一定要先抬出来。”
“是,可奴才手里没钥匙。”
“我这就给你”,何安二话没说,从枕下摸出钥匙,本想亲手交托,再附耳交代几句话。转念一想,有些事,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该让下人知道,否则就是个把柄,再加上自己实在太虚软,便让陈姨娘递出去。
屋内两人衣衫不整,陈姨娘更是钗横鬓乱,故只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外面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只知道脸很黑,身上很脏,像从烟囱里爬出来的。想到他从火场赶来,也就没多想。
顶着一张烟熏火烤的脸,张承打开库房,指挥下人搬出那几只尚残留着封条印章的樟木箱子。其时容悦就站在一旁,见“张承”朝她微微点头,立刻明白,他们丢的镖找到了。
风助火势,果然燎着了库房一侧的雨棚,仆人们拿着桶子脸盆蜂拥而上。混乱之中,不知谁踩了谁的脚,谁又推了谁一下,总之,抬着樟木箱子的仆人被波及,木箱重重落地,又被推到一旁,有人往他们手里递桶子:“快去提水!救火要紧,箱子搁那儿又跑不了,真是的,懂不懂轻重缓急啊。”
张承走过去说:“你们磨蹭什么,快把箱子抬走,老爷说了,这几只箱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带着巨大的愤怒:“果然是最重要的!这不就是那几只装毛皮的箱子嘛,值十万两呢。劫镖的贼人原来就是你们家老爷!做贼喊贼,骗去我全部家产,诓我一家入府为奴,你们家老爷可真毒啊。连庆,连喜,你们快去找辆车来,爹要拉着这几箱东西去见官!”
仆人们全懵了,连火都忘了救,张承挡在箱子前面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几只箱子就是你丢的镖?”
平时羞怯胆小的连喜轻巧地转到箱子旁边,指着箱口残存的封印说:“我们镖局盖的章都在上面,大管家想赖也赖不掉。”
“不会的,老爷绝不是贼!”张承从地上拣起石块猛砸,卢骏怒吼:“你要干什么,想销毁证据?”
“恰恰相反,我想让你亲眼看看,这里面绝不是那批毛皮。”
“那还不简单”,卢骏运掌发力,箱子裂成了几片,这下,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清楚,里面满满的全是毛皮,有的火红,有的雪白,有的深紫,即使是外行,也看得出确实价值不菲。
张承眼珠转了转,朝身边的几个仆人使眼色:“你们看见毛皮了吗?我是没看见的。”说毕抱起几块就往火里仍。
仆人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毛皮固然值钱,可惜是赃物,一旦证明家主是劫镖讹诈的强盗,整个何家都完了,他们也会失去依傍。如果能及时销毁赃物,损失的只是这批毛皮,其他的不会受影响。
于是一堆人围上去疯抢,卢骏见势不对,索性坐在一只箱子上。他武功高,何府仆人打不过,只好车轮战,分期分批上去抢夺。
这时,卢家姐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辆板车,一根大木棒,卢骏把木棒舞得如风火轮,凡挨到了,无不挂彩。
他们打斗的时候,何府库房火势熊熊,二管家三管家领着寥寥的几个人救火,根本无济于事。可他们也知道,大管家没错,如果家主是强盗,对何家绝对是灭顶之灾,比烧个库房严重多了。
有卢骏手拿大棒挡在前面,姐妹俩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箱子弄到板车上,拉到更远处,然后卢骏纵身一跃,同时抛出几颗红色的弹丸。那是四儿研制出来的最新产品,类似催泪弹,落地爆开时会放出刺激性气体,让人眼睛刺痛流泪,短期视力模糊,咽喉呛咳不止,再也无力追踪。
从库房到大门,他们又用了几次催泪弹,最后顺利出府。
这桩案子在碧水城引起了轰动。
虽然只剩下一箱,可上面残留的印签可清晰辨出松林武馆的字样,打开后,里面也确实是高级毛皮。衙役去何府办案时,闻讯赶来的卢家儿子当着他们的面从烧成废墟的库房原址扒出了几块黑漆漆的焦残毛皮,证明何家曾意图销毁赃物。
人证物证俱全,这案子简单明了到没什么可审的。
碧水城府尹并不知这事的幕后主使是容徽,容徽谨慎到连自己花钱买下的毛皮都留在何家库房。此种机密大事,自不会告诉任何人。
如果那批赃物还在,为了大笔银子,容徽也许会想办法扭转败局。可赃物绝大部分已毁,既然挽不回财产,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自己的名誉,不让何安有供出他的机会。
