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周郎中这么一番话,泽生的心绪稍稍稳了一些。既然没有完全肯定,那么他的孩子就有一线生机。
周郎中又道:“反正你的两个孩子已经传染上了,到底是不是得了天花,只能看你们父子三人的命会不会得老天保佑了。若是普遍的疱疹,多给他们洗洗,多喝蔬菜或果子的鲜汁,不要出门吹风,在屋里呆个七八日,就会没事的。若是天花,老朽也无能为力,哪怕是宫廷御医来了,估计也是枉然。”
泽生明白了,意思就是等着,是死是活看天命。
小茹本来觉得没什么事,被泽生和林生这么一闹,心里越来越紧张。再来到小宝和大宝面前一看,见他们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疹子,特别是嘴周围,她慌了,莫非真的是得了不治之症的天花?
若真的是天花怎么办?泽生、大宝、小宝,他们…,她会失去他们,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留还这里?想到这,她顿感头昏眼花、天眩地转,一下晕倒了过去。
小芸和小清也早就不敢抱大宝和小宝了,只是把他们放在摇床里,然后坐在旁边大哭。
见小茹晕倒了,她们又跑过来和林生一起,将她抬到床上。林生守着小茹哭,
小清和小芸守着大宝小宝哭。
还什么都没确定呢,他们全都哭得伤心欲绝,凄惨人寰。
这种事不需一个时辰,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村民们害怕得都不敢从他们家门口过了,全都绕道而走。
还有一些嘴毒的人,说泽生这几年来太顺了,福享过头了,该倒霉了。还细数着泽生这几年的好事,前年娶了貌美如花的娘子,还会做买卖,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去年又得了一双儿子,长得都如同人中龙,而且还养得顺,头疼脑热的都极少,不像牛蛋那会儿,每隔几日就闹一次病。发生了蝗灾,家家都为没粮吃着急,他却挣了大钱;今年才开春,他又住进了这座简直是仙人住的房子。这几年来,泽生似乎就没遇到过一件难事。
祸福相依,既然福都享过头了,祸也该来了。一旦有人开口说了如此论调时,一会儿就有人把这话传遍整个村、整个镇。有些平时妒忌的人还添油加醋,说,终于轮到一回大家都安稳得过,而他一人倒血霉了,不对,不是他一人,还有一对长得不像凡胎的孩子。
还有人说,每年不都有几户人家养不活小孩么,若真是得了这种病死了,也算正常。
张氏得知此事,差点昏死过去,还是方老爹掐了她的人中,才把她给掐回了魂来。
方老爹搀着张氏一起过来看孩子。林生拦着不让他们抱孩子,只让他们在摇床边瞧着。他们瞧孩子脸上确实是一脸的小疱,以为真的是天花,都哭天喊地。
林生和小清、小芸本来刚才就哭得很惨,再被他们二老这么一渲染,又失声痛哭。
小茹被他们这等凄惨哀嚎给吵醒了。她在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穿来后,过得太顺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所以就得失夫失子,一切的幸福都要被夺走?
呸!呸!呸!自己在瞎想什么呢,哪里是福享够了,她和泽生还没发大大的财,她还没和泽生白头到老,大福还在后头呢!她这会儿脑子又清醒了过来,怎么啥事还没个定论,自己就被吓成这样?
她起了床,来到孩子身边,见孩子精神头好着呢,两眼滴溜溜地转,瞧着一家子人哭,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小茹过来了,大宝还向上伸手,要抱抱。
小茹便弯下腰来抱他。林生哭着说:“姐,你不要抱。”
小茹被他们实在哭烦了,“你们都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孩子精神头这么好,像是得了不治之症?若孩子真是得了天花,我也要跟他们一起去死,还怕抱他们么!”
