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满贯口中客套着,见萧辰立在原地,并无丝毫相送之意,讪笑着掩饰尴尬,终是掩门而去。
听见他的脚步声踏踏往右,接着是下楼梯的声响,渐远渐小…萧辰尚立在原地,思量片刻,也循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出门左拐,前行约七八步才停住,手摸到木门,轻叩了几声。
“是谁?”
软侬的声音自内传出来,他听出了掩饰在声音之下的紧张,微颦起了眉,她简直象小兽一般容易受到惊吓。
“我是萧辰。”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又听见里面传来声被极力压抑的倒吸气声,不由地眉头又拧紧几分。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她不至于要如此惊慌失措吧。
很快,白盈玉拉开了门,飞快地看了眼萧辰,又微垂下头,方才被针扎破的手指藏在衣袖中。她不自觉地总把萧辰当明眼人待。
“萧大侠,请进。”一路行来,萧辰从未主动来找她,她实在有些不安。
萧辰进门,立着。
白盈玉手足无措地跟着立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地拉了一下桌边椅子,发出声响,同时道:“请坐。”
萧辰这才循声坐下,道:“你舅舅已经回去了。”
“嗯。”白盈玉在他对面坐下,手犹豫着伸向茶壶,却又不知他喝不喝茶,在倒茶与不倒茶之间天人交战。
第十七章 乍见师父
“他曾问起我们之间的关系…”萧辰听见茶杯响声,即道,“我不喝茶,不用麻烦。”
果然,白盈玉只好再缩回手来。
“我说,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家遭难之后,便把你接了来。”萧辰道,“来日,他若问起,你别说岔了。”
“世交…嗯,我知道了。”原来是为了此事,白盈玉微松口气。
萧辰微抿了下唇,又道:“我还有一事,想冒昧相询。”
“嗯?”
“你娘是林老伯的妹妹,当年曾经是顺德都督府的一名丫鬟,你可知道?”
娘以前是丫鬟?——白盈玉茫茫然地摇头:“我娘只告诉过我,她的老家在顺德。”
“你爹是如何遇见你娘的,你可知道?”
“不知道,他们没告诉过我。”
“那么你爹娘与你提起顺德的时候,都说什么呢?”
白盈玉堕入到更深的茫然中,她不明白萧辰怎么会对自己爹娘感兴趣起来:“好像没说过什么…”
“真的没有?你能再好好想想么?你爹是在顺德认识得你娘么?”
白盈玉的娘是都督府的丫鬟,二十年前都督府大乱之后下落不明,而后嫁给白宝震,而白宝震当了官。白宝震会和此事有关系吗?萧辰不知道,只觉得此事应该不会如此巧合。
不知他心中所想,白盈玉极力在心中回忆着过往的记忆:“我只听他们提过当年一位大哥,说他怎生怎生的好,现在想来,应该说的就是我舅舅吧。”
“你舅舅?”
萧辰心中一凛,心道:如此说来,白宝震定然也在顺德呆过,否则如何能认得老满贯。
自白盈玉房间回来后,这一整日,萧辰都在想着那几个人与爹爹的关系。
司马扬司马副将,他是爹爹的副将,常在府中出入,并不掩饰情绪,显然是与爹爹关系不错才会这般。
卫近贤卫都监,听起来爹爹与他常来常往,应该是与爹爹关系很近的人。
咸王,爹爹常与他一起打猎,关系应该也不错,只可惜此人已经故去。
易尚文易经略,几乎没有往来,可爹爹却冲他当众发过脾气。
最后是白宝震,他当时在顺德定是个无名小卒,可后来却与林扶柳离开了顺德,而且当上了官。
在二十年前的那场风波里,他们各自又究竟是唱的什么戏呢?