丢镖案尚未最后结案,何安就在狱中暴毙,对外的理由是,畏罪自杀。
何家连同吉庆绸缎铺一起从碧水城消失了,松林武馆重新开张,报名的学徒比以前更踊跃。因为大家都觉得,卢骏实在是个有福之人,都卖身为奴了,还能翻案。
才四十出头的容徽,顶着斑白的鬓角出席儿子的婚宴时,笑容实在太勉强,让容慎的侧妻一进府就失了宠。容慎在母亲的耳提面命下,坚决执行“父喜则喜,父厌则厌”的行事准则,可怜的新娘,明明跟此案毫不相干,却成了此案中最无辜的牺牲品。
第三十五章重提亲事
松林武馆重新开张那天,山庄里大摆宴席,一连几天沉浸在节日气氛中,容悦作为暗主的地位和威望得到了空前提高。此前对她有疑虑的人,通过此次事件,也都彻底信服了,因为同样的事情,换成老主和少主,未必处理得这么好。
当然,如果老主和少主还在,暗部的人不会出来开武馆,更没人敢在他们面前玩这种把戏。
其中最高兴的要数萧夫人。女儿走后的那些日子,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吃饭的时候看着一桌子好菜,根本咽不下,后来索性改为吃素,女儿在商户人家做低等丫环,粗茶淡饭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有肉吃?女儿在那边受苦,她这个当娘的帮不上忙,心里本就愧疚,若还大鱼大肉地享受,枉为人母。
容悦从何府功成身退,有一阵子简直被补汤灌怕了,看萧夫人的样子,就像女儿坐了七八年饿牢刚放出来。
春痕姐姐跟着成了大英雄,在众多家仆崇拜的目光下,把“在何府的日子”讲了很多遍,讲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惊险万分,然后就有人满眼神往地请求:“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姐姐你带我去吧。”
“你能吗?”春痕挑眉斜睨,“你知道那有多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破坏大局。你知道我给大太太下药的时候有多紧张,心都快跳出来了。”
入何府二十多天,她唯一接受的任务,就是确保失火那晚大太太不会跳出来坏事,所以容悦事先给了她迷药和迷香,让她自行选择。如果能接触到大太太的饮食,直接把药下到汤水中,让大太太饭后自然而然地睡着最好。如果不能,就等晚上所有人睡下后往大太太房里吹迷香,这样做有一定的难度,因为外间总有人守夜。不像陈姨娘,跟何安新婚燕尔,每天恩爱缠绵,不愿让人听房。
回庄休整几日后,三位师傅很不客气地加码,让容悦把落下的功课统统补起来。
殊不知此举正合了容悦之意,就像俗语说的,“书到用时方知少”,在何府时,她就深感自己能力不足,若没凑巧分到陈姨娘院里,事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假如她跟春痕换位置,去了大太太那边,大太太人老珠黄,早就失宠,何安很少歇在她屋里,晚上听不到壁角。至于白天,即使何安偶尔过去坐坐,里里外外都是人,她一个新来的小丫环,内厅都进不了,只能在天井或回廊里候传,甚至被派去扫地浇花,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所以事情告一段落后,她以极大的毅力苦练轻功。怕母亲心疼阻止,也怕给人看见了不雅观,她每天寅正即起(凌晨四点),在腿上绑二十斤重的沙包,于微茫天色中摸索着爬山。爬足一个时辰,再随卢骏练散打拳剑。又一个时辰后,方用早餐,然后随尹惟入药庐,接受针灸炼药方面的培训。
初练时,腿痛得不能走路,连穆坤都劝她休息几天,她不仅咬牙坚持,还自己加码到三十斤。春痕和夏荷如法炮制,负责护卫的苗砺和周泰看了,很是感动,索性在腿上绑百十斤,陪着她们一步步艰难地往山顶爬,个个汗流浃背,牙关咬紧,可没人吭一声。
见两个丫头这样能吃苦,征得穆坤同意后,容悦索性把心法教给她们,亲自指点她们呼吸运气,晚上熄灯后,经常三个人一起打坐。
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轻功确实提高很快,每次解下沙包,就觉得身体异常轻盈,恨不得像麋鹿那样跳跃飞奔。
最让她们欣喜的是,打坐练气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晚上几乎不用睡觉,通宵打坐,第二天照样神采奕奕,偶尔两顿不吃也不觉得饿。
夏荷有一天喜滋滋地说:“春痕,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修道成仙了?”
