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意识到,以前那个跟在他后面耍赖的小身板,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了。

Chapter 7

车子缓慢的行驶在公路上。
钟铭安静的开车,隋心几次将视线移向他那淡然自若的侧脸,都见他目不斜视的盯着路面,像是很专注在开车这件事情上。
直到隋心第五次看过去,钟铭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看我干什么?”
隋心有些不知所措,解释道:“其实刚才的事,只是一场意外……我有阻止过,不过没成功,还造成了误会。”
钟铭淡淡扫了她一眼:“你有作检讨的时间,不如想想下回怎么避免同类事件再发生。”
“不会有下次的。”
“是么?”钟铭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举到隋心面前,相继伸出两根手指:“小学五年级,别的小孩子砸破了邻居的玻璃,某人挺身而出说自己干的。初中二年级,某人被同学教唆作弊,又被该同学举报,被老师抓了个现行。”
顿了一秒,钟铭又伸出第三根:“这回呢,是被室友带着偷窃……”
隋心脸上一热,一把握住那几根手指:“我知道错了,求你别说了!”
钟铭终于转头,看了一眼被握住的那几根手指,和白皙柔软的拳头,嘴角泛起微笑:“看来还会有下一次。”
“不会再有了!”
底气却很虚……
——
半个小时的功夫,车子辗转在一家地下pub门前停下。
pub的门脸不大,却顶着一个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古朴而老旧的墙壁被雨水洗刷的有些斑驳,整体看上去很有披头士年代的风格。
隋心不明所以的跟着钟铭一路下楼,楼梯的墙壁没有经过米分刷,砖头露在外面,脚下踩着的木质楼梯也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拐弯时显得有些拥挤。
直到踩下最后一节台阶,视线豁然开朗。
灯光昏暗的pub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十几套桌椅,脚下踩着旱冰鞋的服务生,穿梭在摆放着各种洋酒的吧台和拥挤的小通道中。几乎所有位子都坐满了,而且华人居多。
隋心好奇的睁大眼,环顾四周,见五彩壁灯映照着的墙壁上挂着不同年代的照片,有彩色的,有黑白的,大部分都是七、八十年代流行大喇叭牛仔裤、大垫肩和蓬蓬头时留下的。
再转头一看,钟铭不知何时靠在吧台边,和老板正在交谈,很熟的样子。
然后,就见钟铭回过身,对她指了指角落的那套桌椅。
隋心走过去坐下,这才看到桌上摆放着留座的牌子。
——
钟铭折回时,隋心问:“这里有什么特别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服务生开始麻利的上菜,隋心看了一眼,全是快餐,就卖相来说这里没有什么特点。
她捡起薯条尝了一口,味道也很一般,不明白怎么这个时间就客满了,于是下意识看向钟铭。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手撑着头,视线仿佛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这么看了多久了……
隋心别开脸,又用余光扫了一眼钟铭,见他还在看自己,更尴尬了,连忙找了个话题:“对了,你来了这么久,觉得怎么样,还喜欢这里么?”
钟铭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还可以,说不上喜欢。”
“那和北京比呢?”隋心拿起一副刀叉交到钟铭手里。
钟铭接过刀叉,切下一块牛肉放进隋心的盘子里:“当然是北京好。”
隋心边吃边含糊道:“嗯,也是,加拿大没有可爱多,没有来一桶,没有猪肉韭菜馅饺子……”
钟铭扫了她一眼:“你要是想吃甜筒,这里有更纯的。超市里也可以买到韭菜和肉馅。你喜欢吃泡面,这里也有出前一丁。”
“既然这里什么都有,你怎么还说北京好?莫非,是北京的姑娘比较好?”
