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护卫一听是奉了崔氏的命令,自然恭敬了些,道:“刚才崔府闯进了刺客,且掀开帘子让我们查一查。”

马车里的谢樱樱也顾不上其他,抓住黑衣人的手,用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心中却忐忑这次能不能蒙混过去。

赵妈妈在帘子外面道:“小姐,崔府的护卫在抓刺客,让咱们把帘子掀开查一查。”

马车里静了片刻,女子温和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哦,那就掀开看看吧。”

赵妈妈闻声便掀开了车帘,马车里有两个女子,一个斜倚在车壁上正睡眼惺忪地看向车外,另一个却是谢樱樱了,她也抬眼往外瞧。

崔府的护卫见只有两个人,正要道声得罪便离开的,却忽然眼尖地发现谢樱樱面前有一滩血迹,那护卫立刻警醒了起来,正待发问,却见谢樱樱猛地呕出一口血来,正好吐在原先那滩血迹上。

都说谢家六小姐是个血袋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那护卫再也没有怀疑,天空中又忽然有其他护卫发来的信号,应该是发现了那夜入崔府重地之人的踪迹,于是立刻拱拱手纵身进入夜色之中了。

赵妈妈正待问谢樱樱的情况,谢樱樱却已经放下帘子催促快走。几乎是帘子放下来的一瞬间,一道黑影从车顶坠了下来,实实成成地砸在谢樱樱身上,即便这样,那黑影还没忘再点了春菱的睡穴。

先前谢樱樱在他掌心写写画画便是告诉他躲到马车顶上去,这马车本是谢樱樱从别院带来的,车顶用木板隔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间来放东西,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谢樱樱被他这么一砸,先前本就翻涌的血气更是压制不住,又因为被压着,一口血便喷在眼前那人的脸上。

那人只觉脸上一热,鼻间都是血腥味,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樱樱叹了口气,又笑了出来,她想,若是容城的女子们知道王家九郎被自己当脸喷了一口血,不知会不会各个都气得吐了血,到时候整个容城的女子各个都会当街吐血,那情状怕是甚为壮观的吧。

这个人的确是王梦惜,他身上的味道谢樱樱是记得的,他的眼睛谢樱樱也是认得的。

王梦惜醒来的一瞬间便伸手去摸怀里的东西,感觉到那东西正原样放在怀中他才放下心来,这一放下心来,便觉得脸上甚是难受,干涸的血迹将蒙面的布紧紧地贴在了他的皮肤上,像是刀割一般。

他竟然还蒙着面,这让他有些惊讶,等他再一抬头,却见谢樱樱正坐在坐在对面的榻上,十分认真的用火灼烧银针。王梦惜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却又很快平复下去,但他还是下了床,拿起了手边的剑搁在了谢樱樱的脖子上。

谢樱樱这才知道王梦惜醒了,畏缩地往后退了寸许,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的模样我绝对一眼没有看,以后也绝不会与人说起此事,还请大侠放我一命。”

王梦惜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樱樱,声音沙哑:“谢樱樱你明明知道我是谁,还要装糊涂么。”

他话音一落,剑也收了回来,却见谢樱樱蓦地摊在了小桌上,颇有些怨恼:“九郎便不能当成不知道,就这样放了樱樱,樱樱可是十分害怕麻烦的啊。”

王梦惜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问:“这里是城外?”

谢樱樱点点头,又拿了银针仔仔细细地在火上灼烤:“这里是大承寺的后山,以前有女客来上香,留在寺里不方便就筑了这么一处居所,现在只你我二人。”

王梦惜虽然受伤,耳力却是还在的,这附近的确只有他们二人,于是索性把脸上的布巾揭了下来,谢樱樱一看便憋不住笑了。

只见王梦惜原本玉色的肌肤上一块一块红色的痕迹,甚为滑稽狼狈。

王梦惜却不理谢樱樱,只自己寻了水擦了脸,这才又站到谢樱樱面前。

“你是如何认出是我的?”那日在锁香院里他抚谢樱樱脸的时候,谢樱樱握住了他的手,而在马车里谢樱樱握住他的手时,却并没有任何吃惊的样子,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熟稔,谢樱樱也应该是有些吃惊的,可是她竟然十分平静,那么先前她便知道他是谁了。

谢樱樱有些苦恼,她总不能说:我闻着你身上的味好闻,所以便记着了,她又不是豆子,这话是实在说不出口的,于是她道:“你进马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眼睛了,所以认出来了。”

