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往前找,继续拿、继续偷,总能有点收获,我们可不是强盗,绝不干杀人放火的事。”头儿说得口水直喷,似乎还觉得自己挺了不起。
钱枫就像和丐帮这群人是哥们一般,还说起知心话了,“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官府一来你们就东躲西藏,当乞丐的本该光明正大地要饭,根本用不着躲,只要你不到村里来拿老百姓的东西,官府也不会管你们的。”
头儿哈哈大笑,“光靠端着碗上门要饭,能要到几口饭?小兄弟,你别说多了,我们既然有缘,你就赶紧拿点粮食施舍给我们吧,我瞧你这穿的衣裳还不赖,不会是穷得没饭吃的人。”
钱枫转身对院子里喊,“婆娘,把咱屋床头的那袋米给扛过来!”
石榴一听,一袋?人家明明显说了“拿点粮食”,既然是一点,几斤应该就差不多了,干嘛扛一袋?
石榴虽不舍,但还是很听话地进屋了,钱老爹直跺脚,这个败家子,咋还和乞丐套近乎了。
杨氏和葛桃花也跟着石榴进了屋,这时那头猪也蹦跶累了,躺在床底下睡着了。满屋子臭气,石榴捂鼻子去床头扛米。杨氏赶紧拉住她,“你傻呀,还真拿一袋米?这些可是你和枫儿的口粮,你们接济丐帮,自己饿肚子?”
葛桃花一话不说,就上前帮着从那袋子倒出一半米出来,让石榴扛半袋子出去。
石榴扛半袋子米开了院门,放在了钱枫的旁边。钱枫拉着石榴的手,说:“这是我婆娘,她也乐善好施,你们瞧见了,我一叫她扛米,她就毫不犹豫地扛出来了。你们知道我为啥敢让婆娘出来,还敢让她敞开大门不怕你们进去抢么?”
头儿摇头,“不知道。小兄弟肯定知道我们不是恶人,不会抢你们的呗。”
钱枫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他在县城里写对联时闲着练的一些字,现在可派上用场了。他把这张纸递给头儿看,“你瞧瞧吧,我是官府的人,前段日子刚被他们认命为官差的。”
这些人哪里认得字呀,但凡认得几个字的人也都去谋出路了不可能当乞丐。
头儿纸都不敢接,便吓得站了起来,和大伙儿往后直退。这时九乞儿也把大伙儿都叫过来了,院前挤满了人。
头儿脸色涨红,“你…你可别告官,我们啥也没拿啊,只是在路上捡了几棵你们掉落的萝卜。”
钱枫打着官腔说:“我若是告官,还能坐着这儿等你们?我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你们这么还真的以为能藏得住?官府说了,只要我能摆平你们,就不抓你们,随我自行处置,所以…你们就跟着我干吧。”
对方还没被吓着呢,可把石榴吓得一惊,还有钱老爹和杨氏、葛桃花、钱桐四人一排儿站在院子里,脸都煞白了。
这个败家子啊,难道他要养五十号人?家里岂不是要被啃得连根草儿都不剩?
杨氏和葛桃花都有点承受不住,浑身打颤。她们想把钱枫给叫进来,可又怕这么一大群里冲进来抢东西,更怕他们打人。村里的人都听到动静了,躲在自家竖起耳朵听这边说什么,其实什么也听不见。
丐帮头儿笑了,“这位官爷,你不会是想当丐帮头儿吧,抢我的位子?你好好的官差不当,当乞丐有啥好的?”
钱枫感觉此事能成了,笑眯眯地说:“你们跟我干,肯定能有饭吃,还能养活一家子人,最关键的是,你们不需再当乞丐了,像我这样穿一身干净衣裳岂不是更体面?”
那帮乞丐们谁不想正正经经过日子,整日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经常有人得病而死,可是他们不知道该干啥呀。
头儿有点兴趣,又凑过问:“我们跟着你能干啥?”
钱枫已经摸准了,这些人很好指挥的。他突然十分气势地站起来,自信且神气地说:“干买卖!”
