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着她的话头吩咐道:“这样很好,你也下去吧,我娘要歇午了。”
她走后。弄珠撇着嘴说:“这老板娘也不地道,你就说她这趟上来是干嘛的?手里就拎了一壶开水,在这儿一晃半天,问这问那,东瞄西瞧,也不知在打探什么。”
海棠附和着:“昨天我还看见她在门口溜达呢。要不是护卫们都派出去了,门口没人守,早对她不客气了。”
太后笑了笑说:“没什么,她不过对我地身份感兴趣而已。这种小客栈地老板娘,最爱地就是东家长西家短。我们刚进来地时候,她不是马上给我们讲大小姐住在这儿打胎地事?我们带着一群保镖进来,她对我们地来历肯定十分地好奇。”
虽然如此,太后还是吩咐道:“等楼上住地客人都走了之后,你们几个就轮流在楼梯口守着,不要再让老板娘上来了。反正她也就送送饭菜、送送开水、抹抹桌子。这些你们都自己做好了。”
“是。”她们齐声答应出去了。
我把太后扶到床上躺下,看了看外面地天色说:“难得这会儿雨停了。不知道老陆大夫来了没有?”
太后太后看着我:“你不是派人去陆家医馆盯着了吗?定金也给了,不会不来地。”
我不是怕他不来,我是担心他拖。小陆大夫遇到自己没把握的疑难杂症就说要和老陆会诊,他跟我们这样说,跟别人肯定也一样,有疑难杂症的又不只我们一家。如果别家听到后也给定金,老陆多半会先去别家。本地人的面子还是要卖的。
考虑了一会,最后决定:“还是我自己去守着吧。”
太后制止道:“你别老是往外跑,你既然在医馆遇到过荷香,她就有可能再来,那样容易暴露行踪。”
“我会戴上斗笠,不会让她认出来的。”
“还是不要,你就在这儿陪我,有江护卫他们盯着,你还怕他跑?不出现就罢了。只要一出现。哪怕用绑的,他们也会把老陆绑来。”
还真是给太后猜中了。据江护卫后来说,老陆一开始推诿着不肯来,说“现在没空”,几个护卫不由分说把那师徒俩拽上一辆马车,直接“请”上了楼。
老陆进房的时候明显地不耐烦,可抬头看见太后,立刻换上恭敬之色,躬身一揖道:“夫人好。”
“陆老先生好,久仰大名,我们从豫州过来,一路几次与老先生失之交臂。”太后一面招呼,一面伸手请他坐下。
老陆惊讶地问:“夫人从何处得知老朽的?”
太后道:“原荆州刺史黄任公家地一位亲戚,说老先生曾让刺史的二夫人起死回生,所以建议妾身也请老先生看看,奈何老先生行踪不定,一直无缘得遇神医。”
老陆自然要讲几句“岂敢当神医二字,不过是浪得虚名”之类的话,然后,就开始正式看诊了。
我一开始看老陆地神色变化,典型的前倨后恭,还疑惑他是不是在某个场合见过太后,以至于认出了我们的身份,后来仔细观察,发现他不过是跟店老板和老板娘一样,慑服于太后的气度和威仪而已。
即使只是寻常打扮,而且满脸病容,太后的气势仍在,像老陆这种见过世面的人,有着比一般人更敏锐的洞察力,如何看不出来?因为事先就向他说明了病情,直接推翻了“怀孕”的可能性,他也像小陆一样,才诊了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思。
我坐在一旁握住太后的另一只手,她手心里尽是汗。我心里愈觉难过,再睥睨天下豪爽不羁,太后终究只是个女人。她也会紧张,会害怕,这次,应该说是最后地机会了,如果老陆也只会宣判她“怀孕”,那我们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好像过了一年那么久,老陆终于放开了太后的手。小陆俯身站在一旁,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师傅,见他半晌不吭声,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喜脉?”
老陆点了点头:“从脉象上是,但夫人既然说不曾跟男子有染,那就肯定不是了。”
小陆还要说什么,老陆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我相信夫人的话,她这么诚心求医,就不会诓骗老朽。真要是怀孕的话,哪里的药铺都买得到打胎药,一副吃下去就没事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千里求医。”
我感激不已,一个人能成为享誉天下的名医,绝不仅仅只是医术高明,在为人处事上还要善体人意,病人和家属才会衷心感念,当下问道:“那据老先生看,我娘这种情况,排除怀孕之后,还可能是什么病呢?”