王梦惜看谢樱樱的神色便知她还有隐瞒,不过也不再追究,他敞开衣裳看了看身上的伤,一道是剑伤,是当今十强武者第三的细水所刺,另一处却是在肩膀,是崔家被密不透风的琉璃火烧伤的,若不是他武功修为尚好,当时又极力运功抵抗,只怕便不只是烫伤,整条手臂都要废了。

这两处伤被料理得出乎意料的好,剑伤不止已经止住了血,伤口上还涂了浅绿色的药膏,几乎已经不疼了。肩膀上的伤虽然有些疼痛,却也是上了药包扎了的。

“这是樱樱包的么?”

谢樱樱刚烧好了针,闻声抬头,道:“是我,治得不错吧?”

“你从何处习来的?”

谢樱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又把她手边的火盆拨得旺一些,道:“久病成医罢了。”

王梦惜这才注意到谢樱樱的不对,她之前吐了血,所以嘴唇看起来红艳艳的,只是脸色却白得没有生气,虽然披着披风,却还在微微颤抖着。

“又犯病了吗?”他这一问带了几分惊恐,带了几分凡人的情绪。

谢樱樱却是没有听出来,她只是把自己窝成一团,恹恹道:“老毛病了,一时半刻也死不了。”

王梦惜知道多半是这么一路赶来,又给他处理伤口,所以才会如此疲惫,如是这般,他心中便生出些许的怜惜来。只是他开口,说的却是:“为什么救我,你不是应该恼我恨我的么?”

谢樱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盈盈地看他,道:“因为樱樱爱慕九郎是与别的人不同的。别的人爱慕九郎风流无双,而樱樱爱慕的却是九郎的孤独和身不由己。”

“樱樱既然爱慕九郎的身不由己,自然知道九郎那样做是为了断掉牵挂,所以樱樱是不会恼九郎的,至于玉蝉,即便没有你,我也有我逃不出的劫难,她有她放不下的恩怨。”

直至这一刻,王梦惜终于知晓谢樱樱的爱慕是与别人不同的,她看到他的风流潇洒,却更看得到他不为人知的酸楚艰难,他不过是通房丫鬟生的庶子,生下来便是带了下人血的卑微之人,他这样的人,若是不够优秀,便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

谢樱樱的爱慕,在贫瘠的地方生根发芽,越过无数的艰难险阻才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份爱慕那样珍贵,所以以后再见到其他女子的爱慕,他大抵是不屑的了。

他庆幸自己终于发现了这份曾觉浅薄的爱慕的珍贵罕有,却也恨恼那夜在锁香院里他没有早一些发现。

他说:“樱樱,那夜你在锁香院之中问我可不可以护你身边之人周全,我没有回答你便走了,如今我说,我可以把你和你身边的人纳入我的羽翼之下,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王九郎的人。”

谢樱樱一愣,抬头去看眼前的男子,却见男子双眼里像是点燃了一把火,这把火不仅要烧掉王梦惜,也要把她的灵魂烧成夜里最绚烂的烟花。

这世上能得王九郎一顾的女郎少之又少,而能让王九郎说出这样一句话更是难如登天,这情谊比山高,比海深,已经超出了谢樱樱能回报的感情。她苍白的唇抖了抖,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一瞬间面颊如若桃花,眸光似水。

王梦惜却也没有逼迫谢樱樱回答自己,只因今夜之事本就紧急,他如今不在容城之中只怕已经惹人怀疑了,所以定是要连夜赶回王家的,即便这样,崔府失窃的名单那样重要,他也必是要经历一番盘问试探的,不知身上的伤能不能瞒过去。

谢樱樱见他面色严峻,于是把桌上的两个瓶子递给了他,解释道:“你的剑伤已经止血了,只要不再拉伤应该没有大碍,白色瓶子里的是治疗烧伤的药,每天换两次药,至于绿色瓶子里的…服用半个时辰之后痛觉全无,只是不能长期服用。”

王梦惜一怔,一半是因为谢樱樱虽然什么都不问,却对形势甚是了解,她了解,却又很平静,这本不像是一个在偏僻别院里养大的闺阁女子。另一半则是因为谢樱樱隐藏在叮嘱之中的淡淡担心柔肠。

