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刚不高兴地说:『别说这些丧气话了,要不是皮贵那小子一直从中作梗,我早让她就范了。不过,这小子还是翻不出我的掌心,自投罗网地进精神病院了。』
胡柳说:『皮贵单位里的人来证明他没病,会接走他的。』
胡刚冷笑了一声说:『没病?没那么容易说清吧。如果没病,他就是闯入医院偷运病人的坏人。不管怎样,等他们把这团乱麻理清楚,我们已经大功告成并且玩人间蒸发了。』
胡刚看了看时间,中午已过,他走向小雪,对她说道:『吃饭,我们吃饭去。』
小雪这次对他的话有了回应,重复了一句『吃饭』,然后便站了起来。
胡刚和胡柳带着小雪去佛堂后面的饭堂吃饭。饭后,小雪把碗一推便趴在桌上睡起觉来。胡刚也打了一个哈欠,昨夜一夜未睡,此时真是眼皮发沉。可是,此时不是睡觉的时候,胡刚要胡柳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来,他摇醒了小雪,在她面前写起字来,他写了『马』『奔马』,然后说:『我们去找那幅画。』小雪看着这些文字,慢慢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胡刚大喜,立即招呼胡柳跟着小雪向外走。这天不是节假日,天气又不好,天空阴云密布,气象台已经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因此,偌大的寺院里空无一人,偶尔见和尚的身影在回廊或殿堂外闪过。小雪慢慢地走着,登上高高的石阶后进了一座大殿。这里烟火缭绕,供奉着好几尊佛像。小雪进去后便一尊一尊地看佛像。胡刚走到功德箱前捐了一些钱,守在佛像脚下的和尚便敲响一声钟,算是对施主的回应。
出了大殿,小雪沿着侧面石阶继续往上走,不一会儿又到了一座大殿。小雪走进去,仍然是慢慢地看。这座殿里没有和尚值守,除了神态各异的佛像外,殿堂里显得冷清而空旷。胡刚和胡柳坐在进入大殿的门槛上,看着小雪在里面像木头人一般慢慢挪动。胡刚打了一个哈欠,睡意再次强烈地袭来。他对胡柳说:『你坐这里看着她,我去小卖部买点可乐,这东西既解渴又有点兴奋作用,不然我坐这里也要睡着了。』
胡刚去寺院的大门处买了可乐,在回来的半路上与胡柳迎面相遇。胡柳满脸惊慌地说:『糟了!小雪不见了!』
胡刚大惊,忙问是怎么回事。胡柳说她坐在门槛上看着小雪时,恰遇妙玄和尚经过,妙玄和尚问他们是否需要在此住宿。胡柳说现在还定不下来。和尚说,要住宿的话得早点登记,今天这天气没有人来,等一会儿他要去佛堂念经去了。胡柳表示会尽快决定。妙玄和尚走后,胡柳回头往大殿一看,小雪不见了!她大惊失色地叫了几声『小雪』,没见任何人影,只有大殿里响起一串『小雪』的回声。胡柳拔腿便向外追去,半路上遇见了胡刚。
胡刚来不及责怪胡柳,说了一句『快追』,便和胡柳一起向外奔去。他们一口气跑到寺院大门外,外面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只有一些树叶被风吹着在地上打旋儿。
胡刚叫了一声『完了』,便和胡柳一起像泄了气的皮球在门槛上坐了下来。胡刚说:『她会跑,如果她有这种意识的话,说明她的分裂程度没有我们看见的那样严重。』
胡柳心烦意乱地说:『别说你那些理论了,赶快想法找她吧。她若跑掉了,事情就全部乱了套,后果很严重。』
胡刚急得站起来,拍了拍脑袋,突然说道:『我们是急傻了,她并没有向外跑,若是那样的话,会被我迎面撞上的。』
胡柳也拍了一下大腿说:『对对对,我们向外追,真是没头苍蝇。』
两人赶快返身进庙里寻找。好在四处空空荡荡,任何人影都不能逃过他们的视野。就这样,他们已返身搜索到小雪失踪的那座大殿门前,两人跨进殿里,在巨大的佛像脚下,人显得很弱小。这些佛像凸着大肚子,双耳垂肩,脸上的笑容仿佛在笑天下可笑之人。
胡刚又沮丧地说一声『完了』,然后在大殿里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他纵身跃上了放置佛像的高台,扶着佛像的身子探头向后面望去。这一望,胡刚兴奋地叫出了声,原来小雪正躲在佛像后面呢。他大吼了一声『小雪』,可小雪没有逃跑,也没有动弹,她背靠着佛像坐在那里,还发出轻轻的鼾声。
胡刚又气又急,一把将小雪拎了起来。小雪揉了揉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胡刚说:『让你找画,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小雪重复着说:『找画,找画。』
胡刚突然有所醒悟。他立即蹲下身来,细细察看佛像背面的情况。胡柳也已经上来了,胡刚对她说:『在佛像背后藏画,真是好地方,我们认真查一查。』
两人将佛像的背上和基座下面的每一寸地面都看过摸过了,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小雪站在一旁,闭着眼,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这时,殿堂里突然有人大喊:『施主不得无礼!』
胡刚大惊,带着胡柳和小雪从佛像背后出来,又从平台上跳下去。殿堂正中站着一个年长的和尚,他合掌说道:『佛祖金身,普度众生,攀爬不得。阿弥陀佛。』胡刚急中生智,也合掌念道:『我辈无知,佛祖恕罪。阿弥陀佛。』
一场风波终于过去了,胡刚和胡柳带着小雪出了大殿。外面天色已暗,还没到晚饭时间,可廊下几盏昏黄的灯已经亮了。
胡柳看着胡刚,那意思是问,我们怎么做?
