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领着从瑶光殿的后门一溜小跑到承乾殿的后园,果见一片梅林。皇上命小莲和小安子在林外待命,自己拉着我进入梅林中,然后指着其中的一棵说:“姐姐你看,是不是开花了?”
我定睛一看,那株树上孤零零地开了一朵小素心梅。而周围其他的树,有的还没开,一树可爱的花骨朵;有的则已经开了好些,有紫色的馨口梅,其余红心梅、紫斑梅应有尽有、可是皇上的眼睛只看得见这一朵,对其他的视若无睹。
为了不扫他的兴,我明知故问:“这棵是皇上亲手种的?”
他死命点头:“是啊是啊,我种了好几年了,一直不开花,我还以为种了一颗铁树呢。今天早上起来,居然发现开花了!当时就要找姐姐来看,可惜姐姐已经出宫了。”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现在看到也一样的,腊梅的花期比别的花长,我们还可以看很多天的。”
“有多长?”
“从第一朵花开,到最多一朵花谢,大概一个来月吧。但有个前提,别一起开,最好一朵一朵来。”
我的话音刚落,皇上就对着那株腊梅煞有介事地说:“听到没有?朕命你,一朵一朵接着开,不许一起来!”
我忍俊不禁:“原来咱们皇上不只是人间的王,还是司掌仙界花仙子们的帝君呢。”
他也笑开了,笑声中有着纯然的喜悦,而后祝祷般地说:“真希望再下一场雪,我们好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赏梅,听说天气越冷,梅花开得越香。”
“你不是约我去知语轩赏雪的呢?以后改这儿了?”
“知语轩也去啊,那儿也是我们的据点之一。”
“据点?”跟他在一起,我发现自己总是合不拢嘴,也很爱打趣他:“皇上完全可以不用占地盘的,这本就是皇上的后宫,每一寸土地都是您的。”
他露出了坏坏的表情:“那姐姐的瑶光殿也是朕的?”
如果他说“弟弟”,我还可以否认。但他说“朕”,我只能点头:“是的,宫里的任何地方都是皇上的。”
这是必须承认的事实,我再顶着公主的头衔,也只是宫里的过客,俗称暂住人口。别说我只是冒牌公主,即使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也没有赖在宫里一辈子的道理,皇上才是这皇宫的主人。
仿佛看出了我极力掩饰的不安,他揽住我的肩膀说:“我的,就是姐姐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愿与姐姐共享。”
我深深叹息,这些孩子气的话,虽然明知道不现实,听起来还是觉得很温暖。
皇上突然眉头一挑说:“弟弟的梅树开花,姐姐怎么着也该有所表示吧。”
我想了想道:“那我拿匹红绸子来给你的树披红挂彩?”
“谁稀罕红绸子啊。”他撅起了嘴。
“我去给你的树培培土,浇浇水?”