他们被小茹这么吼一嗓子,都止住了哭,止不住也得止住,孩子都还好好的,哭得这么凄惨,实在不太吉利。
小茹抱起了大宝,大宝还乐呵呵地朝她笑呢,状态好得很。她见公婆强忍着不哭出声来,但都是老泪纵横,眼泪鼻涕一大把。特别是婆婆,坐在椅子上身子还摇摇晃晃的,眼睛也一翻一翻的,怕是快撑不住了。
小茹还真怕婆婆就这么一下OVER过去了,若是一家子本来都好好的,只不过长了水痘而已,而婆婆被这么被吓死了,闹出人命来,这才叫真的悲剧呢。
“爹,你快把娘背回家歇息吧,我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的,你别担心了。”
方老爹一双泪眼一直瞧着两个孩子,哪里肯忍心离去。
“爹,你别这样,孩子也许真的没事。我瞧着娘快不行了,你快背娘回家吧!”小茹焦急地催促道。
方老爹见老伴好像已经不清醒了,小茹又一直这么催着,他只好背张氏出去了。
小茹看着怀里的大宝,又瞧着摇床里的小宝。既害怕真的是得了天花,又心生怀疑,觉得应该没事。这样搞得她焦头烂额,心绪乱得很,很是狂躁。
她心里忍不住爆粗口了,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古代,在这个没有医院的地方,遇到这种糟心的事,真他妈的操、蛋!竟然还有很多人说小孩子养不活很正常,正常个混蛋,说这种话的人怎么不去死!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在这里,偶尔死个小孩子,确实是很正常啊!看来自己也得去死了。
骂着骂着,她的眼泪又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因为她还是害怕真的是天花,她的心没法宽到那种无边无框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小茹好像是第一次痛哭,被这个没有医院的古代逼到无奈,嘤嘤…
小茹和瑞娘轮流侍候婆婆
泽生回来时,小茹正在抱着大宝喂奶,若真是要传染也来不及避开了。
他见小茹这么不肯顾及自己,要与他及孩子们一起生死相依,他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因带来了这种病而内疚得想现在就劈死自己。
小茹在这般情况下还能静下心来喂奶,他也跟着豁了出去,哪怕是死,一家人相伴着,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小宝肯定也是饿了,刚才还躺着看他娘喂哥哥吃奶,他的小嘴也跟着一吸一吸的。这会儿见他爹来了,便一嗓子扯开,哭了起来。
泽生赶紧将小宝抱了起来,哼哼的哄着他,虽然声音有些哽咽,仍然保持一张笑脸给小宝看。
小茹见他没请来周郎中,就知道周郎中也不懂这个。刚才林生去请村里的老郎中,老郎中还被他的老伴死死拖住,不肯让他过来帮着瞧一瞧呢。
他们都是为了保命,情有可原,小茹能理解,谁愿意为与自己不带亲不带故的人去冒这个险呢。
小茹见泽生没像之前那般恐慌了,虽然还是一腔男儿伤心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但至少能住气了,还能笑脸对着孩子。
小茹擦掉自己刚才哭出来的满脸的泪,朝泽生故作轻松地道:“你这样就对了,大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啥都不怕的。”
泽生抱着小宝来到小茹的对面坐下,见她这般坚强、这般勇敢,他自愧不如,心疼地说:“你真的不怕死么?”
小茹苦笑道:“怎么会不怕死,死了我们就不能在一起过小日子了,这房子才刚盖起来,我还没住够呢。只是…若没有你,我一个人再怎么过也幸福不了。无论生死,我们一家四口只要能相伴在一起,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也还是一家,做鬼也风流!”
泽生如此悲伤的心境,硬是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做鬼也风流”?好宽阔的心胸。
平时不是总有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么?可是小茹不但没有“飞”,还不顾死活从林子外面一头扎进来,泽生觉得,得到过这样爱他、爱孩子的小茹,还真的是“做鬼也风流”,毫不夸张。
小茹能如此安慰自己与他,他也不甘落后,说道:“周郎中说未必就是天花,若真是天花,肯定会死很多人,但是贵县只死几个人,如此推测,多半不是天花,只是普通疱疹而已,疱疹也会传染的,没过几日就会好的。”后一半的话可不是周郎中说的,但他为了安慰小茹,故意说得很轻松。
小茹还以为周郎中真的这么说了,就更确定自己的看法了,“我就是说嘛,这根本不是天花,哪怕不是水痘,那也是一种皮肤病而已。得了天花,哪能这么轻省,啥事也没有。你有哪儿不舒服么?”
泽生摇头,“没有。”
“你发高热么?”