对了,还有书童大志,他对爹爹的事情一定知之甚详,只可惜人海茫茫,当年的书童却又到哪里去找。
萧辰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原本一片黑暗的眼前迸出几点金星,这是头疼将起的预兆。
他颦眉起身开窗,让风吹进,等待着让人痛苦不堪的疼痛袭来。自七岁那年中毒,双目失明之后,便落下了这病根子,头疼说来就来,毫无缘由,也没有任何的良方可解,唯一的办法就是强制忍耐,硬捱过去。
“咚咚咚。”有人在叩房门,声音很轻,带着拘谨,显然不会是李栩。
双手手指正在额上太阳穴按捏,萧辰紧抿着唇,他知道外面站着是谁,可他不想理,此时此刻也实在没有精神去理会。
那人又敲了几声,“咚咚”的声音仿佛一把钝斧直接叩在萧辰脑中,萧辰紧咬住牙根,忍受着由这声音所带来的痛苦。
“萧大侠,你在么?”
在数次叩门,得不到回音之后,白盈玉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门自内被拉开,萧辰脸色青白,丝毫没有打算掩饰他的怒意,直接冲她吼道:“你究竟有何事!”
“我、我…”白盈玉被他骇到,惊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快说!”
萧辰对她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他的头已经疼得恨不能直接往墙上撞去,可眼前这个女人还不知道在磨蹭什么,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我…”白盈玉抬眼看见他的样子,眉头紧锁,面白如纸,惊道:“你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么?”
萧辰一再忍耐着:“有事快说!”又一波头疼袭来,他忍不住呻吟出声,伸手按住额角,大拇指几乎是深嵌入内。
“头疼?!”
白盈玉这才看了出来,她自幼是见惯母亲头疼的模样,知道这种痛苦甚是磨人,而现下看萧辰的模样,他的痛苦似比母亲当年还要难受上万分,身子站也站不稳一样。
顾不得许多,她扶着他就往床走去,低声道:“你且忍忍,我知道头疼难受得很,我马上去叫李大侠过来。”
“你…”萧辰话未说完,就被她扶着躺倒,陷入错愕之中。
而白盈玉慌乱之际,压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举止有何不妥,她尚记得母亲那时的一些举措。瓷枕太硬,头疼时候不能枕,得换上用丝绸软枕,现下又哪里去找丝绸软枕呢?她飞快地四处张望了下,仅有被衾面是缎子,顾不上多想,她拉过被衾一角来,仅仅叠了两叠,先让萧辰枕上去。
缎面丝凉的触感,触着额头,把萧辰弄得发怔,听着身旁尚在奔忙的脚步声,等等,还有水花声…
她想做什么?他想问的时候,脚步声已经奔了回来,一方浸湿的方巾敷上额头,冰冷冻人,他本能偏了下头,却马上被她扶正,复把湿巾整理好。
“我没发烧。”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把湿巾拿下来。
“我知道你没发烧,头疼的时候冰一下会觉得舒服一点。以前我娘头疼的时候,都是用冰块来敷,现下没有冰块,只好用冷水。你且将就着,好好躺着歇息,我去叫李大侠过来,很快就会好的。” 她说得很轻很快,似乎明白声音带给他的痛楚有多大,只是语气却像是在哄小孩儿。
萧辰自然不吃这套,没听她的劝阻,湿巾已经被拿下来,咬着牙根道:“我不是你娘。”
“…”
白盈玉轻咬下嘴唇,知道争辩只会让他头更疼,故而没有再说话,先奔出门去找李栩。客栈里里外外找了一大圈,偏偏都找不到李栩的人影,原来李栩见这日无事,便溜到对面茶楼去听说书。近虽然是近得很,可她哪里想得到,急得在客栈里团团转。
房间中,萧辰独自躺着,头痛欲裂之余,还要盼她千万别再进来烦人。方才被他自额上拿下来的湿巾尚在手上,正滴滴答答得渗着水,床前地上积起一小滩水迹。
官家小姐就是官家小姐,连个帕子都拎不干!现下他连气都叹不出来,又一波疼痛袭来,手一紧,将帕子拧干,复敷到额上。
冰凉确实能让头痛纾缓了些,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实在短暂地可怜。
这样的清静没有过多久,门被推开,不止一个人的脚步进来,然后他听见了此刻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我…我找不到李大侠,所以只能请大夫来…”
“出去!”没等她说完,他就怒喝道,“我不需要大夫,出去出去!统统都出去!”以如此大的嗓音说话,最痛苦的是他自己,疼得如被几把利锥直捣入脑中一般
“这样不行,你得让大夫看看!开方子吃药,才能好得快。”面对他的怒气,白盈玉奋发出少见的勇气,不仅枉顾他,竟然还在招呼大夫:“大夫,他难受得很,你快想法子。”
似乎是药箱砰然落地的声音,疼得他整个头都缩了一圈。更可气的是,大夫居然听她的,而不听他的。
“出去!统统都出去!”他继续恨恨道,因为实在疼得厉害,声音都微弱了许多。
没人理会他。
“你把手伸出来,让大夫把下脉。”为免让他难受,她尽量轻声道。
萧辰压根不理会:“出去!”
