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释空师父。”吴子楚开口就别扭,挠挠头,还是诚恳道:“王爷,您这法号是您自己取的,不能算数。”
那人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可见这法号也是空,既然是空,谁取的不都一样嘛。”
这人脑袋被门夹过了吧!想当和尚想疯了?
莫研颦眉在旁打量这位宁王爷:生得一双丹凤眼,薄唇习惯性地微微扬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大概就是五哥哥常说的桃花相吧。
偏偏这个人又将头发梳起在头顶结了个鬓,斜插了一支碧玉簪子,身上倒穿了一袭麻布僧袍,可谓僧不僧,俗不俗。咋看之下,还以为哪位道士偷了件和尚袍,跑到这里来骗香火。
“展昭参见王爷。”展昭上前见礼,不惊不奇,语气平稳。
宁王爷斜了眼睛看向他:“没听见吗,别叫我王爷!”
“王爷,”展昭微笑,“既然四大皆空,释空是空,王爷也是空,叫什么不都一样嘛。”
被他这绕口令般的话哽了一下,宁王爷目不转睛地看了展昭半晌,忽地笑起来:“我就知道,跟着包黑子,就别想从你们嘴里听到什么好话。”他目光一转,落到莫研身上,语气调侃,“你向来独来独往,此番怎么带个丫头办公差?难不成是你给自己找的小媳妇?”
“捕快?!”
宁王爷不可置信地望向展昭,后者点头证实。
“原来是捕快,”他大笑,拍拍展昭,往厢房里走去,“我说这丫头姿色平平,你怎么可能看得上。”
手中的牌子几乎攥出水来,莫研很想用它拍到宁王爷的脑袋上,但考虑到吴子楚还在自己身后站着,不得不作罢。
“子楚,”宁王爷刚坐下,似乎又想起什么,对着刚进来的吴子楚道,“让他们沏壶桂花茶来,再去厨房看看莲子羹煮好了没有,记得要炖得烂些,别跟上回似的,咯得我牙疼了三天。”
“是。”
吴子楚依言退了出去,从外边复掩好房门。
屋内简单之极:一桌、一椅、一榻,榻上还有一矮几,矮几上摆着一盏油灯和一方棋盘,再无其他。
宁王爷兴致勃勃地招呼展昭与自己在榻上对弈。虽道尊卑有别,但展昭心知再推脱也拗不过他,遂依言坐下。
这二人当真要下棋?
且不说莫研对棋艺一窍不通,即便懂得,她也绝没有耐心在三更半夜看这两人下棋。