天边有隆隆的雷声传来,厚厚的云层已经压在殿宇的飞檐上。
胡刚对胡柳说:『先住下来再说。』
2
天黑后,燕娜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刘总来了。他进门后便嗅了燕娜一下说:『哦,好香。』燕娜瞪了他一眼说:『规矩点,没看见豆豆在家吗?』
今天是周末,燕娜从幼儿园接了豆豆回家,准备好好陪一陪儿子。没想到,这讨厌鬼又来了。
刘总是来了解昨天晚上的情况。他急切地问:『怎么样?搞定了吧?』
燕娜说:『这个领导呀,和你想的不一样。』
刘总惊慌地问:『什么意思?』他侧脸看了一眼正在看动画片的豆豆,又说,『这里太吵了,到楼上书房去谈。』
昨天晚上,刘总约燕娜一起和国资委的张主任见面,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餐厅的包间很豪华,当刘总把燕娜介绍给张主任时,这个五十多岁便已有些秃顶的官员笑呵呵地一边和燕娜握手一边说:『真是大美女啊,比电视上还漂亮。』
三个人坐下来喝酒聊天。酒过三巡,刘总的手机响了,他『哦哦』地接听后便说:『实在抱歉,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张主任也不挽留,只是说了一句:『你们搞企业的,大忙人呀。』
刘总走后,张主任便向燕娜频频举杯,燕娜也不推辞,端起酒杯来说:『我把它干了,可你得连干三杯。』张主任很兴奋,醉眼蒙眬地说:『没,没问题。』
这样,当他拿出一张酒店的房卡要燕娜扶他去房间时,他是真的已经大醉。燕娜扶着他进了房间,他便沉重地斜倒在床上,嘴里念叨道:『大、大美女,明星女人,快上床来陪我呀。』
燕娜坐在沙发上说:『你还没洗澡呢。等一会儿吧,我先喝点水。』燕娜原以为这样一拖延,这醉汉很快就会呼呼大睡,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一边说着『对,对,得先、先洗澡』,一边便向浴室走去。不一会儿,他光着身子走出来,对燕娜说道:『你也去洗澡吧。』
燕娜进了浴室,反锁上门后便慢慢洗澡,她洗了足够长的时间,当她裹着浴巾出来时,那男人竟然还没睡,他走过去一把扯掉了燕娜身上的浴巾,抱着她便在她脸上身上又亲又啃起来。燕娜推他,但没用,很快,他沉重的身体已经把燕娜压在床上。不过,老天不成全他,不一会儿他便沮丧地爬了起来。他坐在床边,贪婪地看着燕娜的身体,然后拿出手机来,准备给燕娜拍照。
燕娜一下子坐了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说:『用这个吧。你的手机里要有我的照片,你不怕丢乌纱帽吗?』
这男人如梦初醒,连声说着『对对对』。他接过燕娜的手机,给燕娜拍了一张照片后,燕娜又拿过手机,一手抱着他的脖子,一手伸向前方『咔嚓』一声拍了张两人的合影。
燕娜和他主动戏玩,让这男人很兴奋,他摸着燕娜的身体说:『我们认识,真是缘分。』
燕娜说:『没什么缘分,这都是刘总安排我做的。』
男人吃了一惊,下级向上级献女人本是常事,可经燕娜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听来还是让人觉得刺耳。
燕娜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又说:『刘总要我和你上床,事成后给我一百万,现在,我已完成任务了。』
男人额上的青筋凸了起来,『这小子有钱呀,』他说,『你去问问他,他哪来这么多钱,建国贸广场七个多亿,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事已经有人在反映,我看谁也保不了他。哼,花一百万来买我的污点,想要挟我呀?』
燕娜已穿好衣服,坐到沙发上后,她说:『其实,官场上的事,我不懂。只是今天和你见面后,觉得你还是个好人,所以不忍心瞒着你这些事。』
男人立即说:『当然,我当然是个好人。如果我是刘总那样的贪官,他说给你一百万我会说给你两百万。没有吧,我们之间没有金钱交易,一见面我是真心爱上了你,爱得有些疯狂,你可要理解我。』
燕娜说:『我理解。』
男人深情地看着她说:『我真幸运,认识了你这么美又这么善良的女人。只是,刘总以后问起今晚的事,你会怎么说呢?』
燕娜说:『告诉你,我不会要他那一百万的。我会对他说,那天晚上他离席后,我们很快吃完饭就分手了。』
从酒店出来后,燕娜的心跳得厉害。那个长期折磨着她的刘总,将被她兵不血刃地斩落马下,她感到奴隶翻身一样的畅快。第二天是周末,她接了豆豆回家过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没想到,刘总迫不及待地打听消息来了。
到了楼上书房,刘总急切地问:『你说张主任和我想的不一样,意思是说他没带你去开房?』