话一说完,隋心故作镇定的就别开脸,双颊微热。
钟铭侧首看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白皙的面颊两侧,昏黄的灯光笼罩在那张小脸上,显得细致而柔软。
“那要看和谁比。”
隋心往嘴里塞了一口蔬菜:“也是,不管在哪儿,都有带的出门的,和丢人现眼的……”
话说了一半,尾音就消失在脸颊旁突然多出的温热触感里。
隋心下意识的捂住脸,脸上的温度又扬了几分。
钟铭指尖在空中停了一秒,便继续着方才没完成的动作,将她鬓角的散发别到耳后。
“头发乱了。”
隋心胡乱捋着头发。
钟铭突然说:“找女朋友是找给自己看的。所以丢人现眼那些,也不该让别人来界定。”
“那如果你自己也觉得她很拿不出手呢?分手,还是……”
钟铭看了她一眼,眼神沉静如水:“应该会教好的。”
然后将切好的牛肉,一块块拨到她盘子里:“来,趁热吃。”
——
隋心将最后一口牛肉塞进嘴里时,场内的灯光一下子全暗了下来,与此同时舞台那边却亮起一束光。
没有贝斯手和吉他手,只有一套像是历经了风霜的架子鼓。
台下发出一阵阵欢呼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口哨声,转瞬间就见一个身材修长高挑的男人走上台,穿着庞克风的皮衣,搭配着蹭着磨白的牛仔裤。
然后,就见男人拿起麦克风,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第一首歌rday.”
没有音乐伴奏,也不见鼓手,男人很快清唱起来,声音低沉和煦,透着沧桑和不羁,微卷的流海柔顺的贴着额头,若隐若现那双多情的眼。
隋心一下子醒过神。
方町?!
——
唱了一小段歌,方町的声音嘎然而止。
就见他神情一变,漫不经心的看向角落:“我说兄弟,你打算让我清唱多久啊?”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隋心眨眼的功夫,钟铭已经起身,走向舞台,边走边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并将袖子挽到手肘。
然后,就见他迈开长腿,跨坐在架子鼓后面的矮凳上,与此同时台下发出更激烈的欢呼。
直到剧烈的鼓声骤然响起,欢呼声戛然而止。
钟铭很快开始一段独鼓表演,十几秒的热身,开始的突兀,结束的迅速,一手将鼓槌抛起,又接住,修长的眼扫向立在一旁用脚打拍子的方町。
眼神交汇,默契使然。
heyjude的鼓点很快响起。
“'tmakeitbad……”
隋心拖着腮帮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
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
几首歌匆匆即过,台下听众意犹未尽,不少华人将加币用服务生提供的橡皮筋绑成一卷,向台上投过去。
有一个穿着小短裙和高跟靴的华人女孩,甚至攥着一叠大钞跑上舞台。
方町微微侧头,眼尾上挑,嘴角漫不经心的勾起,脚下划着舞步,却丝毫没有向那个华人女孩挪动。
然后,就见那女孩靠了过来,抬起手,亮出手里的大钞。
方町却没有接,舞步缓而慢的围着女孩绕了一圈,像是贴着女孩在跳,却又恰到好处的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舞台下,女客人纷纷屏住呼吸,男客人吹起口哨。
直到方町在女孩旁边停下,扬起一抹笑。
那女孩就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抖着手将那叠钞票轻轻塞进方町的裤腰……
舞台下立刻发出一阵惊呼。
然后,就听方町慵懒的开了口:“thanks,mylady.”
尖叫声此起彼伏,气氛瞬间直达沸点。
——
就在这时,几个不速之客出现在pub里,是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飞车党,塞钞票给方町的华人女孩一下子脸色大变。
悠扬的歌声戛然而止。
就见为首的那老大就一屁股坐到距离舞台最近的桌边,华人女孩就乖乖地坐了过来,“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甩下来,连声都不敢吱。
所有在场女性都倒吸一口气。
几个小弟开始轰人:“滚!全他妈的给老子滚!”