泽生摸了摸脑袋,又摇头,“不发热。”
“这不就得了,别听那些人瞎嚷嚷。”小茹将已经吃饱了的大宝交给泽生,“来,该小宝吃了。”
小宝一到小茹的怀里,两眼直冒光,看来真是饿透了。大宝可能是吃饱了,开心得很,见小宝在吃奶,他咯咯地直笑,已经五个月大了,似乎能看懂不少事呢。
他们夫妻俩这么互相安慰着,心里的压力已减轻不少,再瞧着一对孩子生龙活虎的,根本不像生了大病,两人一直紧绷的心慢慢舒展了些。
小清和小芸都在忙着清洗泽生和孩子们的衣裳,还是烧沸了水来洗,因为她们听说要消除传染病,就得用沸水来煮衣裳。
林生刚才去请老郎中,因为老郎中的老伴拼命阻拦,没有请来,他又跑到其他几个村去请,结果他一进那些村,村民见到他皆像见到瘟神一般,吓得四处跑开。不要说请郎中了,他连人家的面都见不上,因为大家见到他就赶紧死死关上门。虽然他脸上连一个疹子也没长起来,但听说他是和泽生一起去的贵县,人们自然也要避讳的。
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见小清和小芸在洗孩子的衣裳,他担忧地问:“你们就不怕被染上?”
小芸心里其实很害怕,可是她见姐姐一点儿也不怕,她就觉得自己也理应不怕的,可是她似乎做不到,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胆小,她也鼓气勇气和小清一起洗。当拿起大宝小宝的衣裳时,她又止不住地哭了起来,带孩子这几个月,她与孩子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她怎能不伤心呢。
林生这么一问,她正伤心得揪心疼,根本不愿意答话。
在一旁的小清眼睛早已哭红,现在已是肿肿的了,她头也没抬,只道:“二嫂还抱着孩子喂奶呢,她那样紧搂着孩子都不怕,我才洗几件衣裳,有啥好怕的。他们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难道我们还能开心地活下去?”
林生本就喜欢小清平时洒脱爽快的性子,听她如此一说,就更爱慕她了。
此时一家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他也没有心绪找小清说话,而是去厨房烧水,帮她们的忙。
到了晚上,泽生与小茹都没敢睡觉,只是在床上躺着歇息,每隔半个时辰,他们就要起床一次,来看大宝和小宝怎么样,摸摸他们的脑袋看烫不烫,看他们脸上的疱疹有没有起得更多,或是疱疹有没有变蔫塌了。
泽生对着镜子好一番照,觉得自己脸上那几个疹子好像没有早上那么大那么亮了,莫非是要慢慢蔫掉了?或许只是自己心理的作用,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孩子脸上的那些疱疹仍然个个澄亮澄亮的,叫他们俩看着都揪心。就这么担忧又互相安慰着过了一晚上,第二日起来,又听到有人传,贵县有好多人脸上都长了这种疹子,但都没其它的症状,好像与传说中的天花不太一样。
尽管有些人怀疑这不是天花了,但仍然还是忌讳着泽生一家,因为无论是不是天花,总归是传染病没错,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发病。
老百姓对任何传染病都会带着深深的恐惧。
再过一日,周郎中竟然亲自上门了,而且还是不请自来!
他带来了一些敷脸的药,一点儿也不忌讳与孩子亲密接触,惭愧地道:“上次因为怕是天花,老朽也没敢来仔细瞧孩子的症状。如今泽生从贵县已回来三日了,我也没听到有人说你的病情有所加重,所以我敢确定这不是天花,若真是天花,此时早已发高热,或人已神智不清,脸上和身上也早已流脓了。”
周郎中这么一说,泽生和小茹顿时喜极而泣,然后紧紧相拥,再倏地分开,赶紧抱起孩子亲了又亲。
这三日的紧张,都快把他们俩的神经给憋错乱了,完全靠着互相鼓励与安慰支撑了下来。得知这个好消息,他们紧绷的神经突然一放松,情绪反而有些控制不住了。
小茹哭得眼泪如决堤的河水,见周郎中在这里瞧着,她觉得很丢脸,却又忍不住,才与泽生相拥后,这会儿又一只手抱着小宝,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泽生的胸膛。
她此时是眼泪哗啦啦地掉,手里捶打着泽生,嘴里还不饶人,“都怪你都怪你,吓死个人,说什么你得了天花,又传给了两个孩子,你们全都要…,哎呀,你怎么能信人家这种要人命的话呢…”
小茹哭得好痛快,埋怨得也好痛快。
泽生由着她捶打,由着她高兴地埋怨,他只是喜滋滋地笑着。
小茹痛快够了,含着眼泪笑了,笑得难看死了,因为眼泪糊了满脸,本来一双好看的眼睛这几日也熬得又红又肿了,小脸蛋瘦得有些尖了,脸色苍白,没一点红润。
不过,以她的性子,养几日就能恢复原状了。
这会儿老郎中也来了,他一脸的愧疚,低着头进了门,他没想到周郎中也在。这两位郎中早前就相识的,此时寒喧到一块儿去了,都为当初的胆小而自责,害得这小两口心惊胆战了三日,人都熬瘦了一圈。
寒喧过后,他们一起讨论着这些疱疹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两人达成一致,是一种传染的皮肤病,如今贵县得此皮肤病的人越来越多,传染得很快,但丝毫不影响生活,更不会危及生命。
不仅是周郎中带来了药,老郎中也带来了药,最后两人放在一块,发现大同小异。老郎中兴奋得像小孩子一般,直道:“哎呀呀,我的医术有进步了,与你能想到一块,那我不也算得上小有名气的郎中了?”