“刚下了雪的,浇什么水呀。”
“还是请皇上明示吧。姐姐一把年纪了,实在是怕跟小孩子玩‘猜猜看’的戏码。”
他大笑:“才十七岁,就‘一把年纪了’?你别乐死我了好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跟十五岁的毛孩子比,十七岁当然老了。”
其实,我老的是心境。一个女人,不管年纪大小,有过我这样大悲大喜,忽而地狱忽而天堂的经历,都会有世事无常之感。
“你居然说皇上是‘毛孩子’!”他严正指控。
“我说了,你待如何?”我毫不示弱。
“罚你献诗来贺。”
见我没听懂,他又说:“给我的梅花做一首诗吧,我什么都不缺,只缺姐姐的新诗祝贺。”
“姐姐是诗盲,不会做。”
“少来,那天你明明做了的。”
“那天是跟皇上联句才写了两行的,不然,叫我自己一个人写,我可写不出来。”
“那我们再联句吧。”
“这个…”我这个从未进过私塾的乡下女子,哪敢正儿八经联句做诗啊,要胡诌两句打油诗兴许还可以。
好在马上有人给我解了围,只听见小莲老远地喊过来:“公主,太后娘娘召见。”
我如释重负:“母后在找我。”
“我跟你一起去。”
我笑看着他,母后可只召见了我一个人。他走了两步,见我没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故而站住道:“那你先去吧,等会要回来哦。”
我有点无奈地说:“皇上,我也不知道母后会留我多久,还有没有别的事要我去做。”
他总算摆了摆手:“算了,你去吧。”
看他神情失落,我有些不忍起来,他不过是个身体孱弱的寂寞孩子,于是我说:“要是太后那边没什么事,我等下就回来看皇上,好不好?不过如今天寒地冻,皇上实在不宜在外久站,还是回屋去吧。”
一面说,一面催着他离开那片梅林,同时朝太监们停留的地方喊:“小安子,你还站在那儿干嘛?快来服侍皇上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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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北堂生萱草
春熙宫,暖春阁
屋角几个大炭盆烘得屋子里暖融融的,透明的釉玉香炉燃着波斯进贡的龙涎香,太后歪在一张美人榻上,两个小宫女跪在榻旁用小流星锤给她捶着腿。
榻旁的圆几上,摆着各种进贡的水果。这些平时都是放在冰窖里保存的,每天拿出来一些给太后和皇上享用,后来又加上一个我。不过我肠胃不好,冬天不大敢吃这些东西,谢绝了好几回,现在也不往我那里送了。
冬天不吃生冷其实只是一个原因,除此而外,我也不想那么出格。太后心疼我,可是这宫里人多嘴杂,我不过是民女一枚,偶尔一步登天,还是收敛点比较好,不然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见太后闭着眼睛打盹儿,我悄悄接过小宫女手里的锤子,但太后还是机警地睁开了眼睛,大概,我和小宫女的手法不同吧。
她一面起身一面说:“音音,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母后?”
“母后难得有一刻闲暇,儿臣不忍心叫醒。”我本想继续给她锤,锤子却给她抢去了。
外间的宫女听到里面的动静,马上送来两盅热茶,太后等她把茶放下就说:“你们都出去吧。”
这回,连崔总管都不在,暖春阁里就只剩下我们娘儿两个。
“音音,听来福说,你今天在琰亲王府被他们气到了?”
我有一点尴尬。太后派崔总管跟着我,除了给我壮胆,其实还有个重要功能就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说“监视”也许过分了一点,因为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不希望我出什么差池,捅什么娄子,给自己和太后丢脸。我原本是个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女子,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公主,一言一行都要高贵起来,这个弯本就很难转过来的。
偷偷看了看太后的脸色,似乎也不是生气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把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然后说:“母后是不是觉得我反应过度了一点?要不,我下次装聋作哑就是了,不跟他们计较。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侯爷,我不过是个草根冒牌公主。”
太后皱起了英气十足的浓眉:“谁说你是草根冒牌公主?你是本后的亲生女儿,地地道道的金枝玉叶,这宫里没人比你更高贵了。”
我听得有些发愣,也有点紧张:“母后,这话要是给有心人听了去,只怕不好。别说先皇遗下了好几个皇子皇女,就是母后自己,也还生了皇上不是?皇上是天子,身份之高贵无人能及,那几个皇子皇女也是地道的天家骨血,比我可…”
太后打断我的话说:“他们算什么!谁都没我的女儿高贵!母后不是怪你发脾气,而是想夸你,那几句话说得真好!傲骨铮铮,凛然不可侵犯。来福回来学给我听,母后不知道多高兴,这才是我的女儿呢。”
她这样说,我反而起了一点疑虑,她专程派人叫我来,难道只为了夸我几句?如果只是为了这,大可不必单独召见,反正晚膳要在一起用的,那时候夸奖的机会多的是。
果然,夸了几句后,她压低声音问:“你看琰亲王的伤势到底怎样了?”
我想了想说:“开始的昏迷应该是真的,至于是不是昏了一天一夜,这个无法考证。但他醒过来后,那精神头,似乎不像个昏迷了那么久的人,照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人应该很虚弱才对。”
“母后正是要问你这个,听来福说,你生气走掉后,他为了追回你,还亲自下床赔罪了?”
