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打扰,自然客随主便。”
“你们哪儿能是客,此处也是芸娘的家,自然也属于你们。”
常爷坦诚不作伪的态度让宜悠放松下来,他是真不计较这些。他有那么多银钱,莫说这一个院子,就是再修十个八个他也修的起。而且他这人,向来视金钱如粪土。
“长生和穆宇还不快谢谢常叔。”
两人背着书囊,像模像样的拱手作揖。听到长生那声“常叔”时,常逸之身体僵硬了下。
李氏很敏锐的感觉到,赶紧扶住他:“你可有事?”
“无碍,咱们也早些去用膳。”
宜悠看看常逸之,再瞅瞅长生,心中有些怀疑。常爷这是激动呢?还是不满长生没有开口?不过很快她就否定了后一种想法,因为当日议亲时,常逸之可是很坚定的让长生改姓李。
甚至在准备婚礼的半个月中,他已经手脚麻利的去了趟云州,将长生的户籍改过来。是以如今虽然沈家还不知情,但先前的“沈长生”已经改成了“李长生”。
至于她当然也改了,不过嫁夫从夫,外人多数叫她“穆夫人”,或者干脆唤宜悠。至于“沈宜悠”还是“李宜悠”,连她自己也未曾多做关注。
想了一圈她很笃定,这是常爷激动的。活了半辈子他没个孩子,如今见到长生这般乖巧的,肯定要疼爱几分。常爷的本事他知道,有他护着,日后长生的路肯定会更顺遂。单这一点,他这个护身符,可比春生母子视做护身符的主簿一家要稳当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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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悠的猜测很快成了真,落座后常逸之进了一趟里屋,从内拿出一双玉佩。
“今早太过匆忙,忘记将此物给予你们。”
李氏站起来,颇为惊讶:“怎么会是此物?”
常逸之惊讶:“芸娘也知晓?”
“三个月前你不是与我说过,当年你娘…娘她留下了些东西,有些颇为贵重,你愁着怎么送过来。那日我去五谷斋,刚好听到你吩咐明远,说这是先母遗物,要好生保存。”
常逸之笑容中有些懊恼,似乎懊悔自己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般。
“恩,正是此物,这玉养人。”
“如此贵重的东西,哪能给俩孩子。”
“再贵重的东西,束之高阁也只是蒙尘。正好两块,你们姐弟一人一块。”
宜悠接过来,入手滑腻,并不若一般玉石那样冰。从颜色和水头上看,她与长生那块应该是出自一块籽料。她的是佛,长生的是观音,都有着吉祥的寓意。
“拿着吧,这声常叔也不能白叫。”
常逸之依旧笑得一脸无所谓,仿佛他送出去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玉佩,而是路边商贩那随意买来的冰糖葫芦。
“多谢常叔。”
见所有人都倒戈,李氏也终于不再拒绝。常逸之见了更是高兴,芸娘对他很是生疏,这让他好生苦恼。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赚钱,而且现在他也不缺钱。再说娘那些东西,本就是留给他。如今付出点,让她心怀愧疚对他多坦诚些,他却是极为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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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悠就在常府住了下来,晌午陪着三个小的去官学。虽然她学得不算快,但也不算慢。
而下午她则会回来,做点针线活,忙活着糕点铺子的进度。有了常爷这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在,她安心的当起了甩手掌柜。
偶尔她也会思念穆然,掰着手指头一点点计算着她走到哪儿,提起笔在宣纸上描摹着他的模样。
终于过了十来天,云县城中郎中诊断出,她有了尽一个月的身孕。先前半月时脉搏太过微弱,除却常爷无人敢断定。如今这样却着实是铁板钉钉。
这时候她为李氏新婚刺绣的那炕屏已经完成,太复杂的她不会,所以就选了四君子。与旁人的梅兰竹菊四幅画不同,她直接省事的绣了字。
字是常逸之写得,隶书颇为有风骨,而后她一针针的绣上去。原本以为不会太好看,出来后结果却着实出乎她的意料。淡黄色的纱布上绣着几朵祥云,上下烘衬着蓝色大字,简单中别有一份雅致。
她来送时,李氏正在算包子铺的账。包子铺早已开张,不过用的不是原先的沈家名头,而是叫“李记包子铺”。