“在下不通棋艺,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正好逛逛寒山寺。”她盘算着找个地方睡觉去。
话音刚落,就见宁王爷盯着棋盘,头也不抬,不耐道:“这会子黑灯瞎火的,逛什么寺庙!就在这歇着,等天亮了,我叫个小师父带你逛去,顺便给你说说寒山寺的来历。”
“王爷好意心领,还是不要麻烦寺中师父们的清修为好,在下随意走走就是。”莫研没打算理他。
举棋的手停住,宁晋抬起头,也不看莫研,皱着眉对展昭道:“开封府的捕快都这么楞么?”
展昭捻子微笑,并不多言。
这边莫研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抬脚就走。
“喂!这位姑娘…那个捕快…我让你走了么?”宁晋没想到她连一句告退的话都没有,丝毫没把他这位王爷放在眼里。
“你也没说不能走啊?”莫研停步,扭头奇道。
“你这丫头黑灯瞎火的非要出去乱窜什么?”
莫研好意提醒他:“王爷,此处是寺院,而非皇宫大内,并无宵禁之说。”
“你!你…”宁晋说不过她,朝展昭气恼道,“包黑子从哪里找来的这丫头?!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闻言,莫研也有些来气了:“在下有何处需要管教,请王爷直言便是。”
“莫姑娘,”展昭沉声制止她,“不得对王爷无理。”
“我…”
莫研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的门被人敲响:“王爷,茶已烹好。”
“进来。”宁晋没好气,飞快道。
门被推开,一股芬芳扑鼻的桂花香顿时盈满室内,三碗桂花茶奉到各人的面前。
“喝茶吧。”展昭温和道。这些天下来,他大概知道莫研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还是怀柔稳妥些。
莫研迟疑片刻,心思倒转了一大圈:五哥哥尚在牢中,此时还不是得罪这些王亲贵族的时候;再说在猫儿手下做事,还须卖他三分薄面才好。如此一想,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
见她坐回椅子上,宁晋方没再说什么,端起茶碗,冷冷瞪了她一眼。正巧后者也正斜眼横他,两人目光相遇,刀光剑影…
展昭暗叹口气,只好佯作无事道:“茶中加桂花,味道果然不错,王爷好雅致的心思。”
这桂花茶的炮制方法就是宁晋自己琢磨出来的,现下听到展昭称赞,立时收回目光,心中大为得意:“这茶可是不寻常,你们日里定然是喝不到的。展昭,你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曾尝过这样香的茶。”
展昭笑着摇摇头,其实茶对他而言,不过是解渴而已,香味浓淡他丝毫不介怀。
“你也没尝过吧?”宁晋瞥向莫研。
“没有。”莫研摇摇头。
宁晋看她肯承认,又得意问道:“你喝着,可品出什么好处?”
“这是用鲜桂花窨制的,香味浓郁,又有通气和胃之功效。”莫研又仔细尝了尝后才道。宁晋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也懂得这茶的妙处。
“不过…”她皱皱眉,略顿了顿。
听到她这两个字,展昭无奈地微垂眼帘,深知这二字后面定然不是什么中听的话,想制止却已来不及了。
“不过什么?”宁晋急于知道后文。
“不过茶之味清,而性易移。品茶之乐便在于茶之清香,硬是加这些花花草草进去,香味虽然浓郁了,却破坏了原有的茶味,流于俗媚…”
莫研侃侃而谈,没留意宁晋的脸愈发难看,便是展昭也是面露尴尬。
“你是说本王俗媚?!”
宁晋显然认为莫研这番不客气的话是存心想削他的面子,倒真是冤枉她了。莫研自己并不在意茶味好坏香味浓淡,这些话皆出自于她的二师兄箫辰。箫辰目盲,对味道十分敏感,生性又有些偏执。他自己不喜花茶,自然就能说出一番诋毁花茶的道理来,其实不过是各人品茶所好不同而已,何来俗媚之说。莫研自小便与他十分亲近,耳濡目染之下,行事观念与他倒有七成相似,此时信口道来,自己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
“我说的是茶。”莫研平静地更正他。
若不是碍着展昭,一定要让吴子楚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宁晋狠狠地想。
“我喝着倒觉得味不错。”展昭风轻云淡地插口,又提醒宁晋看棋局,“王爷,该您了。”
宁晋漫应了一声,将注意力转回棋盘,既然展昭给台阶,自己若再和这小丫头计较就显得孩子气了。
这棋下完一盘又一盘,无论输赢,宁晋总是兴致勃勃地要求再来一盘。展昭虽然疲惫,却不好扫宁晋的兴,只是耐心应对棋局。空挡时,他抬眼看去,莫研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圈在椅子上,歪着头浅浅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人在门外恭敬道:“王爷,莲子羹已炖好。”
“炖烂了么?”
“回禀王爷,都炖烂乎了。”
“进来吧。”宁晋这才放下棋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冲展昭道:“下了这么久的棋,饿了吧?吃碗莲子羹暖暖身子。”
展昭依言放下棋子,正欲叫醒莫研,却见后者不知何时醒来,双目发亮地盯着托盘上热气腾腾的莲子羹,显是饿极了。
莲子羹的味道如何,宁晋自然不会傻地再去问莫研,即使看见她连盛了三碗,眼睛眨都不眨地飞快吃下去,他也装着没看见。
展昭和宁晋都只吃了一碗,倒不是不饿,实在是因为都被莫研盛光了,想吃也没有。
缕缕晨光由窗外透进来,棋还未下完,宁晋取了块绢布覆上棋盘,笑道:“今日乏了,明日正好是中秋佳节,我们留待明晚赏月下棋,岂不风雅。”
“王爷好意心领,展某公务在身,不敢懈怠。”
“你们开封府那窝子就算是铁打的也不能十二时辰都在办差吧。”宁晋不耐烦道,“难不成你还想告我个妨碍公务的罪名?”
“展昭不敢。”
“那就这么定了。”
展昭还欲拒绝,就听莫研在旁急急开口。
“明晚我可没法来,我约了我师姐一起过节。”
宁晋缓缓望向她,笑得勉强:“这位姑娘,我请的是展昭,并没有请你。”
“那就好。”
莫研笑得灿烂,几乎将宁晋气出内伤来。
回城的路上,展昭没有再施展轻功,而是和莫研一起慢慢走着。从寒山寺出来后,两人行了许久皆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展昭想的是那几盘棋局。
而莫研想的是那几碗莲子羹。


