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此言一出,徐烁不由得挑了下眉,心里也跟着暗暗一惊,顺着这条思路往下一想,很快就细思极恐起来。
“你的意思是,蒲明妍要遮掩的并不是卢泓的心理问题,而是卢泓在心理问题的困扰之下,做过什么事?”
“我给很多类似卢泓的患者做过心理辅导,因为我不是心理医生,没有权利给换着开处方药,大部分只能靠心理疏导,但是这种疗程只针对前期的患者,到了中后期是一定要用药来辅助的。可惜现在国内的大环境还不太重视这一块,所以很多问题都是等出了事才开始善后,像是卢泓这样的案例,除非他动手伤人,甚至是杀人,否则是不会引起关注的。三年前他和小秋的那次争执,如果当时倒下去的是小秋,那么现在的卢泓应该正在接受治疗,或是继续犯事。但三年前倒下去的是卢泓,他的心理问题自然也就被盖了下去,小秋现在提起似乎没有意义,毕竟人在昏迷‘死无对证’了,可是如果当时的卢泓做了一些不只是伤害小秋,甚至还伤害了别人的事情,而且还留下证据呢?小秋在此时突然旧事重提,这一举动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随着顾瑶对阮时秋行为举止的层层分析,徐烁的眉头也跟着一点点的皱起来。
顾瑶处理过很多心理问题的案件,徐烁又何尝不是见多了刑事案件呢,这天地下的悲剧就算再五花八门,也终归有共通点,因此产生联想也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
最主要的就是动机。
一个人要作案,动机一般都会非常简单,而且都很原始,比如为财,为色,为名利,为嫉妒心,为自尊心,这些都是引发案件的原罪。
徐烁心里也跟着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尽管他不希望是真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应该是最接近标准答案的解释。
“如果卢泓伤害的是个外人,小秋不会事隔三年还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曝光。所以这个人,应该是小秋关心的人。”
顾瑶很轻的点了下头,和徐烁四目相交。
“我也这么想。”
“小秋这丫头虽然表面倔强,可是心里还是十分柔软的,她不是一个决绝的人,除非有人逼她。”
“而且,她很关心那个叫小虾的男孩,她连做梦都是在保护他。显然,小虾是藏在她心里的执念。这种执念应该和三年前有关——小虾出事了。”
“动手的人很大机会是卢泓。”
“就算不是他,也和他有关。”
“嗯,要不然,小秋也不会和卢泓起争执,她一直很在乎卢泓,就连你劝她离开他,她都没有照办。所以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了迫不得已的原因,令她和卢泓正面刚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到这里,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一个轻叹一声,拿出手机又一次翻开文章快速扫了一遍,而另一个则单手撑着头,另一手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
半晌,徐烁的手指忽然停住了,他微微抬起眼皮,问“小秋出狱这么久,还没有回过家一次吧?”
顾瑶划拉手机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嗯。”
“嘶,‘昭阳’发来的卷宗里也没有提到筱飞侠这个男孩。”
“嗯。”
“如果假设这个男孩真的出事了,那你说,他现在是死,是活?”
第116章Chapter 116
chater 116
——你说, 他现在是死,是活?
顾瑶身体一僵,又一次沉默了。
有个“嗯”字卡在喉咙深处。
其实她不是没有往最坏的结果想过, 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只是个四岁的男孩, 思路就会立刻刹住。
这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出于本能。
顾瑶下意识垂下眼, 深吸一口气, 等情绪平复下来, 才接话“卢泓小时候就屡次虐杀小动物, 这已经是一种预告。有的人可能会觉得那只是小孩子的顽劣, 虐杀的也只是小动物, 可是家长们往往会忽略一个事实, 那就是以这个小孩子当时的能力,他是做不到虐杀其它人类的, 所以他们会选择比自己更弱小的, 不会告状的小动物下手。”
徐烁说“三年前卢泓十六岁,他如果要伤害四岁的小虾,轻而易举。”
隔了两秒。
顾瑶问“但动机是什么?”