在她和常逸之的建议下,李氏并没有过多坚持,而是又各自买来两名小丫鬟和有力气的妈妈。宜悠做主,分别让碧桃和刘妈妈带着他们。如今李氏已经彻底不用自己下手蒸包子,不过她忙惯了却是闲不下来,所以常爷干脆将两间铺子的账册都交给了她。
“娘,新婚贺礼。”
指挥着两个妈妈抬上来,展开后宜悠坐在李氏跟前:“好看吧?我可是绞尽脑汁,才做出了这天下独一份的炕屏。”
“就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不是为了图省事。”
“哪有,我最近闲着没事,当然希望多点活计做。”
李氏沉默下来:“少画些画,有那功夫不如多写俩字,给然哥儿寄去,让他看着也高兴。”
宜悠叹口气:“我才不,我都寄过去一封,他那边却是只字未回。若我再去写,那多下不了台。”
李氏看着闺女那副小女儿情态,想着她如今还在怀胎头仨月,到嘴的话转个弯变模样:“他还在路上,你那信许是还没到。”
“恩。”
宜悠闷闷的点头,半个月了,她真的好想穆然。先前想着有铁先生的画,可以随时看到她的模样,她定不会有别的反应。可有的人就是这般,他在的时候司空见惯。可他一旦离开,便如鱼离了水,人没了空气,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想。
单单是一张画,没有温度,不会说话,更不会给她做饭,也不会每夜给她暖被窝,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喊她宝贝儿。
虽然她住在常家什么都不缺,可有些事换一个人来,就是另外一种感觉。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娘。”
“快了。”
宜悠泪珠在眼眶中大赚,一个人的日子当真不好熬。即使有娘陪着她,有长生和穆宇每日缠着她,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长久的失眠。
“娘,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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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夫人,门外面有俩人,他们说姓沈。”
宜悠把话噎回去:“是不是一个嘴歪眼斜的老太太,还有一个很孝顺的庄稼汉。”
小丫鬟点头,宜悠腾一下站起来。为什么,每次她感伤的时候,沈家总会有人来。她本无意与沈家为敌,可这会她却压不住自己的火气。
“娘你找个地方摆炕屏,我且去看看。”
李氏哪放心她,忙穿上绣鞋跟进来。宜悠刚出门,就吩咐左右:“妈妈们去,叫几个有力气的人,不拘男女,给我到府门口来。”
“你这是要做何?”
宜悠抹一把脸:“给自己壮胆。”
挽着李氏胳膊,她一步不停的朝常府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老太太那嘶哑的嗓音:“那个杀千刀的,竟然让我孙子去跟别人姓,这是要断我儿子的根啊。”
早在改姓时,宜悠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甚至想过,如果沈家来人好好说,她会承诺为沈福祥养老送终。可如今看来,却是没那个必要。
两步走到门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太太:“当日和离时,我与长生已经不属于沈家,如今跟我娘姓又如何。这里不是沈家,是常府门口,由不得你跟办白事似的哭天抹泪。来人,给我把他们叉出去。”
掐着腰,她指挥着四个壮丁:“别伤着人,给我叉远点,听见就心烦。”
毫不客气的说着,这阵子她一天比一天烦躁,着实是没心思跟沈家这些人扯嘴皮子。
第101章
常家的院子可不是李氏先前所在的四合院能比,绕过垂花门出了大院,院门口正对着影白墙的正是门房。
方才李氏就站在门方便上,满脸失望的看向沈福祥。当年二丫和长生受欺负,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位顺从老太太,护着春生和四丫。如今俩孩子脱离苦海,他却又想起自己亲爹的名分。
这样的人,着实让她恶心。
“叉出去,叉远点儿。”
宜悠连声吩咐道,这些时日常爷为她把过脉,说她身体没问题。只是孕妇本就易怒,所以她情绪可能有大波动。
如今即便她知道这事传出去,难免有人说道,她却不想再憋屈自己。望着边上窃窃私语的邻里,她狠狠地瞪一眼。这些人有事没事都要想些别的,若是一切都由着他们满意,那她的日子还不要过了。
“杀人啦!杀人啦!”
