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寿难以理解道:“刚看完斩首,你怎么还惦记着吃?”
陆绎转向她,面上似笑非笑,问道:“你饿了?”
“哥哥,我一受惊吓,就特别容易饿。”今夏满脸诚恳,不容人质疑,“我想淳于姑娘大概也是这样吧。”
“你道人人都像你么。”陆绎挪揄了她一句,才道,“走吧,先吃饭再找地方落脚。”
今夏笑眯眯地正欲跃上马车,眼角处晃过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身量高大,魁梧厚实。她转身定睛看去,此人不是谢霄却是谁,离开乌安帮后他复蓄起胡子,根根如短针,很有些气势。
“谢家哥哥!”今夏连忙唤道。
与谢霄在一起的,还有上官曦,仍是那般秀美大气;另外还有一人,人高马大,一顶黑斗笠压得低低的,瞧不清面目。
瞧见上官曦,今夏比看见谢霄还要欢喜,提高嗓门唤道:“上官姐姐,你也来了!”
清脆的声音传入马车内,阿锐岂能听不见,全身一震,竖起耳朵留意听外间动静。
“袁姑娘。”上官曦朝今夏温婉一笑,继而向陆绎拱手施礼。
杨岳也过来与他们拱手见礼。

第八十八章
于周遭嘈杂人声中,毫不费力地辨出她的声音,短短几个字,对于阿锐而言,如惊雷如烈焰如没顶洪水,脑中完全无法思考。仅仅隔着马车隔板,两人相距如此之近。他曾经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却未料到在自己一心求死之时,竟然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谢霄看见今夏倒还欢喜,只是看见陆绎在旁,便没好气,瓮声瓮气道:“你们走得比我们早,怎得今日才到?”
“路上下大雨,又塌方,还有…”今夏不便说因为淳于敏同行,为了照顾他,所以行路放慢了许多,“总之是一言难尽。你们呢?是特地瞧热闹的?”
“我们那里有这等闲心,刚进嘉兴就遇上倭寇,撵了他们一路,昨儿才在城外收拾掉,就顺道来看看倭寇头子长什么模样。”谢霄傲然道。
“撵了倭寇一路?听着就好生威风!”今夏笑道,“哥哥,记不记得初见时我就唤你作大侠,你果然有大侠风范。”
谢霄听得甚是受用。
陆绎在旁轻轻瞥了一眼今夏,并未说话,将目光投向旁边一直未说话的黑斗笠人,忽然淡淡道:“看来,你的腿伤已经无碍了。”
那人闻言,怔了怔,将斗笠取下,声音生硬而戒备:“陆大人,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沙修竹,当初陆绎一脚踢断他腿骨的情景尚历历在目,尽管后来陆绎故意放了他,他仍对陆绎十分警惕。
陆绎对他却有赞许之意:“你是随他们来此地抗击倭寇?如此看来,你当初在船上说劫生辰纲是为了边塞百姓,倒是一句实话。陆某佩服!”
听他这么一夸,沙修竹反倒不自在起来,讪讪道:“陆大人言重了。”
“既然都是旧相识,正好大家一块吃顿饭去吧。”今夏热情道。
上官曦婉拒道:“不了,庙里的师兄们就在不远歇脚,我们还得过去和他们会合,马上要离开杭州了。”
“对了,我记得离开扬州时阿锐下落不明,可找着他了?”今夏故意问。
“还没有。”上官曦叹了口气道,“我爹爹说会帮着我继续找,你们是官家,若有他的下落,一定要告诉我。”
“那是自然。他若知晓姐姐在此地,说不定也会赶了来帮你。”
“他若在此地…”上官曦似有点愣神,过来片刻,才半是叹息半是伤感道,“他若在就好了。”
马车内的阿锐听着,手指死死扣在车壁上,双目痛楚地紧闭上。
今夏略有些失望:“啊,你们就走了?那以后该去何处寻你们呢?”
“眼下倭寇四处流窜,我们也是居无定所,只跟着庙里的师兄们走。”上官曦笑了笑,“说不定,那一日咱们就又碰上了呢。告辞!”
谢霄、沙修竹也拱手作别。
今夏看着他们三人消失在人群之中,那般洒脱豪迈,忽然觉得自己活得真憋屈。
“人都走远了,还看。”陆绎轻道,“这般舍不得么?”