【卷一】 【 烟雨长歌】 【查案二刻】

一直出了枫桥镇,行至石板桥心时,寒山寺钟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慢下脚步…
“你也觉得有蹊跷?”莫研忍不住开口道。
展昭点点头,那几盘棋宁晋只是略略思考,下得飞快,棋风也不似往日平稳,显是心中有事。
“你从何处看出有蹊跷?”展昭问道,莫研虽不懂棋局,其他方面的观察力却是细致入微。
莫研舔舔嘴唇道:“那莲子羹是重新热过的。”
“嗯?”
“莲子羹是重新热过的,并非现煮的,这不对。”她重复道,“宁王爷饮食讲究,连喝茶都那么精细,底下人怎么会用重新热过的莲子羹来糊弄他?”
“莲子羹是重新热过的?你怎么知道?”
“莲子羹取其莲子的清香,重新热过则香气大泄。”莫研颦眉摇头,“你也许吃不出来,可是象他这样的人没有理由吃不出来。”
“也就是说,莲子羹在事先早已煮好,但却不端上来。”展昭陷入沉思,“而宁王爷明明无心下棋,却偏偏要下到莲子羹端上来后才罢手…那么莲子羹也许就只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也许是告诉宁王爷可以让我们离开的信号。”展昭回忆,宁晋就是在那时表示困乏,不想再下棋了。
难怪宁晋就是不让自己出去!莫研眉头皱得更紧:宁晋只是将自己和展昭困在寺中,并没有加害于他们,那么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是不希望他们在场的。
那刻,两人不约而同转身往来路急奔回去…
如此只有一个原因,他们赶着回寒山寺听墙角。
方才的钟声是每天清晨召集寺内僧人用饭的钟声,几乎所有的僧人都集中在饭堂,亏得展昭和莫研一路躲躲闪闪,却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就到了宁晋所住厢房的屋顶上。
老实说,展昭对莫研有些担心,上次在江边小镇,自己就不得不为她解围。他刚想开口让她在稍远的地方等候,就看见莫研已经熟练地悄悄将瓦片挪开一条小缝,伏在空隙处往下看。
展昭习惯性地暗叹口气,他发觉自己最近常常叹气。
与莫研一起凑到那条小缝上,自然不太妥当,他在屋脊另一面自寻了处妥当地方伏下身子:
吴子楚正在厢房里垂肩而立,自从带他们来寒山寺之后他便再没有露过面,还穿着之前那袭衣衫…展昭微眯起眼睛,从屋顶这个方向看不清表情,但可以看见吴子楚的靴面上濡湿了一大片,显是刚办完事回来。宁晋仍旧坐在榻上,侧着头,思考着什么,手中无意识地玩弄着几粒棋子,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两人并没有交谈,或是刚刚谈毕。
展昭对自己有些失望,如果能再早些回头,也许就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另一边的莫研目光也绕着吴子楚周身打转,这个方向比展昭略好些,她能看见吴子楚衣袖外侧有一小道划痕,衣角下摆散落着零零星星的泥点…
宁晋沉思了良久,抬起头来,似乎刚刚意识到吴子楚还站着他面前,遂道:“你也忙了一宿,先下去歇着吧。”
闻言,吴子楚施了礼,正待退出去,却又被宁晋叫住。
宁晋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子楚,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不愿意做这破差事?”