他伸手握住了那两瓶药,也同时握住了她的手,谢樱樱一震,想要抽回手却未能如愿,只气恼地看向眼前风神俊秀的男子,似嗔似怨。

男子却像是受了蛊惑,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另一只手已经抚上了她的唇。谢樱樱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状况镇住了,只能呆呆看着王梦惜。

王梦惜见她眼神似痴似傻,真真受不住地把唇贴到了她的唇上,这一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还未深|入便已分离,可是这一吻又那样甜蜜,那样隽永,以至于许多年后,已成为王家郎主的男子回忆起这一夜的山居,这一夜的女子,心中亦是微微悸动的。

事情发生得太快,谢樱樱未及反应便已经结束了,只能讷讷不能言地径自颤抖着。王梦惜眼睛晶亮,却不解释也不安抚,只拉着呆滞的谢樱樱到床上,又把他之前盖着的被子仔细给她盖上,还掖了掖背角。

这是他第一次服侍人,有些不熟练,却做得十分认真,他掖好被子复又抬眼去看已经目瞪口呆的谢樱樱,此时眼中却是隐隐带了笑意:“我要连夜回城里去,你睡不用等我。”

王家九郎离开许久之后,谢樱樱才回过神来,她揉了揉脸颊,羞怯变成了恼怒:“我又不等你,你跟我说什么!”

*

崔家丢失的那份名单上记着一些对三皇子十分重要的秘密,比如哪个哪个官员是三皇子的心腹,哪个地方的税收都进了三皇子的私账等等,这些消息是关乎三皇子一脉的生死存亡的。

而这份名单是在崔家防守最严密的永延堂丢失的,崔家的罪责是无可避免的。永延堂四周都布了阵,且是出自名家之手,那日来行窃之人先前必是知晓的。王谢崔本是三皇子一脉的,所以平日里三家的人也时常走动,而崔书彦平日里与王梦惜走得最近,倒不是他不信任王梦惜,只是兹事体大,他势必要试探一番的。

他从永延堂的侍卫口中得知那黑衣人武功奇高,年纪似乎也不大,只怕这归元大陆也找不出几个有这样修为的年轻人。

崔书彦约了王梦惜和几个时常出入崔府的世家子弟在浊清楼见,这天的崔书彦一改往日的阴沉,不但在门口亲自相迎,而且甚是亲昵地与人勾肩搭背。

王梦惜自然也被崔书彦狠狠地拍了一下,他脸上并无异色,只不解轻嘲道:“二郎这怎么转了性子啦?”

他们二人均是容城之中身世显赫之人,所以相处交往之中地位亦是相对平等的,这般调侃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崔书彦见他没有异状,略微放下心来,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王梦惜出了浊清楼,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街角,他神色如常地往王家方向而去,那辆停在街角的马车却无声无息地靠近了王梦惜。

马车经过的瞬间,帘子被风吹得扬起了一下,王梦惜却蓦地从这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消失了。

马车里坐着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那一双眼睛像是世上最美最通透的琉璃,带着微微的了悟与慈悲:“寄衣,你的伤如何了?”

8强迫

王梦惜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复又恢复平静。眼前这个男子虽然年轻,却是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瞒住他,索性便也不加隐瞒:“那夜我入崔府盗取名单,没料到会遇上细水,虽然拿到了名单,却为细水和崔家的琉璃火所伤,多亏路遇谢家六小姐,这才得以脱身。”

百里乐正喟叹一声:“寄衣这次太过鲁莽了,那名单的重要性你我都知道,崔家自然会努力做到万无一失,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去盗了名单。且说那细水与崔家素有渊源,又是崔书彦的师傅,十强武者第三,寄衣忒是年少轻狂了些。”

王梦惜自然知道其中利害,而他与百里乐正相知八年有余,自然知他这是担忧,于是道:“寄衣自然知道,只是听崔书彦说起永延堂要整修,担心名单要换地方收藏了,这才自作主张去盗了名单来。说起名单,那名单可是真的?”

百里乐正一手扶上他的肩膀,也不见怎么动作,王梦惜的衣裳便被弄得松松垮垮,露出烧伤的肩膀来。男子一边把瓶子里紫红色的粉末洒在王梦惜的伤口上,一边不甚在意地道:“名单倒是真的,想来这一次三哥要忙得焦头烂额了。”

百里乐正的药绝非凡品,那药落在烧伤处便化成了水渗入肌理,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去腐生肌,很快便重新生出一块完好的肌肤来。

王梦惜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罕见之物亦是常见到的,可是这药却是闻所未闻的:“这药是?”