今夏壮怀激烈地叹道:“我也想去抗击倭寇,好生痛快!”
陆绎点头赞同道:“你的功夫虽然三脚猫了点,不过给和尚们当个伙头军倒是可以,他们应该不嫌弃三顿吃萝卜。”
“…”
今夏默默无语。
住进客栈,推开窗子,杨柳晓风拂面,今夏舒展□体,趴在窗边看西子湖上的一叶叶小舟,回味着刚刚吃过的佳肴,不得不感叹杭州天堂之名不虚。然后,她轻盈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人,道:
“老规矩,你若还是不肯吃,我就去唤岑寿…”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阿锐生硬道:“我不吃米粥,我要吃饭。”
“…总算开窍了。”今夏笑道,“你现下知晓我没骗你吧。”
接着,阿锐*道:“给我请大夫,我不想这么一直躺下去。”
“行,我会告诉陆大人。”今夏答应地很爽快。
“你告诉他,只要能让我身体复原,我会把我所知晓的都告诉他。”阿锐目中有冷意,“他让我这么半死不活地拖到现在,为得不就是这个么。”
今夏很好奇:“你到底知晓些什么?说来听听。”
阿锐冷眼瞪她:“除了陆大人,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你这人还真是挺见外的,不晓得你这次失踪,乌安帮会不会有人会满城地寻你。”今夏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这才晃晃脑袋出门去。
陆绎刚刚才换上飞鱼袍,今夏一进屋便被抢眼的大红晃了眼,怔在当地,不知他何故要换上这袭官袍。
“你来的正好,帮我把绦带系上。”陆绎自然而然唤她道。
“哦…”
今夏取了挂在一旁的绦带,自后绕过他的腰间,仔细系好。
甫一系好,陆绎回转过身来,双手圈上她的腰身,略紧了紧,皱眉道:“明明这一路上都用好饭好菜喂着你,顿顿不拉,怎得一点也不见长肉?”
今夏隔开他的手,作恭敬状:“卑职为大人效力,每日殚精竭虑,也是很伤身的。”
“所以…”陆绎等着她的下文。
“大人不妨试试每天再加顿宵夜。”今宵诚恳地提议。
陆绎忍俊不禁,正欲说话,便听得门外岑福恭敬道:“大公子,胡总督派了轿子来接您,我让他们先侯在栈外了。”
“知道了。”
今夏奇道:“胡宗宪?他知晓你来了杭州了?”
“我们已用过饭,又落了脚,他若还不知晓,这两浙总督不当也罢。”陆绎理理衣袖。
“对了,阿锐那边…”今夏忙将阿锐所提之事告诉他。
“他身上的病症古怪得很,应该和东洋人的毒有关。我已让岑寿去打听此地有没有擅长解毒的大夫,尤其是针对东洋人的毒。”陆绎似早就料到。
今夏也叹了口气:“沈夫人倒是解毒高手,只可惜现下也不知晓她人在何处。”
“不急,我已让人调查沈夫人的身份,她不是回老家去么,待身份查出来,自然就知晓她去了何处。”陆绎不放心地叮嘱她道,“晚间我恐怕回来得迟,此地倭寇猖獗,比不得扬州,你切勿乱跑。”
“我有分寸的。”
想起初识时她瞒着杨程万一头扎进寒意森森的河水中寻找生辰纲,陆绎便觉得她这个分寸委实有点让人信不过,道:“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偷溜出去,惹出事来,那可是要扣银子的。”
“…”
看着今夏的神情,陆绎顿觉放心多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淳于敏倚在窗边,看着西湖美景,顺口念道。
丫鬟往她身上披了件披风:“姑娘,仔细风大受凉。”
老嬷嬷将自家带的被衾铺铺好,换下客栈的被衾,又将衣物整理妥当,朝淳于敏道:“连日在马车,总算到了杭州城,可以好好歇歇了。姑娘要不要沐浴更衣?我去让店家备热水。”
“不急,你们也都累了,下去歇歇吧。”淳于敏柔声道,“我也想略靠靠。”
“好,姑娘先歇着,有事唤我们。”
看着老嬷嬷与丫鬟都退了出去,淳于敏才轻轻叹了口气。她们是祖姑母家中的家仆,虽说祖姑母待她亲厚,服侍她的丫鬟嬷嬷都是厚道人,可她毕竟是投靠了来的,在丫鬟嬷嬷面前也客气得很,并不敢多使唤她们。何况这趟出远门,想来她们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她坐回桌边,顺手取过一本书来看,翻了几页,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这一路行来,她隔着马车,看表兄行事、他手下人行事、特别是那位女捕快…虽然有时觉得女子这般舞刀弄枪着实不成体统,可更多的是让她觉得新鲜好奇。
