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是什么人呢?秦丽的男朋友宋青是见过的,一副憨厚忠实的样子。秦丽死后,他还对医护人员充满感谢,确实,秦丽的治疗中,医护人员都使出了全力,无力回天,这只能是命运了。宋青轻轻拉开抽屉,望着在抽屉角落的那个半圆的玻璃球,里面的水此刻很安静,水面上的仙女也一动不动。宋青害怕地想,秦丽的男朋友送来这个小礼物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难道仅仅是让她也记住秦丽的美好?
如今,一个刀形脸的男人溜来这里,他与秦丽有什么关系吗?或者,是秦丽的男朋友雇来的杀手,叫他将秦丽之死弄个水落石出?
宋青不敢再往下想,她感到额头上已经出了汗。天气闷热,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宋青对纪医生说,我去病房看看,说着便走出了值班室。抬腕看了看表,晚上10点1刻,她到几间正在输液的病床看了看,一切正常,暂时没什么事的。走到走廊上,她犹豫了一下,便向电梯口走去,到楼下的花园去透透气,她觉得胸口发闷。
楼下已异常安静,路灯从树阴中透下来,使照着的树叶绿得发亮,而藏在暗处的树丛则完全是黑色的影子。
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在林阴道上转来转去,背后传来咕咕的车轮声,一辆推着尸体的手推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看见一床白被单盖着的尸体,无法想像这是个什么人。在这幢庞大的住院大楼里,死人的事一点儿也不新鲜。宋青继续跟在这手推车后面走着,她觉得进入鼻孔的空气很清凉,但同时有种死亡的气味。手推车走得比她快,一会儿就消失了。
在一个半明半暗的岔路口,宋青想,该上楼去了。她回转身,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人影,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黑衣、黑裙,正在前面闪闪烁烁地走着。
宋青心里一紧。同时,一种想探明真相的强烈愿望使她迈开步子,向着那黑影追了上去。那黑衣女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完全没感觉到有人跟了上来。
宋青本想一口气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看看这个曾经吓得她半死的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转念一想,我不如悄悄地跟着她,看她究竟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于是,宋青放慢了脚步,与那个黑影保持着几米的距离,不快不慢地跟着,她心里一阵阵乱跳,她用手护在胸口,对自己说,别怕,别怕,一定要跟住她。
那黑衣女人并未向住院大楼走去,而是贴着大楼的右侧,向另一条树木茂盛的小路上走去。这黑衣女人在行走中一直未回过头,宋青担心地想,要是她回头来,是一张惨白的脸,那自己能受得了吗?
不管怎样,宋青铁了心,紧紧地咬住了这个黑影。
《死者的眼睛》第三部分守护住院病人的家属(2)
73.我必须承认,人在关键的时候也会有丧失理智的时候。比如,薇薇对我讲起雷钰摄影室的古怪现象时,一种不可思议的好奇心竟使我做出了一个鲁莽的决定,这就是我想去现场看一看。
薇薇说,雷钰不会同意的。在摄影室,除了模特儿、摄影师和一个灯光助理,任何人均不得留在现场。雷钰说过,这是创作,有不相干的人在场,摄影师和模特儿都会分神,进入不了最佳状态。并且,模特儿有的会穿得很少,比如说只着点纱什么的,有多余的人在场,也会显得尴尬。
但是,一只拿着刀的手怎么会出现在镜头中呢?一年多前,也就是董雪失踪的前夕,这摄影师用镜头朝向董雪时就看见了这可怕的景象,不久后,董雪就出事了。昨天,薇薇不顾雷钰的劝阻,坚持要照几张,结果,又出现了同样的景象。当时,雷钰大叫一声,瘫坐到了地毯上,薇薇也大惊失色,大叫着开燃了这摄影间里所有的灯光,举目四顾,周围并无任何异常。薇薇想,自己千万别出事啊,如果这预示着她也会像董雪那样遭遇不测,那吕晓娅躺在病床上谁来照顾?
薇薇说,我给你讲这些,就是怕自己出事,你说,这真会是预兆吗?
