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们二位放心就是了。”孙掌柜看见两人回来,心中很是高兴。
两人在孙掌柜处休息到了晚上,另外两个掌柜便也到了。孟华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几个掌柜都十分气愤,纷纷要去讨个说法。
孟华笙却平静很多,道:“如今的事情却不知道徐老爷是不是知道的,若是他知道,只怕是要包庇徐景轩的,若是他不知道,倒是好办了许多。”
刘掌柜有些不明白:“徐老爷若是不知道,又是怎么个好办法?”
棠于意道:“徐老爷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我看他以前的行事为人,是极为正直的,若是他得知了徐景轩的所作所为,只怕会亲自把他送进官府里去,到时候便也不会开罪徐老爷。”
“可是我们哪里知道徐老爷是否知道?”
棠于意笑笑,道:“所以我们明天要去拜访徐老爷。”
刘掌柜听出了些门道,道:“那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孟华笙笑了笑,和平时的她很是不同,微微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晚上孟华笙回房的时候,却见棠于意在门口站着,他依旧病着,脸色苍白如纸,只是脸上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好了许多。
“解决了徐景轩的事情之后,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他虽然是说着这样的话,却是笑着的,一如往昔温和的模样。
孟华笙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忍,也因着这股不忍,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棠于意却是依旧笑着,也未再追问,只道:“若是你离开,这一次总要和我道别吧。”
*
第二日两人到徐府的时候,徐家的管家也惊讶得嘴都闭不上了,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然后热情地让两人进了门。
徐老爷几乎是奔出来的,他一见两人都完好无缺,又惊又喜,拍了拍孟华笙的肩膀,道:“我就说你不可能这么短命的,真是让我好生担心了一场!”
徐老爷这样的反应让两人稍稍放心了一些,正是这时徐景裕却进了门来,他也是十分惊喜的样子。
嘴里说的却是:“都说祸害遗千年,我也觉得你们没那么容易死。”
孟华笙起身对着徐老爷深深一礼,道:“陶然今日登门拜访,其实是有一件事情要禀告徐老爷。”
徐老爷一见孟华笙神色如此严肃,心知她定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听她道:“其实这次陶然坐的船并不是被风浪掀翻的,而是有人在船上做了手脚,所以船驶到江心的时候便进了水,陶然不会凫水,若不是棠于意及时赶到,只怕此时已经丧生江底。”
徐老爷一听,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胡子也气得一抖一抖的:“是谁如此,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此时偏巧徐景轩进了门来,孟华笙看着徐景轩,微微笑着,道:“正是徐大少爷。”
徐老爷一听便愣了,然后便是暴怒,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是你想害陶然么?”
当徐景轩得知两人安然无事回来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事情要败露了,此时被自己的父亲逼问倒是平静了许多:“是我。”
徐老爷气得手都抖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陶然怎么就惹你晦气了!”
徐景轩平静道:“七年前,你第一次把生意交给我,我在同安败在了她的手上。”
徐老爷倒是有些不明白了:“那生意明明是败在了孟家手上,和陶然又有什么关系?”
徐景轩看着孟华笙道:“陶然便是孟华笙。”
徐老爷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惊讶之余心中的一些疑惑却又得到了解答,却依旧对徐景轩的所作所为不能姑息:“即便是败在了她的手上,那也是生意上的事情,成王败寇,你的心胸怎么如此狭小!庶出就是庶出,永远也成不了这徐家的主人!”
徐景轩却是笑了,只是这笑有些凄楚的味道:“庶出,我就是庶出的儿子,即便我付出比徐景裕多得多的努力,你依旧是看不上我,你依旧只看得上你那每天吃喝嫖赌的儿子。”
徐老爷刚才不过是气得急了,此时早已经后了悔,只是听徐景轩这样说,怒火便又上了头来:“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有理了不成,给我上家法!”
徐景裕此时缓过神来,急忙道:“爹,我的爹哎,不能上家法啊!”
徐景轩的脸却绷得紧紧的,并不求饶。徐景裕急忙去拉徐景轩,小声道:“快跪下求求爹,省得挨打啊!”
