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任何人看着,我自己会小心。”隋心抬起脚就要走,走开两步又停了下来,“对了,昨天听他们说先前的规矩是你姐立的,你为什么要打破?”

秦朔看也不看她一眼,双手真撑着后脑勺伸了个懒腰:“不为什么,就是无聊。”

——

第一周的课匆匆结束,隋心只觉得度日如年。

班里的等级划分和高中学校差不多,大概分三类,第一类是设计天才型,十几岁就拿过奖,大学还没毕业就接了一堆的私活儿,比如于斯容;第二类是高管类,在校是学生,出了学校就直接进各大公司管理层,大多是自家生意,比如高蒙、秦朔;第三类就是像她这样耍单的……

隋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香饽饽,班上的同学好几个都来打听,她到底想入哪一派,有人说她答应了高蒙,有人说她和秦朔有暧昧,还有人说于斯容的工作室已经把她签了。众说纷纭,她开始还澄清,到后来就懒得再开口了,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笑。

午休去食堂吃饭时,会经过教学楼一楼打听的玻璃展示墙,隋心每次都会驻足几分钟,望着摆放在里面的学院奖奖杯和得奖学生的照片出神。

有一次停留的久了点,还听到两个经过的女生在身后小声交谈。

“喂,看到了吗,就是他。听说是咱们学校第一个独行侠,哪一派都不进,而且大一刚进来就拿了创意奖,比高蒙学长还早一年!”

“啊,我听过这事儿,据说这个人毕业后更传奇,在校的时候还是个穷学生,后来才被爆出来家底特厚,现在在温哥华特出名!”

“对,就是他,他在校的很多记录至今没有人打破!”

站在前面的隋心,默不作声的抿着嘴,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被玻璃墙映出来的那双眸子,目光专注的望着奖杯上的名字。

钟铭……

情有独钟的钟,刻骨铭心的铭。

小学数学课上学到过,两条直线交汇,只能得出一点。

他们的那一点发生在温哥华,一点之后,渐行渐远。

尽管如此,她却在用自己的方式,走过他曾经走过的每一道痕迹,考上他念过的学校,走进他曾待过的教师。

或许,他们还用过同样的桌椅,有过同样的学号……

如果时空不小心发生错乱,他们或许也会像《不能说的秘密》一样,出现在同一时间里。

——

时间一晃即过,到了九月底,班主任再三重申,还有谁要报名参加学院奖,尽快递交报名申请表,班里会在所有报名的学生中抽选三位参加正式比赛。

整个班二十个人有十九人已经报名,同学们都在猜测没有报名的是谁,每到这个时候隋心都选择趴在桌上装睡。

直到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隋心才松了一口长气。

设计课老师留的作业,她至今空白着,脑子里就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样。

尽管于斯容每次见到她抱着书都会说:“设计是靠天分,不是死读书,你只管把你心里想表达的画出来,不要怕被人笑,所有艺术大师出名前都被人笑过。”

可是隋心就是找不到灵感。

直到她抱着设计书呆坐到晚上十点多,于斯容都没有回来,等她放下书准备洗漱就寝时,手机才乍然响起。

一看来电显示,正是于斯容。

可是接起来时,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背景环境十分嘈杂,像是在迪厅或是夜总会之类的地方。

只听对方扯着嗓子大吼说,于斯容在迪厅里被人灌的烂醉,让她把人接回去。

——

迪厅里,人声鼎沸,群魔乱舞。

转动的舞台灯照在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的脸上,背景是震耳的摇滚乐,舞池里挤满了人,隋心一路碰碰撞撞的穿过舞池,终于在吧台边找到了于斯容。

先前打电话的酒保,好心的告诉隋心,有人给于斯容喝了混酒,否则以她的酒量不会被醉的这么狠,而且对方明显不怀好意,让隋心尽快带着于斯容离开。

隋心应了一声,架起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于斯容,就要穿过舞池。

可是转身的瞬间,目光却忽然停在一点。

舞池正中央,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正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跳舞,放浪形骸的笑容时明时暗,那双桃花眼将周围所有女人的魂儿都勾了过去。