百里乐正将那瓶药递给王梦惜,道:“这药名叫九宝散,是几年前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这九宝散正是梅玉所配,传闻他医术集各家之大成,归元大陆医术最高,只是我一直也寻他不到。”

若说王梦惜之前对百里乐正执着地寻找梅玉有些不解,那么今日见识到这九宝散的功效之后,王梦惜便也甚是钦服梅玉此人了。

“既然谢六小姐知道你夜入崔府,总是个不安定的因素,早些解决了罢。”

这句话说得这样轻巧,却已是判了谢樱樱的死刑,黎夏太子想要一个人死,那个人便可能有很多死法,也许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意外,又甚至那人死了都没人知道他死了。

让一个人死,对于这个风华绝代,睥睨天下的男子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纯光,谢氏樱樱的性命且留住吧,若她因为救我而遭杀身之祸,我心存不安。”王梦惜抬头去看百里乐正,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

“不对。”

王梦惜讶然:“什么不对?”

百里乐正摇摇头,道:“寄衣不是害怕心存不安,寄衣只是动了情意。”

王梦惜并未否认,而百里乐正也没有再提灭口之事,因为他知道,王家九郎这人,虽风流,却从未动情,而今动了情,便不是能轻易斩断的了。

*

谢樱樱上次说是去大承寺祈福,其实却是去拿了可以助她脱身的龟息丹,她已经交代了赵妈妈和春菱,所以若是事出突然,谢樱樱立刻可以服药假死,她二人也会打理好细软,挖谢樱樱的尸首出来。

因为有了这一层保障,谢樱樱睡觉便安稳了许多,不怕再被随便送去给谁当了侍妾。

崔氏这两日有些古怪,总让谢樱樱送一些手抄的经文去,却又不见她。谢樱樱寄人篱下,身不由己,自然是别人说让干什么,她便听着,哪里敢有丝毫的怨言。

这日天刚黑,崔氏身边的翠玉便来传话,说让送一册《婆娑经》去,谢樱樱不疑有他,让春菱陪自己往崔氏处去了。走至半路翠玉忽然想起来崔氏还要一册《赤炎经》,便央着春菱回锁香院去取来,她和谢樱樱在回廊里等着。

这里本就离锁香院不远,谢樱樱便让春菱去了,哪知春菱一走,翠玉便也借口内急离开了,许久也不见回来。谢樱樱惊觉不对,也顾不上崔氏是否会怪罪了,抬步便想回锁香院,却见前方一个人影,谢樱樱霎时便愣住了。

前方这人不是崔书彦又是谁?

因为名单失窃之事,崔家这几日过得十分艰难,三皇子更是频频责难,只是当今圣上中意太子百里乐正,若是知道三皇子有这样一份名单,只怕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所以这事只能私下低调排查,却是一直也没有什么收获。

今日来谢家也是为了商讨出对策,王谢两家之人话中多带责备,他心中不痛快,便多喝了几杯,在屋里受不了别人幸灾乐祸的样子,于是再也坐不住,让谢家的小厮带路来了花园透气,没想就然看到了谢樱樱。

这个女人,他要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却又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他心中自然是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意之感,只想把这几日受的窝囊气都发泄在谢樱樱身上。

谢樱樱见了他转身便要跑,可是崔书彦既然是崔家嫡子,武功自然是尽得崔氏真传,他又筋骨极佳,在同龄青年之中也算翘楚,谢樱樱想逃开他,当真是痴人说梦。

谢樱樱刚一转身,崔书彦已经掠至她的身前了,谢樱樱吓得后退一步,腰却一紧被崔书彦擒住。谢樱樱面无人色,又挣不开,只得用双手抵着崔书彦试图拉开距离。

崔书彦喝了酒,身上都是熏人的酒气,这样的酒气扑在她的身上,都带了侵略的意味。

“二郎,且放开樱樱,这般行状让别人看了去对二郎的名声有毁。”谢樱樱强装镇定,想要让崔书彦念着自己的身份不要做过分之举。

但此时的崔书彦心中对她积郁已深,又喝了酒,听了谢樱樱的话非但没有放开,手上反而加倍使力:“谢樱樱,你哪里是为我的名声着想,怕是你不愿意跟了我崔二郎!”

谢樱樱一怔,哪里料到崔书彦会如此反应,这反应落在崔书彦的眼中便是坐实了他的猜测:“怎么?被我说中了,装不下去了么!”