徐景轩却推开了他,并不领情:“我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徐老爷见徐景轩如此不知好歹,从下人手中拿了家法便准备打,这是却又有人进了门来,却是两个捕快。
“有船家到官府里状告徐景轩谋财害命,还请徐老爷让我们带徐景轩回县衙。”这泾州城的人哪个不知道陶家,只是如今是谋财害命的勾当,却不能轻易放过。
徐老爷当下也吓傻了,若是带回了县衙,徐景轩只怕最轻也是要流放边关的。
徐景轩抬头去看孟华笙,却见她眼中都是笑意,如此便知这是她设计出来的。只是如今徐景轩棋差一招,于是只能认了这满盘皆输的结果。
徐老爷也没有了法子,挥挥手让捕快带徐景轩离开。正是这时,却听一人道:“且慢。”
屋里的人都惊讶地看向孟华笙,不知她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徐少爷是谋的谁的财,害的谁的命?”
那两个捕快面面相觑,并不认识孟华笙是谁,却道:“那船家说是被害的人是陶然陶公子。”
孟华笙笑了笑,道:“只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在下正是陶然,却不知道徐少爷何时加害于我了。”
这两个捕快这下可不明白了,有些疑惑地问徐老爷,道:“这位真的是陶然?”
徐老爷不知道孟华笙为何要帮徐景轩,只是却也不想让徐景轩流放边疆:“是,这位正是陶然陶公子。”
两个捕快完全不知该如何做了,单凭一个船家状告他们便来抓人已经开罪了徐老爷,如今既然已经在徐老爷面前证明陶然根本没有被害,若是他们还坚持把徐景轩带走,只怕以后也不用在这泾州城里面呆了。
“徐老爷,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还是待我二人回去好好查探一番再说。”
徐老爷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劳烦二位了,若是犬子牵扯其中,还请一定不要姑息。”
那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告辞离开了。
徐老爷看着孟华笙,心中无限感激,已经无法言语。
孟华笙和棠于意却起身对徐老爷一礼,道:“这件事本来让徐老爷知道便好,因为我们知道徐老爷定会公平处置,如此我们便也告退了。”
徐老爷赶紧起身也回礼道:“是徐某人教子无方,险些害你们二人丧命,以后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以后若是何处用得到我徐某人,你们只管开口。”
两人客套了一番便往门外走,孟华笙看了徐景轩一眼,依旧是笑着的模样。棠于意却在他的面前停了一下,贴在他耳边道:“华笙让我转告你,若是你想在生意上斗,她随时奉陪,若是你再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她一定不会像这次一样放过你。”
徐景轩浑身一僵,这是威胁,也是对他下的挑战书。
棠于意嘴角微微勾起:“华笙一向好战,我很喜欢她这一点,只是我尽量不去惹怒她。”
徐景轩无言以对,只觉这两人已经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输了这一局,也失去了他爹对他的信任。
两人上了马车,棠于意忍不住乐了出来:“这下不但治了徐景轩,还让徐老爷欠了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孟华笙也松了一口气:“也多亏徐老爷为人正直,否则也不会这样顺利。”
“是啊,否则徐景轩若真的被流放,徐老爷指不定要怎么怨恨我们两个。”他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你以后要小心些,虽然改变了样貌,可若是以前的对手看见你,总是免不了麻烦。”
“嗯。”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这样实在有些古怪。
棠于意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道:“华笙,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即便你想要甩开我,也不用总是如此对我。”
孟华笙没料到他会说得这样直,一时有些怔忡,然后却忽然放松了下来:“晚上我想上街走走,你要不要一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把陶老爷改回成徐老爷了,话说我是有多爱陶老爷啊!
65、射干 ...
