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那馋样!”小茹笑着说,手里还用锅铲轻轻拍着肥肉。待肥肉煸成深黄色了,她把切好的辣椒倒了进去。
再翻炒一阵,洒盐,菜熟装盘。
“农家辣椒小炒肉,齐活!”小茹把菜盘端到泽生面前,让他瞧一瞧菜的面相,再闻一闻,“早就馋了,还不快尝一块!”
泽生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吃,还不忘夹一块塞进小茹的嘴里。
然后小茹又做了一道酱爆回锅肉。
当他们俩摆好两盘菜,准备开吃时,小茹寻思了一下,说:“泽生,我们装一点给爹娘和大嫂他们吧。”
泽生恍悟,“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们吃独食是不太好。”
小茹从两个菜盘子里各拔出三分之一,分装在两个小碗里,“你去送,还是我去送?”
泽生端着碗站起来正准备去送,想了想说:“还是你去送吧,好让爹娘喜欢喜欢你。”
“也是。”小茹站了起来,这个人情不卖白不卖。她还将买来的瓜子也分了一半出来,要送过去。
泽生见小茹一点儿也不小气,心里直偷乐,他怎么就娶到小茹这么好的娘子呢?
瑞娘见小茹送来一小碗肉菜,还有瓜子,嘴里直道谢,脸上微红。她不好意思收下,但又不舍得拒绝。
待小茹放下东西出门了,瑞娘的脸就垮塌了,叹气道:“洛生,我们也去赶集卖点什么吧,卖炒花生?”
洛生吃着小茹送来的回锅肉,吃得直砸嘴。
“我问你话呢?”瑞娘声量大了一些。
“炒花生不好卖,几乎家家都有花生,想吃就自家炒了,谁愿花那个钱去买?前些日子成叔就去集上卖过,一上午才卖一斤,白折腾一回。要不,你跟茹娘学做多味花生吧?”
瑞娘撇嘴,“那可不行,我跟她学,不是抢她买卖么,她能乐意?”
洛生想了想,“也是。哪怕她不好意思不教你,我们也不能厚着脸皮抢她的买卖。我们再好好想想别的法子吧,家里是不是没剩多少钱了?”
“可不是么,买了布后就剩二十六文钱了。刚才我洗碗时手没稳住,碎了一个大碗,还得花钱去买哩!还有,我那催子汤药喝完了,也得去买。”瑞娘忧愁地说。
洛生叹了叹气,看来挣钱的事迫在眉捷啊。
下午,泽生跟着方老爹、洛生去油菜地锄草,小茹就在家里剥花生,好备着下次集再做多味花生去卖。
到了晚上,小茹找出泽生以前读书时用线缝装好的草纸本子,拿出毛笔在上面记着帐。
泽生凑过来一看,见小茹写了一串奇怪的阿拉伯数字,甚是纳闷,“小茹,你写的是什么?”
小茹一愣,哦…泽生不认得!
“这是一百零三、七十,还有,这是三十三、十二。”小茹教他认着。
泽生认得稀里糊涂,“你怎么想出要这么写数?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小茹笑道:“当然像回事了,这样记帐,可比你写的那些数字方便。”
“那你怎么想出这么怪的数字来,谁教你的?”泽生真的感觉好稀奇呀。
“呃…我自己编的。”小茹窘着脸说,她又开始厚脸皮了。
泽生觉得小茹简直是无所不能,连这个也能编出来,“小茹,你这么聪明,若生得男儿身,又读了书,肯定会被人赞为奇才,说不定连朝庭都慕名而来,请你去当大臣呢!”
小茹听了笑得直喘气,“你就别逗了,我还是安心当你的娘子比较好。”
泽生听到小茹这句话简直开心死了,他紧挨她身边坐着,伸手揽着她的腰,下巴枕在小茹的肩头上,看着她写奇怪的数字。
“来,我教你写。”小茹把毛笔放在他的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就像教小孩子写字一样。
泽生可不笨,小茹松了手后,他照样能写得很漂亮,一点儿也不比小茹写得差。
“光会写还不行,得认识,我教你读几遍。”小茹似乎很喜欢当老师,特别喜欢当泽生的老师。
泽生才读两遍就全会了。
小茹还不太相信,“我倒乱顺序,看你还认得不?”
