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唉声叹气,“能想啥法子?他们人多势众,咱们是说不过争不过也骂不过,更打不过。若是去告官府,他们只是占着空地,又没犯事,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小伙计眸子一转,“那就只有求和了。”
“求和?”掌柜老头一惊,“怎么求和?”
“咱们斗不过他们,他们根本不讲理,现在又绕着街到处吆喝,若是吆喝个几日,而且来了个客人他们还拦到对面去,咱们这铺子真得歇歇了。要我说,干脆把他们的石头买下来!他们不是三十文钱一块么,咱们压压价二十五文买过来,转手就能卖四十文,不但能挣钱,还能将他们赶回家,双赢!”
掌柜哼道:“我干嘛要帮他,他的石头咱们收过来,他就可以带着一干人回家了,我还得在这儿候着客,什么道理?这点小钱我不愿挣!”
掌柜老头神气了十几年,哪里肯放下这个姿态。
小伙计急道:“掌柜的,你不想挣这个小钱,指不定连挣大钱的机会都没了。前些日子县衙门里有位官差不是说了么,省里的巡抚大人要县令大人建驿站,就在前面林庄修建,这驿站建得可大可小,往来的官员路过时都得在驿站歇脚和吃住,若是建大了就要从咱们这儿要很多石料。这么大一笔生意,掌柜的难道想被对面那个臭小子抢去?”
掌柜跳脚,“那是官差都跟我说好了的,难不成还反悔去买那个乡巴佬的?”
“哎哟,掌柜的,啥乡巴佬不乡巴佬,待他穿一身好衣裳那就是大爷!官府为了省银子,哪里还记得跟咱们说过这事,掌柜的要么把对门的那伙人赶走,要么就得把他的东西收下。他一走,咱这儿就清静了,想买的不还得来咱们这儿么?”
掌柜老头眯着一双小眼瞅着小伙计,“嘿,你脑袋瓜里装的都是啥,咋跟猴一样精?”
小伙计嘿嘿直笑,“不精明一点怎么能揽住客人又怎么把石头卖得上价呢。”
掌柜老头坐在那儿抿了口茶,说:“你去对面让他们把那个臭小子给我找来!”
小伙计出去了,这时石榴和王青头已经买了包子回来,正在那儿吃着呢。小伙计走过来点头哈腰地笑着,一改之前瞪眼睛、喷口水等各种想干架的模样。
“你们都在吃肉包子呢,呵呵…香!我家掌柜想请你们家坊主进去烤火喝茶,你们派几个人去把他找回来呗,这大冷天的喝热茶烤炭火,多舒坦!”
石榴听说可以让钱枫进去享享福,赶紧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站起来说:“好,我去找,刚才我还瞧见他们在吆喝呢!”
石榴跑着去了,王青头边吃边跑着也跟上去。
钱枫还扛着个木牌子带着二十号人在街上吆喝着呢,声音洪亮,气势浩荡。无论是街上来往行人还是摆摊的小贩,还有铺子里的掌柜们及住在小街小巷子里的老百姓们,听到这么响亮粗犷的喊声都围过来瞧。
还有不少人一直跟在后面凑热闹,钱枫带着大家往前走,后面还跟着不少小尾巴,路两旁也有不少人围观。凡是他们走过的街道都拥挤热闹,钱枫感觉自己成了大家眼中的猴了,无论是谁都稀奇地跑过来瞧一眼,还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钱枫知道这样做确实是在逼南门石铺,自家的石头卖相好还便宜,还偏偏在人家对面摆着,这会子又大张旗鼓地上街吆喝,也不排除自己这帮人会强行抢客,不需多久就能把南门石铺的生意全都抢过来。
其实钱枫也不想为了自己就让南门石铺没生意可做,掌柜那老头看起来这些年应该也不容易,钱枫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才出这个馊主意,否则这两日就没粮下锅了。只要那掌柜想明白一个道理,此事就能很好地解决。
这时石榴跑了过来,“钱枫,你带大家这么吆喝着能行么?”
钱枫得意地说:“怎么不行?这叫广而告之,刚才我们走过了两条街,你说说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咱们的殷山石坊?”
“真的?那你也得和大伙儿歇一歇,包子还在那儿呢,不吃就凉了。对了,南门石铺的伙计说,他们掌柜想请你去喝茶烤火!”