直到靠在隋心身上的于斯容,呵呵笑着向一边歪倒,隋心连忙用尽全力将她撑起,再抬头时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

也许是灯光太迷眼,也许是酒精也能靠空气迷醉人,她刚才只是幻觉吧……

——

由于身上压了一个人的重量,隋心扶着于斯容艰难的穿过舞池,一路上被人推推撞撞,不停地喊着“借过”。

但声音每次都被音乐声掩盖下去。

直到即将越过最后一道屏障,几道黑影突然半路杀出,挡住了去路。

抬眼一看,是几个面露不善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正盯着脸色酡红的于斯容,还有她。

隋心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道:“不好意思,借过。”

其中一个男人说:“借什么过,我们大哥叫她回去。她答应了跟我们大哥喝酒,还没喝完就跑了。”

说话间,就要伸手去扯于斯容的胳膊。

于斯容微微睁开眼,满脸不耐,蛮横地将来人甩开:“滚,谁答应你们大哥了!”

“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几个男人瞬间将两人围住。

眼瞅着于斯容又要歪头睡过去,情急之下,隋心用力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先别晕!”

可是下一秒,男人已经将于斯容从扯离,一路拖着她往包厢的方向走。

隋心暗叫一声不好,抬腿就要跟上去。

可是下一秒,一股力道就强硬的从后方袭来。

脚下一个踉跄,脚后瞬间跟脱离了支点,她一下子就栽进一个酒气熏天的世界。

后背硬生生撞到一副剧烈起伏的胸膛,鼻息被酒精味儿塞满,铺天盖地洒下来的全是醉意和癫狂。

于斯容已经被带进了包厢。

隋心一慌,借着身后的人扶着她的力道刚刚站稳,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谢谢”,就要追过去。

可是那人却手劲儿极大的将她拽了回来。

隋心被迫回过头,表情瞬间僵住。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正紧紧盯住她的那双桃花眼里,透着惊喜和质疑,还掺杂着些许其它的喜怒难辨的意味。

隋心一下子愣在当场,忘记了挣扎。

可是下一秒,却迎上来人的质问:“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说话间,□□在空气中被汗水濡湿的喉结上下滚动,凌乱的发梢被他用力拨开,那双一年前还称得上是干净的双手上,如今横亘着两道清晰的疤。

连他的鼻梁也像是骨折过似的,微微向上鼓起。

隋心一直以为自己很熟悉这张脸。

可是现在……

“我说,看傻了!”

伴随着这几个字,手腕蓦然一紧,隋心一下子如梦初醒。

原来刚才不是幻觉。

她机械性的蠕动嘴唇:“方町?”

话音落地,方町就沉着脸拽着她往舞池外走。

“现在几点了?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隋心怔了怔:“你先等等!先别走!”

她试图拉住方町,却被他带的更远,手腕上火辣辣的力道越来越重,于斯容刚才被带走的画面再度涌了上来。

“等等,我得先去找我朋友,她刚被人带走了!”

——

包厢里,于斯容正在皮质沙发里挣扎,按倒她的男人之前以珠宝订单的名义把她诱了出来,还带着几个小弟,在这里预定了包厢,整个晚上都在灌她酒。

于斯容仗着自己酒量好,连续喝三打烈酒都不会倒,可是今晚却着了当,不知道他们混了什么酒给她,几杯下去就意识不清,能逃出包厢跟熟悉的酒保求救,已经用尽了她所有气力。

现在被抓了回来,这个大哥一把将她按在沙发上就亲,一双手迅速探入她的衣服,在她胸前一阵揉搓。

直到包厢的门被一脚踢开,身上的重量才移开。

方町前脚踢门进来,隋心紧随而后,趁着几个男人和方町缠斗时,她已经绕到沙发边,将于斯容一把捞起。

那个大哥立刻起身,挡住两人。

这时就听一个小弟哀嚎了一声,已经被方町反手扔在地上。

只见方町上前一步,原本肃穆的线条一下子软化了:“这是我朋友,不小心走错了包厢,给您添麻烦了,人我们这就带走。”