燕娜说:『正是这样。你走后,我们闲聊了一会儿,他说还有事,我们就分手了。』
刘总一屁股坐在转椅上,丧气地说:『你怎么不勾引勾引他?他这个人,可是像猫一样粘腥的呀!』
燕娜说:『别人不动心,我怎么勾引?』
刘总沉下了脸:『你怎么勾引,还用我教吗?』他盯着燕娜说,『当初你勾上邹副市长,不是很有本事吗?燕娜,我可对得起你,五年前,你和邹市长在瑞士一个小镇手牵手地走,被我看见后,我为你保密到今天。还有你那幅背面裸照,你酒醉后说出是那个姓邹的给你拍的,我也为你保密。谁都知道邹副市长生前喜欢书法、摄影,我要是把这张照片传出去,全国都会哗然!』
燕娜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她喃喃地说:『我也对得起你呀。』
刘总说:『我知道,要勾引张主任,对你是轻而易举,你却让他走了,你根本没尽力!』
燕娜说:『别急,要勾上他,有的是机会。』
刘总在转椅上猛地转了一圈,看着燕娜说:『就怕来不及了,原想你昨晚肯定成功,那么我今晚就可找他谈事了。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公司办公会,我手下的二把手、三把手居然敢和我顶嘴了,这是不祥之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这头猪要完蛋,燕娜心里狂喜。她做出忧虑的样子问:『那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再找机会,你一定得勾上他。』刘总长叹一声后又说,『唉,只怕时间来不及了。燕娜,你去拿酒来,人生苦短,我们狂欢今宵吧。』
燕娜慌了神:『不行不行,豆豆在家呀。』
『让他在楼下房间里睡觉,』刘总坚决地说,『谁叫你昨晚不给张主任效劳呢,没办法,只好让我今晚享用你了。』
燕娜的血往头上涌,又产生了不止一次有过的想法,就是从厨房拿来菜刀,一刀了结了他的狗命。
当然,这晚的结果仍然是,燕娜拿了酒上楼来。刘总看了一眼酒瓶说:『不要这开过塞的,去换一瓶新的来,别想再对我玩安眠药那套把戏。』
燕娜换了瓶新的红酒上来。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皮贵打来的,皮贵讲述了他被囚在精神病院的经过后说,是殡仪馆的领导把他接回单位的。他要燕娜千万提防胡刚等人,他怀疑小雪的精神分裂是被胡刚逼出来的。他还说他在胡刚家的洗手间里收集到了可疑物,已交给了警方,那里面可能会提取出人的DNA来。警方说正调查一个女孩的失踪,是日式餐馆的服务员。皮贵说,他在胡家嗅到的气味,使他相信胡刚有杀人嫌疑。
这个电话燕娜接听了有十多分钟,由于她只是『嗯嗯』地应答,刘总不知道谁打的电话,也不敢轻易打断她。通完电话后,他侥幸地问:『是张主任打来的吧?』
燕娜说:『不,是我表弟。』
刘总突然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提你表弟来吓唬我呀?告诉你,谁也帮不了你的忙。只有把我服侍好了,才有你的安静日子过。』
燕娜没有吭声。刘总又说道:『哦,差点忘了问你,你表弟是做什么工作的?』
燕娜说:『家政公司。』
刘总说:『你什么时候学会说假话了?告诉你吧,我前几天去殡仪馆参加一个追悼会,在接待厅里看见殡仪馆工作人员的照片,皮贵就在上面,介绍说他是入殓师,入殓你懂吧,给死人穿衣整容的。』
燕娜吃了一惊,可立即意识到皮贵隐瞒职业并无恶意。无论怎样,这是个诚实可靠的年轻人。于是她说:『他开始在家政公司,后来去的殡仪馆。』
刘总说:『让他少来这里,坐你的沙发,用你的饭碗,你不觉得脏吗?』
燕娜说:『一个人脏不脏,不能这样看。』
刘总皱了下眉头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脏了?』
燕娜说:『那要你自己评定。』
『那么你呢?你脏吗?』刘总追问道。
『我脏。』燕娜说出这话后,突然仰头大笑,笑过之后,又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刘总骂了句『神经病』,然后开始开那瓶红酒。给两只杯里斟上酒后,他转头问道:『孩子睡了吗?』燕娜说早睡了,他说喝酒吧,不说那些废话了,良宵苦短嘛。
这间书房不大,角落里两把藤椅和一张小茶几,是他们喝酒的地方。燕娜望了一眼酒杯,并不伸手。刘总仰脖喝下一杯后,便把燕娜强行拉到他腿上坐下。
燕娜挣脱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半闭着眼睛,仰靠在藤椅上。