“…卑职知道王爷也是有苦衷。”
宁晋楞了楞,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终还是道:“你下去吧。”
吴子楚依言退出厢房,又替宁晋掩好门,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住——现在是白日,如果他此时回头,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莫研。
莫研无声地直起身子,紧盯着他的背影。她不敢动,因为她无法确定吴子楚是不是已经发觉她在上面;她也不敢逃,因为吴子楚的轻功在她之上。唯一庆幸的是,展昭在另一边,吴子楚看不见他。
两人静静对峙着。莫研蹲着的腿开始发麻,她开始怀疑吴子楚是不是早就发现她了。
终于,吴子楚还是缓缓回过头来,带着三分无奈…当他看见莫研的时候,这三分无奈转成七分吃惊!
后者一脸认命的模样,慢吞吞地站起来,站不稳似的晃了晃,干脆从上面滑摔下来。几片青瓦随着她一起掉下来,乒乒乓乓得很是热闹。
吴子楚眉毛直打结,不明白自己没动她一个指头,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原来并不想惊动宁晋,而现在宁晋已经拉开门,不可思议地瞪着院中那个还在若无其事整理衣衫的人。
“你…你怎么还没走?!”
再看见她,宁晋几乎是恼怒。
“逛庙。”莫研嘻嘻地笑,信口胡诌道。
“展昭呢?”
“他回去睡觉了。”
宁晋瞄一眼地上的青瓦碎片:“你在我屋顶上逛?”
“视野开阔,景色怡人,你要不要也上去看看?”莫研对答如流,笑得可恶。
这下宁晋彻底火了:“别以为你是开封府的人,本王就拿你没办法!子楚!找根绳子把她捆起来!”
“王爷,这…不太合适吧。”
宁晋瞪他:“你知道她偷听了多少了?放她回去岂不是要把那只猫招来。”
“她没听到什么,”吴子楚道,“卑职方才听到动静的,她刚刚才来。”
“你听到屋顶有动静?”宁晋挑眉,言下之意是怎么没有向他禀报。
“卑职以为是野猫,就没惊动王爷。”
闻言,宁晋冷哼了一声,没再追究下去,转身抬脚回屋:“把她带进来。你再到四周转转,看看还有什么野猫没有。”
眼见宁晋进去,吴子楚长吐口气,走到莫研身边,无奈地打了个“请进”的手势。
此时的展昭早已在方才宁晋出门之时,悄无声息地由北面的窗子跃入厢房,藏身在梁上。展昭的修为比莫研要高出许多,呼吸轻柔之极。吴子楚能听出莫研的呼吸,却听不见他的。
方才莫研被吴子楚发现之际,她的一只手隐在身后冲他摇了摇,示意他莫要出来。老实说,在展昭的认知中,这不像是这个小丫头会做的事情。他觉得她应该飞快地逃开,或是干脆和对方大打出手。可她居然心甘情愿如此大张旗鼓而又狼狈摔下去,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为了吸引吴子楚更多的注意力。
在展昭心里,无疑认为莫研是为了保护他,才让自己陷入困窘之中。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极少发生,通常情况下,他都是充当保护者的角色。所以,展昭不能不感动。
而在莫研心里,这件事情简单非常,无外乎三种情况:她和展昭一起被擒;展昭被擒,她救他;她被擒,展昭来救她。鉴于她与展昭能力高低,她根本想都不用想就挑了第三种。