只是这话刚问出口, 她心里就有了答案,瞳仁也跟着微微收缩。
徐烁漆黑的眸子也在这时望过来“私、生、子。”
顾瑶下意识攥紧双手, 良久没有言语。
徐烁便坐在那里安静的等待。
直到顾瑶轻声说了这样一句“小秋把小虾的身世告诉了卢泓——一个被她看着长到四岁, 一直关心爱护的‘弟弟’, 天生听力不足, 却单纯可爱, 小虾是小秋在那个宅子里唯一觉得温暖的存在。”
徐烁没有接茬儿,就和前面两个案子一样,到了这个环节,顾瑶的心理分析往往会给整个案子指出一个距离“真相”最近的故事版本。
哪怕就是无差别故意杀人,也有一个动机,就算罪犯和被害者之间素不相识,也总有一个犯罪的驱动力。
无论是动机还是驱动力,这样无形无色的东西,只会藏在罪犯的心理禁区。
而顾瑶,是最知道如何窥探禁区的人。
顾瑶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但这个温暖的存在,一旦从阿姨的儿子,变成了亲弟弟,甚至连她的父亲和家庭都要夺走的时候,那这份温暖就会变质了。以小秋的性格来说,她绝对不是一个深谋远虑的女孩,她也不可能想到一个借刀杀人的方法,再把这件事告诉卢泓,借由卢泓的手来做事。相反,小秋有时候比较冲动,容易受到情绪左右,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对她来说打击是非常沉重的……”
顾瑶话音一顿,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阮时秋时,她们只是尖端的聊了几句,尽管她失忆了,可是在阮时秋心里依然是出狱之后最亲近的朋友和“姐姐”,可是就因为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错了几句话,触碰到阮时秋最忌惮的死穴,阮时秋当场就翻脸了。
顾瑶继续道“虽说小虾是无辜的,家长们做的错事与他无关,可小虾的存在对小秋来说就是一个刺眼的提醒,小秋失去了母亲,眼瞅着又要失去父亲,还要叫一个从小就视为‘保姆’的阿姨为‘妈妈’,这让她情何以堪?小秋无法接受这一切,也反抗和阻止不了,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可以诉苦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和她同样遭受家庭痛苦的卢泓。”
到此,顾瑶沉默了。
如果事情真是朝这个方向发展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
——卢泓对小虾下手了。
办公室里又一次陷入冗长的沉默。
徐烁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顾瑶还在原位上发呆,姿势仿佛没动过。
他又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时不时关注她一眼,直到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折回来坐到她身边。
顾瑶身边的沙发垫陷了下去,她也跟着醒过神。
“怎么了?”
“别想了,就算你想破头,也不能时光倒流。”
“我知道。”顾瑶的声音很淡,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可是明白和真的做到那是两回事啊。
“徐烁。”
“嗯?”
“你以前遇到过那么多刑事案,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旁观者清,而不被案件牵动情绪的?”
徐烁一声轻笑“我又不是铁石心肠,不可能完全做到。”
“可你比我更冷静。”
“我说过了,那是因为你关心则乱。你看之前丰正辉和田芳的案子,你就没这么‘投入’,哦,我说的‘投入’指的是投入过多个人情感。”
“嗯,我明白。”
“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每个律师心里都有一个刑辩情怀。”
徐烁一下子就把话题拉到另一个高度,顾瑶自然听得出来,他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让她一直钻在一个死胡同里把自己逼死。
顾瑶便顺着徐烁的话问“哦,不管什么样的律师都有?”
徐烁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就算是现在的阮正新,已经彻彻底底的为人民币服务了,曾经的他也一定有过,否则他不会离开大学之后还干这行。憧憬永远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我知道你也有。”顾瑶笑了一下。
“我当然有,而且一直保持到现在,厉害吧?”
真是还没说上两句,就又开始炫耀了……
顾瑶嘲讽道“你能保持到现在,会不会是因为你不差钱呢?如果你需要为了五斗米折腰,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你还怎么声张正义?”