燕娜坐在那里,感到身体像是在虚空中飘荡。她闭着眼,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长发。那只温暖的大手先是在她的头顶,然后顺着面颊向下,一直抚摸到她长发的末端。这是邹副市长的手。他们在一起时,他要她叫他先生。她斟茶给他,说先生请喝茶,他会含情看她一眼,随即说谢谢。他有很多女人,可燕娜确信无疑,他爱她,爱还是不爱以及爱到什么程度,女人天生就懂。在他被关押审查的漫长日子里,他对他们的关系只字未提。加上他和她的往来从来慎之又慎,所以,到最后为止,她从未被列入过他的女人关系名单。他被执行死刑那天,她去了灵慧寺。不可否认,他罪孽深重,她点燃了一炷香,愿他有一个干干净净的来生。
燕娜仰靠在藤椅上,一直没有动静,只是眼角已经溢出了泪水。这情景让刘总感到十分诧异,继而感到愤怒。他放下酒杯走过去,解开了她睡衣的腰带。她仍然没有动弹。刘总抱起她,把她放到卧室的大床上,脱光了她的衣服,她仍然没有反应。
刘总顿感兴趣索然。他愤怒地打了她一个耳光,狠狠地叫道:『这样的晚上也许不多了,你就不能好好陪陪我吗?』
燕娜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呆呆地说:『你不是想奸尸吗?我成全你好了。』
第十七章 迷雾散时,铁门关上
胡柳奓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踩过天井去了对面,可是她没敢敲门,而是悄悄地凑到窗上向里望。里面拉着窗帘,但从窗帘之间的缝隙里,胡柳还是看见了屋里坐着一个黑衣女人,她披着头发,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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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黑,灵慧寺偏僻的侧院里,只有一间客房的窗户还透出灯光。暴雨下了一阵后已停了下来,这使周遭显得更加死寂。
小雪和衣躺在床上,睡得像一个死人。坐在床边的胡柳打了一个哈欠,对正在弯腰察看小雪的胡刚说:『我太困了,我们去隔壁房里睡觉吧。』
胡刚转过身来说:『那怎么行?留她一个人在这房里,跑了怎么办?』
『她会跑吗?』胡柳不相信地说,『你叫了她那么久,和她说了那么多话,她都没反应,看她这样子,天亮也醒不了。』
胡刚有些犹豫地说:『她这是什么毛病呀,在医院里也是这样,常常一睡就叫不醒,医生倒省心,药也少用了。』
胡柳拉了他一把说:『那,我们睡觉去。』胡刚笑了笑说:『怎么,你想做那事了?』
胡柳说:『你别想歪了,你以为都像你们这些男人,什么时候都有兴趣,我只是太困了。』
胡刚说:『等一等,我再试试。』
胡刚又坐到床边去,一边摇小雪的肩膀,一边叫她的名字。小雪的头被他摇得左右晃了晃,可仍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胡刚站起来对胡柳说:『不行,今夜要不问出她那幅画究竟在什么地方,明天就更来不及了。在医院里已经说出那幅画在灵慧山,现在只要她再半清醒一会儿,就能问出那幅画的确切位置。』
胡柳说:『她不醒,你怎么办?』
胡刚说:『你把她的衣服都脱了,我来摸摸她的敏感地方,用这方法,她会醒的。』
胡柳叫了一声说:『啊,这不行,你又想坏主意了,你骗我,你就是想要她,当初你们在一起谈得热火朝天,把我冷落在一旁,你说是工作需要。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是既想得财又想得人。你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乱来我没办法,但当着我的面,我绝不答应。』
胡刚正想解释,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咳嗽,是女人的声音。今晚除他们外这里没有任何客人留宿,这女人的咳嗽声让胡刚和胡柳一下子毛骨悚然。
胡刚轻轻开了房门出去察看,胡柳紧贴在他身后。整个客房区一片黑暗,只有狭长的天井里有些雨水的亮光。哪来的咳嗽声呢?胡刚正在疑惑,院落的入口处突然有了一团昏黄的光,这团光摇晃着行进,是和尚提着灯笼来巡夜了。胡刚和胡柳赶紧退回屋里,并且关了灯,以免引起和尚的注意。就这样,他们屏住呼吸一直等到和尚巡夜离去,才重新开了灯。胡柳说:『好害怕呀,今夜这里有鬼。』
胡刚说:『佛家净地,鬼不会来的。』
话虽这么说,可想到刚才那声女人的咳嗽,胡刚还是有些紧张。他走到窗边,从窗帘缝中往外望,这一望让他大惊,他看见天井斜对面一间客房的窗上有了灯光。胡柳也凑过来看,胡刚感到她的肩膀在颤抖。
胡刚已经判断出,那亮着灯的房间正是小雪她爸的司机包下的那间套房。他们来时沿着天井周边的房间走了一遍,没见任何客人,怎么在这夜半时分突然有了灯光?
