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当然是求之不得,“嗯,去吧。”
芝娘悻悻地搬起自己的凳子往后面去了。小茹心里偷着乐,终于把芝娘给弄走了。
没想到,她还没乐完呢,一个粗鲁汉赶紧抢下了芝娘空出来的位子。
小茹侧脸一瞧,是道新!她顿时心里直犯恶心。
道新贪婪的目光在小茹的脸上停留了三秒钟才收回去,然后放下凳子坐下,得意地朝他们俩打招呼:“泽生、茹娘!”
小茹眉头一皱,偏过脸看着泽生这边。
泽生探出脑袋往这一瞧,见是道新,心里也不舒服,他平时不爱与道新打交道。可是人家跟他打招呼,他又不好不理人家,便客气地回道:“道新哥也来了,嫂子怎么没有跟着一起来?”
“她磨磨蹭蹭的,谁知道几时能来。”道新一想起自己的娘子,跟想到瘟神一般,顿时整个脸都垮塌塌的,没一点劲头。
泽生见他只身一人,随口问道:“你怎么不给嫂子占个地方?”
“给她占地方?和她腻歪地坐在一起?你当是和你们小两口一样肉麻啊!”道新说完哈哈大笑,笑得脸上肌肉都横了起来。
泽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一声,回过身来,没再说话。
“戏班子来了!戏班子来了!”一群孩子兴奋地嚷了起来。小茹本来想着要和泽生再换位子的事,听孩子们这么一嚷,她也急着看戏班子去了。
众人皆朝路口看去,可不是嘛!不远处驶来了两辆破马车,车上坐了十来个人,外加一堆脏乱的戏布,还有一些破旧的道具。哪怕就这些,也足以引起大家的兴奋,都高兴得一阵欢呼。
待戏子们跳下马车,大家看清了他们的相貌后,都有些失望起来。一共有五个中年妇人、六个中年男人,长得都有些歪瓜裂枣不说,还个个都是一脸的憔悴样,估计他们昨日在别的地方唱戏累着了,还没缓过劲来。
戏子们受到如此众多目光的注视,可能感到了灼热,便强打着精神,向大家挥手打着招呼,笑了笑。然后赶紧卸道具,搭戏台,这才是他们最紧要的事,因为他们知道,大家都等得很心急了。
本来有些好心的人准备上去帮忙一起搭戏台,走过去后才发现,根本用不上帮忙。因为戏台太简单,就是十几个大木格箱子一摆就好了。
小茹看着这些破旧的道具及简陋的戏台,就预感到他们唱的戏不会太好,感觉他们完全在糊弄。如此糊弄的架式,又怎么可能会认认真真地唱好戏?
果然,当一个中年妇人把脸抹得大红大白走上台唱《秦香莲》时,小茹彻底失望了。
且不说因为太嘈杂,她听不太清楚声音。其实,她也知道,哪怕再安静,能听得清清楚楚,她也听不懂。真不知这个旦角唱的是哪儿的方言,听起来不像京剧、越剧、川剧,也不像豫剧、昆曲,更不像黄梅戏。
做为一个穿过来的现代人,小茹表示,自己真得不懂戏啊。
小茹本以为土生土长的泽生和村民们能听得懂,可她瞧了瞧,发现泽生和她一样迷茫,完全不知道人家在唱什么。
小茹再看看周边的人,都是一脸的迷茫,却仍然十分认真地听着。当然,也有些人还不懂装懂,做出摇头晃脑、再点点头那种很享受的假姿势来。
这整个戏班子没有一个俊男俊女,没有唱功又没有演技,再加上硬是把《秦香莲》演成一个长了一张丧门星脸的怨妇。
虽然大家很想一直保持认真听的姿势,很想听懂这个戏,但是…事实上是,这样硬撑地坐着听下去,实在让人屁股疼。开始有人扛不住了,扭头摆尾地松松筋骨。
这时,住在何家村卖瓜子的妇人见这戏实在没看头,就跑回家,端着一盆瓜子过来卖。
本来大家这么煎熬着实在无聊,见有卖瓜子的,都来买。这个喊一句,那个嚷一句的。吵吵闹闹的,更是听不到台上到底唱的是什么了。
小茹边嗑瓜子,边看着无聊的戏。这时上来的是一位丑角,他采用的是比较超前的说唱方式,用的还是本地方言,再做一些搞笑动作,终于把大家逗乐了。
看来,还是看丑角耍宝比较有意思,台下响起一阵又一阵哄笑声。
小茹见泽生笑得前俯后仰,她也跟着乐起来。可是…她怎么感觉自己的凳子不停地在晃动。
她低头一瞧,见一只男人的脚踩着她的凳子腿休闲地晃着。小茹明白了,这是道新的脚。
她侧脸斜眼瞪了道新一眼,道新却是一脸的色相,盯着她嘿嘿直笑。
小茹把凳子往泽生这边挪了挪,才过一会儿,道新又把脚伸了过来,又碰着她凳子的腿直晃动。
正在小茹准备回头再狠狠地瞪他一眼时,她感觉一只粗糙大手往她腰上摸了一把!