“萧大侠,你不能这样。”白盈玉见他就像个孩子那样耍脾气,实在替他着急,连男女之别都顾不得,硬是扳住他的右手,想给大夫把脉。
一只手自然是扳不动。
两只手一起用上,还是扳不动。
白盈玉额头冒汗,却不肯放手…
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萧辰双手紧握成拳,只要他一发力,或是顺手一推,白盈玉就会飞出去,至于会撞到什么桌椅板凳、或是花瓶盆景,那就不是他会操心的事了。
“我求求你,把手…伸出来。”即使在劝他的时候,她也还在用力扳着他的手,“让大夫看了,你马上就会好的。”
萧辰压根不为所动,想狠狠心把她摔出去,自己还能落个清静,手上绷了劲,正待发力,突然感到内关穴被人点中,随即便是酸软无力。
“辰儿,对女娃娃可不能这样!”温厚和暖的声音,虽是在薄责他,却带着七分笑意三分宠溺。
萧辰吃了一惊:“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这老头儿乱须蓬杂,目光温暖明亮,却又带着些与年纪不相称的顽皮。白盈玉怔怔地呆看他师徒二人,不明白自己匆忙中从客栈门口拉来的江湖郎中怎么会是萧辰的师父。
“…您不是郎中啊?”
杨渐低头瞧了下自邋遢衣着,是他为了怕李栩发现而特别置办的郎中装扮,这话自然不能说,只是嘿嘿笑道:“我虽不是郎中,可专会治他这病!女娃娃,你找我算是找对了。”
不过这么一打岔的功夫,萧辰已经有点明白,用左手撑起身子,不满道:“师父,您是不是自蜀中就一路跟着我?”
“没有!”杨渐飞快道,又怕因为答得太快而引人怀疑,补充道:“真的没有,我是从昆仑山过来的。”
萧辰“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第十八章 说来话长
“行了,你不是头疼么?别想太多!…起来,坐好!”
杨渐怕他纠缠这个问题,自怀中掏出几枚金针,挟在双手指缝之间,运劲往萧辰面门送去…瞬即,白盈玉忙闭上眼睛,连口也掩上,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等了一会,并没有听见预料中萧辰的痛呼,她小心翼翼睁开双眼,看见萧辰额上发际插着金针,随着他呼吸而轻微的颤动着。
他好像好多了,她细瞅萧辰的脸色,见他眉宇间的痛苦之色稍缓,不复之前的烦躁焦怒,心口稍松,不知不觉间自己也长纾口气。
“我要睡觉,师父您莫要偷偷溜走。”他低低嘀咕了声,倒像孩子般在撒娇,说完便复躺了下去。
金针刺穴,稍缓疼痛,他已是疲惫之极,再无过多话语。
“嗯,睡吧,等醒了再与我说话。”替他整理好被衾,杨渐朝白盈玉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一同出去。
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又替他把房门关好。
“他,真的不要紧了么?”
正是午后,大堂中也没什么人,寻了不起眼的一角坐下,白盈玉有些担心地回望楼上。
杨渐微笑道:“辰儿这是老毛病了,每年都得发个两、三次,不打紧的。…女娃娃,你是谁?”