胡刚镇定了一下对胡柳说:『这就对了,刚才那女人的咳嗽声就是从那房里发出的。别怕,没有鬼,住在里边的只能是人。这样吧,你去敲她的门,就说感冒了,向她要点头痛药,都是出门的游客,这样做也没什么。』
胡柳说:『为什么?我不敢过去。』
胡刚说:『这样可以看看住在里边的是个什么女人。谁能住进那间房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胡刚又劝她道:『深更半夜的,男人去敲她的门不妥。你去吧,我站在门边保护着你。』
胡柳奓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踩过天井去了对面,可是她没敢敲门,而是悄悄地凑到窗上向里望。里面拉着窗帘,但从窗帘之间的缝隙里,胡柳还是看见了屋里坐着一个黑衣女人,她披着头发,脸色苍白。
胡柳转身逃回来时全身发抖。『有鬼!』她肯定地说,『也许就是吊死在山下树林里的那个女鬼。』
胡刚问清了她看见的情况后说:『什么鬼,我倒想见识见识。』
胡柳拉住他说:『别去,别惹麻烦,咱们相安无事好了。』
胡刚说:『我不会去敲门的,我要她自己出来。』
胡刚走到檐下,伸手在天井里抓了一把沙土,然后用力将沙土抛向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然后胡刚退回房中,站在窗后向外望。
『如果是人,她会出门察看。』他对站在一旁的胡柳说。
胡刚的话音刚落,那间客房的门果然打开了,灯光从屋里泻出来,照见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她走出门外看了看,然后又进屋去了。
这女人正是鄢脂!她来这里干什么呢?几天前,电视新闻报道了一起火灾,一套民宅的男主人自己点火烧了房子,自己也被烧死在屋里了。纵火者正是李柱,新闻报道说他长期瘫痪靠轮椅生活,也许还受到家人虐待,因悲观绝望而自焚。
胡刚将有关情况告诉胡柳后说:『这女人现在一无所有,来这里,也许也是为了找那幅画。她和小雪爸爸有染,自然会想到来这间房里找画。可是她错了,那间房我早已查过,什么也没有。』
胡柳说:『真是冤家路窄。』
胡刚说:『不过,我们得加紧找到这幅画才行。』他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小雪,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后又说,『一定得弄醒她,让她在朦朦胧胧中说出真话来。』
『你是说,要脱她的衣服吗?』胡柳有些不情愿地说,『可是你别真做呀,不然我受不了的。』
『你放心,』胡刚说,『性最能刺激人的神经,这是实验证明了的。』
胡柳走到床边,俯下身刚要解小雪的衣扣,她突然半睁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魏阿姨,我要喝水。』
小雪醒了,把胡柳看成了她家的保姆,这情况让胡刚大喜。他一边让胡柳赶快给她喝水,一边坐到床边去,用耳语式的声音念道:『小雪乖,魏阿姨给你喝水,舅舅也来看你了。』
小雪念道:『舅舅来了。』
胡刚趁势说道:『舅舅要找那幅画,那幅《奔马图》,放什么地方了?』
小雪喃喃说道:『在灵慧山。』
『我们到灵慧山了,可是没找着。』
『我带舅舅去。』小雪蒙眬地说,『在山后的溶洞里。』
胡刚的心跳得厉害,他抚了抚小雪的头说:『小雪睡觉吧,明天我们去溶洞。』
大功即将告成,可是他仍然没同意胡柳去隔壁房里睡觉的要求,万一小雪在天亮前跑掉了怎么办?黄昏时她就失踪过一次,虽然最后发现她躲在佛像背后睡觉,不像是有意逃跑,但这事还是让胡刚提高了警惕,他让胡柳和他一起守在房里直到天亮。
早晨,小雪醒来就喊饿。胡刚借着昨晚的思维对她说:『舅舅带你去吃饭,吃了饭,就去溶洞取那幅画。』小雪的眼光呆滞,但是点了点头。
胡刚和胡柳带着小雪去用早餐。路过佛堂时,正看见一个老和尚在和一身黑衣的鄢脂说话。和尚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要削发出家,本寺理当接收。可是看你伤痛在心,恨怨未了,恐是一时之念,不如回家静待数日,如能全然放下,心中澄明,再来不迟。』鄢脂听了这些话,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抹泪。胡刚他们三人从她旁边经过,她也全然不觉。
三个人进了饭堂低头用餐,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点沉闷。饭后,胡刚去小卖部买了三只手电筒,一人一只,进溶洞用得着。
从灵慧寺后门出去,便是去溶洞的路了。雨后的山中湿漉漉的,好在路上铺有石板,这让去溶洞的路并不难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路变得险峻起来,人得从陡壁上向下,一直下到一个幽深的峡谷里,溶洞便到了。它的洞口很大且奇形怪状,有无数细细的水流从洞里淌出来。
