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东海的人来逮她了,来得还真快!咳咳两声,墨珑慢条斯理道:“你求我啊。”
灵犀顿了顿:“我有钱。”
饶得是知晓她此刻紧张万分,墨珑还是忍不住想笑:“隐身术可耗灵力,少说也得二十两金贝。”
“成交!”灵犀压根不还价,从钱囊中掏出一把金贝,连数都不数,直接塞入他手中,估摸都不止二十个。
墨珑收了金贝,叹了口气:“有钱真好…把手给我。”
他将左手背至身后,很快,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握上他的,掌心与掌心相贴,她的手略凉,还有一点异样…他低头看去,她的手上明显有几处灼伤。
意识到露馅了,灵犀急着往回缩手。
“被火光结界灼伤的?”早该知晓她没那么机灵,墨珑不满道:“还躲什么,老爷子那边有治烫伤的药膏,回去涂一些就是。”
他没趁机嘲笑她?灵犀倒有点诧异了。
细雨点点落到手背上,墨珑迅速收敛心神,握住她的手,右手捻诀,低低念咒——两人仿佛瞬间融化入濛濛烟雨之中。
“隐身了?”灵犀觉得有点怪,她依然能看清墨珑,除了他之外,周遭别的景致和路人反倒朦胧起来,像是隔了一层薄纱。
“不信你可以试试。”墨珑拉着她往前走,又叮嘱道,“别再松手,否则你会立刻显形的。”
灵犀应着,立刻牢牢攥紧他的手。头一遭被隐身,她还有点怯,总不相信别人当真看不见自己。墨珑拖着她径直走,一直行到白曦等人面前。
白曦正大言不惭道:“…那位姑娘与我们相熟得很,还到屋中喝茶聊天,相谈甚欢…”
配弯刀的锦袍人追问道:“后来她去了何处?你可知晓?”
熊罴陶滔刚要开口,立即被白曦截断了话头:“这个自然是知晓的,只是此事说来复杂,不如咱们寻家酒楼,边吃边谈?”
此时灵犀就站在配长剑的双头蛟聂仲旁边,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果真看不见自己,心中大乐。毕竟是孩子心性,她忍不住就想戏弄戏弄他们俩,伸手偷偷去抽他腰间配剑。
握住剑柄,她试着悄悄往外抽,才动了一下,聂仲便感觉到腰间有异样,手习惯性地扶到剑柄上,转头看了眼…灵犀飞快缩手,手背与他的手掌险险擦过。
聂仲略皱眉头,低头细看自己的手和佩剑。
“二哥,怎么了?”配弯刀的三头蛟聂季问道。
“方才好像碰到了什么…”
白曦忙道:“听说长留城多贼,有的学了点蹩脚的隐身术,趁人不留意偷盗钱财,也是有的。”
闻言,墨珑拧眉,狐疑地看向白曦:莫非他能看穿隐身术,故意说这话来暗讽自己?他将手掌伸到白曦眼前,晃了晃,又佯作欲插白曦双目,白曦双目连眨都未眨一下,似浑然不觉一般。墨珑这才收回手来。
白曦殷勤地看着聂仲:“眼下已到了饭点,两位也饿了吧?”
“非得边吃边说?”聂季叹气,“二哥,这陆上的规矩是有些古怪,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非得花上一顿饭的功夫来说。”
聂仲深吸口气,蒙蒙细雨中带着些许东海紫藻的气味,他目光愈发锐利,在周遭扫视着…
“二哥?”
“我总觉得她就在附近,有紫藻的气味。”
他居然有所察觉,灵犀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挪都不敢挪一下,生怕被聂仲看出任何破绽来。
聂季张望了一番,并未看见可疑人影:“会不会是我们自己身上的气味?”
确实没有发现灵犀的踪迹,聂仲收回目光,看向白曦:“走吧,边吃边谈。希望阁下不要有所隐瞒才是。”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曦乐呵呵地拉着陶滔随他们进酒楼,一边还不忘教育陶滔,“人穷一定要有志气,别人不请,坚决不能吃,懂不懂?”
陶滔懵懵懂懂地点头。
大街上,灵犀终于松了口气,面上掩不住的又是得意又是兴高采烈:“隐身术可真好使,若是我也能学会就好了。”
“你没灵力,不用想了。”墨珑毫不留情道,“这法术维持不了太久,快走!”