我点了点头:“嗯,不过是两个下人搀着的。”
太后依然满脸疑云:“可是一个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人突然醒来就能调戏美人,还能在美人生气跑掉时追出去,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重伤的人啊。”
虽然当时我也觉得有点怪,但在母后疑惑的时候,我却本能地抗拒把事情复杂化。日子还是平和安定点好,太疑神疑鬼了,于母后的健康也无益,于是我笑着说:“琰亲王是习武之人,又正值壮年,身体底子好,跟我们不同的。要是我,中了两剑,只怕当场就挂了。”
太后脸上总算出现了一点笑意:“也是,琰亲王确实精力过人,平时好像不要睡的,无论熬到多晚都不会出现疲惫之态。”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娘呃,你这话要是人听去了,还不知道歪曲成什么样子呢,就是我听着都觉得怪暧昧的,不由自主地插上了想象的翅膀…
悄悄打量着太后的神态变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和琰亲王的关系非比寻常。
还有那个定远侯严横,看似忠勇无私,其实也未必,单从他和琰亲王一唱一和打趣我时那生动灵活的眼,也知道这人滑头得很。
我字斟句酌地说:“母后,有些话,儿臣也是胡乱猜测的,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讲,怕起不到警醒作用;讲了,又怕母后担心。
太后笑嗔:“小傻瓜,我们娘儿俩,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原来在宫里听人说起琰亲王,好像很防着四方戍守使,怕他们拥兵自重,威胁到京城的安危。但我这次看到的好像并非如此,至少我的个人感觉,琰亲王和定远侯私交很好,定远侯也完全脱出了农家子弟的纯朴,都有点纨绔习气了。”
我把他们的对话详细地给太后复述了一遍,太后面色沉疑地说:“为什么来福没告诉我这些呢?”
“可能他过分关注儿臣的一举一动,就没顾得上其它了。”
“那个,音音,母后不是要他盯着你,母后只是…”太后讪讪地向我解释。
我立刻拉住她的手说:“母后,儿臣知道您都是为了儿臣好,毕竟儿臣才进宫,又是乡里娃子,以前连府城都没到过的。“
太后一脸的欣慰之色:“你了解母后的苦心就好。不过母后从不担心你说错话什么的,我的宝贝女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敢给你脸色看,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我让来福跟着你,只是怕有人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大家奉承我都来不及了。”
她拍了拍我的手,突然转换话题问:“音音,那个严横,你看怎么样?”
我的眼前顿时飞过成群的黑乌鸦。严横二十多年前就跟先帝南征北战,现在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了,母后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严横是伯伯级别的。”我索性一语挑明。
“哪是伯伯,顶多叔叔,他跟琰亲王差不多大的。”
怎么会?“他十五岁就上战场啦?”
“可能还没有呢,那时候先帝征兵不限年龄,军队里特别开设了少年组,现在军中好些将军都是那时候少年组出身的。你想啊,那么年轻就开始在战场上拼杀了,二十余年下来,作战经验丰富,战功赫赫,只要没有战死的,现在都大小是个官儿了。”
我笑道:“就算这样,也三十好几了,难道也跟琰亲王一样未婚?咱们天佑皇朝的文臣武将都流行独身吗?”
太后告诉我:“他娶过亲的,但难产死了,他又长期在边关,一直没正式续弦,不过身边肯定有侍妾的。母后只是问问,如果你看得上他,这人现在倒正是朝廷要拉拢的。不过,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意思,你只管挑你喜欢的人。这个严横,虽然条件也是万中选一,举国望过去,也就琰亲王的条件好过他,但琰亲王到底是王叔,严格讲起来,跟你隔着辈分的。只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母后也不会拘泥那些,本来你也不是皇家血脉,跟他又没有血缘关系。”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试探着说:“母后,若说嫁人,儿臣实无此意,但跟琰亲王和定远侯打打交道是没问题的。比如现在,琰亲王重伤未愈,儿臣可以替母后和皇上多看他两回。”
太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母后做卧底?”