这病区的走廊上,不断地有病人或家属走来走去,有的人走过了还回头对着我和薇薇看上一眼,我突然对这些眼光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害怕。我不知道这一系列怪事究竟牵涉到多大的范围。
我对薇薇说,我们到楼下去谈。
最后,我终于说服了薇薇,让我到摄影现场去看一看。当然,这事不能让雷钰知道,因此我只能偷偷地潜入进去。当然,薇薇敢与我共谋此事,也是想看看能否通过我的暗中观察来解开这个谜团。
我们费了不少时间,想出了潜入进去的办法。这就是,我先进入那幢小灰楼,然后躲在底楼那间废弃的客厅里,具体躲藏的地方只能是那张破旧的大沙发后面了。这一行动的时间选中中午12点。我躲好之后,薇薇上楼去,请摄影师雷钰和他的灯光助理一同上街去吃午饭。他们锁上门走后,我便迅速上楼,基本上有足够的时间将摄影室检查个透。然后,我在更衣间里藏起来,因雷钰从不走进那里的。他们回来后,我便可从更衣间门口的布帘缝隙中观察整个摄影过程,由此找出那个可怕景象究竟从何而来。
计划就这样定了。我突然想到,万一那个神秘的摄影室就是第一杀人现场怎么办?试想,举着刀的一只手屡屡出现,这不可能是摄影师的幻觉。要么,这就是摄影师编造出来的故事,以便为他自己杀人制造迷雾。不管是哪种可能,一个举着刀杀人的场面如果真的出现,我该怎么办?
我想我应该从更衣室的布帘后冲出去,制服这个凶手。也许,董雪失踪的谜团也就解开了。我好久没有这种冲动了,迅速地想到了自己也该带点什么武器。我想到了刀具店里那些亮晃晃的利刃,得去买上一把,大号的,到时才派得上用场。
一切定下了,我心里却突然多了一个疑问,这就是守护吕晓娅的薇薇,怎么会想到又去找雷钰拍照呢?
对这个问题,薇薇显得有些犹豫。她警惕地望了望周围,然后说,实话告诉你吧,是纪医生叫我去的。他说,那个摄影室有问题,董雪的失踪可能与那里有关。他叫我一定帮他个忙,再去那里一次,悄悄看看有没有董雪遗留在那里的东西,比如衣物装饰之类,如果有,纪医生准备向公安局报案,对摄影师进行侦察讯问。我觉得纪医生的这个想法也有道理,便去了,编造了一个理由,说是一家杂志约稿,要几张新拍的时装照。没想到,一拍就出现了那个可怕的景象,结果我什么也没来得及侦察,大家都乱成一团。回来后,我才想起什么情况也没探得到。薇薇一边说,一边很谨慎地注意着周围。
我想起了那张董雪与薇薇合拍的照片,这个一年多前留下的证据包含着什么信息呢?显然,纪医生对着这张照片是感慨万千的。同时对董雪瞒着他去那里拍照充满疑问,并且,重要的是,这事发生在董雪失踪前夕。我觉得,纪医生怀疑摄影师的理由应该成立。
只是,这件事同时说明,一些人怀疑董雪并没有失踪的说法是没有根据的。不然,纪医生不会这样挖空心思地寻找。我突然对纪医生深深地同情起来。我想,我此番潜进去,如能真的发现点什么就好了。
当天夜里,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着表弟酣睡的呼吸声,外面走廊上偶尔有人上卫生间的脚步声,我感到一些紧张和兴奋。我摸了摸压在枕头下的那把大号弹簧刀,这是今天下午上街买回来的,刀具店卖这种刀让我奇怪,应该算有点违规的。显然,这种刀非水果刀之类的生活用品。叭的一声,刀刃在需要时,随着手指头的一按便亮晃晃地伸出来。这算是凶器了。我怎么会也突然需要这种东西呢?但愿,明天中午以后,这东西千万别派上用场。
74.有时,在遇到可怕事件的时候,仇恨可以减少人的恐惧心理。这天夜里,宋青在跟踪那个黑衣女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她想到在医院走廊上及宿舍区的楼梯上屡屡出现的黑衣女人,心里便升起一种仇恨。并且,这个脸色惨白的女人显然是有意与她过不去,几次吓得她半死。宋青想,这不可能是董雪的亡灵,因为她与董雪无怨无仇,董雪即使死在外面了,也犯不着来吓她。当然,如果这是秦丽的亡灵来找她,倒是有可能的。但是,每当遇见时,这亡灵为什么要跑呢?宋青紧咬住嘴唇,想,即使是秦丽,我也甘愿接受惩罚,我会向她讲明一切,用药错了,不是我故意的。
宋青紧盯着那黑影走着,脑子里胡思乱想,晕乎乎的。那黑衣女人从紧贴住院大楼旁的小道走出去以后,一拐弯,走上了通向宿舍区的那条小路。宋青紧跟着她拐了弯,心里纳闷地想,这女人要到哪里去呢?