钱枫身子一怔,继而眉头一扬,“我早就猜到他们会请我去的。”
“你猜得到?”石榴嘻嘻直笑,以为钱枫是吹牛,“我能跟着你一起进去么,我刚才吃包子渴了,想喝口热茶。”
“当然能了,我不仅让你跟进去喝热茶,我还让他们多烧几壶开水,送给咱们大伙儿一人喝一碗,都要解解渴,刚才喊这么一通,嗓子都快冒烟了。”钱枫回头对着大伙儿笑问,“你们想不想喝热乎的水?”
“想!”大伙儿们异口同声,他们想吃大肉包子想喝水都快等不及了。
这会子王青头也追上来了,紧张地说:“坊主,南门石铺不会是打什么坏主意吧,要是他们把你给抓起来送进官府,那可不得了,咱们这些人可都是乞丐,没那个本事去大牢里捞人呀。”
众人听了一惊,他们听到官府两个字就害怕。
钱枫笑道:“青头你别担心,我没杀人没放火没偷没抢没打架,甚至连脏话都没骂过,平白无故地他们不敢乱抓人。大伙儿赶紧跟我走吧,等会儿就有钱数了!”
青头呵呵一笑,心里却十分着急,暗忖着哪里有钱数啊,只要别出事就好,坊主要是出了事,他们这五十号人就是无头的苍蝇,又得过流浪的日子了。
来到南门石铺的对面,钱枫并不急着去找掌柜,而是先吃包子,等南门石铺的伙计再来请一趟,他才背着手慢悠悠地进去,石榴笑眯眯地跟在后面。
掌柜老头还真的请钱枫和石榴上座,让人奉上热茶。钱枫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等他喝了两小口放下茶杯时,见石榴咕咚咕咚把一碗热茶喝完了,她也不嫌烫。
钱枫神情自若地对掌柜说:“还望掌柜的能请伙计多烧几壶水,给我那些坊工送去,他们累了大半日,也都渴了。”
掌柜老头心里气得够呛,但脸上还算绷得住,让小伙计烧水去了,然后客气地说:“这位小兄弟,既然咱们为同行,我有肉吃也得给你们分杯羹嘛,你就别费那口水满街吆喝了,也别守在我对面冻着了。我这个人向来大方,我把你石头都收了,你们赶紧回家吧,若是你们不赶早回去,夜里可没地方睡去,住客栈你们这么一帮人得花多少钱啊。”
钱枫伸手烤着火,再抬起脚板也烤一烤,“掌柜你此话差矣,我们这帮大粗人哪儿都能睡,搭个棚子一个时辰足够,不用住啥客栈。若是价钱合适我就卖给你,不合适的话我肯定还得守在这儿卖。”
掌柜老头脸僵,然后一手伸出两个指头,一手伸出五个指头,问:“这还不够么?”
钱枫扫了一眼便摇头,“不够,必须得三十,我拉四十多里路来卖不就是为了图价钱好么,要是便宜我在殷山镇就卖了。”
掌柜心里盘算着,哪怕按三十的价收进来他也能挣钱,为了早点打发钱枫这帮人走,只好拍板同意了,“行,你让你的人赶紧把东西搬到旁边那间石头房吧,我这就给钱!”
石榴惊得睁大了眼直瞧钱枫,暗道怎么会有这种好事,这不是不用卖了就可以揣着钱回家?
钱枫朝她眨了眨眼,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招呼大伙儿们把石头搬进来。等大家把石头都搬进来了,小伙计给他们倒水喝。因为碗不够,还得排成五队,轮流着拿碗喝。
掌柜取出八贯钱,再拿七串钱,总共八千七百文,装进一个布袋子里,让钱枫数去。
钱枫一边烤火一边数钱,掌柜老头紧绷着脸,寻思了一阵,说:“这回我替你们收了,至于我能不能全卖掉还不好说,若是我卖得好,下回你还拉货来。若是卖得不好,我肯定不能再收了,但你也不能再耗在我对面,你这茶也喝了火也烤了,总不能一点情面都不讲吧?”
钱枫正好数到一个整数,停下来说:“掌柜的,你放心好了,我也巴不得你生意好能把货全都卖出去。实在不行的话,下回我拉货去城北卖,这样总行了吧?”
掌柜一滞,“这不行啊,你在城北卖也会影响我的生意,若是你再满城吆喝,不等于我今日白收了你的石头么?”