话音落地,方町就一把抄起于斯容,将所有重量都扛在自己身上。

隋心垂眸跟着站起身,却不防被那个大哥一把揪住。

隋心回头时,正对上那大哥上下打量的眼神。

“你朋友搅了我和兄弟的兴致,就这么一句话就想将人带走?”

方町缓缓扫向隋心被抓住的手臂,轻笑着:“那你想怎么样?”

“要不留下一个陪我,要不就把这桌上的酒都喝光。”

隋心一怔,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只见桌上还有两大扎混酒,别说都喝光,哪怕是一半也得再撂倒一个于斯容。

方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就将于斯容扔进沙发里,随手拿起一扎说:“好,一言为定。”

可是杯子还没沾嘴,下一秒就被隋心一把揽住。

“我来。”

沉静如水的声音清澈的响在包厢里,所有人一下子定定看过去,只见隋心和方町目光交汇了一瞬,凑上前小声说了两句什么。

近在咫尺,只有方町能听到她细如蚊声的说:“进来之前我已经报警了。在警察来之前你不能醉倒。”

方町原本还微蹙的眉宇渐渐舒展,手上一松,那扎混酒就交到她手里。

——

片刻间,包厢里只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唇角顺流而下,越过白皙的脖颈,滚入衣领。

离着最近的那个大哥,紧紧盯着这一幕,目光顺着酒精顺势而下,一路来到缓缓起伏的胸脯,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喉咙。

随着那脖颈越扬越高,一整扎的酒精也一滴不剩。

隋心咽下最后一口酒,将杯子倒过来示意众人,然后又拿起第二杯。

不想,大哥的手却突然伸了出来,将杯子中途拦截。

“等等!”

就见他拿起桌上的一个撑着白色液体的小酒盅,手指一松,就将酒盅投入第二个杯子,酒盅瞬间沉底,液体奋勇而上,激起一阵泡沫。

隋心二话不说就将酒杯凑到唇边,速度很快的往里灌。

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方町,垂落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微微眯起的桃花眼里泛出危险的光。

就在隋心脚下踉跄歪倒时,他瞬间伸出手稳住她的肩膀。

杯子里还有一小半酒。

隋心靠着那副坚毅的怀抱,努力支撑着自己不要吐出来,缓慢而艰难的将杯子再度凑向嘴唇。

直到她将余下的酒全都送进喉咙里。

整个包厢一片静谧。

——

大哥没有发话,小弟们也不让路。

隋心极力睁大着眼,想要看清那大哥的神情,还用力摇着头,想将那醉意挥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躁动。

一个小弟听到动静,将门打开一道缝看了一眼,就迅速将门关上,凑到大哥耳边小声说道:“警察来了。”

隋心迷迷糊糊间,勾起嘴角笑了。

到那大哥低头望过去一眼,对方町道:“好,今儿个就当哥们服了,这两个妞你可以带走,不过你们得把名字留下。”

这你们指的就是方町和隋心。

隋心只觉得紧贴着后背的胸膛震颤起伏,平静的嗓音响在头顶:“她叫陈小双,就是个学生。”

要不是头晕晕沉沉的,隋心真想笑出声。

大哥又问:“那你呢?”

“方町。”嗓音缓慢而清晰。

那大哥神色一顿,略有迟疑:“方町?卓越的方町?”