65.射干
晚一些时候,下人来请棠于意,说是陶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棠于意出了门,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便掀开帘子想要上车,谁知掀开帘子他却愣住了。
孟华笙此时穿的是女装,她微微偏着头看他,神色柔和得仿佛是一个从来没有受到过委屈,从来不知道苦涩是什么味道的人。这个人已经和原来的孟华笙不一样的了,也和陶然不一样了。
棠于意垂下眼睛,嘴角微微勾起,也不知他的心中又在想着什么事情。
“想去哪里走走?”他先开了口,前事不计。
孟华笙挑起窗帘看了两眼街边的景色,又转头看他,微微笑道:“我听说泾州城有一条河叫泾州河,每年这个时候便有许多人乘舟河上,很是风雅。我从小便一直听别人这样说,可是却从来没有机会自己亲眼看一看,今天便想去亲眼看一遍。”
“几年前我来过泾州城,也曾在泾州河上乘船,那是的确不负众人对它的赞美。”
街道两边都是行人,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处处都张灯结彩甚是热闹。只是两人却没有再说什么话,但这却与前些日子的沉默有些不同,先前那多半是有赌气的意思,而现今却是不说话也明白对方的心思。
马车把两人送到地方便离开了,棠于意去租了一条画舫,两人便上船往泾州河的中央划去。
周围时常有其他的船划过,有些悠闲,又有些热闹,总之是这些日子以来,让棠于意最舒心的时候了。
过了一会儿,船家将船停在靠近江心小岛的地方,定好了时间回来接两人,便坐了其他船家的船离开了。
如今船上只剩下两人,这里又很安静,所以即便是对方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天渐渐暗了下来,从水面上吹来的风让孟华笙闻到了江水的味道,有些腥,又有些尘土的味道。她忽然就有些情动,往棠于意身边挪了挪,如此两人便贴在了一起。
棠于意是没料到孟华笙会如此的,只是佳人在怀,只要抱紧便是了。
风越来越大,然后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江面上被砸出了一个个水花,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了起来。江上的游船都纷纷往江岸划去,很快便只剩下了他们坐的这条船了。
天地之间连着密密麻麻的丝线,恰恰如同棠于意和孟华笙之间的关系,紧密却又疏离,而今终于要有了一个结果来。
“华笙,”他看着远处江面上溅起的水花,平静温和:“你现在可还怨恨我?”
孟华笙没有应声,许久之后她却主动靠近了棠于意,以这漫天的雨丝做掩护,以这天地之间的喧嚣当做掩护,把自己的唇贴在了棠于意的唇上。这一刻,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下来,他们感受着对方在自己怀里的感觉,感受着这一刻的久别重逢。
起先棠于意只是任由着孟华笙碰触自己,可是渐渐他便不能抑制住自己,反过来向孟华笙索取更多。也不知是为何,孟华笙只由着他为所欲为,两人很快便交缠在了一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都是雾蒙蒙的,江面上的水花打得老高,像极了盛开的朵朵白莲花。
而船里的两人已经衣衫半退,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地融入了对方,两人的喘|息声透过层层雨幕,消散在江面上。
“棠于意…”她呢喃出一些模模糊糊的字眼,隐隐透着一股□的味道。
“嗯?”棠于意已经意乱情迷,听孟华笙唤他的名字,便垂眼去看她,他的眼睛不似平时的波澜惊,而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孟华笙双颊都染上了灼灼桃花色,她也看他,却觉得棠于意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让她心中所想展露无疑。
而她还不习惯这样的凝视,所以忍不住便伸手去遮挡棠于意那双水汽氤氲的双眼,棠于意便也由着她遮着,只是嘴角却微微牵起,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他的脸一点一点靠近孟华笙,因为被遮住了眼睛,所以并不知道孟华笙的脸在哪里,所以唇便落在了她的胸口上,孟华笙呼吸一滞,却依旧不松手,棠于意嗤笑了一声,沿着孟华笙的皮肤一点一点向上移,然后停在了孟华笙的耳边。
他的呼吸都落在她耳后的皮肤上,让孟华笙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认输了么?”
孟华笙虽然已经浑身虚软,却摇了摇头,这样的反应让棠于意笑了出来,他的胸膛因为小声震动了起来,而孟华笙也感受到了这股震动。
棠于意一点一点探索着唇下的皮肤,终于搜寻到了孟华笙的嘴唇,他并不急,只一点一点地吞没她的呼吸,吞没她的神智。
这一刻,孟华笙仿佛陷入了这船外的夜雨之中,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却也不费心思去想,只是让自己随波逐流,由着棠于意的指引,与他融为一体。
雨渐渐停了下来,而两人也穿上了衣裳,孟华笙的头发有些乱,双颊也是绯红的颜色,棠于意看了忍不住勾了唇角。
孟华笙见他笑,也不知是赧然还是气恼,转过身不再看他。棠于意却坐到了她身后,伸手环抱了她的腰,道:“你如此对我,便是不怨恨我了吧?”
