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避李璟,齐玉湮也一直呆在昭纯宫里,半步也不敢出宫门。每日也无非是看看书,练练字来打发时间,日子过得甚为无聊。
想到自己今生要一直困在这昭纯宫里,齐玉湮心里便一阵郁闷。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还有十个月左右,皇后应该便要驾鹤西去了,太后也要出宫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只要再坚持一下,挨过剩下的这几个月,随太后去了行宫,便可以自由一些了。
随着秋意越来越深,天气也慢慢转凉了。
这日,是齐玉湮的祖母齐老夫人生辰之日。
在齐玉湮的老家眉阳,有个风俗,后人若想家中的老人健康长寿,便会在老人生辰之日,为老人点上一盏莲花灯,放在河中,许下祝愿老人长寿之愿,来年老人便会无病无痛。
在眉阳的时候,齐玉湮每年都会带着齐意,为齐老夫人点上一盏莲花灯,再放在河里,让那灯带着自己对祖母的一片孝心,流向远方,带给祖母一整年的平安康健。
如今她进了宫,不能陪在祖母身边,但她仍然打算要给祖母点一盏莲花灯,尽尽自己的孝心。
昭纯宫外不远便是琼芳湖,顺湖走一截,会有一条小沟渠从湖里流出去,就像河一般。齐玉湮觉得,在宫里没有河,便在这小沟渠里放莲花灯,也是不错的。
为了怕别人看见自己出门,她打算等到半夜少人之时,再出去点灯。
亥时一过,齐玉湮估摸着宫里的人差不多也睡着了,便准备出昭纯宫。之前洗浴的时候,她已经将脸上的药膏洗净了,想着这么晚了,宫里应该没什么人走动了,也没再重新涂上药膏。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在脸上蒙了白纱。
走到昭纯宫门前,昭纯宫的掌事太监秦阳见到齐玉湮这么晚还要出去,愣了一下,问道:“齐贵人这么晚,是去哪里啊?”
齐玉湮对着梅香使了一个眼色,梅香便塞了一锭银子在秦阳手里,对着秦阳微笑着说道:“今日是贵人祖母齐老夫人的生辰,按贵人老家的规矩,后人在今天要为老人点莲花灯的。我家贵人想去琼芳湖边为老人家点一盏灯,祝老人家长命百岁。”
秦阳捏了捏银子,笑眯眯地说道:“齐贵人真是孝心可嘉呀,要不要小人陪着齐贵人去放灯。”
“不用了。”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夜也深了,你去歇息吧,让梅香守在这里便行了。”
秦阳应道:“是。小人就不打扰齐贵人了。”然后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齐玉湮转过头,对着梅香说道:“梅香,我和竹韵放完灯便回来,用不了多久。今晚风大,你就回屋子里去吧,别伤了风。宫门就别关了,轻轻带上便是,我和竹韵回来,会将门关好的。”
闻言,梅香却摇了摇头,说道:“贵人,奴婢穿得厚,不怕冷。奴婢就守在这里,等着贵人回来。”
“那好吧。”齐玉湮说道:“不过,你一会儿若是觉得凉了,便回屋去啊。”
“嗯。”听着齐玉湮如此关心自己,梅香心里一暖,笑着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的。”
齐玉湮又叮嘱了两句,这才与竹韵一起出了门。
竹韵走在齐玉湮前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照在漆黑的夜色里,晕出一片光圈。
一路走来,两人也不说话,沿着琼芳湖走着,刚走到那条小沟渠边,突然风大了起来。齐玉湮听着竹韵惊慌地叫了一声:“糟了。”然后只见灯笼一下便灭了。
由于一下没有照亮的东西,齐玉湮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接着便听见竹韵拖到哭音说道:“贵人,灯笼灭了,这还怎么点灯啊?”
“竹韵,你没带火折子吗?”齐玉湮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竹韵可怜巴巴地说道:“奴婢想着这灯笼里有烛火的,一会儿点灯的时候,就用这灯笼里的火便是了,没想到这灯笼居然会被吹灭了。”说着她用手摸摸了灯笼,叫道:“哎呀,这里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
齐玉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竹韵,你出门的时候也不查看一下这灯笼,这下可好了吧?”
“那…贵人在这里等一下,奴婢这就回宫拿火折子,再换一盏灯笼来。”竹韵说道。
“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齐玉湮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是。”竹韵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往昭纯宫的方向而去。
见竹韵跑远了,齐玉湮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看周遭的景物也清晰起来。湖边风有些大,她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便跺了跺脚。想着竹韵这一去,应该还要一阵儿才能回来,自己站在此地,也甚为无聊,便沿着琼芳湖,向前走去。
突然,又起了一阵大风,夹着沙,有些迷人的眼睛。齐玉湮为了避开这阵风沙,便转过脸。由于眯着眼在躲避,没看见旁边的树枝,脸便擦到了树枝上,面纱也被树枝扯了下来。等她觉得风小了些,睁开眼时,想要去寻自己的面纱,却看见那面纱被风卷着,已经飞远了。
黑灯瞎火,齐玉湮也不敢去追。反正在这宫里,认识自己的只有李璟,其他人就算见到自己,也不认识。况且自己现在又穿着家里带来的衣裙,别人看见,也不会认出自己是齐贵人,说不定以为自己是哪个宫的宫女。这样一想,她便也就不再多想这面纱之事,转过身,继续沿湖向前走着。
这琼芳湖比较狭,不知有多长,宽却不过二十来丈,站在湖这端,对岸的物事看得是清清楚楚。
齐玉湮摸着黑走了一段,突然,她看见对岸的揽月亭里,似乎有亮光。
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风,还有人在这湖边?