“怎么会白收呢,你若卖得好,我就继续送货,反正我们送的也不多,半个月才十五车,有些大户人家一次就得买这么多。即便你卖不了那么多,你少进些苏州的货不就行了,你从苏州拉过来费不少工钱吧?这样还不成的话,大不了到时候我在城北也卖四十文呗,和你一样的价,买主想去哪家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掌柜老头没话说了,他从苏州进的石头价钱虽然更便宜,但拉过来费的工钱很高,这么一算进去,其实也不比从钱枫这儿收的便宜,“那好吧,这事以后再说,先收眼前的。”
钱枫见掌柜听进去了,他又接着数钱,把钱都数清楚了,他便向掌柜道谢,然后带着石榴出来。
钱枫让五十号人排好队,给他们每人发一百文钱。这些人好久没挣过钱了,手里拿着这些钱都是摸了又摸,咬了又咬,宝贝得不行。这半个月来没饿着肚子,还挣了一百文钱,待过年拿回家去也可以马马虎虎过个年。
钱枫手里只有三千七百文了,加上之前那位客人付的钱总共也只有四千文,不过有这些他也满意了,高兴地对大伙儿们说:“我手里这些钱足够买一千斤粮食了,够咱们吃半个月的。半个月后咱们再拉一批石头来,到那时就要过小年了,你们领些钱回家,和家里人好好过个年。来年过了正月十五,只要不怕吃苦受累,大家都可以再来。”
“来,一定来!”大家齐声答道,心想不来这儿能去哪?
钱枫招呼着大家推着空板车回去,他还顺路买了几斤肉让王青头拿着,“晚上你们做顿肉吃,光吃素可不行。”
王青头拎着肉掂了掂,估摸着有五六斤,“坊主,买这么多得花好些钱呢,我们中午不是吃过大肉包子了么?”
钱枫自己手里只拎着一斤肉,这是拿来孝敬老娘的,“青头啊,你们干这半个月的活,也就今日三餐能吃得像样一些,几斤肉算得了什么,待以后每隔几日就让你们吃上一顿肉。”
王青头还是有些忧患意识的,“坊主,你能省还是省一点,下回的石头还指不定能不能卖掉呢。”
钱枫爽朗一笑,“你得相信我嘛。”
王青头咧嘴笑道:“相信相信,先吃了肉再说。”
回到家已天黑,钱枫拿出三千文钱在村里各家各户买粮,一家买个百八十斤的,买了十几户就够一千斤了,再拿出四十文买了四担菜回来。
他让王青头带人先扛五百斤粮和两担菜去后山,他再拿一小袋子粮给他娘,“娘,我早上就说过,一定能还上你的粮,我没有食言吧,瞧你早上急得那样。”
他再拿出一斤肉在杨氏面前晃着,“还有额外惊喜呢,做顿红烧肉吃。”
杨氏在家里焦虑了一整日,这下总算舒开了眉头,小声问:“那你挣了多少钱?”
钱枫拎着钱袋子在杨氏面前掂得叮叮当当响,“还有九百文呢!”
杨氏现在眼界高了,可没钱枫那么高兴,“才九百文?之前你们卖蚕和做小买卖挣的三千多文钱都花完了,只挣九百文回来,你还高兴成这样?”
“娘,这能一样么,我还买回了一千斤粮!另外我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百文钱呢,这才刚刚开始,待以后学会做石桌石椅,会把厚石削成薄块,以后还能卖上高价挣更多的钱,你就瞧好吧!”
石榴已经在洗锅做饭,钱枫过来帮忙。杨氏将这斤肉洗了洗,切一半递给钱枫,“你和石榴也要补一补,整日在外面忙活,我瞧着你们俩都瘦了不少。”
钱枫正要回话,石榴坐在灶下顿时就蹦了起来,高兴地欢呼道:“娘,我真的瘦了?是不是变俊了?”
杨氏将她上下打量个遍,“没发现变俊,就是觉得你那腚上的肉不晃动了。”
钱枫噗哧一笑,手里的刀差点切到手了。
石榴瘪着个嘴,“我的腚以前有那么肥么?”
“怎么没有,走路的时候那肉晃来晃去的,一看就是极好生养的身子。”杨氏说到这儿忽然停住了,“石榴,你最近来癸水了么?”
石榴顿时脸红,“娘,你问这个干啥?”
杨氏放下手里的菜刀和肉,掰着手指算日子,“哟,你都来我家三个多月了,怎么你肚子没啥动静呢?”
钱枫将肥肉倒进锅里煸油,一阵香味袭来,好闻得很,钱枫边吸鼻子边说:“娘,才三个多月能有啥动静,哪家的儿媳是一嫁过来就怀孕的?”