头儿一滞,愣了半晌,忽然来了精神,“干啥买卖?我们只会出力气,别的啥也不会。”
“你们只要肯出力气就行,干啥买卖且先保密。大哥,你把柴刀拿出来给他们,让他们先去山上砍树搭棚子住下。”
钱桐站在那儿不动,钱枫回头朝他直使眼色,钱桐也不知弟弟到底要干啥,只好乖乖地拿柴刀去。
“石榴,你进屋拿一些箩卜出来,再捞些咸菜给他们。”
石榴飞快地进去了,她不想别的,只觉得这些人都听她男人的话,她就觉得很了不得,钱枫让她拿啥,她都愿意。
转眼她就提一个篮子出来,里面放着十几棵萝卜和好几斤刚从缸里捞出来的咸菜。
钱枫吩咐着那帮乞丐,“你们把这些都带去山上,这半袋子米也扛去,应该够你们吃两顿的了。你们搭棚子住下,我明日再告诉你干啥。干这个买卖呢,由我来经营,你们啥都不用操心,只需出力就行。”
那帮乞丐如同在黑暗的夜里看到了曙光,都跪下来磕头,“多谢官爷,官爷是大恩人啊!”
乞丐头儿也作揖打千儿,高兴地说:“成,那我们去山上搭棚子住,等着官爷发话,你说啥我们都听!”
钱枫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说:“嗯,你们安顿好了后可不许再来拿村里的东西,谁拿了我就赶谁走。”
“不敢不敢。”头儿领着大伙儿兴奋地跑到后面山上去了。
这些人一走,杨氏就嚎起来,“哎哟,我咋养了这么个儿哟,才挣几日的钱就惹事,那股子疯病又犯了,家里就那么点粮食,不需几日就要糟蹋个干净,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看来只能跟这些人一起去当乞丐了!我的老天爷呀,你开开眼,我家才过几日安稳的日子,您就别祸害我家…”
钱枫耳朵都被杨氏嚎得嗡嗡的,杨氏刚嚎完,葛桃花又一屁股子坐在地上,哭道:“这日子没法活了,我咋嫁到你们这样的家里来,二弟啊,咱们可都是分了家的,你要是敢动我家一斤粮,我就…我就跟你拼命!”
石榴扶了杨氏又去扶葛桃花,她心想,她都不着急,咋这两人急成这模样,要死要活的。
钱枫把院门关上,将杨氏扶着坐下来,“娘,我跟你说,咱家挣大钱的机会来了!这么五十多号壮劳力,干啥不能挣钱?”
杨氏嚎道:“要是能干活挣钱,他们不早就去挣了么,还用得着要饭?我这命真是活长了哟,要亲眼见这个家被你给毁了哟,我…我…这就去死!”
金光银光
钱枫知道他娘不是真的想寻死,肚子里还带着个娃怎么死?
但他不能由着娘这么闹下去,动了胎气可不好。钱枫扶着杨氏踩在井边的一块大磨刀石上,“娘,你瞧前面是啥?”
杨氏满脸糊着泪,顺着钱枫的手指朝前面远处看去,“哪里有啥,不就是一座荒山么?”
钱枫微笑,“山上有啥?”
杨氏抹了抹眼泪,“还有些枯黄的草呗,又没有粮,顶啥用?”
钱枫又笑,“还有啥?”
杨氏恼了,“你跟我打啥马虎眼,现在不是看山的时候,你得想办法怎么把那些要饭的给支走,咱家没有粮养那么多张嘴!”
“别急嘛,你再看看,山上到底还有啥,那可是满满一山的宝啊,你咋就看不见呢?”
杨氏揉揉眼再看,一家人都跟着往远处的山上看。此时是傍晚,除了昏暗的山头,啥也没有啊。
杨氏又敞开喉咙哭嚎起来,“看瞎了眼也看不出一粒粮食来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让我看什么破山,有本事你让娘看看金山银山是啥模样,除了金山银山,啥山我都不想看…”
葛桃花也过来哭着帮腔,“等家里的粮糟蹋完了,咱们一家子就当饿死鬼吧,也不知阴间有没有金山银山。”
这会子石榴突然说:“这座荒山里全是大石头!”
钱枫猛地击掌,“对喽,还是我的石榴最聪明,你们就知道哭哭哭,石榴可是一声都没哭,她这叫大智若愚!”
石榴得意地嘻嘻呵直笑,“因为你教过我石头的石,我就想到了这事。可是…这种石头不能当粮食吃的,你上回给我讲过点石成金的故事,难道你能把石头变成金子?”
钱枫笑着摇头,“我又不是仙翁,哪里会什么点石成金。”
他再扶着杨氏来到墙根坐下,眼见着一家子都眼巴巴地等着他说下去呢,他也不卖关子了,“我跟你们说,我早就发前面那座山上是一满山的大理石,石榴,你有没有发现县里好些有钱人家的房子都是用石头砌的?”