服务生走上前,要制止几人,却被一个小弟推开。
与此同时,一个小弟已经走到角落,准备赶走隋心,但她却一动不动。
小弟一瞪眼,伸手就要去揪隋心的衣服。
下一秒,就听一声杀猪似的哀嚎,却不是出自隋心的口,而是被方町手里的麦克风用力砸中后脑勺的小弟。
——
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很快。
宾客们四散逃逸,老大带着小弟冲上台,方町一个人应战众人,碍事的小弟一个个被踢下去。
不到三分钟,一个回合结束,方町收了手,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回头看向双手插袋面无表情的钟铭。
就听方町说了一句:“嘿,兄弟,该你了!”
几个显然是经过手下留情的小弟,一个个又冲了上来。
然而,领头的那个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一记飞踢,踢出了舞台,重重的摔倒在地。
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哀嚎,干净利落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
与此同时,方町悠闲地凑到吧台边,掏出厚厚一叠客人们的打赏,一边看着像是拍动作片一样的战况,一边将钱一张张放在台面上。
随着桌椅摆设被破坏的越来越多,台面上的加币也越来越厚。
就听那老板数着数:“150、200、250……看,又坏了一把椅子……”
方町笑了一声:“我看你们就等着今天呢吧,正好把这些破烂清出去。”
说话间,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直按兵不动的飞车党老大,这时正悄悄向钟铭背后靠近,同时抄起一把椅子,准备偷袭。
一直死死盯着战况的隋心,想也不想就从角落里拿起消防栓,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那个老大扔过去。
只听“咚”的一声,全场人都愣住了。
那个孔武有力的老大,手里的椅子已经掉在地上,只见他一手摸着后背,又回头看了一眼滚落到一旁的消防栓。
然后,双目眦裂的瞪向隋心。
隋心下意识的向后错了一步。
转瞬间,就见老大抄起一个酒瓶子,往旁边的木桌上一磕,酒瓶子应声碎裂,瞬间成了尖锐的凶器,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刺眼的光。
吧台边的方町,意识到不妙,扔下钱就向这边冲。
但远水却救不了近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老大高高举起酒瓶子,大跨步的冲着她的脸招呼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
隋心只觉得自己被人用力拉了一把,脸颊就一个温热的大手罩住,整个身体也跟着栽进另一个结实而坚硬的胸膛。
只听“哗啦”一声,清脆而刺耳,那半个酒瓶子就在空中飞溅散开。
心里一咯噔,隋心一下子就睁开眼,触目所及的那副剧烈起伏的胸膛,包裹着毫不掩饰的愤怒,每一下都像是要将脆弱的纽扣崩开。
再往上看,是绷紧的下巴,冷冽的眼神,那举起的右臂上划过几道血痕,上面残留着玻璃碴子。
但她还来不及反应,钟铭就像是刚才强硬的拉她入怀一样,毫不客气的将她推了出去。
同时说道:“方町,把人带走!”
已经赶到身边的方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向出口拉去。
——
冬日的夜晚又冷又湿,隋心一路挣扎着被带到户外,却甩不开方町。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方町警告的扫来一眼:“等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不由分说,他将隋心带到一辆名牌机车前,拿起头盔毫不客气的罩在她头上,然后将人拉上后座,利落的发动引擎。
透过安全帽,隋心大声喊道:“我会照顾自己,你快回去帮他!”
方町却不给她商量的余地,摩托车很快驶离pub,急速冲上大路。
隋心急了,尖叫着:“你再不停车我就跳了!”
回应她的是更不近人情的声音:“那你就跳!”
没想到她还真要跳。
要不是方町及时刹车,人就飞出去了。
“靠!”方町一把揪起地上的隋心,双目牢牢地盯着她,愤怒的吼道:“你他妈的想死啊!”