小清跑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方老爹和张氏,没想到张氏一下松懈了下来,竟然连床都爬不起来了,说话也突然口齿不清。
小清又慌忙地跑来把两位郎中叫了过去给她娘瞧病。泽生和小茹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泽生心里好后悔,怪自己当然太沉不住气,本来啥事没有,却把他娘给吓出毛病来了,若只是小病还好,喝喝药慢慢就可以好起来,可千万不要这一病给身体留下祸根呀。
无疑,张氏这次是急出病来了。年轻时她的身子还算是强健的,干起活来风风火火,一百多斤的谷子能从田里挑回家,中间只需停下来歇一次的。
到了四十岁后,她的身子渐渐不如从前了,虽然还照常干着以前那样的活,但使不上太大的劲。上次因为救瑞娘,她的身子就大大耗虚了一回,直到过年前,她才刚刚爽利一些。
这回又突然遭这么晴天霹雳的打击,她根本扛不住。前日她到泽生的新房去时,她连椅子都有些坐不住,已是生病的征兆。
这几日,她虽然是躺在床上养着,但因为要等个结果,所以还算撑得住,哪怕吃不下也喝不下,神智还是很清醒的,只是浑身无力而已。没想到终于等到结果了,而且是泽生和孩子都无虞的好结果,她只不过高兴了那么一刹那,便昏厥了过去。
方老爹狠命掐她的人中,再给她喂了水,她人是醒过来了,可是神智还很糊涂,也起不了床,脑袋是麻木的,身子也麻木得动弹不得。
小茹见了心头一紧,怎么像是得了脑血栓的症状?这种病…可是个很危险的病啊!想到这,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两位郎中围着为她看病,最后诊断为她是痛风,也叫中风。小茹这点还是知道的,其实也就是脑血栓病,因为脑血栓也属于中风的一种。
周郎中瞧完张氏的症状之后,叹道:“万幸的是,没有突发猝死。她只不过刚听了喜讯,激动了些,才有如此麻木不清醒的症状,待好好养病,再喝药,养上一个月,应该就能好些了。”
方老爹及一家人听说是中风,都吓得两眼呆愣,心跳加速。要知道,这附近几个村,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人得这个病而死的。
周郎中见他们吓得不轻,又安慰道:“你们无需太担心,只要这一个月将养得好,以后也注意不让她太激动,身子不要剧烈运动,刮风下雨的天千万不要出门,因为这样很容易犯病。只要做到了这些,就会没事的。不过这一个月内必须得有人在床前细心照顾,得喂饭喂水、端屎端尿,要时常扶她下床走路,还得时常给她按摩头部及四肢。”
平时一家人都习惯了张氏做事爽利、干活风风火火,此时见她躺在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时,洛生和泽生、小清眼睛都湿润了,想哭又不敢哭。好在养上一个月就能好起来,否则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待两位郎中开了药方走了后,方老爹靠坐在椅子上,神伤良久,最后他强打起精神,道:“你们不要担心,人一旦上了年纪,病就会多起来,整日离不开汤药地。就是这一个月得辛苦你们了,晚上由我来照顾,因为白日我得下地干活。瑞娘、小茹、小清,你们三个商量一下,这一个月由谁来照顾你们的娘?”