黑衣女人在宿舍楼的一个单元门口停了下来。宋青也急忙闪到路边的一棵树后站下。她探出半个脸望着前面,见那个黑衣女人转过了身来。看不清她的脸,但绝不是惨白的,宋青缓了一口气,同时奇怪而又有点失望。她看见那黑衣女人在用手机通话,但声音很低,听不清她在讲什么,但是,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从外面进入医院的陌生人,她要找谁呢?
这时,宋青发现黑衣女人站立的地方,正是纪医生住家的那个单元。她一闪念地想到,是董雪回来了吗?她睁大眼睛,从树后望去,但自然看不清那女人的脸。她想,这女人一定是在与正上夜班的纪医生通话。这样,纪医生也很快会过来了。
宋青突然有了主意。她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从树后走出来,直接对着那个女人走过去。她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鹅蛋脸型,年龄在30岁左右,倒是与董雪的年龄相仿。当然,这女人远没有董雪漂亮,身材也比董雪胖一些。她上身着一件黑色短衫,配一条长裙,也是黑色的,见宋青走过来,她往旁边挪了几步,有给宋青让道的意思。
宋青一直走到她面前,直到看清了她的眼睫毛。宋青直视着她问,你找谁?黑衣女人略显慌乱地说,找纪医生,他很快就过来。
宋青也不多问,做出一副下班归来的样子,一折身便走进了这个单元。她一口气爬上七楼,在纪医生的家门口略为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向上走。上面便是楼顶了,纪医生在这里建了一个小小的楼顶花园,可自从董雪失踪后,因无人照料,这里的花草早已枯萎了大半,只有一些灌木还长得可以。宋青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同时撩起白罩衫的下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她告诫自己,别紧张,一定要把这一切搞个水落石出。她竖起耳朵,专心地听着下面楼梯上的动静。
不出她所料,楼梯上很快有了脚步声,并且一直向上。她听到了纪医生的房门打开又碰上的声音,知道那黑衣女人已经与纪医生一道进屋了。
宋青感到心里咚咚直跳。她定了定神,然后轻手轻脚地往下走。纪医生的房门紧闭,她抬起手,坚决地按响了门铃。
没有动静。宋青干脆用小拳头在门上捶起来。咚咚咚,咚咚咚,这声音在夜里显得有点惊心。
门开了。纪医生吃惊地问,你来干啥?
宋青并不回答,一侧身便挤进了屋。客厅里没有那个黑衣女人,可茶几上放着一个水杯,表明有人刚坐在这里。
纪医生显出困惑的样子,但掩饰不住地有些慌张。他问,宋青,找我有事吗?
宋青直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人呢?到哪里去了?
纪医生说,你在说什么呀?这里还有什么人呢?
宋青也不回答,直接拉开了那扇穿衣镜装成的房门,向里间走去,纪医生冲过来拉她,但没来得及,她已经进入那奇怪的走廊了。宋青迅速地推开几道门,然后再向里走,当她推开书房门的时候,黑衣女人正赫然地坐在里面,看见宋青撞进来,她本能地啊了一声。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空气紧张得要爆裂似的。宋青问,你是谁?黑衣女人避开宋青的眼光说,纪医生的朋友。
同时,纪医生已跟了进来。他说,我介绍一下吧,这是宋青护士,这是我的朋友,医药公司的袁女士,都是自己人,我们就把话讲明吧。
显然,纪医生在极度尴尬中已经打定主意摊牌了。原来,袁女士一直在向纪医生提供药品,尤其是一些贵重药品。再由纪医生将这些昂贵的药品推荐给癌症病人,因为对于身患绝症的病人来讲,只要有一点效果,再贵的价格也不在乎,救命要紧哪。
袁女士解释说,我是来给纪医生结算药费的,你以前遇到的黑衣女人,一定是另有人装神弄鬼,这里面复杂得很呢。纪医生接话说,这一定是习院长找人干的好事,他是只让自己大赚,不许别人赚上一点的。
听着这些,宋青感到一片迷茫。
《死者的眼睛》第三部分守护住院病人的家属(3)