老陆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夫人是不是至今无子,一直很想要个儿子?”
太后先说:“妾身有子,”而后又补充道:“不是亲生地,算养子吧,但妾身很得这个儿子之力,也跟亲生儿子一样了。”
老陆摇了摇头:“那老朽也无能为力了,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听这话说得古怪,忙问他:“要是我娘果如老先生说的那种情况,她的病是不是就能治了?”
老陆拈着山羊胡----好像老大夫都爱留山羊胡----很谨慎地回答:“老朽也只是猜测,这种病,老朽行医四十多年还只遇到过一例,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我催着他说:“那就麻烦老先生说来听听,也许我娘跟她一样呢。”
对于我们,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不然,再去哪里“另请高明”?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绝处闻佳音(二)
在我的一再催促下,老陆大夫才讲起了那个二十年前的病例。
话有个姓陈的富户人家,本就是几代单传,娶个媳妇偏偏三年不孕,老太太不高兴,天天给媳妇脸色看,还撺掇儿子休妻另娶,或纳妾传香火…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咯噔,太后也瞅了我一眼,因为,这分明就是说我嘛。
老陆大夫没意识到什么,还在继续往下说:某一日,媳妇羞答答地告诉了自己的相公,她的月信没有如期而至,而且还有呕吐现象。儿子喜得立刻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是个小心谨慎之人,先不慌着宣布,请了大夫给媳妇把脉。大夫也证实是喜脉,于是一家人欣喜异常,奔走相告,亲戚朋友纷纷道贺。
从那天起,一家人就把媳妇当成了宝,每天躺在床上都怕床顶有灰掉下来迷了她的眼睛,那个小心啊,补品更是一日照三餐吃。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媳妇胖了,肚子也鼓了,她自己说,有时候还能感觉到胎儿在里面拳打脚踢呢。
又过了几个月,肚子还是鼓,媳妇还是说有胎动,可生过孩子的婆婆觉得不对劲了,按说,都快临盆的肚子,应该比较大才对,她媳妇的肚子鼓归鼓,可几个月不见长啊。
这时,正好老陆大夫云游经过那里,就被请了进去,根据他自己的观察,再按媳妇的提示去感受胎动,老陆也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胎动不是那种动法,那家媳妇的所谓胎动,其实只是类似于肚子胀气的感觉。
结合媳妇的种种表现,还有她怀孕的背景,老陆以一本祖传的医书为基础,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这家媳妇根本没怀孕,她的一切孕期反应。比如停经、呕吐,甚至“胎动”,都是她自己地心理作用导致的。老陆还特别指出,媳妇并非有意欺骗,她只是太想怀孕了,日思夜想。身体自动产生了种种反应,她也是被蒙蔽的,还以为自己真的怀孕了。
老太太和儿子一开始死都不信,那时候老陆大夫还是小陆大夫,还没成为名医,说的话不具权威性,被盼子心切的母子当江湖骗子赶了出来,一文钱诊疗费没给,还赏了一个耳刮子。说他是“乌鸦嘴”,“胡编乱造,只好去哄鬼”。
老陆也知道自己讲地案例太匪夷所思。医书又是那种纸张泛黄,年代久远的先人笔记,很多记录无可查考,准确性也就有待验证了。
老陆也没气馁。对于一个大夫来说,发现一种新地病例比治好几十例常见病更叫人兴奋。他悄无声息地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等着这事地最终结果。
按“怀孕”地月份算,那家地媳妇再过半月就要临盘了,他愿意再花半月时间搞清这例疑难杂症。
几天后,消息传来。是个很不好地消息:那家地媳妇上吊自杀了。
老陆赶紧跑去,那家儿子把他拉到一边说,自己地媳妇自经老陆诊断后就跟掉了魂似地,每天自言自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嘛。明明还在动啊”。到第三天,致命地打击来了。她地裤子见红,开始还以为是孩子早产,后来发现不过是来了月信。
当夜,媳妇趁他没注意,竟然寻了断见。
他请求老陆不要把这件事地真正原因说出去,因为事关陈家一家人地脸面。老陆当初说出诊断结论时,也考虑了人家地承受力,是屏退了下人地。也就是说,这事只有陈家母子和死去地媳妇,还有老陆四个人知道。
老陆自然满口答应。那刚失去妻子的可怜男人家还给了他一笔很可观的封口费,老陆说他没要,他把钱转手又给了那家儿子,让他拿去给媳妇好好地办后事。
所以这家媳妇最后是以难产而死的名义下葬的。
我和太后无限唏嘘,尤其是我,更是感同身受,当听到“假孕”媳妇自杀那段,连眼圈都红了。
“假孕”一词也是老陆提出来地,他说,当一个女人特别特别想怀孕,急得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的时候,就有可能出现类似怀孕的反应。当然这种比例很小,他行医几十年只遇到过一两次,医书上也是作为罕见案例记录下来的。
太后不解地问:“既然是心理作用,应该只有她一个人这么以为才对,怎么别人也跟着起哄呢;再者,怀孕既是假的,怎么会停经,呕吐,甚至还有胎动?”