小茹怒了,这个淫、贼,竟敢在她身上揩油!
她扭过身子,抬起手就给了道新一个大耳掴!这“噼”的一记响亮清脆的声音,惊得周边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泽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响声侧过脸来看,只见小茹怒气冲冲地瞪着道新,掌掴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来。
而道新则是一只手捂着脸,还咬牙切齿地抬起另一只手,想回小茹一个耳光。他见泽生那样惊愕地看着他,想想还是把手放下了,当这么多的人面,他不想惹事,毕竟做出丢人的事是他。
泽生对道新的品性早已知晓,见到这一幕,大概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他生气得横了道新一眼,对小茹说:“小茹,我们俩换一下位子。”
小茹怒气仍未消,气哼哼地站了起来,与泽生换了位子。
周边的人大多都了解道新的臭德性,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是摸了小茹。可是能像小茹这般出手打人,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可是头一回见。
这场掌掴淫、贼的戏可比刚才《秦香莲》的戏要好看得多。而且他们心里都在惊叹,泽生的娘子可真是个狠角色!一般女子遇到这种事,都是忍气吞声,哪里敢如此张扬。
道新的娘子荷娘听到动静,也朝这边瞧了过来。见到如此场景,再听到旁边的人都在小声的嘲笑道新肯定又是偷摸别家的娘子了,嘲笑时还偷瞄荷娘的脸色。
荷娘气得脸色铁青,她的男人丢脸,不就是丢她的脸么?可她又管不了道新,多嘴一句,就遭毒打。她咬了咬唇,就当道新这个人与自己毫无关系,仍然继续看她的戏。
小茹这一巴掌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待大家回过神再去看戏时,那位丑角已经下去了,接着上来的是一位挂着大黑胡子的净角。
这位净角唱得倒还算卖力,咿咿呀呀、哼哼哈哈,可是大家都听不懂。
小茹早上喝的是粥,这又呆坐了大半个上午,想去小解了,“泽生,我去小解。”
泽生在这之前已经去小解过一次,听小茹这般说,就起了身,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这有什么好陪的。哪有女人小解,男人也要跟着去的,岂不叫人笑话。”小茹说完就小跑着往娘家去。
她小解完后才出茅厕,就见一个人影窜到了她的面前。
小茹吓得直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道新眯眯着眼,一脸的下流模样,哼笑着说:“小娘子,刚才你给了爷一巴掌,现在总得补偿爷一下,才算扯平吧?”
“你…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小茹连连后退,后背一下撞到一棵大树上。她心里一阵紧张,没想到来古代了,竟然也能碰到大流氓!而且他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她!
道新得意地淫、笑道:“喊人?所有的人都看戏去了,你喊谁?喊呀,快喊呀!”
小茹心脏砰砰直跳,想逃,可她知道自己跑不过他。若被他一把抓住,对她下狠手,她的清白可就毁了。古代女人没了清白,就等于这辈子都毁了。
这是她穿到这里,第一次心生恐惧感。忽然,她灵机一动,好歹她也是一位现代社会来的人,对付流氓的段子也知道一些。
如此紧要关头,她能动用的只有一招了,那就是…
道新见小茹没有喊人,也没有骂人,更没有抵抗的意思,而且满脸恐惧的看着她,他感觉自己这次要得逞了,顿时心花怒放。
“啧啧啧…这张小脸长得真是俊啊,我的乖乖…”道新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伸过手来,就要摸上小茹的脸。
小茹突然抬起腿,猛踢了一下他的命根子。
“啊!”道新痛苦的一声大叫,弯着腰,双腿夹紧,双手护着他的命根子,疼得龇牙咧嘴。
小茹见这招灵验了,又抬腿狠狠地连踢了两下!