北风裹夹着老太太凄厉的嗓子,传遍这条街的被一个角落,宜悠站在门边,岿然不动。
“给我捂上她的嘴,若是有什么话,你自可去县衙说道。”
常家这些伙计确实训练有素,捂住嘴直接向街口走去。沈福祥挣扎着,却正好见到李氏。
“芸娘。”
老太太也停下来:“你在里面,也不管管二丫,她这是要欺师灭祖。”
李氏本不想露头,她倒不是怕,也不是嫌麻烦。而是成亲后常逸之对她很好,虽然只有几日,但给她的感觉却与沈福祥天差地别。越是如此,她越觉得在云林村那些年委屈。
见到沈家这些人,她总会不由自主的心塞。
“此处乃是常家,你们闹上来,究竟有何用意。”
真正被人找到了,李芸娘也不是那怕事的人。走上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福祥。
“长生是我的生的,也是我养大。”
“我呸,长生分明是我儿养大。他是我沈家的,将来要孝敬福祥,要跟沈家人共进退。”
宜悠恍然大悟,她说老太太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看她望向常家宅子时那贪婪的眼神就知道了。全云州都知道,去年迅速崛起的常爷并无子嗣。
如今李氏嫁过来,长生也跟着过来。等到两人百年后,这偌大家业会给谁?想想常爷那四十岁的年纪,在云林村已经算是可以抱孙子的老翁,他的一切显然是留给长生的。
老太太坚持这一点,就是想让长生的变成沈家的。她是长辈,本就占着优势,若是闹一闹把这事定下来,日后她可以沾许多光。更重要的事,凭借长生的地位,她完全可以继续在沈家作威作福。
“哦,长生是沈家养大的?这话可真好笑。”
走下台阶,她站在两人跟前:“这些年我娘在沈家,当牛做马。每年春耕秋收,她天没亮就去地头,一直熬到最后一个人才回家。单她一个人打出来的粮食,足够养活我们娘仨。
至 于你们沈家的人,沈福祥所出的那些东西,可全都被你要了去。今日一碗燕窝,明日一支人参。你自己大鱼大肉,绑架着孝道把东西全都要过去。我们娘仨在快要倒 了的茅草屋里,几乎要饿死,生个病没钱请医问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能活到现在,着实也是命大。就这样,你有什么脸去说沈家养大长生。”
“孝道本是应该,我就知道你这样,是变着法不想尽孝。你我管不了,长生是沈家人,必须得回沈家,怎么能一直认别人当爹。”
提到儿女的事,沈福祥也不想退让:“芸娘,长生他怎么能改姓。”
李氏也上前扶住女儿,扬眉怒道:“怎么不能,二丫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俩孩子是我养大的。你在地里刨得那些食,全都去供养了你娘。孩子是我生的、我养的,和离时也跟着我,你跟他们也没多少关系。”
沈福祥一哆嗦,他已经知道自己与芸娘间的巨大差距。可他却没想到,如今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让他彻底抬不起头来。
“长生…”
“弟弟如今在官学念书,若是你真为他好,就莫要再把他拖到云林村,给你一块伺候这人!”
宜悠指着老太太,眼中的仇恨几欲迸出来。周围趴在门边看得邻居纷纷有些了然,沈家这个样,让儿子改姓似乎也可以理解。
“杀千刀的…”
老太太再次嚎丧起来:“我的孙子啊,你这改了姓可是没了根,往后要被祸害一辈子。”
宜悠皱眉:“叉出去!”
话她已经说得很明白,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跟老太太计较。
“这人没了姓,等到百年后,阎王爷爷那边也不会收。”
老太太哭天抢地,伙计们再次驾着她。可惜这会,她的手却抓在门上,无论如何都松不开。别说是她,就连沈福祥也跟鞋底长了钉子似得,死死的看着李氏。
“芸娘,我知道你恨我。”
“她不恨你。”
爽朗的男声属于常逸之,他走过来,脸上是和煦的微笑,伸开双臂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李氏和宜悠跟前。
“成亲前我问过她,她当真是盼着你好,甚至她还嘱咐宜悠,等开春县里发粮种和农具时,尽量给沈家挑一些好点的,让你们用着省点劲。”
“说这些做什么。”
李氏颇为不赞同,她是这样想过。可如今闺女有了身孕,穆然也不在,更别说闹出这一出,她哪儿还会去为沈家尽力。
再尽力,不也是吃力不讨好?