他话音一落,另一只手狠狠捏上了谢樱樱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谢樱樱如今是当真装不下去了,脸上眼里都是惊慌,下一刻胸前的衣衫便被崔书彦一把撕开。

“今日在我必在这里要了你,可你偏又不愿意当我崔书彦的人,所以我便依了你,依旧让你留在谢家好了,我也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已失身于我,他日你出嫁,我崔书彦还是要送一份贺礼于你的。”崔书彦向来阴沉暴戾,此时说出的话更是让谢樱樱毛骨悚然。

谢樱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却悄悄从披风中伸了出来…

崔书彦正待进一步动作,却形势突转,谢樱樱只闻衣袂翻飞破空之声,转瞬便已经依靠在一个带着微微冷香的怀抱里。谢樱樱讶然抬头看去,这人不是王梦惜又是谁?

崔书彦也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况,却听王梦惜道:“二郎,谢氏樱樱乃是寄衣的心上人,还望二郎今后放尊重些。”

崔书彦从未听说王梦惜和哪个女子有所牵连,两人平日相处中,王梦惜虽风流多情,却是从未真的对哪个女子真的动情,如今竟为了谢樱樱与他公然敌对,想来不是作假了。

只是这样反而更让崔书彦羞怒难当,他当下便以为谢樱樱之所以三番两次推拒他都是因为王梦惜的缘故。而这世上的男儿所争抢的,无外乎就是武功的高低,才学地位和众人的仰慕。

他身为崔家嫡子,在谢樱樱眼中竟然比不上庶出的王梦惜!王梦惜他即便才学绝世又如何,不过是王家的奴仆,永远成不了主子!

崔书彦为人向来肆意,旷日持久的妒忌与不忿像是挣开铁链的猛兽朝他涌来,当下他便抽出随身佩剑刺向王梦惜。他剑法尽得细水真传,这一剑更是丝毫余地也没给王梦惜留,似是非要争出个高下优劣来。

即便修为与崔书彦不相上下的高手,怕是也难以招架这精妙的一剑。可王梦惜之前吃了细水的亏,已经有了防备,对这一招竟然是不闪不避,只岿然迎上,一双手准而稳地捏上了剑的剑刃。他虽然只用了三根手指,崔书彦却觉手中之剑承了千钧之重,心下顿时骇然不已。

他这才想起,王九郎三年前太子设擂台,招天下才俊前来比试,王梦惜是夺了魁的。

为什么他王九郎事事都要比别人强!崔书彦几乎便要急火攻心,王梦惜却松开了他的剑退后一步,声音仿若水击玉石:“二郎离开许久,且回宴席去罢。”

他说完便也不再看崔书彦,只把自己的裘衣解下披在谢樱樱身上,又仔细地给她系好,环着她的腰往锁香院走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月色正好,让男子的面容纤毫毕现,谢樱樱却叹口气停住了脚步。

王梦惜便也不勉强,松开了一直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谢樱樱似是禁不住他这样的目光,垂着眼,睫毛的阴影投射在眼窝下像是两把小扇子,她讷讷开口:“九郎…九郎若是为了回报樱樱而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应该,也…也不妥当,还请九郎收回那话吧。”

王梦惜眼中笑意盈盈:“樱樱是让我收回哪句话?”

谢樱樱面色嫣红,嗫嚅道:“就是说樱樱是九郎心上人那句,九郎收回去吧。”

王梦惜沉吟一番,谢樱樱总算要松了一口气,却听他道:“樱樱,九郎娶了你为妻好不好?”

九郎娶你为妻好不好?他问得轻巧,问得随意,仿佛是说: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谢樱樱千算万算,却是绝未料到王梦惜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讶然抬眼去看他,却看了一泓认真的湖水和满目的清辉月色。

“快点!人就在前面了!”本应清净的夜晚,因为这一句话而喧嚣四起…

9王九郎的正妻

谢樱樱身上披着王梦惜的裘衣,所以看不见衣衫不整的里面。可是翠玉离开前却是看见崔书彦强迫于谢樱樱的,所以谢婉宁今夜带了人来,只为撞破此事,将谢樱樱送给崔书彦。

可是眼前所见是她绝不愿意见到的情形,不但不见崔书彦的身影,谢樱樱还面含桃话色披着王梦惜的裘衣,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谢婉宁是气疯了,并不顾忌王梦惜在场,扬手便朝谢樱樱的脸颊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