“我…”白盈玉犹豫片刻,“我叫阿猫。”
“阿猫,真是个好名字。”杨渐想都不想就啧啧称赞,接下来又道,“你对辰儿很照顾,我该谢谢你。”
白盈玉唰地脸就红了,支支吾吾道:“没有,是萧大侠和李大侠对我一直很照顾。我…我其实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杨渐招手唤了店小二上茶,对她说的话似乎浑不在意:“辰儿我还不知道他么?一句话让你跳,两句话让你恼,三句话就能把你噎个大跟头。他要是想照顾谁,那谁可就真是倒了霉。”
因为拿不定主意该表示赞同,还是应该替萧辰说几句好话,白盈玉只能抿着嘴垂目微笑。
“怎么,你也被他唬傻了?”杨渐把她的不语当成呆滞。
“没有。”白盈玉忙抬头解释,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道,“前辈,您方才说这是萧大侠的老毛病了,他是怎么得的这病?”
杨渐长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正好店小二送了茶上来,杨渐便先倒了一杯,又给白盈玉也带上。毕竟是前辈,见他给自己倒茶,她忙起身用双手接过。
见状,杨渐连连摆手:“坐下坐下,我们山里粗人不讲究这些。”
白盈玉谢过他,捧杯坐下。
先咭了口茶润润嗓子,杨渐才道:“是辰儿七岁那年的事了,他不小心中了毒,废了一对招子…”
“招子?”白盈玉对于江湖上的话听得不甚明白。
“就是眼睛,眼睛被毒瞎了。”
“哦…”
杨渐接着往下讲:“眼睛瞎了之后就落下了这病,大概是想事情想得多了,脑袋就会疼。他每年总得发个两三次,这孩子性子又倔,疼起来就把自己闷声不响地关起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作为收尾。
白盈玉还等着他说下去,半晌才发觉所谓的“说来话长”原来是如此之简洁,只得讪讪问道:“是何人这般狠毒,要害一个七岁的孩童?”
闻言,杨渐又叹口气,摇头道:“此事…”他顿了片刻,弄得白盈玉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说来话长,才接着道,“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天意弄人…她听不明白,但想杨渐不愿细说大概另有缘由,碍于礼貌而没有再追问下去。想到萧辰双目失明,比起常人已是极为不便,却还得忍受头疼之苦,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唉,这话要让他听见,准又得恼。辰儿这娃娃脾气不好,你多包涵着点。”杨渐又替萧辰说起好话来。
“他挺好…不会…”
白盈玉正在烦恼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的时候,便听见大堂门口有个人惊喜交加地唤了一声:
“师父!”
杨渐还未来得及抬头望去,李栩已经飞身扑了过来,自后亲热地搂住他脖颈。力度之大,让旁人都替他觉得憋气。
“好了好了,你这小猴子,快下来!”杨渐笑骂道,用手把李栩拉下来。
李栩松开手,绕到他跟前,没脸没皮地一头栽进他怀里,要不是身形太大,只怕还想在师父怀中打几个滚。
“师父您都不知道,我在开封可受了大罪,差点就死了,见不着您。”李栩哇哇地诉说着,“幸好后来没事,不然我可就死定了,连狗头铡我都瞧清楚什么模样…等这次回了家,我再也不出门了。”
这么大个人,平日里也是人模人样的,见了师父便跟小娃娃一般无异。想起之前,萧辰那样冷若冰霜的,在杨渐面前也难免露出孩子样来,白盈玉不由地心中好笑,忙低下头抿茶掩饰唇边笑纹。
杨渐轻轻拍打着李栩的背,安慰道:“没事就好了,每回出了事都说这话,你倒是说说,你在家里头能正经呆上几天?哪怕多呆个一年半载把功夫老老实实练练也是好的,这三脚猫的功夫不闯祸才怪。”
“师父!我这次是真的差点死了,您怎么也不心疼我…”李栩打不起滚来,便开始扭,扭得柜台上打盹的掌柜都看不下去,鄙夷地别开脸去。
“你再折腾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就要被你拆散了。”杨渐告饶,“好了好了,知道你这次是真吃了苦头,快起来,让别人见了笑话。”
“谁爱笑话由他笑话去!”李栩才不理会别人怎么想。
“我告诉你,你二哥在楼上头正疼着呢,你可别让他听见动静。”
听了这话,李栩才直起身子,压低了声音惊道:“二哥又头疼了?我看看去。”
“扎了几针,已经睡下了,你别去打扰他。”
“哦。”李栩就着师父的杯子喝了口茶,初见的欢喜劲总算是消退了些,这才想起来问:“师父,您怎么会来这里?”