石榴想了一下,然后直点头。
杨氏焦虑地说:“不就是石头么,乡下缺啥都不缺石头,啥搭理不理的石头,只要是石头,它就不值钱,你说说,这破石头能干啥?”
“这种大理石可以盖房子,可以铺地面,可以建塔、可以搭桥,可以雕像…用处太多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卖钱!娘,它可以卖好多钱啊!这种石头为啥只有有钱人买得起,因为它值钱啊,咱们乡下人只能土砖盖房子,因为咱们太穷买不起这种石头。这满山的石头,把它开采出来咱们不就挣钱了?”
钱枫说得激情澎湃,他早就想干一番大事了,之前就发现这座山是石山,他还特意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是上好的大理石。
可是找谁来开采呢,村民们肯定不行,他们有田有地,若是荒掉了田地来开山却没挣到钱,岂不是跟他钱枫没完?若是由他雇村民们来开,每日给二十多文的工钱,他也给不起,没这个本钱,而且成本也太高,要是销路不好还得赔钱。
现在有这么一群乞丐来了多好,在卖出钱来之前不需给工钱,只需管饭吃,等挣了钱后再给他们一人发一笔钱就成,这样可是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钱枫将这些跟家人陈述一番,还做了个比较,“你们想啊,若是我雇五十位村民干活,每日就得给一千多文的工钱,我哪有这么多钱?到时候大理石卖不掉,那就真的赔得没裤子穿了。现在这些乞丐在后山搭棚子住,咱们只需管饭吃,一人吃一斤半的粮足够了吧,那也只要四文钱,五十个人总共才要两百文。菜就更便宜了,十几文钱能买一担大白菜和箩卜或咸菜。等卖了钱,每人分些钱回家过年,他们肯定欢天喜地的,万一没挣到钱,我管了他们这么久的饭,他们也不会有怨言。哪怕有怨言,我也能对付得了。”
一家人都听呆了,杨氏现在没话说了,她已经不懂自己的儿子了,不知道他脑子里整日在想啥。想必他在外面见过世面,知道这种石头能卖钱,那就由他去闹吧,大不了就是吃光自家的粮呗,儿子不是还能去县里卖东西挣钱么,应该不会让一家人当饿死鬼。
想到这儿,杨氏便说:“儿啊,你这几回出去都挣了钱,你咋还不知足,你这不是耽误了你的买卖么?”
钱枫见他娘语气柔和了许多,就知道她已经赞同他干这个了,“娘,我又不用亲自去开采石头,我平时只需去看看就行了,我还可以像平时一样去县里做小买卖的,正好顺便出去打听大理石的销路,找好了石材贩子,以后就财源滚滚了!”
石榴听得满脸开花,葛桃花也消停了,扭头去屋里把猪和鸡都放出来,否则就是一屋子的臭味了。
钱老爹和钱桐虽然都是老实巴交的泥腿子,根本不懂这些,但他们觉得钱枫说得有道理,应该不是发疯病在这儿瞎闹。
大家呆了一阵,见葛桃花把猪抱进猪栏里,鸡也被抓进了鸡棚,杨氏和石榴这才想起自己屋里的东西,赶紧进屋忙活去。
钱枫见大家一下哄散了,自言自语道:“嘿,我说了这么久,咋连声喝彩也没有?”
他也来到屋里和石榴一起挪东西,猪已经被石榴抱进猪栏了,他和石榴一起抬着大缸,边抬边问:“石榴,你觉得我的想法咋样,你刚才不会也以为我是在发疯病吧?”