齐玉湮心里有些好奇,便快走几步,走到揽月亭的对面,看到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当看清那人的面貌之时,她的心,蓦地一跳。
是李璟。
这是从玄雀山回来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他。
此时,他坐在亭中,一个人自斟自酌,神情有几分落寞。不时有风吹过,将他的头发卷了起来,更显得孤寂。
看见他这般模样,齐玉湮突然心里微微发酸。她定定地看着他,不愿离开。
突然,她看见一个长长的,软软的东西从亭子上方伸了下来。
那是一条青碧色的长虫。这么冷了,这条长虫还没冬眠?有毒吗?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猛地一缩。
李璟对自己头上吊了一条长虫浑然不知,一边饮着酒,一边沉思着什么。而一旁边侍候的常海、朱源等人,对此也毫无察觉,只低着头立在一旁。
眼看那长虫的身体越垂越下来,就要掉到李璟的头上了,齐玉湮心里更是一紧,如果这长虫有毒,咬李璟一口,可就不得了。想到这里,她对着李璟大叫道:“皇上,小心呀!长虫!皇上!你头上有长虫!”
虽然隔着湖,但由于湖面不宽,两岸相隔并不远,常海一下便听到了齐玉湮的叫喊声。他抬起头,看见对岸有个女子面朝着自己,正大叫大喊着,似乎很是焦急。可是他却没听清楚这女子在叫什么,只愣愣地看着她。
齐玉湮看对面的人没反应,更是着急,扯开嗓子对着常海叫道:“常海!亭子里有长虫,就在皇上的头上!”说着她用手指了指上方。
常海还是没听清楚齐玉湮的话,但看清了她那个向上指的手势,他下意识的往上一看,看见那亭子上垂下的东西,一下子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冲上来,将李璟拉了起来,叫道:“皇上,你头上有长虫。”
李璟听了常海的话,抬头一看,惊得退了几步。
这时,候在一旁的侍卫上前来,将木棒将长虫打落下来,将它挑了出去。
站在亭子外面一个太监看着侍卫挑出来的长虫,惊呼道:“我认识这长虫,叫竹叶青,可是有剧毒的。”
常海一听,脸色更是吓得惨白,擦了擦汗,说道:“多亏了那位姑娘提醒,不然,这长虫要是咬着了皇上,小人罪过就大了。”
“什么姑娘?”李璟刚刚一直在饮酒,没有看见齐玉湮,此时听了常海的话,有些不解。
“就是对面那位姑娘啊!”常海往湖对岸指了指,说道:“要不是她拼命叫喊,小人也发现不了这长虫啊。”
听了常海的话,李璟抬眼便往对岸瞧去,一个女子绰约的身影便猛然跳进了他的眼中。
虽然是在夜晚,但揽月亭里的灯光却特别明亮,将对面的人,照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她的脸,因为迎着光,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第34章 秋夜(下)
当李璟看清对面那女子的模样,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那张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如今竟然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此时,他已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的,亦或是还在梦中。
他紧紧捏着手掌,指甲陷进肉里,生疼。
会疼,那这便不是梦。她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想到这里,他猛地扑到阑干边,对着她惊喜地叫道:“是你?你在宫里?”难怪在宫外找了大半年都找不到你,原来你一直在宫里。
看见李璟又惊又喜的模样,又听得他如此问话,齐玉湮怔了一下。怎么,他认出自己了?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果然,脸上的面纱已经不在了。
她心尖一颤。这才想起,现在出现在李璟面前的,是自己的真容。
瞬间,她的心,便慌了起来。现在被他看见了,该怎么办呢?她突然想到,李璟现在就算看见了她的真容,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要她不被他抓住,他就算知道自己在宫里,恐怕也不会找到自己。那么,现在,自己便跑吧!