“我就是这么一提,好,你不高兴咱们就不说。”
李氏脸色不再那般严肃,沈福祥看着,心里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芸娘真的特别满意这夫婿,才这么会,他们已经是默契十足。
“就是你,娶了这个丧门星?”
“我娶的是芸娘,至于长生的姓,是我找人拿去县衙改的。你们若是想问什么,如今我人就在跟前,尽可随意问清楚。”
常爷自有一番大家气度,连续几个月的顺遂,又让他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如今他虽然穿着简单,但只是站在那,便让老太太的无理取闹统统退散。
“怎么能改了姓。”
“姓名是爹娘给的,不只是爹。不管是随父姓,还是随母姓均可。大越律便是这般规定,我也是按章程办事。若是在这点上有疑问,你们尽可以去县衙询问一二。”
“可是他姓了这么多年沈,怎么能突然改。他改了,我可怎么办?”
常逸之先前还有些担心沈福祥,毕竟一夜夫妻白日恩。芸娘虽然坚强,但内心却颇为柔软,难免会记挂着他。
“我们差不多年纪,你怎么办这无须问我。”
沈福祥脸一红,看向前面的人。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都是从两手空空开始。仅仅一年的功夫,人家成了云州有名的大富商,而他连一件冬衣都得靠闺女接济。
天壤之别,让他自惭形秽。
老太太这边也回了点神:“是啊,福祥他可该怎么办?”
“沈四兄弟怎么办,不在我,不在芸娘,也不在宜悠和长生,而是在于你。他年富力强,从现在起攒下些银钱,到老了也不至于无所倚仗。”
随 着常爷回来的明远也点头,他随老爷云游过不少地方。在大越,云州真可谓是极好的州郡。这里沃野千里风调雨顺,农户年年有余粮,一般人攒个二十年,省着些也 足够花用一辈子。比起那些崇山峻岭中的村落,云州当然更容易生存。可惜这一年他看来,丰衣足食滋生的*,让许多富庶的人心思扭曲,整日的不痛快。
眼前这位老太太,虽然中风但仍然满面红光,显然是闲的。
“哪有自己养自己的,向来都是养儿防老。”老太太据理力争,芸娘和面前这人都够有钱,长生日子也不差。
“长生养着福祥,福祥伺候着我,这才是正理。”
宜悠已经对这想法麻木了,走到常爷前面,她讽刺的笑道:“你是不是想,穆大哥发了县尉的俸禄,我拿回去孝敬沈福祥。他能花多少用多少,剩下的自然得给你。还有长生,他的东西也要这般处置。”
“这是当然。”
沈福祥有心劝阻,老太太却昂首挺胸,眼中全是孺子可教的欣慰神色。
“做你的春秋大梦!想要这么干,先让春生将银钱寄给你。毕竟他是你的嫡长孙,当初分家时你说长子长孙养家,所以要得大头,如今也到了他该养家的时候。明远,你派个人,去越京把春生叫回来,孝道最重要。”
“穆夫人,小的这就去。”
“孝道大于天,亲事和科举全都给孝道让路,先让春生孝敬再说。”
老太太急了,她还等着乖孙子考取功名。今日登门前来,也是为了多讨要些银钱,好送到京里去给春生铺路。
“你们先,他离着那么远,哪儿能说回来就回来。”
宜悠上前一步:“你当真是糊涂,长生他姓李,沈家族谱里没有他这号人。平常见了面对你客气些,那是情分,你可别把这当理所应当。”
“果然我就知道,你们改了姓就是不想管我们。费心费力的把你们养这么大,良心全让狗吃了。”
宜悠拍拍手,眼睛却是分外明亮,她等得就是这一刻。
“方才来时,你口口声声喊着改了姓的人,死后成孤魂野鬼。如今终于说实话了,就是图这点钱财。至于费心费力地养大,我怎么不知道。沈家是怎么对我们娘仨的,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