行在最后的白曦,突然转头,目光准确无误地对上墨珑的背影,嘴角隐下一丝笑意。方才他佯作看不见,却在墨珑身上偷偷洒下一线香,待会便可循迹跟踪。
“在下免贵姓白,单名一个曦字,表字子旭,别号乐游居士。又蒙朋友们抬爱,送号青黎山人。”眼看饭菜上齐,白曦心情甚好,朝聂仲二人笑道,“还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聂仲眉头皱得愈发紧,他发觉自进了酒楼之后,先前闻到的紫藻味道便消失了,看来这味道并非出自他们自己。
“你别管我们是谁?现下菜也齐了,你就赶紧说说,灵犀都和你们说了些什么。”聂季催促道。
佳肴在前,美酒在侧,白曦倒也爽快,将在西山石壁泉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只是略微改动了一件小事——“陶滔告诉她,他二舅三年前曾经来过长留城,后来去了葛山练丹。”
埋头啃蹄髈的陶滔听到此处,楞了楞,以为白曦记错,张口想更正:“哥,我二舅…”
白曦朝他打了个眼色,改口道:“对了,不是葛山,是景山。”
“景山?”聂仲与聂季对视一眼,此地距离长留城颇为遥远。
给自己舀了一勺豆腐羹,白曦问道:“冒昧问一句,这姑娘为什么要找他二舅呢?”
没人回答他。
“就因为他二舅找了个道士算命?她也想算命?”
聂仲聂季没理他,满嘴油乎乎的陶滔倒是应了他一句:“哥,俺也想算算,明年是俺本命年…”
白曦没接他的话,接着问道:“她拿给陶滔看的那块小铁片是什么?”
话音刚落,聂仲聂季同时转头盯住他,唬得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呆楞住不动。莫名其妙地,窗外传来的雨声猛然加大了两、三倍,烛火也骤然黯淡下来…聂季欺身靠近他,轻言细语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当然…不是,我就是好奇而已。”白曦讪讪道。
“这是你该好奇的事儿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在无形的压迫下,白曦艰难地吞咽下口水,“其实我就是随便、顺口那么一问…”
“这事儿能随便问吗?”聂季循循教导。
“不能不能,当然不能,在下明白了。”
烛火渐亮,雨声渐小,回复为轻柔的沙沙声。聂仲此时方才开口:“白公子,请问你为何会到长留城来?”
白曦其实很想说“这是你该问的吗?”,无奈对方明显压自己一头,好在他瞎话张口就来,也不费脑子:“我们是来探亲的,我有个兄弟住长留城,再过三日正好是他生辰。”
“你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他是我堂兄弟,也姓白,单名轩字。”白曦眼睛不眨,分外真诚,脑中却飞速转动,回想着之前经过的街道,“家住东街相公巷119号。”
见他答得顺溜,不似作假,聂仲总算没再追问下去。估摸在他们俩身上得不到更多关于灵犀的消息,聂仲朝聂季打了个眼色。聂季会意,从怀中掏出一枚色泽光润的黑珍珠,搁到白曦面前。
“若是再有她的消息,你就到城南盖家,拿出这枚珍珠,自然有人会招待你,到时还有酬谢。”
“是是是,在下明白。”
白曦忙不迭地把黑珍珠收起来。
聂仲二人再不与他啰嗦,留下满满一桌酒菜,抬脚便走了。
“哥!你还有兄弟在长留城,怎得没跟俺提过?”陶滔手嘴并用,撕扯着羊腿,边吃边问。那羊腿烤得金黄微焦,吱吱冒油。
白曦顾不得搭理他,先唤来店小二,问明这桌酒菜已经付过钱,这才安心坐下继续吃喝。
出了酒楼的聂家兄弟,缓步在蒙蒙细雨中。
聂季嗅了嗅,不甚满意道:“这儿的雨水带着一股土腥味儿,可真让人不舒服,还是咱们东海的水好。”
聂仲没接他的话,似乎一径思考着什么。
“二哥?”聂季唤他。
聂仲回过神来:“…我还是觉得她就在长留城。”
“你是说,姓白的小子在骗咱们?”
