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红感觉到郑川一直在看她,便不好意思地停止了梳头,她把长发甩到脑后说:“你收到林晓月的电子邮件挺奇怪的,我尽可能替你了解了解,看看她生前是否委托了什么人做这件事。”
郑川表示感谢,便告辞出门。鄢红挺客气地要送他下楼,郑川只好接受了。进了电梯,鄢红说方城大厦地下停车场遇害的那个女孩,你如果有什么线索也请告诉我们。郑川点头答应,心里却总是别扭。他不想和这种麻烦的事有什么牵连。
到了楼下的露天停车场,郑川打开车门后便感到里面像烤箱一样。在这炎热的夏季,露天停车场真是不能停车。他开了车内的空调,站在旁边等着车内的温度降下来。
看着这辆银灰色的宝马轿车,鄢红说:“郑总,你来时怎么没停到地下停车场去?”
郑川说:“我现在对地下停车场也有点恐惧了,就像给你们写信的读者一样,进了地下停车场总有点莫名的紧张。”
鄢红说看来确实要将崔娟的死亡真相搞清楚,不然地下停车场快成恐怖场所了。
郑川点头称是,同时再次向她告辞。“你回办公室去吧。”他说,“我等车内凉下来就走。”
鄢红对他点点头,嫣然一笑,说了句“你慢走”,便扭身向楼口走去。望着她的背影,郑川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魅力十足的女人。在这之前,由于谈论的事情都很紧张,他竟对谈话对象有点忽视。现在,望着她背影的曲线,他的心里一下子热了起来。那柔软的腰肢、浑圆的臀部和文雅的面容、含蓄的眼神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足以让他心旌摇曳的女人。她的手里还捏着梳子,头发湿湿地披在背上和肩上,这会是午夜12点坐在他办公室的女人吗?
郑川一厢情愿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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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过的13床(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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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郑川再想到曾经出现的那个脸色惨白的女人时,他可以确信那不是林晓月而是崔娟了。如果世上真有魂灵存在,林晓月不会以那种狰狞的面目出现,而只有被人从背后勒死的人,才有那样惨白的脸色,牙齿咬在嘴唇外面,这应该是她死时的形象。郑川竭力回忆发生在地下停车场那可怕的一幕,那个叫崔娟的女孩蜷缩在地上,他没看清楚她的面容,因为她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个面孔。
但是,死去的崔娟找他干什么呢?虽同在一幢写字楼里,但他们互不认识,没有交往,按理说魂灵是不会向陌生人投梦,更不会半夜三更出现在陌生人房里的。难道,他们在电梯里认识过。半年前,死者在电梯里结识过一个40多岁的男人,那会是他吗?
郑川胆战心惊地回忆起半年前自己是否有这样的经历。之所以胆战心惊,是他很快想到自己确实在电梯里结识过一个女孩,20来岁,穿着红色羽绒服,前面敞开着,里面是一件很薄的贴身小衫,丰满的胸部十分诱人。她说她叫娜娜,是从外面来这写字楼里办事的。难道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当时,电梯里就他们两人,郑川和她闲聊,并送给她自己的名片。当天晚上,这女孩就打电话给他,请他去了一家酒吧。自认为已是情场老手的郑川对此事心领神会,和娜娜坐在酒吧里,她说她正在读大学,同时在外面打工挣学费,现在正为下半学年的学费发愁呢。郑川不失时机地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5000块钱,说是替她解解难。接下来,他们顺理成章地去酒店开房,第二天分手时,他已经兴趣全无,不过多了一次艳遇的记录使他满足。他知道身体中的热情消退是短暂的,如果再遇到动心的对象,他又会激情再燃,他自嘲男人真是贪婪的动物。
现在的问题是,娜娜就是崔娟吗?这不太可能。崔娟是与他在同一幢写字楼里的职员,一般说来不会在身边之地惹出绯闻。再有,娜娜的形象面容他记得清清楚楚,而后来从没有在电梯里遇见过她,这说明她真不是这楼里的人。如此分析过后,郑川的心里踏实了一些。
郑川是在离开《云》杂志社后想到这些的。他一边想一边开着车,以至于在一个路口差点闯了红灯。现在已是下午4点半钟,离公司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他决定去公司看看。虽说这段时间他病休名正言顺,但久了不去公司露面会减弱他这个老总的重要性。
郑川将车开进了方城大厦地下停车场,他东弯西转地找到了自己的车位,泊好车走出来后,看见有工人正搭着梯子在屋顶装灯。也许是对这幽暗环境的意见太多了,管理方正在增加照明设施吧。他走到车场的角落,沿着窄窄的巷道向电梯门走去。
仿佛是老天故意要刺激郑川的神经似的,电梯门口正站着一个女孩,又是20来岁的年龄,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的紧身T恤衫。
电梯门打开之后,他俩一前一后走进去。他按下17楼的按钮,女孩按下的按钮是18楼,铁门关闭,电梯上行。
18楼是什么公司呢?郑川似乎就没有了解过。这妮子倒是蛮漂亮的,郑川看了一眼她的侧面,感到视觉受到了刺激。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她身上、头发上的青春气息直往他鼻孔里钻。近几年来,郑川对这种幽兰似的气息越来越敏感,这是否表明他已进入生命的恐慌阶段了呢?48岁,中年将去,老年在望,在这绝望的生命单行道上,他想借用女孩的青春作救命稻草吗?