她随便写了一串数字让他认,这根本难不倒泽生。泽生照着顺溜地读了起来,“一、零、二、四、三、五、…”
小茹摸了摸他的头,“不错不错,是个好学生。”
学得差不多了,小茹见泽生膝盖处破了个口子,就找出针线来缝补。
泽生则找出他以前的书坐在油灯下看着。
小茹好奇,伸过头来,看他到底在看什么书,这一看,小茹有些花眼,里面全是繁体字,幸好小茹以前学中文的,也能认出个七八成,见文末有这样一行字:“太史公曰:吾闻之周生曰‘舜目盖重瞳子’,又闻项羽亦重瞳子。羽岂其苗裔邪何兴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陈涉首难,豪杰蜂起,相与并争,不可胜数。”
咦?项羽?这篇文应该《项羽本纪》吧,泽生看的是《史记》?
哎呀,自己嫁的可是个古代文化人啊!
“泽生,你喜欢刘邦,还是喜欢项羽?”小茹随口问道。
泽生惊愕地回头,“你也知道刘邦和项羽?”
小茹眨巴着眼睛,她知道这两位人皆知晓的历史人物很稀奇么?
“我…我从戏里听来的。以前有戏班子到何家村去唱戏,好像有唱‘鸿门宴’这一出戏来着。”
泽生见小茹竟然连鸿门宴也知道,顿时来了兴趣,“那你是喜欢刘邦,还是项羽?”
小茹思虑了一下,说:“我是女子,对最后谁为王、谁成冢不感兴趣。反正我不喜欢刘邦,他好像就是一个地痞子。项羽虽然暴虐了一点,但他专情,身边只有一个女人虞姬。哪像刘邦,好几个女人,还宠妾灭妻。等他死后,那几个女人又斗得死去活来,小妾最后被整惨了,被弄成人彘扔茅坑里了,真可怕!”
泽生却道:“因为你是女子,所以你关注的是他们的女人。若按对百姓利弊来说,刘邦得天下可比项羽要好,至少他不暴虐,懂得权衡。”
说到这,泽生突然话锋一转,“你咋知道这么多,戏里有唱这些么?”
“你听过戏么?”小茹反问道。
泽生一滞,“没。”
“那不就得了。反正我喜欢专情的男人。”小茹终于蒙混过关了。
泽生放下手里的书,凑在小茹的身边,肉麻地说:“你放心,我就是专情的男人,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人。”
小茹被腻得有些受不了了,“好吧,我信你了。”
泽生突然把小茹手里的针线给拿了下来,一手搂她的腰,一手撑住她的后脑勺,朝她狠狠地亲了过来。
小茹当然不会拒绝泽生对她的亲热,及时迎了上去。
她由着泽生吮吸着她的唇舌,并且热烈地回应他。
听见泽生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小茹轻轻推开了他,“不行,我怕你又会…”她不好意思直说,她怕他又想要她想得硬了…。
“已经五日了,是不是还得等两日?”泽生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然后走到床跟前。
“嗯…等不了了?”
“等不了也得等啊!”泽生把她放在床上,还帮她脱了外裳,待她躺好,他还拉过被子给小茹盖好,然后他自己转身回到桌前继续拿起书来看。
“你…干嘛?”小茹纳闷,以为他也会上来睡觉呢,没想到他看书去了。
“冷静一下。”泽生羞道。
小茹:“…”
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一阵脚步声,“泽生,你们俩怎么还没睡,这么晚还点着油灯,多费油啊!”
“哦!”泽生应了一声,吹灭了油灯。
他虽然没冷静够,但还是上了床,紧搂着小茹睡。
“你不怕那个又…”小茹往边上挪了挪。
泽生也跟着挪了挪,还是紧抱着她,“你睡你的觉,别理它。”
第十五章 拉架
次日拂晓时分,两人还未睡醒。
泽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一阵嘀嘀嗒嗒的声音。
他突然惊醒了过来,下雨了?
他赶紧掀被起床,趿了鞋子出门看,幸好雨才刚下,也只是毛毛雨,墙边堆的柴火及松丛只淋湿了外面一层。
他找来蓑棚盖将柴堆盖严实了,然后再从柴堆底下抽一些干的柴抱进屋。
这时张氏也出来了,她见泽生已经把柴堆盖好了,便放了心,也抱些干柴进屋。
小茹听到动静也醒了,正在穿着衣裳,“泽生,外面下雨了?”