“倒也不是,只是进酒楼前我确实闻到紫藻的气味,进酒楼之后就没有了,可见这气味并非出自你我二人。”聂仲思量着,“我觉得,她可能就在附近。”
聂季皱眉道:“可当时我们并未看到她,没道理,她又不会隐身术。”
听到隐身术三个字,聂仲猛地想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剑柄,心底疑虑丛生:“这样吧,你我兵分两路,你往景山方向追去,我留在长留城再寻访寻访。”
“也好,趁着有雨云,我连夜就走,还能快些。”聂季道。
聂仲点头,叮嘱道:“路上小心,找人要紧,切勿节外生枝。”
“放心吧。”
沉沉暮色中,一头蜿蜒的碧青蛟龙在雨中扶摇直上,钻入墨色云层,直至消失不见。
葡萄架下,灵犀似有所感,仰首正好看见蛟龙尾部钻入云中。“他去哪儿?”她自言自语地嘀咕。葡萄细茎攀在她肩头慢悠悠地晃着。

第十二章

酒饱饭足的陶滔摸着肚皮,一摇三晃地随着白曦出了酒楼。
“哥,咱们明日还能找着请咱们吃饭的人吗?”他饱含期待地看着白曦,“若是天天都有这样的饭菜,少活几年我都愿意。”
“有,当然有!下家我都已经找好了。”
白曦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从袍袖中取出片紫苏叶覆在双目上,掐诀念咒,待取下紫苏叶,双目睁开,便看见雨中漂浮着一道细绸缎般的青碧荧光,蜿蜒向前延伸而去。
这便是他洒在墨珑衣袍上的一线碧,此香是他自己专门调配的,两里之内都有迹可循。隐身的灵犀和墨珑都被白曦看在眼中,老实说,他当时是有点诧异。在西山时没看出墨珑对灵犀有企图,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着她,而且两人居然还是手挽着手,看来已是尽释前嫌。他们俩特地隐身,显然是对锦袍人有所忌惮,这下可就有把柄了,白曦心底的算盘打得哗啦啦直响。
循着青碧荧光,拐过大街小巷,最后荧光消失在小小的土地庙内。白曦此时方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迈进庙内,看见墨珑所穿的那件衣袍正披在泥塑的土地公身上。
“哥,这有西瓜…”陶滔不明就里,看见吃食就欢喜。
白曦不理会他,上前解下土地公公身上的衣袍,拿在手中细看:确实是墨珑的衣袍,上面还残留着一线香。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被他发现了?…不可能!”
他正自困惑不解,突然头上重重挨了一记。
“混账小子!进我庙来,不知跪拜,还吃我的东西,脱我的衣袍。”方才的泥像已化成白胡子老头,冲他吹胡子瞪眼,举着拐杖砰砰地打,“不敬鬼神!不懂尊老!真是世风日下!”
他说一句就打一下,白曦双手抱头直躲,他转而去打陶滔:“你们若饥寒交迫也就罢了,满嘴油光!还吃!还吃!贪心不足!…”
陶滔被打得慌不择路,在庙里到处乱窜,捧着半个西瓜都不知道该松手。“我们错了!错了!错了!衣袍还给您!”白曦赶紧把衣袍扔回去,拉着陶滔奔出庙门。
野葡萄殷勤地给莫姬和夏侯风开了门,他们俩人得知墨珑已将灵犀送回之后,又到象庭附近转悠了好一会儿,打探消息,顺便去吃了夏侯风最爱的糯米鸡。
看见灵犀在葡萄架下,夏侯风指着她笑问道:“是你把象庭砸了个坑出来?”
“我不过就是想试试。”
象庭火光结界的启动速度超出她的想象,几乎是在墙体被破坏的一瞬间,结界就迅速生成。
莫姬嗅了嗅,立时看见灵犀手上所涂的药膏:“你被烫伤了?”
“被火光结界烫伤的?给我瞧瞧。”夏侯风探头过去,啧啧道,“…你的动作也太慢了,若是我,就绝对不会被烫伤。”
“你速度很快?”灵犀不服气地道。
夏侯风双臂交叉抱胸,自豪道:“那当然了!当年还在山上时,我和爹娘一起出门。我爹在瞬间就能把人绊倒,我娘立刻用刀割伤他,最后由我飞快地给他上药。整个过程快得就一眨眼,这个人完全察觉不到自己被割伤。怎么样,厉害吧?”