孟华笙转头,见棠于意一脸小人得志的神色,气得转过头不去理,只是却更加逗得棠于意不能自己。
“即便你不回答我,我也当你是不怨我了。”
棠于意以为孟华笙依旧不会回答,谁知却听她道:“我已经不怨恨你了。”
只这一句话却让棠于意五味杂陈,许是他等了这样许久,等的便是这样一句不怨,如今得偿所愿。
两人相依相偎在一起,看着风雨初霁的山水云霞,一如棠于意一直期待的那样,他想,也许这会是一个开始。
不多时,船家来接两人,等两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棠于意问孟华笙第二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孟华笙说听他的安排,然后便回房了。
只是棠于意回了房间之后,却觉得自己的房间太过空荡,他在床上挺到半夜,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终于是忍不住,披着衣裳起身直奔孟华笙的卧房。
谁知孟华笙的卧房竟然还亮着灯,他敲了敲门,便听屋里传来走动的声音,门被拉开,孟华笙只着里衣站在门里。
她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棠于意虽然也略有尴尬,但是已经站在她的门外,总不想再回自己的屋子里。
他咳了一声,道:“这么晚还没睡。”
孟华笙怀疑地看了他两眼:“你有事么?”
棠于意发现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硬着头皮道:“我睡不着,你偏巧还没睡,我来…来谈天!”
孟华笙自然不会相信这种借口,却还是错身让他进了屋里。棠于意一进屋便看见了书案上的一叠宣纸,砚台上的墨水也还没有干,棠于意挑眉:“你在练字?”
孟华笙刚关上门,转身便看见棠于意拿着她刚写好的一幅字在看。
“我的字写得不好么?”
即便孟华笙的字不好,棠于意也绝对不敢说什么,而她的字写得好,他自然要称赞,他又低头看了那幅字,然后抬头道:“比我写得好很多,比我见过的所有人的字都好。”
“是真的,还是在恭维我?”孟华笙倒是没有这样容易相信棠于意,她把笔放回笔架上,又把抄写的诗集放回书架上,道:“既然你要谈天,那你想要谈什么?”
棠于意看她这架势,若是想不出谈什么,恐怕接下来他便会被赶出门了,他叹了口气,看着孟华笙道:“华笙,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来谈天的,只是耐不住这寂寂长夜,才忍不住来找你,你却偏要如此为难我。”
孟华笙听了他的话却有些无动于衷:“你耐不住这寂寂长夜,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睡了,你走吧。”
她说完便上了床,当真闭了眼准备休息了。棠于意左右打量了一番,便吹熄了桌上的灯盏,只是却不出门,反而往床边走去。
“你怎么不走?”孟华笙虽然是这样问,却并没有惊讶的样子。
棠于意想,反正已经厚着脸皮来了,那就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好了。他打定了主意,便也脱了衣裳爬上了床,正待要把孟华笙抱个满怀,却扑了个空,原来孟华笙已经躲了开来。
“华笙。”他颇有些怨愤,又有些气恼,只是却莫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靠近了孟华笙。
许久,他问:“华笙,以后你要去哪里。”
许是因为孟华笙睡着了,所以她并没有回答他。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一周没有更新,非常抱歉,上一碗肉汤赔罪。话说亲们觉得这章的名字如何,我觉得十分之淫】荡
66、蛇床子 ...
66.蛇床子
第二日清早,孟华笙醒来时却并未见到棠于意,他睡的地方也是凉的,想来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孟华笙闭上眼,昨日发生的种种便浮上眼前,她正在发呆,门却忽然开了,她抬头去看,却是棠于意端着盘子进了屋。
他见孟华笙已经睁开眼,愣了一下,道:“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儿呢,如今醒了更好,我一早起来去厨房里熬的粥,你快来吃。”
孟华笙听了竟然真的起身乖乖来吃粥,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品了一品,然后便咽了下去,然后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却并不发表什么意见,让一旁的棠于意很是忐忑。
“我第一次做粥,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孟华笙有些不解地看着棠于意,道:“白粥就是白粥的味道,还能怎么样,这天下的白粥不都是这个味道的么?”