徐烁有几秒钟没说话,他的身躯向后一仰,双手在后脑勺后交握,坐没坐样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
“你说得对,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我要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哪还顾得了人世间这么多悲剧。就算有一颗圣母心也要先填饱肚子啊。”
顾瑶一怔,还以为他会打肿脸充胖子,没想到却大方承认了。
徐烁笑笑,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有钱吃饭只是基础,却不是必要条件,要不然那么多有钱有势的富商,也没见他们拨出私人时间关怀社会啊。哦,当然,少数的还是很有爱心的。”
顾瑶侧过身,有些好奇的问“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你的刑辩情怀是什么?”
徐烁的笑容渐渐收了,同时将双手放下来,搁在胸前。
“是因为我父亲。”
顾瑶没吭声。
是啊,自然是因为他父亲。
她刚才的问题倒是有点多余了。
徐烁说“在当律师之前,我就听到过见到过不少刑事案,我父亲是我的引路人,他把我带进门,我或多或少也会受到点影响。但你知道,在任何体制里,都会出现良莠不齐的现象,这是一个概率问题,有民众们希望看到的好警察,自然也就有混日子的,我父亲这号人物不管是搁在当年还是现在,都绝对是表率。但要说他是个嫉恶如仇、高举正义大旗的刑警队长,这也是扯,哦,关于这件事我还问过他,你猜他怎么说?”
顾瑶一顿“怎么说?”
“他说,干警察这职业最初就是为了有口饭吃,后来干出点经验了,就在温饱的基础上上了一个台阶,发现和罪犯斗智斗勇也挺有趣的,而且有成就感。再后来,他做了刑警,才渐渐深入了解到罪犯对社会的危害面有多广。对了,他可是亲自受过教训的,在他当刑警的第二年,抓过一个故意伤人的罪犯,那罪犯认错态度很好,被抓之后也没有反抗,很快就都认了,还说愿意赔偿,受害人当时也是打算息事宁人的,去医院验了伤没什么大事,人家又愿意赔钱,也不想闹到上法庭那么麻烦,这要是打起官司少说要几个月,而且赔偿还不一定比当时的一口价多。”
说到这里,徐烁轻叹一声,他的眼神很淡,表情也没什么起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骇人。
“结果,三天后,那个伤人赔钱的罪犯把受害人一家都给杀了。”
“……”
顾瑶听的眼皮子直跳,尽管已经见过听过那么多刑事案件,可是听到这里仍是不变心惊。
徐烁这时问“你给分析分析?”
顾瑶想了想,说“杀人动机应该不是离开警局后才产生的,或许在被抓到警局之前,犯人就已经起了杀心,只是没有实施完成,或是少了一点一狠到底的推动力。后来折腾到警局,又赔了钱,经过了三天的思考期,犯人的杀人意图也推到了一个。他一定感到很愤怒,原本只是要用见血的方式教训受害人,没想到结果却是自己留了案底和罚款,这口气他一定咽不下去。有些犯人会在警局里说自己是冤枉的,为自己鸣不平,其实这个过程也有助于他们发泄心理情绪,面对刑警的讯问,心里也会渐渐冷静下来。但是像这样一开始就认错良好,还愿意给超过法院判的赔偿金多的罚款,心里的怨气得不到纾解,更可怕的计划也在渐渐成型。很有可能在他提出那个赔偿金额的时候,就已经动了念。”
“我父亲跟我讲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不过那时候我还小,记不太清,只记得他说,他当时就觉得那个人不太对劲儿,想再叫回来审审,但是按照规制,他是不可以那么做的。后来受害人一家被人灭门,这事特别轰动,我父亲他们队立刻行动,把之前的犯人逮捕起来,那个犯人也是没怎么挣扎,到了局里就认罪了,问他为什么又跑去杀人,他就说越想心里越有气,咽不下去。再往后仔细调查,发现这个犯人和那个受害人一家也没什么恩怨,其实就是因为住在楼上楼下产生邻里纠纷,不过这纠纷长达了二十年,日积月累,到底谁占理谁不占理,早就说不清了。”
“说不清楚,便靠暴力解决。这就像是当一个人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深切的感受的时候,比如震惊、愤怒这些情绪,就会选择说脏话。”顾瑶跟着说,“简单粗暴,但是最直接有效,听到的人也能明白。”
徐烁笑了一下“这件事给我父亲的触动很大,也令他明白了什么叫一个对社会有危害性和破坏力的犯人,可以造成多大面的创伤。不过像是这类案子,其实不管是当警察还是当律师的也都不会有什么有效的办法,那个犯人认错态度良好,难道还要鸡蛋里挑骨头么,他都主动要赔偿了,受害人难道还会拒绝接受么?”