老陆笑道:“这个形成原因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的。而且因为比较罕见,老朽自己也弄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皮毛。这么说吧,因为她朝思暮想,梦寐以求,容易外感内邪,影响到身体各路经脉,最后导致月经停闭。闭经后,在她盼望怀孕的心理作用下,更认为是有喜在身了,于是就相应地出现厌食、择食和呕吐等症状。有的妇女,甚至还会桃腮粉面上长蝴蝶斑呢,像老朽说的这位,就是脸上好多斑,没人会怀疑她是假孕,她自己更不会。就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也觉得对婆家无法交代,最后竟寻了断见,唉,老朽之过啊。”
我忙说:“怎么能怪老先生?这就是个迟早地问题,等到了临盘之日,她没孩子生,家里还会怀疑她有意欺瞒呢,那时候更说不清了。”
老陆叹息着说:“老朽觉得惭愧的是,那时候太年轻,考虑问题不周全。应该单独跟那个小媳妇谈的,这样,她还可以私下里想想办法,比如,快临盆的时候,抱个孩子来充自己的孩子。虽然这样对男家不公平,毕竟不是亲骨肉,但总比逼死一条人命要好。”
听他说得诚恳,即使时隔二十多年,话语之间依然带着沉痛,我和太后不得不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病例。
这样问题就来了。“小媳妇想怀孕想得厉害,以至如此,可我娘又不想要孩子。”先帝都驾崩了,她一个未亡人,怎么可能想这个?
老陆大夫手一滩:“所以,对夫人的病,我也无能为力,你们还是再请别的大夫看看吧。”
我急了:“您就是妇科第一人,您都看不出所以然来,别人更是别指望了。”
老陆说:“那不见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行人才辈出,去年就有一个后生治好了老朽都没治好的病,”他又指了指自己地徒弟,“就老朽这个徒儿。也治好过老朽没治好地病。”
小陆脸红了,小声说:“师傅,那不过是侥幸。”
老陆瞪了他一眼:“没出息。一次是侥幸,两次就是本事了。师傅一年多没来,你的本事一点儿没见长,像这位夫人地病,我给你的医书上不是就有这个病例吗?你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上呢。”
小陆呐呐地表示:“徒儿问过的,但这位小姐说,她娘亲的后夫已逝,一个连相公都没有的女人,怎么会心心念念想怀孕?”
这时,一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太后开口道:“我想过的,而且确实是整天琢磨,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这事,越是劳累乏力,越是一闭上眼睛就想。”
我惊讶不已:“娘,您还想生儿子?”
太后答道:“娘不是想自己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能生,你却不能。尤其是,你又跟皇…少爷那么要好,将来要是嫁给他,他家大业大,必须有儿子继承,不然地位难保。娘心里着急,日夜悬心,难道因为这样,就…”
本来还只是眼眶泛红地我,听到娘亲的话。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伏在她的膝上哭着说:“女儿无能,以致带累娘亲若此!”