泽生在灶上洗锅,边洗边说:“嗯,下了小雨。小茹,家里的柴不多了,过几日我得去山上砍柴和筢松丛了。”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是不是去河对面的那座山上?”小茹自从来这里,还没上过山呢。
“对,那座山最近便。你就别去了,风吹日晒的,砍柴可是个辛苦的活。”泽生将锅洗好了,放入一小碗米,再切几块地瓜,盖上锅盖,然后坐在灶下烧火。
“我可没那么矜贵,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怕什么风吹日晒。听说山上可以摘到野果子吃?”小茹有些期待地说。
泽生忍不住笑了,“原来你是惦记着吃野果子呀,每年秋季山上都会有鸡爪果、树莓、野酸枣、火棘等,这时候应该都熟了。平时上山摘野果子吃的孩子们很多,轮到你去,估计也摘不到什么了。”
小茹听了简直要流口水了,她可是一样都没吃过,而且连这些名字都没听说过,“那我一定得去,好歹尝个鲜嘛。”
吃完早饭后,雨越下越大,一家人都没出门。
小茹和泽生坐在屋里剥花生.瑞娘还在做她的新衣裳,看她正在缝领口,估计今日就能齐活。洛生则蹲在屋门口做鬃帽,下雨时戴着好出门。
因为门都是开着,小茹见瑞娘偶偶朝她这边瞧,神色有些忧虑,又有些嫉妒。
小茹明白,瑞娘也正愁着挣钱呢。
“大嫂,等会儿我教你做多味花生吧,我们一起搭伴去集上卖?”
瑞娘停下手里的活,见小茹态度挺诚恳的,不像是哄她。她窘笑了一下,道:“那可不行,两家卖一模一样的东西,你的买卖可不就差了?”
小茹大方地道:“没事,有钱我们一起挣嘛!”
瑞娘见小茹如此好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委婉地道:“不了,这几日我正在和洛生商量做点别的什么去卖呢!”
她说话时还与洛生对望了一下。洛生闷着头轻轻笑了一声,心想,商量来商量去,还不是没商量出什么来。
泽生知道大嫂是不好意思抢他们的买卖,想着自己家里的七十斤毛花生,剥出花生米来也就五十来斤,卖几次就没了,就道:“大嫂,要不…你把你家里的花生都卖给我们吧。”
瑞娘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是啊,可以把花生卖给泽生家,反正他们的买卖越好,就越需要花生。而自己家的毛花生根本卖不掉,因为几乎家家都种了,全留着自家吃也太浪费了,这样卖了还能换一些钱。
“好啊!”瑞娘笑盈盈地答道,然后放下手里的活,转身进屋里,称了十斤留自家吃,剩下的六十斤都搬到泽生屋了。
小茹只知道花生米是六文钱一斤,但带壳的毛花生她还不知道价钱,“大嫂,你自己说个价吧。”
“哪能我自己说价,大都是三文钱一斤,不知道这个价行不行?”瑞娘看着小茹,怕她嫌贵,又道,“要不便宜一点,两文钱也行。”
“那怎么好意思,我们就按一般的价,三文钱一斤。不过,我们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一共得一百八十文,先给你四十文行不行,等我们卖出来了,马上就还你。”
瑞娘听说一下就能先拿到四十文,直道:“行!行!”
最后瑞娘欣喜地拿着四十文回钱自己屋了。本来她一直发愁家里没钱,这一下就有了四十文,而且还有一百四十文的帐,心里乐呵得不行。
洛生见瑞娘终于不皱眉头不垮着脸,也跟着乐呵起来。
泽生见他娘正在家门口纳鞋底,就问:“娘,你屋的花生卖不卖?”
“你们能要得了那么多?这买卖能一直做下去?”张氏当然想卖,她担心的是他们的买卖长久不了,要不了那么多花生。
小茹可是很有信心,快嘴道:“娘,你放心,肯定能长久!”
这下张氏又笑盈盈地回屋扛了六十斤花生出来,小茹也是先给她四十文,欠下一百四十文记在帐上。
泽生将这些花生整齐地码在屋里,又坐下来和小茹一起剥花生。
这时,他们突然听见一阵女人尖厉的哭喊声。
小茹吓了一跳,“谁在哭?”