“呸”,春痕不客气地啐了她一口:“你可知姑娘最担心什么?就担心你这争强好胜的性子,有一点点成绩,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哪有,我一直谨遵姑娘的吩咐,什么人也没透露,连秋碧和冬雪都没告诉。”
“这本就是应该的,还值得表功啦?姑娘平时怎么教你的?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谦虚,‘满桶水不荡,半桶水荡得慌’。人要学会隐藏势力,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春痕姐姐教训得是”,夏荷笑嘻嘻地敛衽为礼。
春痕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也没有闲嗑牙逗趣打诨之意:“就如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要给外人听去了,会怎么议论我们俩还是小事,就怕给姑娘丢脸。人家会说,姑娘身边的丫头怎么这样轻狂,才学了点皮毛,连棵树都飞不上去,就嚷嚷自己成仙了。要照你这样说,穆师傅岂非成了道君,苗砺周泰他们都是真人?”
夏荷小声嘀咕:“也不看看你自己,从何府回来后那得瑟劲,恨不得开茶馆说书。”
“笨呢”,春痕重重地给了夏荷一颗爆炒栗子,“我那是给姑娘立威,你懂不懂?姑娘年轻,又是女儿家,部属中难免有人口服心不服,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姑娘为了救回暗部的人,费了多少力,以千金小姐之身去做丫环,不辞劳苦,才破了一个这么大的骗局。”
夏荷脸儿红红地拉着春痕,这回表现得比较诚恳:“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决不再信口开河,姐姐就饶了我这回吧。”
“傻瓜,我有什么饶不饶的,我是怕外人听了不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外人说你,跟说我自己一个样。”
“我知道姐姐都是为我好。”
经此事后,本有点沾沾自喜的夏荷也变得安静沉稳起来,主仆三人过段时间加一次码,到最后,竟能绑上六七十斤沙包爬上山顶了。
如此过了半年,不只容悦,连两个丫头都可以很轻盈地纵上屋顶。三位长老看了很高兴,主子是姑娘家,以前每次夜探,都由苗砺和周泰带着,到底有些碍于男女之防,有两个丫头跟着,就好多了。
一年闭关期还剩两个月时,容徽又整出了妖蛾子。
他对外宣称,虽然侄女下落不明,可他凭着亲人间的直觉,相信侄女一定还活着。快十五岁的姑娘,不能再拖了,他决定给侄女定一门亲。
得知这个消息后,萧夫人气恨难平,容悦却只淡淡一笑:“他能憋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我以为他早就会下手的。”
萧夫人着急的是:“你父亲不在了,作为伯父,他的确有权管你的婚姻大事,如果他真给你定亲,那个未婚夫你不认都得认。”
容悦端着自家茶园里出产的秋茶,深吸了一口浓郁的茶香,满不在乎地说:“所以啦,女儿会赶在订亲之前,把事情搅黄。”
“你又要出山吗?好不容易才安静了这些时。”
“您别担心,这次的任务比上次简单多了,只是让那些有意向的人打退堂鼓而已。上次他找来好几个,我不是一次就搞定了?”