石榴使着牛劲抬着缸,“我才没有这么认为呢,你好好地怎么会发疯病,咱们成亲这么久我也没见你发过疯病呀。我知道你本事大,上回在渭河县你把那位官差头儿和一群小差役支使得团团转,他们可是官差!这群乞丐罗罗哪能跟官差比,你管着他们或是想打发他们肯定跟吃饭睡觉一般容易。”
石榴说得可带劲了,钱枫听得笑逐颜开,赞道:“还是我家石榴大气!咱们家也只有你是我的知心人了。”
石榴被夸得满脸堆笑,“那当然,我是你的婆娘嘛。”
吃过晚饭,钱枫就去村后面的山看一看那群乞丐。这些人都是农家人,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钱枫过来时,他们已经搭好了一半。
乞丐头儿叫王青头,他带着这帮人也有三个多年头了,平时也摆摆臭架子,把这些人管得服服贴贴。他也懂得分工,十几人砍树,十几人割茅草,十几人在那儿支架子,还有五个人在旁边架五口锅做饭。
他打算搭出五个棚子,一个棚里住十个人。选的地方还是在山坳里,这里避着风,冬天也不会太冷。当棚子搭好了一半,就差在顶上搭梁和盖茅草了,他就让大伙儿先过来吃饭。
钱枫见他们在吃饭,就在他们旁边坐下。所谓的椅子就是砍下来的粗树桩子,将就着能坐。
大伙儿都端着用来讨饭的破碗大口大口吃着,见钱枫来了,他们全都围着坐成了一圈,边吃边听钱枫的吩咐。
钱枫打听了乞丐头儿的名字,就直呼其名,“青头,我虽然是个官差,但是个小官差,就是管着这一地带的山。村子前面的那座荒山也归我管,那是一满山的大理石,官府说了,若是我能找人把大理石开采出来卖钱,可以让大伙儿跟着有口饭吃,那就是造福百姓了,所以我觉得你们这些没田没地的人来干最合适了。你们说只会干力气活,那你们就出力气,我管饭够!挣了钱呢,到时候每个月我都给你们发钱,要是倒霉赔了钱,这也跟你们没关系,我会再找别的活给大家干,反正不会让大家跟着饿肚子。”
大伙儿听说挣钱后有钱发,都喜气洋洋的,再听说哪怕赔了钱,钱枫也会再为他们找活干,这不等于钱枫会一直罩着他们么?这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啊!
王青头一高兴就直呼钱枫头儿,“头儿,以后你就是头儿了,我是小头儿。”
钱枫发笑,“你是头儿,我不抢你的,以后你们就叫我…坊主吧。咱们要办的是石坊,我是坊主,你们是坊工,以后咱们就像一家人,是饱是饥就看咱们怎么干了。”
王青头哈哈大笑,“坊主?坊主好听,那我还是头儿了。坊主放心,我会好好干,还会管着大伙儿不偷懒!”
“好!不过我也不会让大家太累,每隔六日会让大家歇一日,歇息好了才有劲干活嘛。”
大伙儿听说还可以放假,那就可以回家看看了,都鸡啄米般直点头,眼里都闪着期待的光芒。
钱枫虽然想挣钱,但绝对不想自己像地主那样去挣钱,他知道这里面很多人都是因为问地主借了钱,累积多了还不清只好把田地给地主抵债。大家心里都对地主没好印象,所以钱枫是不会让他们跟地主家里的长工那样没命地干活。
王青头粗糙干裂的手端着碗猛喝了一口热萝卜汤,大咧咧地说:“给地主干活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那几日可以歇息,我们想去当长工还没有地主肯要,坊主竟然让我们每隔六日歇息一日,真是大方义气!”
钱枫见大家一点异议都没有,还都这么热情高涨,心里踏实多了,他便跟大家唠起家常来,谁叫啥名字,家里有哪些人。才这么一会儿,大家就混得跟一家人似的。
时辰不早了,钱枫站了起来,“你们赶紧把棚搭好,早点歇息,明日想回家的可以回家一趟,跟家人说一声自己在哪儿,不要让家人担心。我明日就去买开采石头要用的家伙,后日就要干活了。”
“好勒!”大伙儿齐声答道。
钱枫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明早我再让人送粮和菜过来,你们可千万别去村里拿东西。”
“记住了!记住了!”大伙儿赶忙应着,脸上似乎都写着“不敢”两个字。
王青头笑着大声应道:“坊主放心,有我呢,他们不敢乱来。”
钱枫并没有回家,而是去里正的家。
清河县除了县令大人,还有功曹、主薄几位小官,另外就是一些办事的小官差及几个捕快,再往下的小官就是里正了。