然而,他再不能在电梯里认识女孩了,他警告自己说,别想勾引她,或许她就是要找你的鬼魂也说不定。他专心地看着逐渐升高的楼层指示灯。17楼到了,门开时他一步跨了出去然后本能地回头望了一眼,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猛然发现那女孩的脸色很苍白,这使他感到后怕。
郑川推开公司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快到下班时间了,长长的走廊上不断有人进出,他们见到郑川都停下来招呼道———
“郑总,身体好些了吗?”
“郑总,这个时候还赶到公司来有什么指示?”
“郑总,你病了还来公司操心?”
郑川含糊其辞地应答着这些问候或者恭维话。他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门是锁着的,高苇到哪里去了呢?他用钥匙开了门,看见高苇的办公桌上堆着不少文件资料。国有企业就是这样,文件资料总是多得让人头痛。他开了侧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这时,技术部的老曾跟了进来,他的妻子在纺织厂下岗了,想在本公司为她找一份活干。
郑川皱了皱眉头,说研究研究再定。这种事他一般不会轻易同意,但也不立即拒绝,不过老曾是技术部的业务骨干,所以解决他的困难还不能太马虎。
老曾感谢了几句正要离去,郑川叫住他问道:“18楼住着什么公司你知道吗?”
老曾对郑川的提问有点迷惑,他指了指天花板说:“就是楼上啊?住着3家莫名其妙的小公司。”
“为啥说莫名其妙?”郑川追问道。
“你听我讲,这3家公司是这样的。”老曾扳着指头说,“一家是卖防盗报警器的公司,就是安装在门上窗上一碰就响的那些小玩意儿;一家是专给人取名字的公司,人名产品名什么都取,还兼给房地产商看风水;还有一家是墓陵公司,专卖坟墓的,说是生意不错。”
“哦,知道了。”郑川说道,“我只是随便了解一下左邻右舍的情况。”
老曾走后,郑川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他无端地将刚才电梯里的女人与墓陵公司联系在一起,但是,卖墓陵的女孩就一定是脸色苍白的吗?他为自己的无理推测笑了笑。
他的身子在沙发上移动了一下,突然,他的手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侧身一看,又是梳子和镜子,这两件曾经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被他带到高苇家里去了,现在怎么又出现在这里呢?他拿起小圆镜,看着背面那张林晓月早年的照片,觉得头脑一阵阵发晕。
郑川拿起电话,拨通了高苇的手机。
“喂,你在哪里呢?”他有点不高兴地问道。
高苇说她和何林副总经理去省上开了一个节约能源方面的工作会议,现在刚刚散会。
“哦。”郑川的火气消退了一些,他原以为高苇逛商场去了。
“有什么事吗?”高苇在电话上小心翼翼地问。
“我正在办公室。”郑川说,“那梳子和镜子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高苇说,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那天夜里,这两件东西消失后,第二天她又在写字桌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事带来的后果是,她每天夜里都听见书房里有动静,像是有人翻弄书桌似的,她又不敢半夜起来察看。于是,只好将这两件东西带回办公室来了。她说她又不敢扔掉这东西,不带回办公室来怎么办?