“上次是刚好有个假仙姑在,你装神弄鬼,这才侥幸…”
“哪是侥幸,分明是女儿聪明。”
“好好,你聪明”,萧夫人总算有了一点笑意:“越是聪明,越要小心谨慎,多少聪明人,就断送在‘聪明’二字上。你一定要牢记娘的话,凡事多向几位师傅请教,别老是自作主张,他们都是在江湖上混了数十载的人,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
“是,女儿谨记太太的教诲,决不卖弄小聪明。”
“娘没说你卖弄”,在萧夫人眼里,女儿还是那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娇嫩脆弱,很容易受伤。
容悦低吟:“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你说什么?”萧夫人皱眉,虽然只隐约听见了几个语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容悦笑着说:“女儿用这句话来警醒自己。”
见萧夫人狐疑地看着她,出言安抚道:“您放心好了,女儿绝对不会出去惹事的,像这半年,我不就老老实实地守在庄里跟三位师傅学功夫?但容徽非要惹到我们头上来,女儿也不会坐以待毙。”
怕女儿又弄出什么惊人之举,萧夫人试着给容徽找理由:“四姑娘还未定亲,他会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主要是想逼我们露面吧”,容悦一语道破天机:“既然我们是‘失踪’,就妨碍不到四姑娘的亲事,难道我们一辈子不露面,容怜就一辈子不嫁人?”
萧夫人道:“有夏氏在,她怎么都会拖到容恬出嫁后再给容怜张罗的,同时准备两个女儿的嫁妆,她怎么会乐意?但给你定亲不同,你人不在,不用备嫁,还能捞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容悦对那一家子妻妾争宠不关心,她只想着如何阻止容徽和夏夫人把这件事变成现实。
不管他们怎样折腾,有一点是肯定的,除非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回容宅。
一旦回到容宅,不光是容徽,连母亲都会逼她嫁人。身处那个环境,整天听太太奶奶们闲言闲语,母亲照样顶不住,因为,她心里也认同这样的婚恋观:女孩子最迟十五岁,一定要定亲,否则就成老姑娘了。
第三十六章夫妻反目
碧水城容家大宅,夏夫人所居的芙蓉院。
已是辰时二刻,容恬仍披头散发地倚在床头,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婚期临近,夏夫人心疼女儿,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只嘱她好好休息,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女儿能任性的日子不多了,等做了人家的媳妇,什么都得按规矩来。
丫环们进进出出轻手轻脚的,就怕一不小心弄出声响,惹恼了容恬。她本就脾气不好,近来更是易怒,丫环们动辄得咎,屋里不时鬼哭狼嚎。实在不堪凌辱,府里有些势力的家生子都找由头调到别的院子去了。就算夏夫人是当家主母,未婚夫夏御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再多的好处都比不上小命重要。
夏夫人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有多难侍候,可她有什么办法?说来说去,都怪夏御对女儿太冷淡了。
自容悦失踪,夏御就只拜年时来过一次,也只在大厅里坐着。夏夫人借口头痛,早早退场,想让小两口单独相处,让女儿略解相思之苦。容恬一会儿说厅里太吵,一会儿说自己头痛不舒服,暗示夏御陪她回房,夏御却像变傻了似的,坐那儿不动弹,不咸不淡地说几句客套话。待用过中饭,就到前头槐荫院去了,第二天清早即起身告辞。
从那之后,夏御一直没露过面,连节礼都是家人代送的,说他在外面游学,结识各方才俊,以便为将来继承家业打基础。
现在都到了八月底,容恬在后园亲手种的一株小金桂开了花,每天眼巴巴地盼着他来,说要和他一起赏花摘花,然后做成桂花糕、桂花油、桂花香囊…可望穿秋水,也见不到心上人一面。
看女儿脾气日益暴躁,夏夫人正琢磨着,是不是以容徽的名义派个人去夏家,邀请夏御来容府做客。恰好容徽来到芙蓉院,便在容徽面前抱怨夏御太冷淡,不料吃了一番抢白:“你要他有多热情?未婚男女,婚前本不该见面,你只管纵容女儿,就不管容家的名声?悦儿和怜儿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夏夫人辩道:“那怎么比,她们又不是御儿的未婚妻。”
“她们是他的表妹!真要论起来,表兄妹之间,一起说说笑笑倒没什么,未婚夫妻才真的要回避。”
夏夫人撇撇嘴:“不见面,他也可以写信啊。”
容徽瞪起眼:“你要夏御不务正业,整天陷在儿女私情里,不写正经文章,专写些酸不拉唧的东西,今天给这个未婚妻传信,明天给那个未婚妻送礼,这样就是你眼里的好女婿?”
夏夫人略略提高嗓音:“我只说恬儿,才懒得管别人…”
“别人也是他的未婚妻!那颐慧姬还是正室呢,要写情信也要先写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