“也没那么严重啦,儿臣初来乍到,本来就该多认识几个人,这两个又是数一数二的权臣。”
太后点头道:“有道理。母后翌日得空了,找个由头,把京城的王公夫人都找来,让你多跟她们接触一下。不过呢,你如今的身份高高在上,她们也只有巴结的份。贵族公子们你也可以结交一下,多认识几个人总没有坏处的。”
“这个不急,等母后有空了再说吧。”所谓的夫人外交,也的确是了解政治风向的一个途径,我帮不上母后别的忙,多掌握一点信息,也算是尽尽绵薄之力。至于贵族公子,对我的用途也仅限于此,感情的事,我早已彻底放下。
只有彻底放下所谓的情,我才能放下子孝。
怎样让伤口不再流血?让它愈合结痂,从此永不碰触。
第二十三章 再访亲王府
答应了母后的事就要做到,于是几天后,我再次出现在琰亲王府邸。
这回倒没见到定远侯严横,只有我和脸色苍白的琰亲王对面而坐。
寒暄了几句后,我劝着说:“王爷身体尚未复原,还是躺着吧。”
这人也是奇怪,上次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神色未见明显的异常。到今天已经养了好几天伤,反倒苍白憔悴起来,难道强壮的体魄,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将伤情反映出来?
他揶揄地笑道:“可不敢躺了,万一又开罪了公主,孤王怎么担待得起?”
我不好意思地望向别处:“王爷是病人,需要静卧休息,梵音上次也不是因为王爷躺着才…”
“我说笑的啦,上次的确是我疏忽了。但这里也要说明一下,孤王和定远侯决没有轻慢公主之意,只是我们平时在一起开玩笑开惯了,说话有点随便,言行举止不拘小节,忘了公主是深闺养大的女孩子,不是粗糙的大老爷们儿。”
“你们也不是粗糙的大老爷们儿啊,一个是王,一个是侯,身份十足高贵。”这两个,可是贵族女子眼中的顶级金龟婿。
琰亲王自豪地说:“我们这王侯可不是凭空得来,都是靠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来的,严横是,我也是。不然,你看先帝那么多兄弟子侄,虽然也封王封侯,真正授予权柄的又有几个?”
我也颇为感佩:“难怪王爷被刺客刺了两剑,从昏迷中醒过来还能冲着我笑的。”如果他有过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经历,上次的表现倒也不突兀了。
他轻笑着说:“有一句话叫‘噩梦醒来是早晨’,我当时真的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挣扎了很久才醒过来。待睁开眼睛时,却发现一切都好好的,本来就已经很庆幸了,再看到床前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相伴,自然心情大好。”
这么说来,真的是我多心了,我带着歉意劝道:“王爷还是去躺着吧,这样坐着陪我,我会很不安的。”
他潇洒地一挥手:“没事啊,我躺了好几天,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如果在战场上,比这伤得还重的,只要不昏过去,包扎一下又重新上战场。”
我再次感叹道:“这天佑皇朝,哪里是靠天佑?那是靠先帝和王爷、侯爷们浴血奋战打下的江山。”
让我意外的是,印象中如此骄狂的男人,此刻竟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由衷地说:“还是靠了老天爷的护佑,要不然,我早死几回了。”他指了指自己左胸处的伤口:“就是这次,如果不是我闪避得快,那剑再偏一点点,这会儿我已经是死人了。”
既然说到行刺事件,我顺势打探:“那天王爷曾跟刺客打过照面,就没认出是什么人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刺客蒙着面的,就露出了两只眼睛。”
我疑惑地说:“梵音刚才从大门口一路进来,发现王爷的府邸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守卫,怎么会让刺客大摇大摆地进了王爷的卧室呢?”