瑞娘与小茹、小清三人对望。瑞娘刚有了孕,时不时恶心呕吐,还得带着牛蛋。小茹和小清也得带小宝和大宝。
但相对比起来,小茹和小清能比瑞娘清闲一些,因为平时还有小芸在帮着带孩子。
小茹就道:“我和小清轮流来吧,大嫂现在要一人带着孩子,又有了身子,怕是不便。”
瑞娘可不想落后,若她不伺候婆婆养病,落下了不孝敬婆婆的口舌,她怕会遭人唾骂的,何况她的命还是婆婆救下来的。她连忙抢话道:“我是长嫂,婆婆生病了,怎么能呆在一旁瞧着呢,我一人照顾就行,你们都忙自己的去。”
小茹懂瑞娘的心思,怕是无论怎么说她也不肯袖手旁观的,便问道:“那牛蛋谁来带呀?”
瑞娘思虑了一下,“我叫我的三妹过来带。”
本来无需这么折腾的,有小茹和小清轮流照顾张氏就完全够了,可是瑞娘非要为侍奉婆婆养病出一份力,大家也不好拦着。
方老爹拍板了,道:“那好吧,你们每人照顾十日,从大到小轮流着来,先由瑞娘来吧。周郎中的话你们刚才也听见了,得喂饭喂水、端屎端尿,要时常扶着下床走路,还要按摩头部及四肢,可得仔细着点,知道么?”
“嗯。”她们三人齐声应着。
这时张氏神智忽然又清醒了过来,一只手朝他们这边伸着,慢吞吞地道:“不用,我哪里就病得那么重了,我还要下地去干活呢。”她说着就要起床,挣扎着身子。
泽生赶紧将她摁住,让她好好躺下了,“娘,你别瞎动了,这种病可得好好将养,现在不能起身的。都怪儿子太沉不住气了,害得你生出这么个大病来,我…”他说着说着泪珠就一大颗一大颗滚了下来,平时没怎么好好孝顺娘,还给娘惹出病来,他心痛如刀绞,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孝了。可是伺候这种病,如何也得女眷来,他又出不上力。
方老爹过来将泽生拉到一边,训道:“这么大点事,你就掉眼泪,将来我和你娘躺在床上喝药的日子还长着呢,也总有老死的那么一日,难道你不要过日子了?你们都快回去,各忙各的。洛生,你去喊瑞娘的三妹来。瑞娘,你现在就守在床边,别走动,千万别让你娘下了床。”
泽生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可都是不爱哭的人,眼泪矜贵着呢,这几日倒好,将十几年来比别人少流的泪这下一通地全流了出来。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太不像大男人了,赶紧将泪抹得干干净净,没事样的朝他爹道:“我去买药。”
他从桌上拿起药方,和小茹、小清一起出门了。
瑞娘确实是十分地用心在照顾婆婆,喂饭喂水尽量不让婆婆呛着,端屎端尿也毫不含糊,按摩头部和四肢时,使的劲也合适。
张氏见瑞娘还怀着身子,这般劳累照顾她,她有些于心不忍。而瑞娘帮她擦洗身子和大小便时,她还很不好意思呢。
这时瑞娘正在给她按摩大腿,张氏见瑞娘的鼻尖都凝出汗珠来了,口齿很不利索地道:“瑞娘,你歇…歇吧,不用这么费力按腿的。我没事…没事,郎中说话都是夸大的,你别认真听他们的。”
瑞娘用袖子抹了一下鼻子,笑道:“不费力的,我若不照顾好你,以后谁帮我带孩子啊,我这肚子的娃年底就要出来了,到时候你又得劳累了。”
张氏苦笑了一下,瑞娘这说的倒是实在话。
因为瑞娘细心的照顾,张氏这几日状态还不错。泽生一日好几趟地往这里跑,见他娘在慢慢地恢复,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大宝和小宝脸上的疱疹因为敷了药,已经在一点点地蔫塌、结痂了。贵县的这种皮肤病传染得越来越厉害,因为老百姓对传染病的天生畏惧,没有谁敢省这份药钱,贵县已经没有足够的药来供应,周郎中和老郎中还结伴一起去贵县卖药,大挣了一回。
泽生的铺子又开起来了,他不想开都不成,因为已经有不少人来他家里找他了,非要买粮不可。因为没粮不行啊,人都得吃饭,况且得知泽生和孩子们的疱疹都差不好了,也不再那么怕了。
不过泽生和林生现在可不敢再去贵县了,辗转到另一个县去收粮了。
过了十日,大宝和小宝脸上的痂都开始脱壳了,也就是说,这种皮肤病快完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