“啊!啊!你…你这个臭娘们!”道新咬牙切齿地抬头看着小茹,疼得浑身直痉挛。
“呸!你个下流胚子,竟敢欺负到老娘头上来,这次只是给你点颜色看看,下次再敢色胆包天,我就取了你的狗命!”
小茹放下狠话,就一溜烟跑了。
道新疼得一下坐在地上,恨恨地骂道:“这个臭娘们,竟然还有两下子,哎哟…哎哟…”
小茹猛跑了一阵,知道道新不会再追上来了,才松了口气,放慢脚步,朝前走去。不经意中,她瞧见一棵大榆树下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深情款款,女的羞羞答答。
咦?那不是小源么?
小茹止住了脚步,不敢往前走了,她一走过去,岂不是让他们俩难看?只是,这个男的是李家三郎么,是小源的未婚夫么?可别是…
当这个男的开口说话,小茹才舒了口气,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本来还以为得等到成亲那日才能认识你,没想到因为这场戏,让我们提前两个月认识了。”李家三郎认真地看着小源,柔声细语地说。
小源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小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
“刚才我听见有人叫你方小源,又见你和你爹坐在一起,我就知道了。上次送节礼时,我见过你爹的。”李家三郎温柔地解释道。
小茹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足以看出李三郎的柔情来。听婆婆说,李三郎也读过两年书,看来沾染了一些书生气,就褪去了一些农夫该有的粗犷。
小源一直低头捏着自己的小手,娇羞道:“我…我要看戏去了,要是爹娘见我这么久没回去,问起来,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李三郎也不想小源为难,更不想给小源惹出闲话,便道:“好,你先去,我等会再去。”他当然不敢和小源一起走回去,被人瞧见了,还不知要怎么笑话他们呢。
小源才走出几步,李三郎突然说道:“我就坐在你的后两排,你回头就能看见我的。”
小源回头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跑开了。李三郎可是被小源这般清秀淡雅的笑容,迷得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小茹忍不住偷笑,这一对竟然提前搭上了。如此也好,先培养培养感情,免得入洞房太慌乱。
待小源跑得早没影了,李三郎才跟着慢慢走去。小茹远远地跟在后面走着,李三郎毫无知觉。
小茹快到戏场,迎面碰见泽生东张西望地朝这边走了过来。见到小茹,泽生急道:“小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茹并不想提道新的事,免得给泽生心里添堵。但总得有一个理由吧,她想起小源的事,便神秘地笑道:“我刚才瞧见小源与他的未婚夫提前碰上面了。”
“啊?不会吧?他们并不认识呀,小源和李三郎怎么…”泽生惊得声音有些大,因为这完全出乎他的想象啊。
小茹赶紧打断他,“嘘…!你小声点!别让人家听去了,这可是关乎小源的名誉。你也别告诉爹娘,自己知道就行了。”
泽生这才警惕了起来,看了看周边并没有人,便放下心来,道:“我知道分寸,你放心好了。那位丑角又上台了,我们赶紧看戏去吧。”
第二十五章 慌乱
临近午时,戏班子也唱累了,要缓缓劲,歇一歇,说下午未时再接着唱。
家离得远的人们,干脆不回去,有的来之前就已带了干粮和水,准备得很充足。没带干粮的打算饿一顿。
泽生一家离得近,就都准备回家做饭吃。
小茹的爹娘拼命拉着方家几口人去何家吃午饭。方老爹扫了一眼方家三个小家,足足八口人,哪能去亲家闹腾呢,便执意要回自家做饭。
何老爹和王氏拉不动亲家,就让小茹和泽生留下来吃饭。没想到小茹也直摇头。
“爹、娘,我得回家做几斤多味花生来卖,你瞧这么多人,买卖肯定好着呢!我得赶紧回去,没时间在这里闲唠了。”小茹说完就和泽生快步回家。
王氏看着小茹和泽生的背影,欣慰地道:“我怎么瞧着小茹比以前机灵多了,竟然自己弄出个什么多味花生来,把买卖做得有声有色。以前她多轴啊,做什么事都不会拐个弯的,也不爱说笑,整日发愣。”
何老爹得意地笑道:“那是因为我给她找的婆家好,自从她跟了泽生,整个人都变了,爱说爱笑,脑子也变得灵光了,会挣钱了,哈哈。”说到这,他话锋突转,“就是那张嘴也厉害了,连我这个当爹的,她也敢挑茬!”