虽然极力拔高了声音,但她心中却是没有丝毫愤怒,同老太太置气不值得。
“你…天杀的这是…”
常爷走到宜悠前面,对着她跺跺脚,咳嗽一声:“该问的你也已经问明白,下面也该是我说话的时候。你们脚下站的这块地,乃是我常府所有。如今你们跑来哭天抹泪,这已经可以算私闯民宅、寻衅滋事。今日我就不上告官府,若是再有下次,就不会这般简单。”
斩钉截铁的说完后,他给边上人使眼色:“叉出去,往后再有人来,直接送走。”
宜悠站在李氏身旁,听到此言总算是放下心来。这里是常府,即便下人听她的,但事实上还是常爷说话最管用。
大户人家待人接物自有一套,就拿京城常家来说,这般庞然大物怎么会没有个仇家。若是遇到那鱼死网破的,直接撞到府门口南墙死了,那岂不是晦气又丢人。
但许多年来,这种事情却从未发生过。其中的一项原因,便是因为大户人家警戒森严。不只是院墙里面的规矩完整,还有院墙外面也有足够的护卫。虽然比不上皇上住的紫禁城,但是一般人靠近些,就会被人盯着。但凡发现有寻衅滋事的迹象,侍卫会立刻处理。
如今常爷用的便是这一套,之所以没拦下来,是因为这是沈家的人,常逸之特意给他们留两分颜面。如今两分颜面被全数削去,即便她想再来闹事,也定接进不了常家。
日后很长一段时日,她应该不会再见到老太太。
想到这她暗自放心,自从有孕,见到先前厌恶之人,她心绪波动总会格外大。而李氏曾嘱咐过他,若是气性太大,怕是对孩子不好。
**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三人也在仆从的护拥下进府邸。
眼见李氏和常逸之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宜悠识趣的往小径一边赶去,那里直通她暂时所居的院子。
“娘、常爷,我先回去瞅瞅,那梨子炖的如何。”
“叫下人看着就行,你也回去歇会,待会吃些清淡的食物,火气莫要太大。”
微微颔首她走下去,见她消失,常逸之直接与李氏并行,宽袍大袖下的手勾住李氏那一只。
“这是作何?”
李氏颇有些愠怒,想甩但却全然甩不开。
“叫别人看到,你先松开。”
常逸之深呼一口气,将她攥得更紧,面色上丝毫没有方才的威严,反倒是带着些委屈:“芸娘方才总是看那人。”
李氏环顾四周,发现原先跟随的仆从如今早已消失不见,偌大的园子里就剩两人。怪不得他这般姿态,竟是连痴缠也用上了。
“他就杵在那,除非我闭眼,否则不可能看不到。”
“可芸娘也常提起他。”
“那不是云林村的事,虽然沈家对我不好,但却比李家要好,我原本是想帮衬一二。”
沈家比李家好?常逸之惊呆了,芸娘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从没有一刻,他会像现在这般,对一个人产生彻骨的怜惜。他总算明白了宜悠那句“娘她吃了很多苦,头三十年没一天顺遂日子”是何意。
不是夸张,也不带任何偏激的感□□彩,而是就事论事。
“跟我说说沈家的事吧。”
李氏有些惊讶,常逸之白天总是很忙,怎么今日这般有空。看他那架势,竟是要听一下午的模样。
“五谷斋没事?”
“都忙完了。”
“五州斋那边的商队呢,不是说前两天大雪封山,失了联系?”
“方才已经传信回来,被雪压着的是另外一支。说来这支你可能感兴趣,这几日你常提起他们家。”
李氏疑惑:“谁,沈家这边也有商队?不可能,家里唯一有那方面脑子的就是老五,可前几日我还见过他。”
“自然不是沈家,他们的商队跑不了那般远。”
“那会是谁?铁先生?不可能,他那人都快成神仙,一向视金钱如粪土。”
常逸之终于不卖关子,打开房中火炉的入气口,他坐在李氏对面:“是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