虽然快确实是挺快,但此种行为着实难以理解,灵犀斟酌片刻,才道:“你们一家人…真闲。”
夏侯风听成好话,叹道:“是呀,在山上的日子是挺悠闲自在的。”
“你家在什么山?”
“碣石山。我跟你说,山上好玩得很,各种颜色的玉石都有…”
“玉石有什么稀奇的,我们东海也有很多…”
两人都颇有些孩子心性,你一句我一句,居然聊得挺热闹。
莫姬在旁听了一会儿,面色愈发不愉,干脆径直回房去,偏偏夏侯风与灵犀聊得兴起,完全没有察觉。
西厢房最靠北面的房间内,东里长撅着腚,一头扎在一堆如山的龟壳中翻翻捡捡…
旁边墨珑慢条斯理地煮着茶,窗户开了一线,他能清清楚楚听见院中传来的声音。
“找着了!我的腰呀…”东里长艰难地从龟壳山中爬出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一片斑驳的龟壳,“这上面有记载,月支山巅上长着一种草,名曰苍目,食之目明,不受蒙蔽。此草绝世已久,我还以为早就灭种了。你说这头大尾巴羊来自月支,多半他曾经吃过这种草,所以能看穿你的隐身术。”
“我说呢,看着他也不像什么深藏不露之辈。”墨珑漫应了一声,听见外间灵犀正讲述东海过上元节的情景。
“给我倒杯茶呀你,发什么呆!”东里长在桌旁坐下,把龟壳丢一旁去:“那么此人不足为患,不必理会他。你说说那两名锦衣人。”
墨珑轻轻搁上窗户:“听灵犀说,一位是双头蛟,一位是三头蛟。”
“双头蛟,三头蛟。”东里长在脑中搜索东海蛟龙的信息,“不会是…他们两人装束打扮如何?”
“锦袍玉带,珊瑚冠,佩长剑与弯刀。”
“长剑与弯刀?!”东里长啧啧而叹,“真是他们!”
“谁?”
东里长正色看向墨珑:“东海聂氏三蛟,你应该听说过。”
墨珑点头:“我只听说过大哥聂孟是执金吾,统领东海北线水军。余下两名兄弟,应该也是在军中当职吧?”
东里长摆手道:“是否当职并不要紧,重要的是,聂氏一门可以说是东海龙族最为信任的人。当年东海水君夫妇为护住定海玉柱,以命相殉,聂氏受任危难之际,奉命辅佐大公主聆风,平定异族,稳定东海局势。若非极要紧的事情,绝不会让聂仲和聂季来此。”
墨珑摇头道:“那熊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把龙牙刃偷了出来,他们应该是冲着龙牙刃而来。那孩子平日里够硬气吧,见着这两人,立马躲到我身后,你是没见着她那个熊样。”
“是有此可能…又或者,不是为了龙牙刃,而是为了那片逆鳞。若是这般,灵犀必然与他们关系甚近。”东里长沉吟片刻,“千万不能让他们找到灵犀,这几日得把她看紧了,别让她再偷跑出去。”
“放心吧,她见到他们跟老鼠见猫一样,躲都来不及。你就算现下逼她出门,她都不会去。”墨珑倒有很有把握,复将窗子推开一线,“…她和小风倒是聊得来。”
葡萄架下,灵犀和夏侯风叽叽呱呱聊得正热闹。
墨珑正听着,就见从莫姬房中飞出来一册书简,直接砸到夏侯风的头上。
“哎呦!”夏侯风痛呼。
莫姬的声音很快传过来:“安静些行不行!想睡一会儿都不得安生!”
夏侯风懵懵懂懂地捡起书简,不明白莫姬的火气从何而来,小心翼翼地把书简送回莫姬房前,也不敢进去,就放在窗台上。
“她怎么了?”灵犀莫名其妙道。
“嘘…”夏侯风倒是十分体贴莫姬,朝灵犀轻声道,“咱们到里头聊,莫吵着她。”
两人进了厅堂。片刻之后,莫姬拉开房门,气呼呼地看向厅堂方向,竖起耳朵还能听见他们小小声的谈话。她面色愈发不好看,重重地关上门。
东里长听见动静:“又怎么了?”