这话把棠于意噎得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反驳,可是总希望自己亲手做的粥可以被孟华笙赞美一番,却听孟华笙道:“下次可以多熬半个时辰,那样更烂一些。”
孟华笙并没有给他想要的赞美,而是提了些意见,怎么说这也是和别处的粥不一样的地方,棠于意只能自欺欺人地如此安慰自己。
孟华笙喝完了粥,然后便被棠于意拉着出了门,问他这是要去哪里,他也不说。
马车很快便离开了泾州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停了。棠于意先下了车,然后又扶了孟华笙下车,她一看,这里竟然是一处庙,也不知错这庙宇在这里屹立了多久,有很多修葺过的痕迹都已经老旧了。
这周围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庙里,虽然已经接近中午,但是山顶却还萦绕着层层雾气,远远看去,这庙宇就像是建在云雾上的。
孟华笙有些不解,斜眼睥着棠于意:“你带我来这里,莫不是要我看着你出家?”
棠于意也与孟华笙玩笑,道:“我即便要出家,也得让你和我一起出家,只是这里没有尼姑庵,也不收野和尚。”
棠于意依旧不说要来这里做什么,只拉着孟华笙往山上走。这条路虽然长,好在却不陡峭,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庙门口。
孟华笙抬头去看,却见门口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字:月老庙。
孟华笙转头去看棠于意,半是好笑半是无奈:“这里的确不收野和尚。”
两人进了殿里,因为今天不是上香的日子,所以并没有什么香客来,却有一个解签文的老者坐在门口。
棠于意拉着孟华笙上前,把签筒递给她,道:“摇一签试一试。”
孟华笙想着,反正也来了,便接过签筒摇了一签出来。棠于意捡起竹签,看了一眼,然后递给解签的老者:“劳烦您。”
那老者接过签文一看,然后惊讶地抬头看着孟华笙道:“这签可是少有人抽到的,老夫在这庙里解了一辈子的签文,也只不过遇上过两位抽到这个凤凰签的,姑娘你是第三个啊!”
孟华笙倒是很平静,棠于意却急道:“那抽到这个签又会怎么样?”
那老者摸了摸胡子,神秘莫名地笑了笑,道:“第一个抽到这凤凰签的女子如今是当今太后,第二个抽到这凤凰签的女子如今是太子妃,只是却不知道这位姑娘将来会如何了。”
棠于意一听,半惊半恼:“你这明明是胡诌的,怎么有可能这两个富贵的女子都在你这里抽过签!”
那老者听棠于意如此说,却是并不在意:“老夫说没说谎,全凭日后的事情来判定,不过今日我不收这姑娘的银子,只当这一签是送给姑娘的。”
棠于意哪里料到随便抽一根签文,会弄出这什么凤凰的事情来,只后悔没有先买通这解签的老人,只是此时后悔也晚了。
“只是签文而已,我不信便什么也不是。”这话是孟华笙说的,她看了棠于意一眼,颇有些安抚他的意思。
谁知棠于意刚刚放心一些,那老者却又道:“姑娘虽然不信,老夫却很确定,老夫只等着将来某一日传来消息,说是姑娘已登凤仪。”
这老者的笃定让棠于意有些心烦意乱,他虽然不信命,只是世上许多事却偏偏都是命运左右的。
“走吧。”孟华笙不想与那老者做口舌之争,说完便拉着棠于意转身走了。
待走到了殿后孟华笙才停下,她似乎故意逗弄棠于意一般,道:“你偏让我抽什么签,结果听了那么一番疯言疯语,倒弄得自己失魂落魄了。”
棠于意这才缓过神来,道:“我哪里知道你会抽到凤凰签,我肯定不是什么失落在民间的皇子了,哪里能不失魂落魄。”
“说不定你以后会起兵谋反?”孟华笙挑眉看他,略有些怀疑的样子。
棠于意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另一种味道来:"你若是跟定我,说不定我真的去谋反."