隋心却没搭碴儿,用力将头盔摘下来扔给他,转身就跑。
——
一分钟、两分钟……
隋心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膝盖就像是裂开一样,脚下每一步都像是在倒计时。
木质楼梯被她两节两节的踩在脚下,她连跑带跳的冲下窄小的通道,几次都撞上拐角,肩膀生疼。
直到满目狼藉的pub再度出现在眼前……
场地中已经找不到完好的桌椅了,倒在地上的飞车党打着滚,呻|吟着,唯有那个老大直挺挺的仰躺着,一动不动。
而唯一站着的男人,正背对着她,胸膛随着渐稳的呼吸缓缓起伏,凌乱的发梢,在坚毅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汗珠顺着脖颈的线条滚落,越过锁骨,一路淹没进纯棉的布料。
这时,就见那人回过身,眼睛精准的将她锁住。
那里面的沉冷,瞬间融化。

Chapter 8

隋心坐在私人诊所的走廊里,透过对面半敞开的门,望着坐在里面的挺拔身影。
钟铭背对着门口而坐,受伤的手臂上袖子高高挽起,结痂干涸的血渍看上去触目惊心,但他却好像并不在意,一手正拿着电话,神色淡漠的在说些什么。
正靠着柜台和华人小护士说笑的方町,这时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到隋心身边,同时将小护士的电话号码塞进兜里。
只见他扫了隋心一眼,嗤笑出声:“太明显了,丫头。”
“什么?”隋心一愣。
方町扬了扬下巴,指向对面房间:“你的喜欢太明显了。”
隋心这才反应过来,有些难堪的别开脸。
只听一声轻笑,方町又说:“问你两个问题。”
语气里透着认真。
“什么?”
方町双手抬高撑着后脑,姿态闲适自在,既不急躁也不轻慢。
“第一,你为什么喜欢他?”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秒,隋心瞬间陷入沉默。
方町颇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眼角轻挑:“那我这么问吧,我和他认识你的时间差不多,我们都拿你当小妹妹。为什么你只拿我当哥哥?”
隋心一愣,下意识望向方町,见他也正望着自己,眼神认真而专注。
“你有那么多女朋友,又不缺我一个。”
“这是两回事。”方町声音很淡:“我只是想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
问题出现在哪里?隋心也答不上来。
如果“喜欢”可以追根溯源,找到问题症结,甚至按照轨迹铺陈,那么她一定会用心经营和他相处的每一分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奢望,又如何能找到问题?
思及此,她随便搪塞了个借口:“也许,是因为我们两家一样穷吧。”
“什么?”
“两个穷人,自然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就因为这个?”方町笑了,笑意却未及眼底:“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没钱?如果我告诉你,他兜里的钱比我多呢?”
“怎么可能。”隋心说:“你一年换一辆车,没有低于二十万的,他开的却是二手车,就是原价买也没你的贵。再说,他是拿着全额奖学金来这里念书的,还没毕业就开始找工作。从小到大,他都在勤工俭学,如果真的有钱,何必这么辛苦?像你一样玩车玩音乐就行了。”
有那一瞬间,方町看她的眼神里写满了荒谬。
然后,他侧过脸,目不斜视的望着远方:“第二个问题,暗恋是什么滋味。”
隋心脸颊微红:“我也说不好,大概就是偷偷地喜欢,见不到的时候会想,见到了又想掩饰,不敢告白,心里特别特别忐忑,又有点开心……”
方町沉默的听着,眼神越发古怪。
隋心见状,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交过那么多女朋友,会不知道什么是暗恋么?暗恋和喜欢差不多的。”
她还以为方町会说:“废话,我会不知道吗!”
然而,方町却匆匆瞥了她一眼,声音极轻道:“我从没有过那种感觉。”
——
方町的车一向开得很快。
刚从医院出来,车子就挂上快挡,很快上了高速路,但他却还不满意这个速度,又换了一档,泄愤似的脚下用力一踩。
然后,就听到他烦躁的声音:“我说你什么时候换辆好点的车?”
正在假寐的钟铭微微睁眼:“再好的车也禁不起你折腾。”
方町轻笑:“这个比喻不像车,倒像是女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隋心,用力咳了一下:“说话注意点,我还在呢!”
方町挑了挑眉:“哦,对了,你还未成年。”
“谁未成年,我已经十八了。”
“你都十八了?”方町故作惊讶,半真半假的透过后照镜瞄了一眼:“看发育不像啊?”