“正是。”

片刻停顿,再开口时那大哥已经换了一副语气:“哦,原来都是自己人。”

停顿一秒,又补了一句:“秦媛是我朋友。”

那大哥话音落地,包厢的门也应声而开,警察鱼贯而入。

——

意识渐渐回炉,眼睛刚刚睁开一道缝,就被一道刺目的白光晃的皱起眉。

隋心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拆开重组一样,头晕目眩,还恶心想吐。

紧接着,胃部突然袭来一阵痉挛,她立刻蜷缩起身子侧向一边,隐约间就着一个被人拿高的纸袋子,可是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后背还被一股缓而轻的力道轻轻顺着气。

她勉强抬眼,就见背着光的那张面容,眉头深深打了个结,瞅着她的那双眸子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在哪儿?”

一开口,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医院。”

“我怎么了?”

“酒精中毒。”

“于斯容呢?”

“在隔壁,她没事。”

隋心一下子栽回床铺里,看了他半响:“方町?”

“……”

“你真是方町?”

“废话!”

隋心一下子笑出声,下一刻就头疼的扭曲了脸:“原来我没做梦?”

方町不语,错开眼,拿起桌上的水杯,将她扶起。

隋心就着这个姿势喝了一口,有很快倒了回去,目光却没有收回来,直勾勾的望着他。

“你看什么?”方町挑眉问。

“在看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哦?”方町勾起一抹笑:“是不是变帅了?”

隋心也笑了一下,扶着晕眩的额头,声音细若游丝:“五官好像没怎么变,就是人比以前黑了点,瘦了点,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到底是哪里,其实她也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以前那个肆无忌惮,干什么事都能豁的出去那个男人,好像已经被眼前这个身上写满沧桑的他,渐渐取代了。

“其实身材也比以前好了。”他将水被放回桌上,露出一个方町式的笑容。

唯有这抹笑,还和以前一样。

“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的玩世不恭那么快乐了。”

话音落地,就见方町微微垂眼,轻笑出声:“我的玩世不恭,一向与快乐无关。”

似乎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也和以前一样。


Chapter 39

方町微微垂眼,轻笑出声:“我的玩世不恭,一向与快乐无关。”

隋心一怔,恍惚间,记忆中那道不羁的影子和眼前的这个人渐渐重叠。

一个人的快乐若被拿走了,还要的回来么……

“方町。”隋心轻轻开口。

方町挑眉:“什么?”

“你的鼻梁……”

“呵,就知道你会问。”方町不在意的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捏了一下那凸起,“一年前刚回来那会儿,三天两头有人上门讨债,家里欠了好多高利贷,我带回来的那点钱也就够个利息……这里,就是那个时候打断的。”

心里一惊,隋心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在她的记忆里,方町打架很少输,他一向奉行着一出手就是重拳,一拳就要将对手撂倒,让对方无反击之力。

方町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肢体,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这事也赖我,太高估自己,以为能挡得住。也没看清对方拿着什么打下来,当时就觉得脑子一懵,空了,有东西从额头上流下来。再一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隋心下意识的捏紧手心:“然后呢……”

“然后,律师以故意伤害罪把对方告了,对方要和我们私下和解,最后和我爸的那笔债互相抵消了。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原来如此……

方町拨了拨头发,发梢下的那双眼嘲讽尽显:“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才知道原来我爸欠了不止这一笔债。”

一时间,隋心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去这一年,每个人都在经历巨变。虽然这世界上有人比他们遭遇了更艰难的处境,有人家破人亡,有人天各一方,虽然*的伤害终会过去,可是留在心里的痛却永远不会退去。

一声轻叹,她轻声道:“那段时间一定很辛苦。”

方町眸光一闪,定定的望过来:“再苦也过去了,债都还清了。”

隋心笑了:“那你现在找到工作了么?”

“当然。”

——

隋心想了片刻,很难想象出他坐在格子间里的模样,好像也不太适合跑业务,反倒是在迪厅酒吧里驻唱最适合他。

“什么类型的工作。”

顿了几秒,方町轻笑:“育人子弟。”

一阵静默,隋心瞪大了眼,还以为自己幻听。

“你?育人子弟?”

“呵,你是不是想说,我只配误人子弟?”