孟华笙却不肯定也不否定,只笑笑拉着他继续走.殿后有一棵树,上面系满了红色的绸带,绸带的两端都写着一个名字,是一对对情侣用来许愿永远不分离用的.
棠于意也去弄了一条绸带,写上了孟华笙的名字,然后却把笔递给了孟华笙,孟华笙有些赧然,却还是写上了棠于意的名字。
棠于意找了一个高一些的树枝,然后把两人的绸带系在了上面,这是一个愿望,一个系在茂密树枝上的愿望。
下山时棠于意说有东西落在山上了,于是让孟华笙去山下等,他又折返到山顶,他有些着急,怕那解签的老人已经离开了,谁知一进殿门却见老者正对他微笑,倒像是正在等他的样子。
棠于意深深一揖,道:“适才是晚辈无礼,还请老先生指点一二。”
那老者摸着胡子,道:“老夫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正在等你,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棠于意的面色有些隐晦,略一迟疑才道:“晚辈想知道这个签要怎么破解。”
那老者嗤笑了一声,道:“抽到这个签的人都高兴得很,哪里有人想要破解的?”
“到底有没有方法可以破解?”
那老者便也不卖关子,道:“凤自然要与龙相配,只是这龙却不一定非要是皇帝太子,也可以是人中之龙。”
“人中之龙…”棠于意嘴里呢喃着这四个字,然后猛然间醒悟过来,急忙向老者又是一揖,道了声多谢便急忙下山去了。
棠于意到了山下,远远便见孟华笙坐在马车上等他,他加快了脚步。
“忘了什么东西这么着急回去找?”孟华笙颦着眉,因为她看见棠于意空着手。
棠于意矫捷地上了马车,让马夫往回走,这才道:“很重要的东西,不过已经知道该怎么找回来了。”
孟华笙还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见棠于意的表情这样神神秘秘的便更加好奇,可是她却知道棠于意不想告诉她的事情,她怎么问都是徒劳,索性便也不再问了。
马车回到府门前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棠于意一下车便看见门口站了一人,他脸色一沉,显然并不想见到这个人。可是那人却已经走上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这人不是徐景裕又是谁?
只是这一次徐景裕却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他少了些往日的飞扬跋扈,倒像是一下子老成了许多,只是身上依旧有徐景裕往日的影子。
“我听闻孙掌柜说,过几日你们便要离开泾州城了,家兄之前多有得罪,所以我特意来道歉赔礼。”
“徐景裕,有什么事你说便是了,帮不帮忙却是我们做决定,大可不必如此假装谦谦有礼。”棠于意一向对徐景裕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在忽然来赔礼,必然不会是有什么好事。
徐景裕被他如此一说,一下子就丢掉了装得辛苦非常的谦谦君子样,道:“你们到我们家打闹了一场,闹得我哥和我爹之间出了嫌隙,现在你们拍拍屁股想走人了,我们徐家要怎么办?”
孟华笙扶着棠于意的胳膊下了马车,听了这话眉毛挑了一下,然后道:“我可没有求他把我扔进江里。”
被孟华笙的话一噎,徐景裕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他一向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时他便是如此安慰自己的:“那事情是我哥不对,可是你们总不能就这样走了,我哥现在被我爹关在祠堂里,我哥也不去认错,你们去向我爹说说情,说不定他听了你们说情就放我哥出来了呢!”
“你别忘了,也是我们让你哥成了现在的样子,只怕徐老爷也不会想要见到我们。”
徐景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若是以后徐老爷和徐景轩之间都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这事根本上也不是因为我们,徐老爷和徐景轩之间的矛盾还是要留给他们自己解决,相信不会再用很久。”棠于意倒是不吝于给徐景裕一些开导,只愿他别再来烦扰两人。
*
晚上睡觉时,孟华笙点了安神香,谁知刚躺下便听有人敲门。
“华笙,是我。”
“门没有锁。”
棠于意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推门进来,他走到床边,语气轻缓:“这是给我留门么。”
孟华笙却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拉着他上了床。
“这么热情…”他话音未落,孟华笙的唇已经贴住了他的嘴。于是他便也不再说话,只当明日是最后一日,去享受这销|魂的一夜…
云雨过后,孟华笙并未像往常那般别扭疏远,而是主动靠着棠于意,十分柔顺的样子。
棠于意笑道:“你如此对我,莫不是明天就要跑路了?”