顾瑶忽然说“‘接受’这个动作,也是造成最终悲剧的一个关键点。”
“哦,那你的意思不要赔偿,或是少要一点?”
“不要不太可能,少要一点就等于变相的让步,双方都给一个面子,或许犯人心里的怨气还没有那么大。犯人在杀人之前的那三天里,一定反复在想一个问题——凭什么二十年的恩怨是非,最后是我吃了这么大亏,我不就是打了你几下么,你就闹到警察局,我还赔了这么多的钱,那以后我见到你岂不是要躲着走,再出什么事你还闹去警局,我岂不是被你吃定了,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顾瑶话音一顿,最后落下这样一句“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极端,这时候如果身边没有人疏导,还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会生出第二个疑问——我打你几下是这个代价,那么要是我杀了你全家呢?”
沉默了几秒,徐烁开口道“很多罪犯都是这么想的,我用我一条命,换你一家人,这笔买卖不亏。”
两人聊到这里,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紧接着,门就推开一道缝,阮时秋的半个脑袋露了出来,却是小心翼翼的口吻“瑶瑶姐,徐烁哥哥,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瞧她这样,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正胆战心惊的等待家长们的审判。
这倒是新鲜了,这可不像是这几天“胆大妄为”的阮时秋啊。
顾瑶说“差不多了,怎么?”
阮时秋“哦”了一声,依然细如蚊声“那差不多咱们该回家了,不然要赶上晚高峰了……”
顾瑶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果然,快要四点了。
“哦,是该走了。”顾瑶一脸的平静,方才和徐烁才讨论过阮时秋、卢泓和小虾之间的因果关系,这会儿就像是忘了似的,全然没有写在表情里。
阮时秋暗暗吸了口气,尽管思路还停留在第三篇文章引发的一场“拒绝让她参与旁听的密会”当中,可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顾瑶,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无比淡定的徐烁,转而又觉得好像是自己担心过头了。
顾瑶拿着东西站起身,回过身和徐烁打了个招呼“那我们先回了,明天再约。”
谁知刚抬脚,她的手腕上就忽然多了一抹钳制。
徐烁的掌心很热,顾瑶跟着一怔,又一次将目光转回来。
他依然坐在那里,淡淡的笑着,目光却越过她看向门口等待的阮时秋,说“丫头,再给我们两分钟。”
“哦、哦,好吧……”阮时秋的眼神在两位“成年人”身上打了两转,很快就把门关上了。
顾瑶这才抽回手,问“你要聊什么?”
徐烁翘着二郎腿,微笑时,一手支颐,这样说道“聊完别人了,那‘咱们’呢?”
——咱们?
咱们什么?
顾瑶不是无知少女,自然明白他的指向,可问题是,“咱们”之间能聊出什么呢?
顾瑶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老实的问了“‘咱们’有什么聊的?”
“……”
徐烁唇角有着细微的抽动,但只是一下就抚平了。
“有啊,有的是,就好比说,刚才你认为只是作为交换条件的……那个吻。”
顾瑶轻轻地皱了下眉心。
哦,所以呢?