“哼!就你这个没谱的爹,闺女挑茬是应该的!”王氏气哼哼地回家做饭去了。
小茹和泽生回到家后,泽生负责做饭,小茹做多味花生,两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小茹,你称了十斤?那么多能卖得完么?”泽生有些不看好,看戏只需花一文钱,应该没有多少人愿意花十一文钱买零嘴吃吧。
小茹却信心满满,“赶集的时候也就这么些人,不照样卖得了十斤。你瞧大家坐着看那无聊的戏,多寡味呀,买点零嘴吃,才算有点味道,好打发时间。”
泽生点点头,说:“也是,我瞧着卖瓜子的买卖好着呢,不过瓜子便宜,才四文钱一斤。”
“既然是出来看戏,来了就是想好好耍一耍,花钱也大方一些。有些人眼热,见别人买,也都跟着买。你放心,肯定能都卖完了。”小茹将做好的热乎乎的多味花生倒出来晾着,和泽生一起摆碗吃饭。
当他们赶到戏场时,戏已经开唱了。小茹穿梭于人群里,一手端着装了多味花生的小碗让大家品尝,一手提着杆秤,泽生则端着木盆跟在后面走着。
谁尝了觉得好吃说要买,泽生就赶紧放下盆,给客人称好,再包上。
来到自家人和娘家人面前,小茹包了好一些给他们吃,当然这是不要钱的。张氏是个会来事的人,她在王氏面前直夸茹娘能干,顺带着夸亲家母教女有方,亲家母本人肯定也不赖之类的话。
王氏见张氏对女儿满意,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自己的女儿在婆家不受欺负,这算得上是大喜事一桩了。
要知道,哪个女人没被婆婆挑过理,挑理这根本算不了什么。那些受婆婆和相公欺负,三日两头挨打的小媳妇们,日子不也得过下去,只能每每回娘家哭诉一番罢了。
而看张氏这样子,哪怕想挑小茹的理,估计也不会说得太难听。至于伙同儿子一起打骂儿媳妇的那种作恶之事,张氏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再瞧着泽生乖乖跟在小茹后面,十分听话的模样,王氏是越想心里越舒坦,也跟着狠狠地夸赞张氏和泽生一番,这个马屁不拍白不拍,可是对自己女儿有好处的。
都说婆婆遇上妈,会有许多麻烦,她们两人却在这么互相戴着高帽子,和和睦睦地相处过来了。
因为有很多人离家远,没吃午饭,一直在这里呆着,都饿得不行。因此,凡是卖吃的,买卖都好。那些卖烧饼和春卷的妇人,一会儿就将手里的货卖空了。
小茹的多味花生虽然没有主食那么好卖,但也在一个时辰内卖净了。
“泽生,我说得没错吧,一定能卖得完的。走,我们现在好好去看戏。”小茹和泽生揣好卖来的钱,高高兴兴地回位子上看戏去了。
小茹瞅了瞅自己的身边,那个道新没敢再现身,应该是疼怕了。
虽然这戏实在没什么看头,除了丑角能逗个乐,其他的都实在无趣。但好几年才碰到这么一回,大家都不肯放弃,能偶尔听清楚几句,也算不错的了。
眼见着太阳快要落山了,戏班子开始收场,等明日再来吧。
戏台下一群人开始各喊各娘、各喊各娃,场面混乱了一会儿,然后各自都找到了想找的人,很快就散场回家去了。
虽然戏没啥看头,但这个热闹凑得不错,有的吃、有的玩。
回到家,泽生与小茹正在屋前打水洗菜,两位乡吏装扮的人突然进院子来了。小茹抬头一瞧,似乎见过他们,下午在戏场时,他们还买过她的多味花生呢!
泽生赶紧起身,恭敬地过来行礼,并叫道:“里正、户长!”
方老爹和洛生听见泽生叫里正、户长,都赶忙从屋里出来了。
“里正、户长,进屋喝杯茶吧。”方老爹出来满脸带笑招呼着,心里却有些不安,家里没出什么事,怎么惹得里正和户长都来了?