原以为那女捕快是女子中的异类,但今日隔着车帘她又看见那位“上官姐姐”,那般英姿飒爽,那般不让须眉,着实让人羡慕。
伸手想去倒杯热茶,提壶里却一点水都没有,她刚想唤丫鬟,又停了口,心道不过是唤店小二来添水,这点小事,自己又不是做不得。这般想着,她仔细理了理发鬓和衣衫,便轻轻开门迈了出去。
因为不愿让人发觉阿锐的缘故,陆绎让岑福包下客栈的一处小院,省得被不相干的人打扰。淳于敏入住时并不曾留意此间格局,只管低头垂目跟着走,现下跨出门后,便怔了怔,犹豫地向前行去,想着也许马上就能遇见人。
行了好几步,拐过墙角,也未遇见人,她迟疑了下,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接着往前走。正在这时,她听见旁边房间传来一声痛苦的□□…
是个男声?
难道有人生病了?会是谁?她忐忑不安,手指紧张地扣着窗棂,试探着往里头看。
什么都看不清,而那人还在□□,听上去像是在作痛楚的挣扎。
住在这个小院内都是一路同行过来的人,若置之不理,实在说不过去,淳于敏鼓起勇气行至门口,叩了叩门,轻声道:“我进来了。”这才推门进去。
几乎在她推门的同时,在床上挣扎着想起身的阿锐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
“啊!”
淳于敏骇了一跳,楞了片刻,才想到自己应该上前把他扶起来。
“你…没事吧?”她试探着走上前,由于阿锐背对着她,她只能胡乱猜测着,“你不是岑福岑寿吧,那么,你是杨捕快么?”
阿锐艰难地翻身,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想去够床沿,手背上赫然是几道狰狞的刀疤。淳于敏本已伸手去扶他,看见那手,吓得连忙缩回去,抬眼间看见阿锐的脸,顿时吓得惊叫出声,不由自主地退开数步,身子又撞到桌椅,跌倒在地。
今夏在灶间正熬药,听见这边动静,拿着搅药的竹筷子就赶了过来。
同一时刻,岑寿、杨岳皆听见动静,赶至阿锐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只有十七个留言,你们让偶情何以堪…何以堪…以堪…堪…

第八十九章
杨岳将阿锐复扶回床上,手法虽重了些,但总算是公事公办的做派。
“淳于姑娘,您怎么在这里?”岑寿本欲上前扶起她,但想到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而男女有别,恐怕多有不便,只得扎着手干站着。
今夏连忙将淳于敏扶了起来,顺道替她拍拍衣裳上的灰尘。
“他、他、他…他是谁?”淳于敏惊魂未定,“他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当然是人。”今夏拿着竹筷子朝床上点,分析给她听,“你看他的脚,脚趾头都是全乎的。鬼没有脚,所以他是人。”
岑寿在旁翻了个白眼。
闻言,淳于敏心神稍定:“那…那他究竟是谁?”
“这个嘛,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若不介意,咱们到院中喝杯热茶,慢慢聊。”今夏把筷子抛给岑寿,“灶间的药煎成一碗水即可,你可仔细别糊了。”
“你…”
碍于淳于敏在场,岑寿敢怒不敢言,没好气地拿着筷子去了灶间。
院中有一亭,小而精致,今夏领着淳于敏坐到亭中,又去端了热茶来,给她压压惊。
淳于敏抿了几口茶水,便忍不住问道:“他,究竟是何人?怎得那般模样?”
“姑娘,您知晓我是六扇门的捕快,对吧?”今夏不答,反倒笑眯眯地问起她来。
淳于敏点点头。
今夏这才接着道:“其实在京城里,六扇门和锦衣卫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此番与陆大人同行,也是因为正好缺人手,被借调过来,要不然锦衣卫的事,即便是六扇门也是从来不会过问的。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
淳于敏微怔:“你是让我别问吧?”