谢天谢地,这两件东西拿走之后,她晚上睡觉再没听见任何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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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过的13床(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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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川放下电话以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他想到自从收到林晓月的邮件后,只要他回复邮件要求见面,对方都接受了并主动提出见面地点。第一次是高苇背着他做的这事,她代他去慧灵寺见面,当然见不到对方,但慧灵寺里却有女人的声音叫他的名字;第二次,他直接提出见面,对方也同意了,见面地点选在他的办公室,但他自己又因为是半夜时间见面,走到电梯口也没敢上楼来,结果对方将这梳子和镜子留在了这里。如此看来,对方是并不怕和他见面的了,既然如此,他必须鼓起勇气见对方一面才行,否则这事永远是个谜。
郑川果断地打开了办公桌上的电脑,他决定再约对方一次,这次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他都一定要赴约了。他打开邮箱,给对方写了一封简短的邮件。
邮件名:郑川给林晓月
我已经收到6封你发来的关于回忆往事的邮件了,我想和你见面,前两次我没有赴约是因为另有原因,这次我一定赴约,行吗?请回函。
郑川轻点了一下鼠标,邮件很快就发送成功。他长出一口气,为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感到爽快。
他设想着,前来赴约的会是林晓月吗?肯定不会。他的眼前闪过鄢红披着湿发手拿梳子的情景,这个林晓月生前的同事最有可能是发邮件的人。郑川想像着和她见面的场景,如果这样,那就一点儿也不可怕了。
公司里的人都已下班,办公室外面一片沉静,郑川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郑川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公司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的办公室没人敢随便进来,所以大家下班时也没人提醒他。郑川望了一眼已经显得有些幽暗的走廊,两旁的办公室都已门窗紧闭。他想方便一下再下楼,便沿着走廊拐了一个弯,进了角落里的厕所。走出厕所时,女厕所里突然响起“哗”的一声水箱放水的声音。由于四周异常寂静,这声音吓了他一跳。他想,公司里还有哪位女士没有下班呢?
他走到洗手池边洗手,然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女厕所里竟没有人出来。一般说来,放水冲厕之后人也就很快出来了,郑川感到有点蹊跷。他联想到高苇曾在女厕里看见厕位的隔板那边有一只白色高跟鞋,而当时也是公司下班后到处都无人之际。想到这事郑川感到毛骨悚然。
他迅速离开了厕所,他不能老站在那里,如果女厕里真走出一个什么人来,其形象他将无法想像。
来到电梯门口,他伸手按下按钮,已停在底层的电梯悄然启动,一级一级地闪着灯升上来接他。然而,到17楼时并没有停下。片刻过后,电梯下行,到17楼“哗”的一声开了门,里面已站着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是从18楼进电梯的。
郑川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他望了一眼楼层按钮,老头子是到一楼,他按下了负一楼地下停车场的按钮。电梯下行。
老头子个子不高,筋骨凸现。18楼住着墓陵公司,这干瘦的老头子应该是这家墓陵公司的人了。这不是郑川的偏见,因为在这现代化的写字楼里,如果不是墓陵公司,谁会雇用这老头子做员工呢?