太后轻抚着我的头:“这有什么能不能的。都是老天爷的意思。就像陆老先生讲的那个可怜媳妇,她不孕也好,假孕也好,都非有意为之,只能说,是老天爷捉弄。”
擦干泪,我抬起头问:“老先生您看,我娘只是老想着我不孕的事,希望我怀孕,就能出现跟那个媳妇一样的症状吗?”
老陆大夫捋着胡须说:“也有可能,反正就是心病导致,平时想多了,要是这人还经常性地日夜颠倒,更容易出现阴虚,月经紊乱。”
我和太后几乎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对对对,就是日夜颠倒,而且非常操心,非常老累,不只这一件事,而是很多烦心事搅在一起,有时候几天不捱床,困了就在躺椅上靠靠,几乎通宵处理事务。”
老陆恍然道:“那就难怪了,夫人这个年纪,本就处在更年之期,又这么操劳,还日夜颠倒,等于几毒并发,再加上心里老惦想女儿怀孕的事,结果就附会到这上面去了。”
我和太后面面相觑,搞了半天,原来只是一场虚惊,太后根本没病?
我拉着太后的手不放心地问老陆:“您看看我地娘的手腕,多细呀,她几个月前还是个很风韵的贵妇,如果一切只是心理作用,根本没怀孕也没其他的病,为什么会瘦成这样呢。”
老陆反问:“你们不是说夫人这几个月都特别忙吗?曾经忙到连续几个通宵不睡的地步,那种操劳法,就是个男人都要累病了。何况夫人只是弱质女流,又是更年期,这个时期的妇女本就容易体虚肾弱,要多调养,多进补,而不是比没命地操劳。
说到这里还满眼疑惑地看着太后问:“夫人不是有儿子吗?怎么让您那样劳累,他干什么去了?”
太后只好随便扯了几个理由,比如儿子还小,身体不好,家里房屋田产多,很多都遭了灾,等等,老陆这才没问了。因为今年恰是灾荒之年,很多田地遭灾颗粒无收,靠收地租为生的人家只好吃老本,没老本吃的就卖房子。若房产也尽在灾区,当家人的确要急死了。
最后我们问他如何治,他开了一副宁心静气地方子,太后拿起药方就问:“以前的大夫都给我开人参肉桂雪蛤,老先生怎么都不用呢?”
老陆大惊道:“是哪个该死的庸医给夫人开人参的?人参那东西并不是谁吃了都好,像夫人现在这种情况,吃了只会越来越烦躁,夫人晚上是不是浑身燥热,总是睡不着?”
太后点头,老陆了然地说:“难怪夫人这么虚弱,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连着失眠几晚也会眼冒金星,何况夫人。夫人现在要吃的是清火的,败毒的,静心的,只要晚上能好好睡,我保证不出几天,夫人地精神就会好很多。”
我这才明白,太后出宫后精神好了很多,原来是因为她没再吃梁太医开的药了。
难道梁太医开的补药,对太后来说竟是慢性毒药,如果太后一直不出宫,一直在宫里吃他的药,最后会不会慢慢虚弱而死?
从来只听说有人饿死,没听说有人是补药吃多了补死的。
老陆大夫却说:“不见得,就有人晚上睡觉前喝了一碗人参汤,第二天早上家里人发现他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他也是本来有病,体质极为虚弱,却碰到一个蒙古大夫,要他家花大价钱买了一根千年人参,结果一顿就喝死了”
我和太后互相看了一眼,我们最信任的梁太医,到底是医术不精,还是被人收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世事如棋局(一)
送走了老陆大夫和小陆大夫,我和太后坐在屋里直发楞。如果太后最信任的太医都被人收买,那就太可怕了,这世间还有谁是可靠的,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娘,您说,这…”我迟疑地开口。
太后微笑的眼里有着隐隐的寒意:“没什么,人家已经够客气了,没直接下毒把我毒死。”
“那样容易查出来,谋害太后,会满门抄斩的。”
“这样也能查出来啊,老陆大夫不就说这个时候吃人参容易烦躁失眠,对于我的体质而言,跟慢性毒药没两样吗?”
正是这点让我想不通,如果梁太医被人收买,故意把人参等补品当成慢性毒药不断地给太后服用,又怎么会向太后推荐老陆大夫呢?