“这话我倒想问你,辰儿和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是二哥想查些事情…”李栩犹豫了下,望了眼白盈玉。
白盈玉是见惯眼色的,知道自己毕竟是外人,他们定然有事是不愿让她知道的。不愿惹人厌烦,她遂起身道:“前辈,我房中尚有针线活未做,不能相陪,还请原谅。”
杨渐白了李栩一眼,倒也不勉强她:“我这老头子哪还用得着陪,你有事就忙去吧。”
白盈玉微微一笑,行礼后离去。
朝着她的背影,杨渐努努嘴,问李栩:“她,打哪里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师父,您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先说。”
“不行,您先说!”刚说完,李栩头上顿时吃了记爆栗子。
“小猴子还和我争,快说!”
就着一壶茶水,杨渐听着李栩絮絮叨叨地讲了来龙去脉,方才明白了白盈玉的身份,点头道:“这事做得对,这女娃娃着实可怜,又可以说是咱们山上的恩人,应该好好照顾她。”
李栩压低嗓音凑近:“二哥说了,要是她老家没人,就在咱们镇上找个人把她嫁了。”
“…辰儿说的?”杨渐直颦眉,可白盈玉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他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安置,半晌才道,“那也得寻一户好人家,莫坑了人家。”
“反正这事我可不在行,还是师父您老出马说个媒吧。”
“我哪里成!…这事既然是辰儿说的,就让他自己办去,咱们都别掺合。”
“对对对。”
两人各自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然后才心安理得地继续品茶。
一直到黄昏时分,萧辰才算是缓过劲来,撑起身子,再拔掉额头上的金针,找了块布包起来。
“咚咚。”他敲了两下右边的墙,如果李栩在屋内的话,应该会过来。
不过一会儿,李栩果然探头进来:“二哥,你好些?”
“师父呢?”他不答反问。
“在我房里歇着呢,还给你剥了些核桃,他说要是你好些了就过来。”
听见师父没有走,萧辰这才松了口气,披上外袍,便随着李栩一同往隔壁的房间。
看见他进来,杨渐笑道:“醒得还真是时候,待会正好一起用晚饭。…头还疼么?”
萧辰循声,摸到桌椅,在他身旁坐下,倦倦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好多了。”又从怀中掏出小布包递过去,简单道,“金针。”
“吃吧,听说这核桃补脑子,多吃点。”
收了金针,把桌上剥好的一碟子核桃仁推到他跟前,杨渐伸手摸了摸他脑门,汗津津的,头发也是散着,看上去萧辰着实憔悴得很。他半是怜惜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娃娃,又在想什么事情,把脑仁都疼成那样?”
“老毛病了,我想不想事情,它都得疼。”
萧辰偏了偏头,拒绝他再摸自己脑门,自取了核桃仁往嘴里送,问正题道:“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顺德?”
“我来了有些日子,我就知道你这娃娃肯定要往这里来,所以就先来等着你。”
萧辰皱了皱眉头:“您是不是知道当年的什么事?没告诉我?”
“都是朝堂官府里头的事情,你师父我就是个跑江湖,哪里会知道。”
“那您来这里等我是为何事?”
杨渐干笑两声,没有回答。
第十九章 夜改锦袍
萧辰却已经猜了出来,核桃也不吃了,恼道:“原来您是来防着我的?您就这般信不过我?”
“我没有…”杨渐为难道。
“您不就是怕我和大哥一样,去找人报仇么。”萧辰冷哼一声。
见被他看穿,杨渐打了个哈哈,尴尬笑道:“我也是担心你,你来顺德不就是想查明当年的事情么?”
“那您倒是说说,我为何要查明当年之事?”
闻言,杨渐朝李栩使了好几个眼色,怎奈李栩也是一脸茫然,压根忙不上他什么忙。他无奈,只好如实道:“你是想查出当年揭发萧逸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