“不愧是大家闺秀,果然是冰雪聪明。其实姑娘不知晓,反而对姑娘您更好。锦衣卫的事情终归是知晓的越多就越危险。”今夏小小吓唬了下她,然后往回找补,“您看,您是陆大人的妹子,身份尊贵,我们也得把您保护好是不是?以后那间房您就别进去了,那个人您就当没见过,跟旁人也别提起这事,这样我们才安心,陆大人也放心,是不是?”
被她绕得有点晕,不过大概意思淳于敏还是听懂了,就是让她不要问不要说,权当没发生过此事。
“我明白了。”她轻声道。
今夏欢喜,接着又叮嘱一句:“您的嬷嬷、丫鬟,也莫要对她们提起才好。”
“我知晓。”淳于敏抿了口茶,柔声细语道,“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虽帮不上忙,总不会故意去坏事。”
“姑娘言重了,言重了。”她这般知书达理,倒让今夏无端地生出些许愧疚来,也不好立时抛下她就走,便闲谈道,“淳于姑娘老家在何处?”
“我是浙江新河人。”
“新河…”今夏在脑子里把地图搜了一遍,“那还要行些时日呢。老家可还有人在?”
“大伯家还在城里住着。”
“哦,你大伯是作什么营生的?”
今夏捕快本能,与人闲聊也习惯性一句一句地问。好在淳于敏性情好,敬她是公门众人,也就一句一句地如实回答。两人聊的时候不长,今夏就把淳于家五服内的亲戚都弄明白了。
丫鬟寻声找了过来:“原来姑娘在这里,叫我好找。姑娘饿不饿,苏杭点心最是有名,我让店小二送些来给姑娘尝尝?”
“对对对,我在京城就听说杭州的桂花糕、龙井酥做得极好,别处再做不出那般味道,只可惜一直没尝过。”今夏眼睛一亮。
淳于敏笑道:“那正好,让店家送些过来,咱们俩一块尝尝。”说罢,她便转头吩咐丫鬟,丫鬟却不甚欢喜,斜瞥了今夏一眼,方才去了。
“我家大杨精通美食,我去把他也唤来。”
说着,今夏便去把杨岳拖了来。初时,杨岳不知何事,懵懵懂懂跟着她走,待见到淳于敏也在,连忙停了步。
“到底什么事?”他问今夏。
“当然是好事,杭州的桂花糕和龙井酥,你不是一直想尝尝么?”
若是平素自然不妨,只是淳于敏怎么说也是位大家闺秀,杨岳觉得多有不便,回绝道:“以后再说吧。”
正巧,丫鬟端着托盘进小院来,一碟桂花糕、一碟子龙井酥,还有一碟子定胜糕。
“淳于姑娘都不跟咱们见外,你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今夏把杨岳拉入亭中,摁着他坐下,喜滋滋地看向糕点,禁不住赞叹道,“大杨,你看!南边的东西就是秀气,桂花糕都切得这么精致。”
别的不提,单单说桂花糕,便是杨岳在京城没见过的,每块都切做五瓣花朵形状,由上至下分为两层,上层晶莹透明,下层雪白如凝脂,只是看着,便叫人赏心悦目。
杨岳端详着,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正欲伸手去拿,想起淳于敏还未动,忙相让道:“姑娘先请。”
淳于敏含笑让道:“杨大哥不必客气。”
两人还在相让,今夏在旁早已嚼得香甜,点头道:“好吃,糖放得也不多,一点都不腻。”
杨岳方才拿了一块,咬一口,仔细在口中品味:“…好心思,我原以为下面是酥酪,没想到是用椰浆,椰子清爽,桂花香甜,难怪吃在口中一点都不腻味。”
淳于敏未料到他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捕快竟会精于此道,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你赶紧学会了,回京城咱们也有的吃。”今夏三口两口吃完桂花糕,紧接着又拿了块龙井酥。
杨岳摇头道:“你道这椰浆是容易得的么,便是学会了也没用。”
院门口,店小二领进一大队人来,有担着箱子的、有拿着提盒的、还有抬着轿子的…两顶小轿子在队伍最末端,堪堪挤进院子里。原本就不大的一个小院,顿时被他们填得满满当当。
今夏费劲地把龙井酥咽下去,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为首之人,带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似个主管的模样,转头瞧见杨岳今夏等人,连忙笑着拱手道:“两位官爷,路上辛苦了。”
这般阵仗,今夏还真没见识过,拱手回礼,斟酌答道:“…还好,也不算太辛苦。你们这是?”