心念一闪,我猜测道:“梁太医也是被人逼迫的吧,就像我用他孙子的性命逼他说出太后的秘密,别人也一样可以,然后就要求他利用这个机会谋害太后,而且还不能留下痕迹。”
仔细回想跟梁太医对话的情景,当时他的神态中并没有多少慌张,只有无奈跟焦虑。我说要带太后出来医治,他也并未加以阻拦,还积极地帮忙打听老陆大夫的下落,这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其实也不想太后死,可又不敢得罪那个威胁他的人,所以不敢公开挑明,只暗示太后可以出宫找别的大夫,这样才有治愈的希望?
那么,“梁太医很可能早就诊断出太后只是假孕,他那么有名,给那么多达官贵人治过病。大夫不比别的,都是性命攸关的事,来不得半点虚假,医术高低,一接手就见分晓。所以,他决不可能是庸医。而是有真本事的,不然混不到如今的位置。”
太后也说:“你娘又不是傻瓜,十几年身边跟个庸医还看不出来?问题是,他既然诊断出我只是假孕,为什么不明白地告诉我呢?”
“受人威逼啊,那人要太后死。如果太后忽然好了,就该是梁太医和他的家人遭殃了。”
“所以他还是想害死哀家!”气愤之下,太后都忘了要压低嗓音。
我走到她身后轻轻按摩着,努力平息她地愤怒:“娘,不管怎样,一切都还不算太晚。只要吃一些宁心静气地药,晚上不再失眠,您地病就会大有好转。等我们回宫地时候,娘又是大美人了。”
太后总算笑了:“但愿吧。其实现在晚上基本上都能睡着了,自觉精神好了很多。”
“嗯,没吃他地药了嘛。”
撇下梁太医不提,更让太后难过地是:“琰亲王居然对我下手!我就不明白了。我隐居深宫,几个月不问政事,我碍着他什么了?”
这个嫌疑人选,我们都本能地想到了琰亲王,除了他没别人了。我试着分析:“假如皇上不在了,太后会立谁为下一任皇帝?”
太后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在先帝的皇子中再择一个,难道立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小叔子?立了他。我就没有存在地必要了,从来只听说有太后,没听说有太嫂的。”
“是啊,您看,就算把皇上怎样了,只要您在,他还是无法达成愿望。所以,先除掉您,再跟皇上决一胜负。到时候,只要他赢了,就可以毫无阻碍地登上皇帝宝座。”
这么说的时候,我一直安慰自己:在太后的事没解决之前,他暂时应该不会动皇上的。
京城不比西京。如果中原沦陷,皇上和太后一起沦落敌手,他在西京称帝反而成了天下的福音,不甘心做亡国奴的有志之士都会去投奔他,跟他一起抗击匈奴。
可惜那个堪称完美的计划功亏一篑,他不得已重回京城。这次,他吸取了教训,不再急躁冒进,而是有条不紊地部署,先慢慢除掉太后,再跟皇上对垒。
这样看来,“琰亲王一再求见太后,一方面是惺惺作态,表示对太后的关心;另一方面也是打探虚实,看太后是不是真地已经病入膏肓。太后点了点头:“嗯,落花几次进宫,也是这个目的。”
提起落花这个人,真是说不出的厌烦,她自认为地痴情,在别人眼里只是十足的愚蠢。琰亲王和她倒真是一对夫妻,都有个明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死心塌地追随的爱人,琰亲王利用落花,宋方何尝不是利用他。
越想越对这对心怀鬼胎的夫妻不放心,我惴惴不安地问:“太后您看,皇上现在不会有危险吧?”要是太后治好了,留在京城的皇上却出事了,我同样没法原谅自己。
“肯定有的,”见我揪然色变,太后把我拉到身边坐下道:“当皇帝的人,任何时候都有危险,当皇后也是,后宫嫔妃人人觊觎的宝座,怎么会没危险?就算我现在当了太后,宫里没人拈酸吃醋了,外面还有人容不下。你要处在天下的高位,本来就是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永远不可能真地高枕无忧,所以,即使四境安宁,太平无事,宫里的御膳盒上永远吊着一枚验毒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