胡刚对小雪说:『你走前面,找那幅画,我们跟着你。』小雪一路上的状态还不错,也许是空气清凉的原因,她一直处于半清醒状态,这有助于她想起那幅画的位置,胡刚对此很满意。
小雪踩着流水中的石头进了洞,洞里怪石林立,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他们都打开了手电。这时,洞里出现三个岔洞。小雪停了下来。好像在分辨该进哪一个洞。
胡柳似乎有些胆怯,她凑近胡刚耳边说道:『这样深的洞,又潮湿,那幅画能藏在这种地方吗?』
胡刚小声对她说:『没问题,藏画的人总会有保护办法的,再坚持一下。』
小雪站在岔洞口,仿佛在回忆,过了好一会儿,她向左边的洞里走去,这个洞只有一人多高,并且有哗哗的水声在怪石下面喧响。空气变冷了,胡刚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胡柳拉了一把胡刚说:『不对头,叫她回来。』
胡刚低声吼了她一句:『别打退堂鼓!』
洞里一片漆黑,水声越来越大,手电的光在这里也只能照亮脚下的一点路——这不是路,而是散落在水中的一块块石头,他们踩着这些石头绕来绕去地走着,像在捉迷藏。胡刚突然发现,看不见小雪了,他朝着前面大喊:『小雪!』没有小雪的回应,只有洞里的回声。他回头对胡柳吼道:『都怪你,走得太慢。』胡柳急了,不顾一切地追上来。胡刚说:『我们快往前赶!』
洞里越来越险,有的地方出现了深沟,深不见底,胡刚正要回头叫胡柳小心,忽听胡柳一声惊叫,紧接着是『扑通』一声,胡刚心里一惊,糟了!胡柳掉下水里去了!
胡刚回转身来,用手电晃着,果然不见胡柳的身影。他往回走了几步,听见胡柳惨叫道:『快救我呀!』他循着声音用手电照过去,看见一个井口似的洞口,再用手电向下照,胡柳正站在洞底,这洞有五米以上的深度,洞壁如井壁般笔直光滑,洞底的水齐腰深,不小心掉下去的胡柳正在喊『救命』。胡刚也急了,蹲下身趴在洞口向下喊:『别急,别急,我想法救你。』正在这时,他感到身后有手在推他,还没来得及抵抗,他已被推下了洞沿,整个身体沿着洞壁一下子滑了下去。
胡刚本能地发出了尖叫,刚落入洞底,上面有手电光射了下来,同时传来小雪的声音:『胡刚,你也有今天呀!』这是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
胡刚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一时还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啊,精神病人是会伤人的,他怎么就忽视了这点呢?他绝望地向上喊道:『小雪!小雪!我是你舅舅呀,快去外面找条绳子来救我!』
洞口上面传来小雪的哈哈大笑:『胡刚,你的戏演完了,就这样剧终吧,我可要走了。』
胡刚很久没听到小雪这样清晰而坚定有力的声音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没疯,或者突然好了?这不可能!他朝着洞口大叫:『小雪,你别走,你走了就是杀人罪呀!』
小雪又哈哈大笑起来:『杀人罪,那是你呀,你说说,你家的冰柜里藏着什么?你早就杀人了,要不是我反应快被迫装疯,我打开冰柜后也走不出你的家门了。』
胡刚一阵晕眩,天哪!他被骗了,他一直以为小雪是被冰柜里那颗头颅吓疯的,没想到,她是为了逃脱鬼门关而装疯的。她装得很像,一直到医院里都这样,原来她是在等待逃脱的机会。
胡柳抓住他的肩膀哭了起来:『我们完了。』她说,『你是天下第一笨蛋!』骂了胡刚,她仰头向上叫道,『小雪,我可是无辜的呀,你得救我上来,不然我会死的。』
上面传来小雪的声音说:『你们不是有水喝吗?三天之内死不了的,到时警察会请你们出来。』
胡刚绝望地叫道:『小雪,你不能这样,你把我交给警察,你也没好日子过,你窝藏你爸留下的那幅画,该当何罪?你救我们上来,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小雪在洞口坐了下来,平静地对下面说道:『坦白地告诉你,我从不知道有这幅画的事。你倒说说,这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呀?』胡刚无比沮丧地说,『你爸有这幅画,千真万确,是你爸的司机讲出来的,大约是六年前一个台湾商人送给你爸的。你爸案发后,这幅画没有被收缴。唉,我怎么就认定是留给你了呢?既然这样,那幅画只能在另一个女人手里了。』
『谁?在谁手里?』小雪问道。
『你救我上来,我告诉你。』
『你别想骗人了!』小雪哼了一声道,『那幅画不管在谁手里,我都没有兴趣,我不会要那东西的。』
胡刚在洞底长叹一声道:『小雪,我算栽在你手里了。那天在我家里,我真该杀了你,你靠吃一只蟑螂就让我相信你疯了,我真是愚蠢透顶!更蠢的是,要那幅画我不该找你,该找燕娜,早有人说她有嫌疑,可是我没相信。』
『燕娜?』小雪惊讶地问道,『她怎么了?』
胡刚又生起了希望,侥幸地说:『你救我上来,我再告诉你。』