隋心皱了皱眉:“当老师能赚那么多钱,还能把债还清?”

方町轻叹着拍了拍脑门,一手搭在椅背上,闲适的翘起一条腿:“当老师是因为人家诚心聘请我,赚的钱很少。我能把债还上,是因为有朋友帮忙。现在我就在给这个朋友打工,当他们公司的买手。”

话音一顿,方町笑容渐敛:“就是我爸的老本行。”

老本行?在方万忠造假欺骗的事情之后?那恐怕要花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将方家的信誉重新建立起来吧。

隋心这才隐约想起来,好像在迪厅包厢里,那个大哥和方町对话时提到了什么“卓越的方町”。

卓越,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但那好像是一家公司的名字,不是什么学校。

——

又是一阵沉默,病房里再度响起方町漫不经心的声音:“你呢,和他分手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原来你知道了。”隋心垂下眼,扯出一抹笑。

话音一顿,语气故作轻松:“我的打算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出了社会做国家栋梁。”

方町蓦然发出一声嗤笑,很快又归于沉寂。

再抬眼时,目光停在她脸上,语气极轻:“他快回来了。”

回来……

隋心一怔,没有丝毫准备。

别开脸时,问题在脑海中划过。

回来做什么?

回来几天还是几个星期?

直到从自己嘴里,吐出几不可闻的三个字:“哦,是么。”

表面平静,心里却天翻地变。

“有件事我很好奇。”

直到静默被方町突兀的打破。

隋心抬眼,眼神已归于平静:“什么?”

就见方町缓慢的勾起嘴角:“他这次回来,你们会复合吗?”

刚刚松懈的气氛又瞬间凝结。

“他不是要订婚了么?难道我要做第三者?”隋心轻声反驳。

难道还要像从前那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一路横冲直撞么……

方町安静了几秒,似是轻叹:“你当初那么喜欢她。”

那么喜欢……

又能如何?

——

这句话之后,两人再无交谈,隋心只说困了,就闭上眼。方町不知何时走到旁边的沙发上,两条腿交叠着躺了一夜。

直到半夜三点,隋心被杂乱无章的噩梦惊醒,怔怔的睁开眼,望着窗外的漆黑一片,静坐到天亮。

初晨,日出浮现,微弱的光照在脸上,让人有一种想肆无忌惮大哭一场的冲动。

然而沙发那头传来的动静,却令她很快闭上眼。

隐约间还能听到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

过了片刻,病房内恢复寂静,那股存在感却没有离去,静静的站在病床前。

那双轻佻的桃花眼,缓缓拂过沉静如水的那张面容,如今红晕尽褪才发现,似乎没有以前那样白皙了,轻薄的短发散落在纯白的枕头上,像是一片片乌云。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连原来丰沛的双颊也消瘦许多,下巴略尖,微微向前伸着,透着倔强。

无声的轻叹,落于空气中。

隋心睡意袭来时,门扉已轻轻合上。

一觉到早上七点多,护士开始查房,隋心再度醒来,朦朦胧胧的看到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

拿起来一看,是一行英文。

“letitbe,iill,beithu.”(顺其自然,我会陪你。)

她看了一眼,就将纸条放下。

——

早上的课是风险投资的第一堂课。

上课铃声响起时,隋心一脚刚踏进学校大门,一路气喘吁吁的奔向教学楼,肚子空空的整个人头重脚轻。

听说风险投资课的老师要求很严格,决不允许学生迟到,而且一座难求,除了必修的同学,别的年级赶上没课的时候,也会来蹭课旁听。所以开课前一个小时就有同学前来占座,除了本班学生来晚的只能站在门口。

“啪啪啪”脚步声清晰地响在教学楼的地板上,隋心很快来到教室门口。

门口已经被高年级的同学团团堵住,隋心轻声说着“借过”,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蹭。

好不容易蹭进了门口,就只见班长正站在讲台前点名,不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