徐烁见她没接茬儿,又道“你刚才问我,不是条件,难道是情不自禁?我想了想,嗯,这四个字也不为过。”
“……”
第117章Chapter 117
chater 117
徐烁话落, 顾瑶有些出神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言语。
她怔怔的看着他,对徐烁此举有些始料未及。
直到徐烁微微一笑, 说“现在你也和前任分开了, 断的很干净,我这里也是单身, 咱们之间也因为前面的案子有过接触和了解, 要是你没异议, 接下来不如试着处处?”
顾瑶的眼睛睁大了些, 诧异的同时也感受到胸口快跳了几拍, 潜藏在身体里的某些情绪, 似乎正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顾瑶仍是没说话。
有一瞬间,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该回什么。
这时, 只觉得手腕上的力道一松。
徐烁已经将手撤回来, 笑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案子想累了,就拿这件事换换脑子, 随便拨出个几秒钟想想我的提议。”
他完全是一副好商量的语气,好像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 他都可以接受。
顾瑶点了下头, 只“嗯”了一声就转身走向门口。
门板拉开, 又合上。
徐烁一声没吭。
直到顾瑶走出事务所,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忽然松懈下来。
阮时秋就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还有些好奇地问“瑶瑶姐,你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徐烁哥哥和你聊了啥?”
顾瑶一怔,扫过阮时秋“哦,没什么。”
顾瑶很快开车和阮时秋一起往家走,前半段路程,阮时秋的话也不多,到了后半段,她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瑶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顾瑶时不时应一声,脑子里还在想刚才徐烁的那些话。
她真是很意外,心里的感觉也很奇怪,有些平静,仿佛徐烁提出来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有些惊讶,仿佛没想到徐烁竟然这么快就提了,自然最主要的是,她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意。
如果问她喜欢么,她会说“不讨厌”。
如果问她会答应么,她会说“不知道”。
这是她心里真实的声音。
徐烁大约也看出来了,他没有强留下她要一个答案,而是见好就收,给她一个思考的空间,却没给期限。
也许指不定什么时候,徐烁就会再问起,可能是几天后,也可能是半个月后?
顾瑶心不在焉的开着车,幸好车速并不快,路途也很熟悉,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阮时秋忽然飘过来一句“瑶瑶姐,你是不是怪我瞒着你?”
顾瑶愣了愣,下意识看了阮时秋一眼“什么?”
在这之前阮时秋似乎还说了一些话,她没听清。
阮时秋似乎有些犯愁,青春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沧桑和世故,好像她还没尽情的享受过青春,就已经老了。
阮时秋没有重复刚才的问题,只是托着腮帮子看向窗外,很快讲起一段经历。
“我上高中的时候比较顽劣、叛逆,经常故意闹事,还进过警察局,后来是‘昭阳’事务所的人把我带出去的,阮正新没来。有一次他们来的不及时,我在派出所待了整整一夜,我害怕极了,和我关在一起的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上去都是惯犯,她们看我的眼光也很让人不舒服。后来天亮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来报案,那女孩子身上有一些淤青,头上也有伤,那女人却不是她的亲戚,只是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那女人说,这女孩子被父母虐待家暴了,她看不过去,来带她报案验伤。”
“后来,那个女孩的父母也来了,警察问女孩的父母,是不是虐童,她父母一直摇头说没有,还说只是女孩顽皮,在外面和人打架弄伤了,他们回家说了她几句。警察又问那女孩,有没有被父母打骂。女孩有些迟疑,可是最终也说,不是她爸妈造成的伤。结果,警察也不能立案,按照程序最多也只是协调和警告女孩的父母,要善待孩子,看好孩子,不要再出类似的事。”
说到这里,阮时秋倏地笑了,但那笑容却是嘲弄和悲哀的。
顾瑶皱了下眉,又看了她两眼,基于职业本能,心里已经渐渐浮现出几个版本的故事后续。
阮时秋这时转过头来,问“瑶瑶姐,你这么会分析,能不能猜到接下来的故事呢?”
“你和这个带女孩来报案的女人,后来还有没有再见过?”顾瑶想了想,率先这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