孟华笙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棠于意。
67、桂圆 ...
67.桂圆
安神香燃了一整夜,窗外渐渐透进一些微光来,孟华笙忽然睁了眼,她转头看了棠于意一眼,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扒开棠于意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然后下床穿好了衣裳。
她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一个已经打包好的包裹,只是她拿起了包裹,走到门边,却又折返了回来。
她蹲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棠于意的脸,声音平静温和:“我不怨你,只是我还想去看看我没有见过的世界。”
她说完又低头轻轻吻了棠于意的唇,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道门。
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屋里依旧是灰暗而静谧的,而棠于意却忽然睁开了眼。
他睁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然后坐了起来,他赤脚走到桌旁,从桌子上拿了隔夜的冷茶浇灭了香炉里燃着的安神香。
“华笙,我是一个大夫,怎么会闻不出你点的是什么香。”他顿了许久,有些出神地呢喃道:“只是你想要离开,我便只能放你离开,不过我们终有重逢之日。”
*
是年,当今圣上感动于在瘟疫中同安孟家所做出的牺牲,钦此牌匾:仁义世家。
只是这一块牌匾并不能逆转任何事情,孟家败了,南方五郡的药材生意再也没有能独霸一方的商贾,各地小药商纷纷崛起,想趁这个机会代替孟家原来的位置。
当这些小药商经过同安的时候,多半会去孟家大院看一看,看一看往日辉煌无比的孟家,这是所有做药材生意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的曾经统领南方五郡叱咤风云的孟家。
*
刚刚入冬,京城便下了一场大雪,京城一下子就变得冷了起来,没抗住这股子冷劲儿的人便害了风寒,此时都挤在扶风堂的前厅里等着瞧病。
前厅中央摆着一扇屏风,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在探脉,虽然是在屋里,可是他却披着白裘,似乎有些畏冷的样子。桌上燃着香,在袅袅轻烟之中,他的脸色有些白,眸子却是清澈温和的样子。
“哎,小棠,大娘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怎么也不见你找人成亲呢?”胡大娘时常来找棠于意瞧病,时间久了便有些疑惑。
棠于意笑笑,并不言语,胡大娘又道:“是不是身边大姑娘都看不上眼?大娘倒是认识几个条件好的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千金,要是你有意思,大娘就去帮你问问。”
棠于意探完了脉,这才开口道:“不是我身边没有好姑娘,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胡大娘从来没听过他提起在等人,所以十分好奇:“是那个姑娘让你这么痴情地等啊,也不知那姑娘是怎么了,放着小棠你这么好的人不理。”
“嗯,我也觉得她是不识好歹,可是偏偏没有法子治她,等胡大娘你见到她可一定得好好教导教导她。”棠于意说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提笔写药方,而这时庄玉梨正好提着食盒进了门来。
“棠哥哥该吃饭了!”每天这个时候庄玉梨都会来给棠于意送饭,她如同往日一样把饭菜摆到桌子上,道:“今天我在路上听人说三年没回来的陶然今早回陶家了。”
棠于意的手忍不住顿住了,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大片墨迹,他愣愣看着庄玉梨许久,然后才回过神来,而药方已经晕得不像样了,他只得又拿了一张纸,重新写了一张药方给胡大娘。
“棠哥哥先吃饭吧。”庄玉梨已经摆好了饭菜,便又催棠于意。
“还有几个病人,我看完了便吃,你先回府去吧。”
庄玉梨拗不过,只得先回府了,余下的人都瞧过之后,已经是傍晚了,他让药房里的伙计都走了,自己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若是让庄玉梨看见了,免不得又是一阵唠叨。屋里渐渐暗下来,正是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关门了,没有急病就明天再来吧。”
“开门。”
棠于意一下愣住了,他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拉开门,眼前便站着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华笙。”
孟华笙看他一眼,然后推开了门,进了里屋,对外道:“把东西抬进来。”
棠于意转头往门外看,这时才注意到门外站着一排人。那些人听见孟华笙的命令,便一个接一个地搬着东西进了屋,接着便鱼贯而出,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棠于意被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华笙,还没过年用不着送这么大的礼…”
孟华笙比三年前丰润了一些,眼睛也越发地亮,几乎让人不敢逼视:“你打开看看可还满意。”
棠于意觉得莫名其妙,他打开了一个箱子,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聘礼?”