75.上午11点30分,我和薇薇走出了医院,我按了按藏在腰间的刀子,感到荒诞,同时也有点紧张。按事先计算好的,从这里到那座小巷中的小灰楼,30分钟车程,这样,可保证在中午时间进入那座房子。薇薇已率先电话联系过了,雷钰略感意外,但还是答应了中午与薇薇一同吃饭的邀请。
出租车在繁杂的街上转来转去,一个路口接一个路口,在经过多次塞车之后,终于拐进了一条小巷,这是老城区保留不多的街巷了,树木和建筑都给人一种怀旧的感觉。
下了车,迎面便是这座一楼一底的小灰楼。我们走上散落着落叶的台阶,推开虚掩的门,便是这间废旧的大客厅了。我迅速地看见了那张又长又大的旧沙发。它靠在墙边,许多年没人坐过了。我从沙发侧面挤进去,靠墙蹲下。还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我探出头对薇薇做了个一切就绪的表示,然后埋下头,听见薇薇向楼梯走去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楼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们下楼来了,我听见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我从中分辨出另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心想这个女人一定就是灯光助理了。
他们说笑着走过这间房子,我尽量屏住呼吸,直到听见关门锁门的声音,才探出头来看了看,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楼梯口走去。
上楼的时候,木楼梯咚咚地响,我想到董雪失踪前夕就在这里上下过,心里不禁有点发紧。
楼上的景象出我意料,其豪华、典雅与楼下的破败恍若隔世。我不知道这是艺术家的有意布置,还是无心打点楼下那无用的房子。
我迅速在各处查看起来,结果却令人失望,因为这里除了各种灯光设置和两部相机脚架外,可以说别无他物。我在一张黑色的皮沙发上坐下来,想到董雪的那张照片,就是坐在这黑皮沙发上拍摄的,我不禁用手摸了摸这沙发的皮面,不知怎么,凉悠悠的感觉中好像夹杂点儿恐怖。我定了定神,走到墙边,这里挂着大幅的幕布,是作摄影背景用的。我伸手摸了摸,是厚厚的丝绒,玫瑰色,这背景满不错的。我走到屋角的更衣室,撩开厚厚的布帘走了进去。这里小得只能容一个人转身,墙上嵌着一面镜子,旁边有一排衣钩,另有一个放化妆品的小柜子。
我想抽烟,但为了不被摄影师回来后察觉到什么,便努力克制住了。我看了看表,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试着在更衣室里的小圆凳上坐下。我敢说,这是一种最心慌意乱的等待。直到听见他们上了楼,我才反而镇定下来。
我听见连续多处开灯的声音,拉上窗帘的声音。轻音乐也响起来了,我听薇薇讲过,这是给模特儿放松心情的。不一会儿,更衣室的门帘一闪,薇薇挤了进来。
我用眼睛询问道,怎么样?薇薇凑在我的耳边低声说,拍摄马上就开始,你要注意观察,尤其是那幅可怕景象出现的时候,你一定要镇静,我不断点头,表示胸有成竹。
然后,我背过身去,面对着墙,好让薇薇换装。看来,薇薇让我躲在这里确实安全,因为摄影师是肯定不会进这里来的。
薇薇换好装出去了。我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从门帘的缝隙中往外望。外面是一片黑暗,从各个角度射出来的灯光汇聚在一个圆形的区域内,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我心里感叹道,这真是艺术的境界。
薇薇正站在这个通明的光圆内。她身着一件金黄色的泳装,凸凹有致的身材给人一种雕塑般的感觉。摄影师正安排着她的姿势,不断叫着,头仰一点,不对,不对,就这样。手臂自然一点,对,向后,好。
我看不清楚摄影师的面容,突然,就在门帘的旁边,我感觉到有人在活动。我赶紧向侧面细看,就在门帘外面的左侧,地上放着一盏射灯,那光柱打向薇薇的身后,发散为一种淡淡的背景光,将对面墙上的幕布映成一种淡蓝色,有点像海的感觉。而在这盏射灯的旁边,正蹲着一个胖胖的姑娘,她正调整着这盏射灯的角度。我想,这姑娘就是灯光助理了。由于离我太近,我真担心她会不会走进这里来看一看,想到这种可能,我又有点紧张。