杨氏嚷道:“怎么没有?二喜他哥去年腊月成亲,今年正月他婆娘就断了癸水怀上了娃,还有祥大爷他四孙媳,才嫁过来两个多月,昨日就听说好像有身子了呢。”
“好吧,就算有些女人身子不禁事,睡几觉就有身子了,但那样有啥好的?小两口好日子还没过够,肚子里就多了一块肉,多不方便。”
钱枫炒着锅里的肉,被杨氏狠狠敲了一下脑门,“傻儿子,有啥不方便的,妨碍你干坏事了?石榴嫁过来三个多月身子还没啥反应,娘是担心她身子不宜孕,这可是传宗接代的事,是天大的事,你咋一点都不上心呢?”
钱枫见他娘是真动格的,好像真的十分在乎这件事,便认真地说道:“你刚才不还说石榴长着一副好生养的身子么,怎么可能不宜孕?我们两人过得正舒服着呢,晚个一两年要孩子正好。对了,大嫂说她嫁给大哥都九年了,松球才七岁,这么算来她当年也没有一嫁过来就怀孕,你干嘛偏要石榴这么快怀孕,这样可不公平啊,一碗水你得端平!”
杨氏被儿子噎得没话说,愣了一阵才想起反驳的话,“当年你大嫂是一嫁过来就生病了,她…”
“娘,你在说我生病的事干嘛?”葛桃花端着一碗芝麻进来了。
乐疯了
杨氏没有回答葛桃花的问题,而是瞧着她手里端的一碗芝麻,紧绷着脸问:“你这是端来给枫儿的?”
葛桃花将芝麻倒进灶上的一个空碗里,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二弟把芝麻都卖了,就端来一碗。哟,你们这是在炒肉吃呢。”
杨氏冷哼一声,“可不是么,我们今晚都有肉吃,等会儿叫松球和穗儿过来尝几块,可没你和桐儿的份。”
葛桃花红着脸笑了笑,看来自己藏粮食的事婆婆已经知道了。
杨氏瞥了她一眼,又道:“你赶紧把藏在秋菊家的粮食挑回来吧,可别被秋菊他男人偷偷舀去几斤粮。你怕自家人占了你的粮,但也别让外人占便宜啊!”
葛桃花刚才想去挑来着,又怕被家里人撞见,还打算夜里趁黑去挑呢,听婆婆这么一说,看来大家都知道了。既然此事她做得出来,她也不怕被大家说,便直言道:“娘,你也别生气,二弟用你的粮煮腊八粥给叫花子们吃,你不是和我一样着急么?”
钱枫听了赶忙应道:“大嫂,你可不能再叫他们叫花子了,他们现在是我石坊里的坊工,听上去咋样,好听不?”
葛桃花敷衍地笑了笑,“好听,好听!”
然后她又向婆婆解释,“娘,你寻思寻思,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每日都得要粮填肚子,可不能像二弟那样顾了今日不管明日的。倘若二弟今日真的没挣来钱,他明日不就得发愁没米下锅么?”
杨氏慢条斯理毫无表情地说:“你说得也在理,但我这个当娘的会接济他,不至于眼看着他和石榴饿肚子。你呀,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吧,过得好我也高兴,过得不好呢,将来也别指望枫儿能帮忙。反正已经分家了,各过各的,在你眼里估摸着也没我这个婆婆。”
葛桃花窘迫地站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回话。
钱枫知道婆媳之间唧唧歪歪最容易使一家人离心,便和稀泥,“大嫂,娘她只是嘴上说说,刀子嘴豆腐心,若是你和大哥真有啥难处,娘难道会置之不理?娘,你也别怪大嫂,大嫂上回说她小时候挨过饿,最怕的就是饿肚子,她当然得护着自己那点粮食了。”
钱枫说完就朝外喊道:“松球、穗儿,快过来吃肉,一人只有四块肉,多了不给吃。”
石榴刚才见婆婆和大嫂两人说话好像有股不对劲的味儿,她一直坐在灶下不敢插嘴,现在见钱枫说娘是刀子嘴,又说大嫂不容易,她更是有些懵了,不知钱枫到底帮着哪一边。
这时松球和穗儿跑了进来,葛桃花也不想和婆婆杠的,就下了个台阶,对杨氏说:“娘,我听你的,这就去把粮挑回来。”
葛桃花说着就出去了,石榴见杨氏那张脸还垮着,便从锅里夹一肉往杨氏嘴里硬塞,“娘,香不香?你的脸这么一垮着可没笑的时候好看。大嫂刚才还端来了一碗芝麻,她也不小气的。”
杨氏被石榴硬塞的肉烫着了嘴,“哎哟,石榴你…你想烫死我啊。”
松球和穗儿见了哈哈直笑,石榴吓着了,“娘,你没事吧?”