瑞娘似乎很熟悉这种声音,“东生是不是又打芝娘了?”
张氏仔细听了听,“没错,是芝娘在哭。唉,那个东生,动不动就打芝娘,可芝娘又是个不知长进的人。”
小茹有些惊愕,这是家暴么?
芝娘的哭声越来越大,哭声由隔壁的屋里转移到院子外,听上去越来越凄惨,还听见东生发狠的骂声。
小茹有些忍不住了,“听上去闹得挺狠,要不要去劝架?”
张氏头也不抬,道:“可别!他们家的事我们少掺和,以前他们打架,洛生和泽生去拉,最后还没落个好。”
泽生其实也有些坐不住了,听芝娘这哭声,分明是被打得不轻。
“你个贱妇!你咋不去死?活着也是败家!”东生的骂声突然从院门前传来,而且还听得到重重的踢在人身上的那种沉闷的撞击声。
小茹惊得直看泽生,泽生再也耐不住了,赶紧起了身,跑出院门外看。小茹不放心,也跟着出来了。
才出院门,小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只见芝娘满身泥坐在泥地里哭,东生还拼命朝她身上踢,边踢边骂:“你这个败家娘们,家里的钱都快被你搬空了,我头些日才挣二十文钱,转眼就不见了!你偷偷给了娘家,还说是弄丢了,今日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方!”
东生长得人高马大,身子粗壮,一脸蛮横相,而芝娘身子娇小,泪水涟涟,鼻青脸肿,看来被打得很惨很惨。
小茹见东生这么狠狠地踢芝娘,简直是心惊肉跳!再这样踢下去,芝娘真得被他踢死!
泽生跑过去拉东生,可这东生死倔,他用力甩开泽生,又朝芝娘胸前、背后一阵猛踢。
泽生只好拦在芝娘的前面,没想到被东生一拽,泽生一屁股坐在了泥巴地上。
小茹赶紧过来扶泽生。
“小茹,你快进去,别不小心伤着你了。”泽生站了起来,甩了甩身上的泥水。
东生这时又跑上去拽芝娘的头发,把她拽得在泥上拖。
小茹吓得一阵惊叫。而更让小茹吃惊的是,东生的娘一直在旁无动于衷地看着,表情冷漠,似乎巴不得东生打死芝娘似的。
只有她手里抱着的一岁左右大的小女孩哭喊着直朝芝娘喊娘亲。
泽生跑过去掰东生手,不让他拽拖芝娘的头发。可是泽生哪里是东生这个大块头的对手,他腾出一只手推泽生,泽生就近不了他的身。
东生暴躁地吼道:“泽生,你走开,别管我家的事!”
他这一吼,泽生无奈地往后退开了一步。
东生不知怎的又发了狠,竟然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柴棍就要来打芝娘。
泽生吓得赶紧来夺棍子,可他怎么能夺得过东生?
洛生见泽生根本弄不过东生,便跑过来一起帮忙。
方老爹和张氏也出来了,但他们毕竟是长一辈的人,不好参与进来拉架,只道:“东生,快放下棍子,芝娘再不对,也是你的娘子,是你闺女的娘!”
可东生根本听不进去,恨不得一棍打死自己的娘子不可!
泽生、洛生和东生这三人就踩着泥巴一进一退、拉来扯去。
不知怎的,东生脚一滑,突然往后一仰,摔倒在地,偏偏头还磕在一块石头上。
“咚”的一声响!
这一下,把当场的人都吓呆了!
东生娘终于有反应了,她放下手里的孩子,跑了过来,直哭喊:“东生!东生!”
芝娘也愣了,鼻青脸肿、披头散发跟疯子般地跑过来,推着东生的身子,哭道:“东生,你可别有事啊!你若不在了,我和孩子可该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你咒他死么?”东生娘朝芝娘恶狠狠地训道。芝娘身子一僵,只敢哭不敢出声了。
洛生与泽生早已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小茹、瑞娘、张氏、方老爹都吓傻了,难道拉架拉出人命了?