隋心一下子涨红脸,刚要反驳,钟铭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电话接起时,钟铭的声音已恢复漠然:“……主体不用动,但底托的设计要改……即使是底托也有可能成为客人挑剔的理由。如果设计师还有疑问,让他跟我说。”
电话挂断,只听方町说:“这么晚了还不忘工作。”
说话间,他将收音机打开,电台dj播放的情歌很快充满整个车厢。
——
隋心却没有被这样优美的旋律感染,思绪因刚才的电话突然变得很乱。
其实有些事,她从来没有忘记,还时常拿出来提醒自己。
比如,当她第一次数学考了五十九分时,钟铭已经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轻松跨过中考;她小学毕业时,钟铭考上了重点大学,并且当上学生会主席;等她终于送走了初中三年,钟铭即将毕业,他和方町的校乐队举办了最后一场告别演出,同一年他还拿下大学生运动会长跑冠军。
她和他们整整相差六岁,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事实。
可是那些年他们见面的次数实在太多太多,多到以为那样的差距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即便时光一泻千里,即使许多的不变都已开始改变。
那绝不是飞跃半个地球的距离,而是当她仍在应付学业,疲于面对不成熟的同龄人,他们已经步入社会……
直到现在,隋心仍清楚地记得,她刚认识他们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在上小学,是稳坐倒数几名的学渣,虽然在自小长大的小区里有两个要好小伙伴,她却处于食物链最底端。两个小伙伴愉快的玩着“孤立与独|裁”的游戏,周期不定的对她进行排挤,暗号是“们决定从今天起不和你玩了”。然后就是认真而漫长的漠视,直到那句“我们决定和你和好了”的出现。
也是在那时候,隋心第一次在小区里见到方町。
他就住在隔壁楼,是附近那所重点学校里两大学霸之一,据说还是学校里的扛把子,在他的保护色下,四周的小混混没有敢过界的。
而女生们则将他比喻成后劲儿绵长的白酒,看上去干净纯粹不起泡,入口却能刺穿味蕾,后劲儿更是脆生生的霸道,会在人最没防范的时候将其撂倒。
大概是出于“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想法吧,隋心在小区里蹲守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方町,然后想也不想就冲上去,默默的和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站在一起,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
她永远都忘不了方町回过头来,乍见到她时脸上露出的微妙:“呵,哪来的丫头片子?”
然后,就在方町的跟班要将隋心轰走时,方町却抬手扔过来一大包薯片。
隋心下意识的接住,愣愣的看着他笑。
她以为已经得到了方町的默许,以后她就有靠山了。
可是这样的想法还不到两天,方町就消失了。听说是做珠宝开发商的父母去外地谈买卖,特意向学校请了假,带他一起出去见识世面。
这一消失,就是半个月。
——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的某一天,隋心遇见了钟铭。
那天,是学校举行合唱比赛的日子,以班级为单位,所有女同学都要穿上最好看的连衣裙出席。
为了这场比赛,隋心特意穿着最喜欢的蓬蓬裙到场,还以为会受到表扬。
没想到老师嘴里虽然夸她的裙子好看,一转眼就将她安排在队伍的最尾端,还让她和指挥手交换裙子。
指挥手的裙子是隋心最讨厌的绿色,她连镜子都不敢照,整场比赛不肯张开嘴唱一句,只是睁大眼,用尽全身力气不让眼泪流下来。
到了中午,隋心又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
隋心还没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听“啪”的一声,一张五十九分的数学考卷被数学老师拍在桌上。
隋心一下子白了脸,说不出话,虽然已经穿回了黄色蓬蓬裙,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脏。
——
就这样,隋心抱着生命里第一个五十九分回到小区里,却不敢回家,只是蹲在花坛边,在一张废纸上反复模仿着母亲程欣荣的连笔签名。
直到脑瓜顶上就传来一道声音:“五十九分?”
隋心一下子抬起头,就着初春的日头,望见了一张清浅的笑脸,还有那双犹如两潭深湖的眼睛,几乎要将人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