『别做梦吧!』小雪叫道,『你不说也罢,够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要正常的生活,我要走了。』
『不——不——』胡刚对着上面大叫,胡柳也同时发出绝望的尖叫声,这些声音在洞里回响着,可是上面已没有一点动静了。
小雪坚定地向外走去。走出溶洞时,她对着天空做了个深呼吸,有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淌了下来。
2
燕娜在床上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多钟。她仍感到头昏,因为她睡下时窗外已经发白。昨晚,刘总在这里几乎发了疯,一会儿说他要完蛋了,这都怪燕娜没把他的上级拉下水,没人救他了,那些告发他的人准能得逞;一会儿又说今宵得过好,于是喝了酒将燕娜压在床上疯狂。可是,燕娜像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这让他大为恼火。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婊子,只想攀高官,我看见你和那个副市长走在一起时小鸟依人的样子,怎么和我就变成木头人了?这事我要说出去,你早就身败名裂了!』
燕娜说:『你霸占了我这么久,我也算还了你的情了。』
『霸占?』刘总跳了起来,『你今晚敢这样和我说话,一定是那个老相好的魂附到你身上了。告诉你,他是个贪官,是个死鬼,你是死鬼的婊子!』
燕娜突然怒目圆睁,一个耳光就向他打去。刘总愣了一下,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你反了!』他吼道,『我明天就去电视台报告你的底细。』
燕娜掰开他的手说:『你报告去吧,别忘了报告你也是一个贪官。』
这男人一下子泄了气,坐在床沿发愣。过了一会儿,他下楼去把红酒拿了上来。『把你的安眠药都拿出来,』他说,『咱们一起死了算了。』
燕娜说:『要死你自己去外面死,我可不奉陪。』
燕娜冲口说出这话后,等着刘总的歇斯底里,可是,他把酒瓶放在地板上,在一把皮椅上坐了下来,脸上竟然滴下了浊泪。
『那个副市长,对你是真爱吗?』他问道。
燕娜答道:『真爱。』
『我在瑞士那个小镇看见你们俩时,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他又问道。
『无可奉告。』燕娜说。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独自用酒杯倒上酒喝起来。
被这个男人纠缠以来,燕娜今晚是第一次敢于维护自己的尊严。曾经的情人已告别人世,但他的影子今晚却总在她眼前晃动。她走过去给自己斟上酒,一仰脖子便喝了一杯。刘总疑惑地看了看她,给她斟上酒,与她碰了碰杯说:『官场险恶,红颜命苦啊!』
燕娜一觉睡到上午,被豆豆的哭叫声惊醒。她翻身下床,看了一眼在床上还睡得像死猪一般的男人,心里又涌起一阵酸苦。她走出卧室,站在门外的儿子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眼泪汪汪地叫道:『妈妈,妈妈,我饿了。』
豆豆昨晚睡在楼下的房间,早晨起床后在楼下乖乖地等着妈妈下楼,一直到肚子饿了,这才上楼来叫。燕娜心疼地抱着他下楼,立即去厨房给他做早餐。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她去开了门,惊讶地看见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小雪。
『你出院了?』
小雪点了点头,进屋后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
『你的病好了吗?』燕娜又问。
『我没病。』小雪突然说道,『是胡刚他们害我的,我已报了警。这事一下子说不清楚,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燕娜一头雾水。
『我爸有一幅画,是徐悲鸿的《奔马图》,这画是不是留在你这里了?我问这事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如果真有这事,你赶快主动上交,免得胡刚他们供出来后让你被动。』
燕娜的脸一下子变了色:『什么、什么画,我不知道啊。』
『这样就好。』小雪如释重负地说,『我就觉得这是胡刚的诈术。我终于逃出来了,我已给皮贵打了电话,他也会赶过来,他说我们得一起庆祝庆祝。』
燕娜好像并没听小雪接下来说的话,坐在那里脸上一阵阵发白。
小雪问:『你怎么了?』
她站起来,沉重地对小雪说:『你跟我来。』
燕娜把小雪带到了楼上的书房,关上房门后,她打开书柜上面上锁的门,从里面取出一幅画来,展开来,是《奔马图》。