东生娘与芝娘拼命搡着躺在地上的东生,哭天喊地。
东生娘突然转过身来,边哭边怨道:“洛生、泽生,谁让你管我们家的事了,东生打自己的娘子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芝娘更是怨恨地看着他们,哭得很壮烈,说话也发狠:“要是东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小茹虽然吓得不轻,但觉得东生那么一个生龙活虎的大活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摔死。她跑过来用力掐了掐了东生鼻孔下的人中。
“你干什么?”东生娘和芝娘同时嚷道。
“他没死也被你们哭死了!”小茹冷声回道。
小茹再狠命掐几下,东生竟然醒了,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还坐了起来。
这一下,东生娘与芝娘立马止住了哭声。
东生娘惊喜道:“东生,你没事了?”
东生摸了摸疼痛的后脑勺,“没事,就是后脑勺疼,头有些晕。”
泽生一家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没出人命,否则那还得了!没想到芝娘突然跑到泽生面前,抹净她那张肿脸上的眼泪,生气地道:“泽生,你得赔钱让东生去看郎中!”
小茹不明白了,刚才是谁把她打得死去活来,又是谁帮她拉着东生,没让东生将她打个半死,她这简直好坏不分啊。
小茹气不过,上前理论道:“芝娘,你可不许这么不讲道理,你怎么不感谢我家泽生,还让他赔钱?你若这样,下次东生还打你,谁敢来拦着?”
“可是我家没钱去看郎中,没钱抓药,若东生脑子摔坏了,那我母女俩以后靠谁?”芝娘哭得很可怜。
东生才刚醒来,听芝娘这么一番话,他又暴发了,“看什么郎中,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
芝娘吓得不敢出声了。
东生娘见她的儿子没事了,也跟着来训斥芝娘,“你也知道若没了东生,你和孩子就没得人依靠。那你还把钱偷去给你的娘家?连家里的碗都偷去了好几个!你像是想过日子的人么?”
芝娘的娘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因为她有一个傻哥哥,三个幼弟,爹有病,娘体弱。平时她接济娘家多了,东生气得直骂她娘,她只好来偷的了。
东生再揉了后脑勺,站了起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嘴里直嚷道:“都快回屋吧,别丢人现眼了!”
东生娘和芝娘只好都乖乖地跟着回院了。
小茹在一旁不禁懵了,刚才一直在丢人现眼的到底是谁啊!
泽生和洛生皆舒了一口气,这是拉架差点拉出人命啊!
回家后,泽生将一身泥衣脱了下来,换上干净的衣裳,小茹打水来帮他洗。
张氏坐在家门口愠着脸,嘟囔道:“以后他家的事千万别再去掺和,哪怕芝娘哭得再惨,被打得再狠,都不要去拉架。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可不是头一回了!要是出了人命,恐怕我们还得惹上官司!”
张氏越说越后怕。
小茹与泽生两两相望,若以后再遇到这事,到底还拉不拉啊!
第十六章 送木屐
农村敞着大门过日子,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村里哪一家发生了什么事都一目了然,谁家有什么样的亲戚也一清二楚。
小茹问泽生,芝娘为什么要偷偷拿钱和碗送去娘家,泽生就把芝娘的娘家情况说了。
得知芝娘的娘家那么困难,小茹突然很理解她了,想到她刚才被打得那般可怜模样,想起来都觉得揪心,说来说去,都是一个穷字闹的。
张氏接着纳她的鞋底,边抽麻线边说:“东生每年都要打好几次芝娘,若每次我们都去插手,人家还嫌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瞧着他弟弟南生估计也是这个德性,他娘正在找媒人给他说亲呢,也不知将来哪家的姑娘跟着他受这个罪。”
方老爹跟着叹了一声,“这都怪他们的爹没带个好头,东生娘年轻那会儿不也经常被打么?还有村南头的道远、道新兄弟俩,也是学着他们的爹,爱打女人!”
小茹心里明白,不要说这古代农村了,就是现代社会城市里的有些男人,在外有模有样,回家也有狠狠揍老婆的。家暴这回事,自古就有,可能古时候更常见。
张氏瞄了一眼小茹和瑞娘,道:“还是我们家洛生和泽生有教养,自然是不会做出打女人的事来,你们俩嫁进我们方家的门,算是有福气的。”
小茹与瑞娘对了个眼神,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男人确实没得说。
方老爹听了直乐呵,觉得这是因为他教子有方,心里可有成就感了。
没想到张氏话锋一转,看着她的两个儿子,又说:“疼自己的娘子倒也没什么,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她忽然觉得此话不妥,恐怕是要得罪两个儿媳妇了,便硬生生地把这个“娘”字给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