孟华笙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坐在了棠于意原来坐着的位置上,翻看着桌子上写好的药方,并不看棠于意一眼:“满意么?”
棠于意听了她如此说,强迫自己显得平静如常,他把屋里的箱子一个一个打开,然后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观赏一番,道:“这次的东西好像比上一次要好,所以你已经这么急着让我入赘了么?”
孟华笙这才缓缓抬头看棠于意,道:“今年猪肉都涨价了。”
孟华笙把猪肉和棠于意相提并论,这可不会让棠于意多高兴,他便也摆起架子来:“三年前你从泾州城偷偷跑掉,然后一下子从这世上消失了,如今却忽然出现在我的医馆,让我入赘,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成家,你又如何知道我的心中不会有别人?”
孟华笙却是丝毫也不慌乱,她缓缓起身走到棠于意面前,眉毛轻挑,神采飞扬的样子:“即便我离开了你身边,也不代表我不知道你的消息,我可是听说你一直告诉别人,说你在等一个人,我认为那个人是我,你觉得呢?”
棠于意的面具被孟华笙撕了下来,索性便也坦诚道:“我以为还要再等你三年。”
孟华笙慢慢贴近棠于意的耳朵,道:“既然你说要等,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到处走。”
“我没有,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又何谈跟着你?”
孟华笙显然不相信棠于意的话:“第一年夏天,我回同安办事,你住在我隔壁的房间。第二年春天,我去紫阳城送货,你住在我对面的客栈里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同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往北走,你跟在我车队一里的距离,一直尾随我到延川。而今年,你更加频繁地出现在我身边,只差没在我眼前晃,你这样努力,我总不能做得太过分。”
棠于意笑得无害:“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没想到竟然都被你察觉了。”
“你是故意让我察觉的,不是么?”
他沉默,然后温和缱绻:“是。”
孟华笙见他承认了,便坐回了他的位置上,道:“我还没回京城,便听人们说京城有一个神医姓棠,起死回生,妙手回春,回到京城之后,更是听了许多别人对你的赞美,不知道是不是浪得虚名”
棠于意坐在了孟华笙面前的桌子上,一点恼意也无:“我不是什么神医,只是也不是浪得虚名。我只是还记得你当年抽中了凤凰签,此生必是要和人中之龙才能相配,我又胆小不敢谋反,只能当个独一无二的大夫来配你。”
“你说到我要和人中之龙相配,我去黎照国还真遇上了一个皇子,他说要娶我来着,我还没应,要是你今天不答应我,我便去黎照国当个皇妃,以后也有人养着不是?”
棠于意当初知道黎照国皇子的事情之后,急得差点疯掉,如今又听孟华笙提起,哪里还顾忌得上其他:“如今聘礼都送进了我家,你就别想什么黎照国皇子了,只乖乖当我的夫人,以后咱们悬壶济世,这是多大的功德啊!”
孟华笙竟然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才道:“我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只是我听说黎照国的皇子也北上而来,估计明天就会到京城了…”
“什么!”棠于意只觉这是一记晴天霹雳,他以为那厮早已经放弃了,谁知到还追到了京城来,他略一思忖,拉着孟华笙便往门外跑。
“这是干什么去?”孟华笙只把问题丢给棠于意,像是不关自己的事情一般。
棠于意一边跑一边道:“既然他明天到,那咱们今晚就把婚礼办了,这样明天他即便来了,也是白来!”
“既然你这么急,那就只好这么办了。”
棠于意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孟华笙,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生调教她一番,否则他哪里还有地位可言。
*
几日后,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棠大夫成亲了,新娘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只是棠大夫从此见人便笑,想来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被他治愈的病患们都替他高兴,后来有人去医馆见到了棠大夫的娘子,没有一个不称奇的。都说棠大夫的娘子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又心存仁义,和棠大夫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中龙凤。
而事实呢,世上再也没有谁比他们更加珍惜彼此,如此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