他们这两人一出现,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是里正、户长却摆着一副官架子,不爱搭理的样,他们才不愿进屋喝茶。
方老爹见他们两人的脸色有些严肃,心里开始紧张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里正和户长来…有何事要吩咐?”
里正看了看洛生,又看了看泽生,然后毫无表情地道:“方老爹,你家洛生今年二十一,泽生十八,没错吧?”
方老爹不知里正此话有何意图,点头道:“没错没错,没想到里正记得这么清楚。”
里正哼了一声,冷笑道:“那是,否则我这个里正岂不是白当了。朝廷下达了檄文,最近西北边塞守卫军人员吃紧,各镇的里正、户长要负责从十六至二十二岁青年男子中挑选精壮的去应征,编入卫兵籍。你家的洛生与泽生都符合条件,这几日就好好做准备吧,十日后就要整装出发!”
里正此话一出,方老爹和刚从屋里出来的张氏吓愣了,瑞娘睁着一双恐惧的大眼,盯着里正看。洛生恍惚地看着瑞娘。
泽生手里拿着一把刚洗好的小葱,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小茹惊慌地走过来,紧攥着泽生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泽生,这不会是真的吧,你…你不能去啊!”
里正和户长对这几种惊愕的表情已是见惯了。他们不愿再多说一句,就转身要出院子。
方老爹突然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几步,拉了拉里正的衣袖,点头哈腰地说:“里正大人,里正大人!我家洛生的娘子刚有了身孕,洛生若去了,瑞娘母子可怎么过呀?而泽生,你也是知道的,他哪里算得上精壮的男子,这些年他一直读书,在家连农活都干不来,何况他才刚成亲…”
刚才一直在旁未说话的户长突然回过身,黑着一张肥脸,打着官腔道:“这是朝廷的旨意,难道你敢违抗朝廷的檄文令?你胆子也忒大了!大儿子不能去,二儿子也不能去?哼,哪家没个事,家家都像你这样,岂不是一个兵丁也征不上?”
方老爹央求道:“户长,户长大人!我们平民百姓对朝廷的檄文令自是不敢违,我家历年来都是头一批去交提留和余粮,对朝廷可谓是忠心耿耿。但是…我家这情境真的是艰难啊,我一共才两个儿子,若都去做了兵丁,家里的田地岂不是荒废了?”
“方老爹,我瞧着你身子还健壮,再多的田地,你也是能干得来的!”户长冷着脸回道,然后再次转身,走出了院子。
里正刚才并没注意到小茹,此时趁户长与方老爹说话时,他对方家人全都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小茹的身上,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小茹那张俊俏的脸庞和柔曼的身段
户长回头见里正又看女人看得忘了走路,便催道:“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还有好多家没通知呢!”
里正窘红着脸,笑呵呵地跟着户长出去了。
他们一走,瑞娘便大哭了起来,“爹、娘,可不能让洛生去,我才有了身子,他若走了,连我啥时候生下孩子他都不知道。而且西北边塞苦寒,那可是吃苦受罪的地方啊。”
方老爹六神无主,叹道:“这几年朝廷一直没有征过兵役,本以为能躲过这一劫,没想到…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小茹微颤地嗓音问:“泽生,守卫边塞的兵丁一般得多久才能回来?”
泽生失魂落魄地道:“至少都得三年。有的边塞兵员不足,八年没有回过家的人都有。”
小茹吓得脸都苍白了。至少三年?多则八年,或许还不止?那她还过啥日子啊!
瑞娘听泽生这么一说,此时更是嚎哭了起来。小源、小清也跟着在一旁抹泪。
张氏老泪纵横,哽咽道:“不行!等到了晚上,我去给里正和户长送礼,让他们放过洛生和泽生。”
“你能想到要去送礼,人家也会想到送礼。六年前那次征兵役,不就是家家都抢着送么,最后除了几位有当官的亲戚或地主罩着,还有几位是家财丰厚送了大半家产的。其他的…还不是全都去了。”方老爹哑着嗓子道。
“爹,我们把家里的钱和值钱的东西全都偷偷地送给他们也不行么?”小茹急道。哪朝哪代的官都离不了一个贪字,现在看来要拼的是财力。
“可是我们的家境就这么个情况,全都送出去,只怕也是入不了他们的牛眼。”方老爹长叹一气,接着道,“但…送了总比不送好。不送,那就是必定要去,若送了,或许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你们都把自家的钱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