那刺客是半夜潜入王爷的卧室,直接挥剑刺向熟睡中的他,也幸亏他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人,胆大心细,身手灵活,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还能避开要害处。而且在挨了两剑后还能跳下床来拔出挂在床头的剑抵挡,一直撑到自己的护卫赶到。要换一个人,早被砍成血肉模糊的一团了。
对这一点他也觉得不解:“刺客是怎么进去的,这一直是个谜,当时我的门外有两个守卫,院子门口又有两个,难道那人会隐身术吗?”
我大胆推测:“会不会,那人就是王府的人,白天先潜进王爷所住的院子,趁没人注意时窜进房里躲在床底下,晚上趁王爷睡着后再动手?”
他顺着我思路说:“事后赶紧脱下夜行服,再堂而皇之地以府中家人现身?”
我点头道:“有可能哦,那时候王爷的住处一片混乱,人头攒动,谁知道谁是从门口进来的,谁是本就躲在里面的呀。”
他提出了另一个疑问:“那夜行服脱在哪儿了呢?他不可能拿走的,这些天府里查访甚严。”
我想了想说:“王爷所住的院落,周围可有水井,水塘,或狗窦猫窝什么的?”
他马上朝外面喊:“来人,驾个船去荷花池里打捞一下。”
一个时辰后,王府的下人们真的从荷花池里捞出了一套夜行衣。琰亲王大为震怒,立即召集府里的全部下人,结果马上就出来了:一个厨房打杂的随大厨出去采购,半道走失了,因为这人平时以憨傻著称,府里只用他干笨重活计,所以也没人疑心到他头上。
好不容易才有的线索又断了。
此时已过了午膳时间,在琰亲王的殷殷款留下,我在王府用了饭。一来在母后面前承诺过要跟这些权贵多打交道的;二来,看他追凶失利的郁闷样子,也不忍坚拒。
用过饭,不好抹抹嘴巴立即走人,又留下喝茶,再探讨了一下缉凶、养伤之类的事,直到把琰亲王劝得再次躺下后,才起身告辞。这时已差不多未时了。
在王府外面的大街上,我命驾暂停,跟崔总管打起了商量:“我以前从未到过京城,难得今日出宫,天气也不错,我想到街上逛逛,顺道买点东西。”
崔总管说:“公主要买什么?奴才派人去买就行了。”
我如实道:“其实也没想好要买什么,反正宫里什么都不缺,我就是在宫里待闷了,想自己走走,散散心,再随便买点啥。”
崔总管急了:“公主,恕老奴不能答应。要是公主有什么闪失,老奴掉脑袋事小,太后娘娘会伤心死的,呃,老奴这张臭嘴,太后娘娘会千岁千千岁,怎么会死呢?”
我很想告诉他,千岁千千岁之后也还是要死的,可这些实话在宫里属于大忌,我也就没争辩什么了,而是扯出了别的由头:“皇上最近关在殿里养病,实在是闷得慌,我想给他找点稀罕东西让他开开眼。”
崔总管还是那句话:“公主想要什么,奴才派人去买。”
这回我的态度很坚决:“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看到了喜欢的才会买,没法吩咐奴才。”
“公主,街上很乱的。”崔总管脸上谄媚的笑早已换成了苦笑。
“你是说,我母后和皇上弟弟治理国家不利,连京城都乱成一团糟,害得仕女们不能出门?”
他的脸已经彻底变成了苦瓜皮:“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我笑眯眯地说:“不是就好,那我们走吧。再磨蹭下去,赶不上宫里的晚膳,让母后等着,那才真的糟糕了。”
就让我任性一回吧。以前是穷,手里很少有过私房钱,也没买过什么;现在倒是有钱了,人又变成了笼中鸟,难得出宫一趟。上次回去的时候身后还拖了个尾巴,害得我什么都不能做。这一次,怎么样也要在京城逛一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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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杀人夜,琰亲王的卧室。
一把亮晃晃的大刀搁在脖子上,琰亲王颤抖着说:“大虾,金银财宝都在柜子里。”
大虾:“瓦才不稀罕你的臭钱!”
琰亲王:“亲王的印绶在中间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