郑川望着这老头子脖子上的青筋,好几次想问他是哪家公司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这毕竟是不太礼貌的行为。他想到来公司时与他同乘电梯到18楼的那个女孩,脸色也是不太好,看来这墓陵公司在他的楼上总让人心里有点别扭。
郑川回到家时,天已快黑了。进门便看见苟妈站在凳子上擦窗户,他说道:“你站那样高干什么,小心跌倒!”苟妈说刘英打电话回来说,在外地的考察快结束了,估计两天后就要回家,不赶快打扫卫生怎么行?他的妻子刘英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平时总爱用手到处摸摸,发现一点灰尘也会叫嚷的。
郑川不再说话,直接向楼上的卧室走去。苟妈说你吃晚饭了吗?他回头说吃过了。在路上用了餐再回家,这是他的习惯。要是刘英在家,这样也减少了和她面对面的机会。这是他们经过无数次吵闹之后达成的平衡,谁也别管谁,和平共处。因为到了他们这种年纪,离婚对谁来说都没有脸面,在美国读书的儿子也不会赞成父母离异。
这个晚上,郑川一直在等待回复的邮件。他守着电脑,每隔一会儿便看看邮箱,一直没有新邮件出现。他想着上次提出见面时,几个小时后便来了回复。
晚上9点他的手机响过一次,是建筑公司的罗总打来的,约郑川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郑川知道,所谓“好玩”,不过是那里有很多女人罢了。并且,罗总请他去玩,还不是冲着他公司下一次工程招标的事。这罗总也还是旧脑筋,玩什么玩呢,不如直接说钱来得爽快。郑川在电话上谢绝了他的邀请。罗总说你最近怎么了,很久不出来玩了。郑川说他患了高血脂正在输液,以后再说吧。
其实,输液仅仅是托词,让郑川生活变化的,完全是林晓月的那些邮件。一方面,那些往事的回忆使他长时间地陷在过往的年少时光里不能自拔;另一方面,邮件的神秘性质又让他想方设法想找出真相。
现在,关键的时候到了,只要对方约定见面时间、地点,他就是死一次也要前往见面。上次的邮件说过,她就是林晓月,是崔娟告诉她他的邮箱的。从这话来看,完全是两个死者在地下相逢,从而发生了现在的一切。可是,这可能吗?郑川决定用见面来验证这一切。
可是,一直等到凌晨1点,邮箱里仍然没有回邮出现,郑川只好关了电脑上床睡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郑川听见了隐隐的门铃声,他立即翻身下床,打开卧室门,门铃声很响地传来。凌晨时分,谁会来按门铃呢?郑川的心“怦怦”跳着,突然明白过来,是林晓月来了,她收到他的邮件后并未回复,而是直接登门拜访来了。
郑川下了一死的决心下楼去开门,果然是林晓月,她还是当知青时的样子,穿着月白色小衫和青色长裤。她说我来了,便进屋坐在客厅沙发上。郑川手忙脚乱地给她倒水,她伸出雪白的手挡开水杯说,我不喝水。郑川说你总要喝点什么吧,她说喝你的血好吗?郑川头发都快立起来了,林晓月笑了笑说,你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到现在也舍不得给我一点你的血,其实,我的口味还挑剔着呢。
郑川赶紧说你的邮件我反复看了,我一直很珍惜那些难忘的时光。郑川这样说有讨好的意思,因为林晓月隐隐的敌对情绪让他很害怕。
林晓月说,你记不记得过去我已无所谓了,但是你不该勒死崔娟。我在地下认识了这个新来的女孩,她说你在电梯里认识了她以后,接着又在地下停车场勒死了她,这让我很为你伤心,你不该这样做。
郑川急了,赶紧声明崔娟的死与他无关,他当时只是现场的一个目击者而已。林晓月也不与他争辩,而是从衣袋里拿出一条细长的麻绳放在小方桌上说,你看看这个东西吧,是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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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过的13床(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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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客厅里的灯光闪了一下,仿佛要停电似的。与此同时,室内升起一股烟雾,而林晓月已经无影无踪了。
郑川环顾四周喊道,你在哪里?你来听我解释,崔娟绝对不是我勒死的!他心里急成一团,双手挥舞着喊叫,直到将他自己从梦中叫醒。他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看见被子也被他掀到了地上。
郑川看了看钟,凌晨2点15分,看来他睡下不久就开始做这个噩梦了。这梦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林晓月收到他的邮件后真的到他家来了?郑川胆战心惊地下了床,他轻轻地开了卧室门,伸头往漆黑的走廊上望了一眼,外面没有一点儿声息。刘英不在家,女佣苟妈住在楼下,这楼上现在全是空房间,刘英的房间,他儿子的房间,书房,还有一间会客室……整个楼上都没有人,郑川开了走廊的灯,他要到楼下客厅去看看。刚才,在梦中,林晓月就是和他在那里见面的。
郑川扶着楼梯栏杆一阶一阶往下走,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但又不能忍住下去看看的冲动。有时,人的一种没有道理的举动也许有更深的意义,谁说得清呢?