突然,我听见摄影师在高声说,注意,开始了。5、4、3、2、1……在这拍摄的倒计时中,我突然看见身后的背景上出现了一只握着尖刀的手。同时,摄影师发出一声大叫。我差点冲了出来,但立即忍住了,这不是我出场的时候。
在这令人恐惧的一刻,薇薇也慌乱地转身去看那景象,然而,那握刀的手闪了一下,消失了。
摄影师在叫,开灯,开灯,统统开亮。我看见那个胖姑娘飞跑起来,将各个地方的电灯开关按得叭叭直响,屋内一片雪亮,我看见摄影师的大胡子也在颤动。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我总算目睹了,当然,我自信我对此已经心中有数了。
《死者的眼睛》第四部分撞进纪医生家里(1)
第十六章
76.这天晚上,跟随黑衣女人撞进纪医生家里的宋青,对金钱第一次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觉得一叠叠的纸币与夜色、黑袍等遮掩性的东西有关,它天生的具有神秘及铤而走险的性质。
宋青的突然撞进屋,使纪医生和黑衣女人经历了一阵短暂的慌乱。尤其是宋青与黑衣女人直接面对以后,纪医生知道他的秘密的幕布已被撕开。于是,干脆袒露了他与这位药品商之间的交易。当然,这种袒露表示出他对宋青的控制已经很有信心。
那位叫做袁女士的黑衣女人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松了一口气,从精致的手提包里摸出香烟,优雅地点燃,感觉好像是贵客受到了保姆的打扰而仍显宽容大度一样。
怒气冲冲的宋青已经泄了气,她感到那个曾在夜半出现的脸色惨白的黑衣女人正在暗处笑话她,并且说,我的分身术你没有识破,怎么?跟踪错了吧?
眼下,黑衣女人与纪医生就当着她在书房里清点起钱来。一叠一叠的百元大钞,宋青只有在银行的柜台里看见过这种景象。从医院赶过来的纪医生还穿着白大褂,与这个黑衣黑裙的女人凑在一起,这种原始的色彩组合使夹在他们中间的金钱显得花花绿绿的一片迷离。最后,他们各自收拣起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黑衣女人提上了她的挎包,临走时对宋青暧昧地一笑,然后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在门被碰上的那一刹那,宋青捂着脸哭起来。这不仅是因为她与纪医生的暧昧关系第一次出现在别人眼中,而更令她绝望的是,纪医生在处理这件事情上的自信,使她明白了自己已被人勒着喉咙的境遇。她绝望地想,难道,这都是我给秦丽用错了药后应得的惩罚吗?她想到了每个休息日,自己便必须来到这个房子里,穿上各式各样的董雪的服装,站着舞着让纪医生欣赏,这是怎样的屈辱啊。
纪医生拍着她的肩说,别哭了,我让你看见这些钱,是想让你知道,我可以保障你的生活。如果董雪回不来了,你可以代替她,以后也不需要工作了,我会娶你的。
宋青止住哭声,抬起脸咬牙骂道,坏蛋!臭钱!
纪医生像哭一样笑了几声,颤抖的手点上香烟,说,是的,臭钱!我也这样骂过,董雪也这样骂过。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这臭钱,董雪作为歌舞团的尖子演员,会到酒吧去跳舞吗?自从我认识她、娶了她以后,我就发誓要挣钱,要很多很多钱!我做到了,我给董雪买的贵重衣服10个女人也穿不完,我让她在家养花弹琴,我不让她再为任何人工作,可她却闹着要出去做事,这真是命运。那天,她从美容院下班后就再没回来,你说,这不是命运吗?
那天晚上,宋青第一次知道了董雪的身世。她出生在一个城市贫民的家庭,父亲在一家街道工厂工作,母亲是家庭妇女,有时靠给别人带带婴儿挣些补贴。她和妹妹董枫从小就记不得穿过什么漂亮衣服。邻居的孩子常欺负她们两姊妹,这使得她们性格孤僻。可是,老天有眼,她和妹妹董枫在这种艰难灰色的生活中,却一天天出落得无比漂亮,俊俏的五官,高桃的身材,惹得邻居们啧啧称羡。后来,她从舞蹈学校毕业,分配到市歌舞团;董枫读的是卫生学校,毕业后分配在一家精神病医院作护士。正当生活一帆风顺的时候,已患肝病住院几年的父亲撒手归西,其间已欠下了10多万元的治疗费用,都是向亲朋好友借的。母亲一急之下双目失明,病倒在床上,长年都得请人护理。钱这个东西,一下子像悬在头上的刀子,使董雪与董枫这两姐妹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