“哦,我等乃奉胡都督差遣,生怕陆大人与诸位官爷原道而来,生活起居多有不便,所以特地前来送些日常用品。”木瓜头巾呵呵笑着,面皮上满是和气,叫人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今夏还未作答,便见岑寿匆匆赶了过来。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岑寿一开口便是喝斥。
木瓜头巾将方才对今夏所说之话,又朝岑寿说了一遍,也不待岑寿回答,便转身命众人将物件都送进去。
“等等,等等…”岑寿赶忙制止,“我家大公子眼下不在,这东西我们不能收,你们都拿回去吧。”
木瓜头巾笑道:“陆大人此刻正和胡都督在一起谈公事,我正是从那里过来的,你们放心收下便是。”
听他话中意思,陆绎是知晓此事的,岑寿楞了楞:若是大公子已首肯,又该如何是好?何况对方是两浙总督,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
他愣神这会儿工夫,木瓜头巾已率着一众人等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物件和两顶小轿。
“这轿子里头有人吧?”
今夏实在好奇得很,绕过地上的箱子提盒,上前想掀开轿帘,手指触到轿帘的那瞬,轿帘被自里撩开,一名穿着妃色衣衫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出轿来,朝众人微微一笑,有着闭月羞花之娇态;而另一顶轿子,下来一位丁香衫子的女子,同样的朱唇玉面,袅袅娜娜。
“你…你们又是什么人?”岑寿皱眉问道。
“奴家怜怜。”
“奴家思思…我们是来服侍陆大人的起居日常。”
两人异口同声,难得连声音都若黄莺出谷,甚是好听。
“你们赶紧回去,我家大公子用不上你们。”岑寿平素就不耐烦与女子纠缠,何况又是这等娇弱女子,打不得骂不得,愈发叫他头疼。
“我二人既被送了来,便已是陆大人的人,小哥哥你叫我们回哪里去?莫不是要我们露宿街头?”怜怜作娇怯状道。
说话间,两人已自发自觉地朝内行去,岑寿连忙拦在前头。
“大公子没点头,你们俩不许踏进来。”他*道。
“小哥哥好硬的心肠,不让我们进去,是要我们在这里罚站么?”思思半嗔半怪道。
岑寿也不看她模样,面无表情道:“总之就是不能进。”
他们三人径直纠葛不清,亭子里今夏看着直想发笑;淳于敏长这么大何尝见过这般媚态百生的女子,说不好奇是假的,只顾睁大眼睛瞧她们;唯独杨岳皱了皱眉头,附到今夏耳边低声道:“阿锐在这里,这两人若当真住进来,可麻烦得很。”
“我知晓,所以岑寿不会让她们进去。”
眼看怜怜的手就快攀到岑寿肩上去,岑寿这辈子还没对女人动过手,不好动武,只得将身子避让开,今夏看得直摇头,清了清嗓门,高声唤道:“两位姐姐,何必与他计较,过来坐坐,吃杯茶如何?”
怜怜和思思转头望向她,因弄不清她究竟是何身份,皆怔了怔。
京城的花街柳巷中,往往也是线索最多的地方,今夏身为捕快,在烟花之地来来往往是常事,与这些女子们打交道更是轻车熟路。当下她笑眯眯地走过去,挽了怜怜的胳膊:“姐姐还看不出来么,他自己做不得主,又担心陆大人回来责罚。你们呀,就放他一马,在亭子里歇歇脚,等陆大人回来了,还怕进不去么?”
岑寿听了她这话,重重哼了一声,好在也知晓今夏是在替他解围,未再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日加更一次,盼大家踊跃留言!

第九十章
怜怜略想了想,娇嗔地看了岑寿一眼,总算放过了他,与思思一起随今夏行至亭中。
“大杨,赶紧给姐姐们煮一壶新茶去。”今夏朝他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