“莫姬看小风和灵犀聊得来,吃醋了。”墨珑无奈地搁上窗子。
东里长笑着摇摇头:“这孩子…”
接下来,莫姬连着给夏侯风看了好几日的脸色,弄得他坐立不安,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墨珑在后院试灵犀的能力,结果摧花毁树,亭台崩塌,还废了一口井,弄得满地狼藉。东里长也没闲着,在象庭地图上以五行八卦推演多遍,确定下烈火璧所在位置,又去打听了好些小道消息。
牛肉粉丝店里头,一头嚎啕大哭的熊罴吸引了店内店外好些人的目光,唬得店家不知所措,惊于熊罴骇哭的声势,连上前询问都不敢。
特地拐到隔壁街买来韭菜锅贴的白曦还未回到店里就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赶进店:“滔呀,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陶滔哭得抽抽提提,话都说不利索了,“俺刚刚…他们说…俺舅在象庭…身上全是伤…”
“啊?”
白曦听了三遍才弄明白这事:方才牛肉粉丝店内有名客官对陶滔说,在象庭看见一头与他一模一样的熊罴,与狍鸮打得浑身是血。陶滔越听越觉得那头熊罴就是自己的二舅,万万没想到二舅竟然遭此惨况,不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哥,俺要去象庭,俺要去看俺舅。”陶滔抹抹眼泪,对白曦道,“行不?”
没舍得用自己的帕子,拿店小二的抹布替他擦了擦鼻涕,白曦叹口气道:“行!哥来想法子。”
白曦朝周遭的人打听了一圈怎样才能进象庭,才知晓不仅要花银贝买入场券,还须得有熟客带着才能进去。他舍不得银贝,也没有熟人,但很快就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
带着锦衣人给他的那枚黑珍珠,白曦领着陶滔敲开了城南盖家的黑漆大门。
象庭逢七而开,这日正是五月二十七。
黄历上说冲龙煞北,忌开入宅、迁移、出火,宜安床、扫舍。
一滴雨水落在龙牙刃上,顺着刀身的纹路,慢慢滑下,最后在刀尖上凝成一滴圆溜溜的水珠,悬而不动。
“现下知晓怕了?”
墨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犀回过神来,刀在手上转了一圈,水珠飞溅开去。
“谁说我怕了。”灵犀仰头道,白光稍纵即逝,龙牙刃隐没在她掌中。
墨珑懒得拆穿她:“手上的伤好了吗?”
“好了。”她满不在乎地扬扬手,隐约能看见上头润红的伤痕。
墨珑清了清嗓子:“我最后再说一遍,进了象庭,一切事宜都听我吩咐,绝对不许擅自行动。”
“知道了。”灵犀闷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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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把我的话复述一遍。”
“你——”
墨珑毫不放松地盯着她:“快点。”
灵犀心不甘情不愿道:“…进了象庭,一切事宜都听你吩咐,不许擅自行动。”
“牢牢记着。”
莫姬自房中出来,一袭红衣,金带轻系,愈发显得腰肢盈盈一握,妩媚之极,看得夏侯风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真好看!”他叹道。
莫姬挑眉:“人好看,还是衣裳好看?”
“都好看!”夏侯风由衷道,“…别动。”他小心翼翼替她整理好披在肩头的几缕发丝。
东里长慢悠悠步过来,咳了几嗓子,手中拎着一个香囊,递给莫姬:“把这个揣怀里。”
莫姬接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蜀葵?”
“我打听过了,崔阡陌是螺山人氏,螺山的蜀葵最盛,他对这个味道会非常熟悉,对你有利。”东里长交代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会在象庭南侧的花间巷接应你们,但若赶不及,大家走散了,就在城郊明溪畔的五棵松会合。都明白了么?”
众人点头。
独独灵犀一脸懵懂,问道:“明溪在哪里?什么五棵松?”
“你跟紧我就行了!”墨珑拽走她,“寸步不离懂不懂?!”
东里长一挥手:“出发!”
细雨蒙蒙,聂仲在盖家总管盖风的引领下来到象庭。他身后,陶滔悲悲切切地拽着白曦衣袍,跟着往象庭里头走,一身熊毛被雨打得湿漉漉的,尽数贴在身子,更添凄楚之意。
“滔啊,里头那只不一定是你二舅,你等见了面再哭也不迟。”白曦安慰他。
“不是我二舅,那就是我大舅了…”陶滔悲伤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