县城里的里正就是一里之长,一里之内有好几十户人家,所以清河县城内有二十位里正。每个集镇会设一位里正,清河县有十五个集镇,就有十五个镇里正。
但在乡下,里正可不只是管一里之内的百姓了,因为村子都不大,村与村之前相隔也挺远。若是一里路就设一个里正,就等于是一个村子得有一个里正了,清河县有上千个小村子,根本供不起上千个里正,所以一般都是十个村子只有一个里正。
里正管着这十个村子的大小事宜,其实主要还是催交赋税粮和退换田,然后处理一些鸡鸣狗盗之事。每个村里都有一位户长协助里正办事,但户长没有俸粮,也就是名义上好听一些。
其实里正领的俸粮也都很少,而乡里的里正跟城里的里正更是没法比。城里或集镇上有铺子,里正挑挑毛病,掌柜们就给里正送点礼。但乡下的里正靠俸粮根本养不活一家人,大多数都种了几亩田地添补家用。
钱枫知道,要想顺顺利利地开采石头,得把里正给哄好了,所以他趁夜里到了里正的家。
这位里正姓张,不到三十岁,家里已经有四个孩子了。钱枫去找他时,他还在编藤筐,他的婆娘坐在灯下做棉袄。
张里正见钱枫来找他,很是惊讶,虽然他也听说过钱枫,知道他的一些怪诞行为,不过他觉得钱枫好像不至于发疯病发到他家里来吧。张里正的婆娘见来了人,就去卧房睡了。
钱枫一进来就笑眯眯地套近乎,“张里正,张大哥,你可是一位好里正啊,个个都夸你是咱们殷山镇五个里正之中最得人心的里正,对村民们和善,办事公道,从来不摆官架子。瞧你,这么晚了还编藤筐,像你这么好的里正真不该吃这个苦啊。”
张里正被这么没头没脑地夸一阵,还真的自满起来,“小兄弟说得是,他们几个里正每日游手好闲的,听说种几亩地还常让村民们帮忙去种。我可从来不做这种事,我家的田和地全都是自己种的,我编藤筐也是因为我有一位表舅在县里时常支个小摊卖筐和篮子,我没事就编几个让他帮着卖,挣几个小钱花花。”
钱枫感叹道:“远近几个镇都寻不到你这么好的里正啊,要说几亩田地的事,得了空我找人帮你种,你好歹也是里正嘛,这么辛苦叫小兄弟看得过意不去。”
张里正忙摇头,“不行不行,十个村子的村民们都长眼看着呢,我要真这么做,岂不是和其他几个里正一个德性?”
“那我夜里找人帮你干咋样?你养着四个孩子,俸粮又少,靠卖几个藤筐能挣几个钱?”
张里正寻思了一下,“夜里干也不行啊,第二日村民们起床一瞧,还不是知道有人帮我干了么?”
钱枫暗喜,张里正不是不想占便宜,而是怕村民们知道了名声不好,只要能偷偷摸摸地给他好处,村民们无论如何都不知道的话,他就敢要这个好处。
钱枫叹道:“张大哥,你说连夜里帮你干活都不成,你这日子过得也忒辛苦了。哦,对了,钱家村前面有座荒山你知道吧?”
张里正手里还在编着藤筐,藤条绕来绕去地很是熟练,他一边绕藤条一边说:“知道,那座荒山连几棵大树都长不出来,否则也能让村民们砍下来烧烧炭。”
一说到炭,钱枫就来主意了,“张大哥,估摸着还过十几日就要生炭火取暖了,你可千万别去花钱买炭,我大哥正在烧炭,到时候我寻个夜里给你拉一板车来,够你过一个冬的。”
张里正双眼顿时黑亮起来,脸颊微红,“这…我咋好意思收呢。”
“有啥不好意思呢?我可不是拍马屁想从你这儿得啥好处,我是真的见你日子过得不容易,我天生就是这种见不得别人吃苦的人,特别见不得你们当官的还要受苦。”说到这儿钱枫都不好意思脸红了。
接着钱枫又道,“就在吃晚饭之前,我还接济了五十号乞丐呢,给他们米和菜,让他们在我们村后山搭棚子住,以后我就想办法让他们有吃有喝,别再去偷拿村民的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多好。”
张里正又惊又喜,手里的藤筐腾地一下落了地,一只大掌朝钱枫的肩膀上拍过来,“好兄弟,你干得好啊,我正为此事发愁呢!前年这群乞丐把地里的东西一扫而光,待我去县里禀报让官差来抓人时,他们早跑没影了。今儿个傍晚你们村的户长跑来告诉我,说乞丐们今年又来了,但我也懒得去县里禀报,反正逮不着人,还白累了一双腿,只是这样保不准会有其他里正去告我的状,说我连乞丐都对付不了,我正为这事愁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