杨氏缓了一会儿,说道:“我呀,也没真生你大嫂的气,就是嘴上图个痛快。这么些年了,我和她可没少拌嘴,可转头就忘了,还不是照样说话。说来说去到底是一家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计较不过来。咦?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被你大嫂这么一搅和,我把正经事给忘了。”
钱枫遂问:“啥正经事啊?”
“怀孩子的事啊!你大嫂当年一嫁到咱家来就闹病,去河边洗个衣裳都能晕倒,吓得我和你爹还以为她命不长了,但也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她治病,请镇上的郎中来瞧,还托祥大爷去县里找郎中。后来家里的钱花空了,你大嫂身子竟然也慢慢好转了,大半年后她不就怀上松球了么?你瞧你大嫂现在身子多结实,这都是因为在家能吃上饱饭。”
松球立马仰头应道:“我娘说是在姥姥家饿病的。”
杨氏笑道:“可不是么,肯定是饿出毛病的。”
转头她又对钱枫说:“枫儿啊,你瞧石榴身子长得这么壮实,每日吃得下也喝得下,没怀上身子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你们俩常去县里,得了空找个好郎中仔细瞧瞧,买些药回来喝喝调理一□子。”
钱枫暗道,没病喝什么药,药哪里能混瞎喝的,为了应付杨氏,他忙点头:“好好好,下回去县里一定带她去看郎中,这总行了吧?”
杨氏这下没话说了,再瞧了瞧石榴那身板,觉得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毛病的呀。
※※※
天渐渐寒冷,钱桐和二喜等人在山上已经烧出好些炭来,这两日忙着编篓子,把炭装在篓里,数了数,足足有两百多篓,若按重量算,可有一万好几千斤呢。放在是前几年,一篓炭只能卖十文钱,这两年涨了价,一篓能卖上二十五文。
上回钱枫赊了四篓炭给张里正送去了,这回他手里有了钱便还给他大哥。
钱桐掂着一百文钱,说:“这一百文钱我得先交给祥大爷,等炭全卖完了再分钱。我们几人算了,一共能卖五千多文钱,总共十六个人,除去到时候在路上吃点喝点,估摸着一人也能挣上两百文钱呢。”
钱枫得意地说:“哥,你这都干半个多月了,还得花十几日出去拉炭卖,也就是说一个月只能挣上两百来文钱,还不如跟我干呢,我的坊工们半个月就挣了一百文,还一日三餐全都是吃我的,你这半个月一直是吃自家的吧?”
钱桐却觉得挺满意,“若是炭能卖完,两百多文钱能拿到手也不错了,也能过个好年。对了,我们一人能分到六篓炭呢,这不就等于挣来的?明日我拉回来,给你和娘一人两篓,这个冬就不冷了。”
“那待开了春呢,你和大嫂就只顾着那些田地?听说半年的束脩要一贯钱,镇上的私塾好像已经有四个孩子了,你啥时候才能送松球去上私塾啊?来年天暖了你也不能烧炭,你边种地边跟着我干,说不定能挣些钱,早些送松球去吧。”
钱桐见钱枫说得好像他是大财主一般,便笑道:“你那些石头过几日还不知能不能卖掉呢,就在这儿装大财主了。”
钱枫嘿嘿笑着,“只要是好东西就不愁卖不掉。”
钱桐无法理解弟弟怎么会这般宽心,若是他,早就急得睡不着觉了。他想起弟弟说私塾的事,便道:“其实我也打听私塾的情况了,四个孩子有三个是李地主家的,还有一个是镇上方掌柜的儿子,咱家松球若是去了会不会受欺负啊?”
“谁敢欺负他?也不瞧瞧松球的二叔是谁!哥你先别操这个心,赶紧挣上两贯钱再说。”
钱桐见弟弟现在手里有五十个大粗汉,确实没有谁敢欺负他家的人。
次日钱桐把分的炭拉回来了,葛桃花见她男人给了两篓婆婆,又给了两篓钱枫。她在院子里喂鸡时就说:“娘,你养了两个儿子,也不只是二弟孝敬你,现在你的大儿子也能孝敬你呢,你可真是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