『小雪,我和你爸好过,我对不起你。』燕娜说,『这是你爸留在我这里的东西。很多年前,你爸还在一个县里任职的时候,带头在县里开展了希望工程,他「一对一」地资助了一个农村小女孩的学费和生活费,并且一直资助到这女孩上大学。后来,这女孩在台湾的大伯与她家联系上了,为感谢你爸对他侄女的长期资助,她大伯便送了这幅画给你爸。虽然是幅赝品,但是心意难得,也算是你爸曾经做过善事的证明。所以这幅画不算赃物,你说要上交,我还真不愿意。因为看到这幅画,我就看到你爸身上曾经有过的善良一面。』
小雪怔住了,她喃喃地叫了一声『爸爸』,眼泪便无声地流了下来。
正在这时,从卧室那边传来一个男人接电话的声音。小雪吃了一惊,问是什么人,燕娜惊慌地示意她别出声。
那男人接电话的声音很大,并且有些暴躁:『哦哦,要抓我呀,是纪委还是检察院?什么?哦哦,张主任说这种话啊……这个婊子,敢背后捅我一刀……』
燕娜浑身发起抖来,她再次示意小雪别出声。这时,那男人已『咚咚』地下楼去了,一边走一边叫着燕娜的名字。很快,楼下响起了豆豆的哭叫声,只听那男人怒吼道:『你妈去哪儿了?快给我找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燕娜猛地打开书房门冲了出去。小雪惊呆了,楼下很快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她出了书房,走到楼梯口向下一望,天哪,那男人正拿着一把菜刀与燕娜扭打在一起,而豆豆在旁边惊恐地哭叫。小雪冲了下去,大喝一声『住手』。那男人怔了一下,转头喝问道:『你是谁?和燕娜是一伙的吧?你们害我,我要你们一个不留!』
燕娜这时趁势抓住了那男人拿刀的手腕,同时大吼道:『快把豆豆带开!』
小雪立即抱起豆豆往楼上跑,刚上楼,就听燕娜发出了一声惨叫。小雪心里一紧,知道燕娜出事了。她抱着豆豆进了书房,觉得不妥,又钻进卧室,还是不妥,猛然间看见走廊尽头还有一道楼梯,她立即从那楼梯上去,是一间小阁楼。她关上阁楼的房门,反锁上。豆豆仍然惊恐不已地哭叫,小雪不停地说:『豆豆别叫,豆豆别叫,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小雪听见那男人上楼来了,卧室和书房的门被他摔得『砰砰』地响。『出来!』他用极度疯狂的声音吼道,『我杀了你们才够本!』
豆豆又哭叫了,小雪只得用手臂扼住他的脖子。『出来!』那疯狂的声音还在吼叫,并且向着阁楼方向来了。小雪紧抱着豆豆一动不动。『出来!』那男人的声音离阁楼很近,小雪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阁楼里有人。
突然,小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把刀放下!』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打斗声。小雪听出那是皮贵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很快,有沉重的身体滚下楼梯的声音,接着传来皮贵的呼叫:『小雪,小雪,你在哪儿?』
小雪抱着豆豆从阁楼下来,听见皮贵正在楼下叫她。她走下去,看见燕娜正从地上坐起来,额头上淌着血。那个男人躺在楼梯口,昏迷不醒的样子。皮贵迎向小雪急切地问道:『小雪,你没事吧?』
小雪这时才感到身体瘫软,她对抱在怀里的豆豆说:『豆豆,现在没事了。』
然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豆豆在她手臂里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小雪急得大喊:『豆豆,豆豆!』可是,这个三岁多的孩子已经停止了呼吸。小雪感到眼前发黑,是她扼住他脖子不让他叫喊,使他窒息了。
豆豆被平放在沙发上,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一身血迹的燕娜发疯一般拍着他叫喊,她的脸也因悲痛和绝望变了形。突然,她抬头对小雪号叫道:『小雪,他是你的弟弟呀,你怎么让他死了?!』
小雪一下子怔住了,木偶一般呆在那里,嘴里喃喃地说道:『我的弟弟,我的弟弟……』
小雪在喃喃自语中看见火光四射,像无数蛇芯子,舔过她的脑门……这一次,她真的疯了,犹如宿命。
当天下午,小雪的舅舅、保姆魏阿姨和皮贵一起,将小雪送进了精神病院。办好入院手续后,小雪的舅舅和魏阿姨都哭了。小雪舅舅对她说:『你妈妈下周就可以保外就医了。你放心养病吧,很快就会好的。』
小雪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个世界离她很远很远。
皮贵强忍住眼泪,望着她说:『小雪,没事的,到你出院那天,我会在这里接你。』
小雪的眼球动了动,仿佛有一片云彩从她的眼底掠过,皮贵认为,她在心里听懂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