 

她毫不怀疑展昭会来救他,但这种信心从何而来,她却没想过。

宁晋仍旧坐在榻上,瞧着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莫研。后者压根没理会他,眼睛瞅着旁边的椅子,正慢吞吞地挪过去。

如此窘境,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还真是不多见。宁晋耐着性子看她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好容易挪到椅子前,莫研坐下去,背往后一靠,舒服地长嘘口气,不动了。

宁晋盯着她不作声,已经被她气到没脾气了。

两人对峙良久,宁晋发觉自己王爷的威严在这个丫头面前形同无物,莫研非但没把他这王爷放在眼里,而且丝毫没有一点阶下囚的意识。

“展昭在哪?”宁晋开口问道。他不傻,既然这丫头在这里,展昭一定在附近。

“现在大概已经到客栈了,你还想找他下棋么?要不我辛苦一趟,再替你把他叫来。”莫研说得很溜,“那位吴大侍卫已经辛苦了一整晚,还受了伤,还是让他歇歇吧。”

“你怎么知道他受了伤?”

宁晋有点奇怪,子楚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受伤,而且从外表上看,他也看不出子楚受了伤。

莫研不答,接着道:“对方不仅是用剑高手,还是他的朋友。王爷,你非逼着他去和自己的朋友动手,这事可不太仁义。”

宁晋面色很难看:“你还知道什么?”

“其实,”莫研轻叹口气,“这江南贪没案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王爷你也是有苦难言,事情既要做,还得顾忌到开封府——确实不容易。”

她这番话云山雾罩的,说的含蓄非常,听得宁晋心里疑虑重重。卧在梁上的展昭不由微笑,他知道莫研在耍小聪明。

难不成开封府早就知道?宁晋颦起眉头:这丫头到底知道多少?

“王爷,你不再吃点别的?”

“…嗯?”

“那些莲子羹是重新热过的,肯定不合你的口味,不如再煮点花生甜汤吧。”莫研笑眯眯,“记得等花生熟了再放糖,那样才好吃。”

此时,宁晋看她的眼神象在看一个怪物。

吴子楚在外间轻扣房门。

“进来。”宁晋没好气道。

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对宁晋的语气有些迟疑,吴子楚又轻扣了几声。

宁晋不耐烦地拍桌子:“进来进来进来!没听见啊你!”

听出王爷心情糟透,吴子楚低眉顺眼地进来:“回禀王爷,四周都查过了,没有发现那个…那个野猫。”

宁晋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直看得吴子楚浑身起毛,半晌才问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

“伤在哪里?”

“是内伤,不打紧的,我回房运功调息一会就没事了。”

宁晋盯着他,目光古怪。

“你认得他们,是么?”

吴子楚楞了一下,想了想才知道宁晋问的是谁,面露难色地点点头:“以前也曾见过几面,也是碰巧了,没料到是他们。”

“他们剑法可好?”

这下吴子楚不由大大地吃惊,宁晋怎么连他们用剑都晓得:“…都是用剑的行家。”

“行了,你下去歇着吧。”宁晋深吐出口郁郁之气,面色却愈发难看,“也许是我错,我不该让你去办这件差事。”

“王爷?”吴子楚惶恐,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下去吧。”

宁晋显然不愿再多说,旁边的莫研笑得没心没肺。吴子楚不明究里,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只好依言退出厢房。

厢房内一片死寂,宁晋盯着莫研的模样,象是在决定要把她在月黑风高时候找个草深林密的无人之地活埋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展昭…”

“他当然知道。”莫研快活地晃晃脑袋。

宁晋想当然的认为展昭所知必定比莫研更多。

“都是些什么破差事!”宁晋低低咒骂了一声,方无奈道:“这猫儿在我面前装的还挺像。他人呢?”

展昭看他神情,度之心思,略一沉吟,便翻身跃下。

“展昭参见王爷。”

这下,不仅宁晋吃了一惊,连莫研也是大大吓了一跳。不过前者是惊怒,后者则是惊喜,她也没料到展昭居然就在自己头顶上。

“什么时候堂堂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也变成梁上君子了?”宁晋心神稍定,冷哼道。

“情非得已,展昭鲁莽,还请王爷见谅。”

“见谅、见谅…”宁晋本来还想维持王爷的风度,但郁结于心,终是忍不住大声怒道:“你让本王怎么见谅!一个从我屋顶上掉下来,一个从我梁上掉下来。你们把本王这里当成什么了?就算是开封府的人,也不能如此嚣张!”

“若不是王爷存心欺瞒,展昭定不会如此。”展昭语气柔和,波澜不惊。

“你是说,这还是我的错了?!”

展昭不答,目光温和而坚持。

“是,我原是打算瞒着你们。”宁晋被他看得有些泄气,声音渐渐回落,“反正你们也都知道,再瞒下去就没意思。我就明说了吧。”他扫过展昭和莫研,几分恼怒几分无奈,“谁让你们开封府的人都那么楞呢!以包黑子为首,包括你们下面这些人…办案就办案,申冤就申冤,谁不知道开封府是青天衙门,可开封府再铁面无私,也得给皇上留几分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