令人恐惧的场面出现了,当郑川来到楼下的客厅,打开雪亮的吊灯,在沙发旁的小方桌上,一条细长的麻绳正静静地躺在桌上,它似乎散发着寒气,郑川看见它时不禁倒退了几步。
这就是刚才梦中林晓月放在那里的麻绳吗?这绳索勒死了崔娟,它的每一丝纤维中都含着怨毒!郑川不可遏制地大叫起来,客厅侧面的房门开了,苟妈神色紧张地跑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苟妈对穿着睡衣的郑川问道,她的声音也在发抖。
“那,那是什么?”郑川指着小方桌上的细绳问道。
苟妈走过去拿起了细绳,莫名其妙地说:“一根绳子呗,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它是哪来的?”郑川的惊恐一点没减。
“这,我就记不得了。”苟妈疑惑地说,“我白天打扫过房子,是不是我放在那里的,我没有印象了。只是,这有什么可怕呢?”
“是的,不可怕,不可怕。”郑川喃喃地一边说一边向楼上走去,留下苟妈莫名其妙地站在客厅里。
第二天上午,郑川在输液时一直守着身边的手提电脑,邮箱里仍然没有回邮,这是对方第一次没有响应他提出见面的建议。难道,昨夜梦中的见面就算数了吗?
谭小影递给郑川一杯水,她充满同情地看着这个病人。郑川的目光和她对视了一下,觉得她的眼圈有点发黑。
“你昨晚也没睡好吗?”郑川问道,同时有点害怕,她可千万别说也梦见了林晓月。
“我昨晚值了整夜的班。”谭小影说,“有一个女人有点奇怪,半夜过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中翻看着《云》杂志,也不知她是不是陪伴病人的家属。我路过她身边时她正咳嗽,捂着嘴的纸巾上全是血。我回到值班室对医生讲了,可出来找她时,她就不见了。”
22
高苇近来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梧桐巷9号,这个老旧的住宅区隐蔽在一条浓阴蔽日的小巷里,使她每天下班回家后就像一条鱼游进石缝里一样无影无踪。
与世隔绝的感觉还来源于她与人群的疏远。今天在公司里,她去各部门发送一份公司文件时,各办公室的人就像没看见她走进来似的。他们装着埋头工作的样子,其实是以此表示对她的冷淡。郑川病休才10多天,这些人便似乎忘了她作为总经理秘书的身份。想到郑川坐在办公室的时候,这些人见到郑川和她时毕恭毕敬的样子。狗!高苇在心里骂道。这一天,只有办公室的张叶在走廊上招呼了她,使她觉得女人之间的一种理解。
中午,吃了公司提供的免费盒饭以后,高苇便上24楼时装公司去找周玫玩。在那里,她即使不买衣服也是一种享受。尤其是穿行在展销大厅的模特儿之间,这些塑料制成的模特儿因穿上各式时装而显得栩栩如生。观赏之中,周玫突然让高苇站在模特儿中间,说你不要动,眼睛也不要眨,呵,简直和模特儿一模一样,让人分不清真假了。高苇僵硬地站在那里模仿着,觉得很好玩,一下子将心里的烦恼冲淡了。
可是,下班后回到家里,高苇备感冷清寂寞,这套新租来的房子显得空旷。她约过周玫来玩,她说你将房子让给我后怎么不来看看我?周玫说一定来,但这两天不行,下班后也不断有客户来订货。
高苇斜躺在沙发上,给张骏打了个电话。“喂,你晚上有时间吗?”她问道。
张骏的回答让她失望。这个和她有过一夜情的小子总是上夜班。他说白天有时间,这不是空话吗,白天高苇可要上班。世界就是这样阴差阳错,高苇觉得现在事事都和她过不去。
郑川也不到她这里来了。不过,她也并不希望他来。刚搬家时郑川来住过一夜,可是夜半惊魂让人后怕。郑川说他在书房看见了鬼魂,高苇并不相信,那是他自己近来神魂颠倒,人在这种阴气很重的时候会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高苇小时候听大人讲过这个道理。郑川走后的第二天晚上,高苇一个人睡下后也听见书房有动静。第三天,她将郑川带来的梳子和镜子送回了他的办公室,从此房子里平安无事,高苇由此相信死人的东西放在屋里总是凶多吉少。
郑川不来也罢,省得带来鬼魅之气。不过,他连电话也不打,像是将高苇忘掉了似的。今天上午,高苇在办公室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竟是谭小影,她说郑川正输着液,并且睡着了。这个小护士的口气好像很照顾郑川似的,高苇听后心里怪不舒服的。难怪郑川电话也不给她打了,身边有这个小护士,他一定忘乎所以了。这一刻,她想到如果真有鬼,该把他抓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