想到这里,齐玉湮迅速转过身,往回跑去。
李璟见她发了片刻呆,便猛然向后跑去,心里一急,大声叫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齐玉湮根本不听他的话,脚下未做半分的停留,拼命向前跑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看见齐玉湮的身影从自己眼中消失,李璟心里一空,仿佛她这一走,自己又把她弄丢了。他赶紧转过身,对着一众侍卫说道:“去!将刚刚出现在对岸的女子给我带回来。”
“是。”侍卫领命。
“慢着!”看着侍卫持剑而去,李璟又叫道。
“皇上还有何吩咐?”一个侍卫长回过身来,恭敬地说道。
李璟顿了顿,说道:“带她回来即可,不可伤她半分。”
“是!”侍卫长应了一声,便带着手下向前边的桥跑去,准备过桥追人。
可等侍卫从绕到桥边再过了湖,追到对岸时,齐玉湮已经早跑远了。侍卫沿湖搜了一大圈,都没有发现人。
此时,李璟还坐在亭中,斟酒的手,却有些发抖。
他命马平等人在宫外寻找她,没想到,她居然就在宫里,难怪在宫外怎么也找不到她。
侍卫回来复命时,已经过了子时。寻找的结果是,没有发现那女子。
听到侍卫的话,李璟眉头紧蹙。没有找到她?那她会躲在什么地方?冷风一吹,他的头也清醒了些。既然她这个时候能出现在宫里,表明她应该就住在宫里的。而能够住在这宫里的,除了嫔妃,还有…宫女。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对着常海问道:“今年正月十五之后,宫里是不是新来了一批宫女?”
“回皇上,开春之后,确实新进了一批宫女。”常海回道。
“好,传我的令。”李璟沉着脸说道:“明日未时三刻,让宫里今年新进的宫女到乾阳宫来,朕要一个一个查看。记住,每一个都要来!一个都不能少!”
听李璟这么一说,常海怔了一下,也不敢多说,低头应道:“是!小人明日一早就派人去各宫室传令。”
李璟点了点头。他不相信,她这一次,还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酒杯在他手里捏得紧紧的,似乎再用一点力,它就会应声而碎。
齐玉湮转身后,便死命地往昭纯宫跑去,感觉耳畔的风声呜呜吹过。
不知跑了多久,突然,在她的前边窜出一盏灯笼。她一个收脚不及,便撞了上去,摔倒在地。
“贵人,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竹韵焦急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接着自己便被人扶了起来。
齐玉湮见来人是竹韵,心中狂跳的心定了定。她回头看了看,没有看见有人追来,便转过身来,对着竹韵说道:“竹韵,快,先将灯笼灭掉。”
“为什么?”竹韵一愣。
“别问那么多。灭掉灯笼,赶紧随我回宫去。”齐玉湮急急说道。
竹韵一听,也不多言,赶紧将灯笼吹灭,又问道:“贵人,你不放灯了?”
“今日恐不能再放灯了。咱们快回宫,不能再被其他人看见了。”说完,齐玉湮便往回跑去。
竹韵赶紧跟了上来。
跑到昭纯宫宫门前,梅香正站在门前不停地跺着脚。见齐玉湮回来了,她赶紧迎了上来。
“梅香,此处可还有他人?”齐玉湮问道。
“回贵人话,除旁边殿里的两人在值夜外,其余之人皆歇息了。”梅香回道。
“好,赶紧将门闭好,我们也回房歇息。”齐玉湮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回自己所居住的怡和殿。
看齐玉湮神色间颇为慌张,梅香忙拉着竹韵问道:“贵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竹韵摇了摇头,说道:“我换了灯笼回去,在路上遇到贵人,她便此般惊慌之样。”
“那你赶紧陪着她,我关好宫门便来。”梅香说道。
“好。”竹韵也不多说,向怡和殿跑去。
走到屋外,竹韵将灯笼挂在檐下,便进了屋,看见齐玉湮正坐在桌旁,倒了茶水,不停地饮着水。
竹韵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贵人,究竟出了何事?”
齐玉湮心里仍是慌乱一片。今晚,被李璟意外看见了自己的真容,此时,她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看着齐玉湮呆愣着不说话,竹韵轻轻唤了她一声:“贵人。”
被竹韵这一唤,齐玉湮身体震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望着竹韵,缓缓说道:“竹韵,今晚,皇上看见我了?”
竹韵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心地问道:“贵人的意思是说,皇上看见贵人的真容了?”
“嗯。”齐玉湮点了点头。
竹韵不知道李璟在元宵灯会上见过齐玉湮一事,便淡笑着说道:“原来就是这事啊。贵人不必惊慌,皇上就算见到贵人的真容,也不知道是贵人你啊?”
“可他,他应该会四处寻我吧?”齐玉湮犹豫着说道。她知道,这大半年来,李璟让马平一直在宫外找自己,如今在宫内见到了自己,就算自己一时逃脱,他怕也不会就此作罢的。
梅香进了门,听到齐玉湮与竹韵的对话,呆了呆,赶忙上前问道:“贵人的意思是,皇上认出你了?”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他应该认出我了。”她记得很清楚,在他见到自己时,脸上那又惊又喜的表情。今日之事,对他是一个意外,是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意外呢?想到这里,齐玉湮苦笑了起来。
“皇上认出贵人了,那,那可怎么办?”梅香着急地问道。
“什么认出贵人了?”听到梅香和齐玉湮的对话,竹韵有些茫然:“难道,皇上以前见过贵人?”
事到如今,齐玉湮觉得也没有什么好瞒竹韵的,便让梅香将元宵之夜自己遇到李璟之事都告诉了竹韵。
竹韵听了后,对齐玉湮的所为更是不解:“贵人,既然皇上早对你有情意,你为何要还要躲着他?难道,贵人心中另有他人?”
听了竹韵的话,齐玉湮呆了呆,随即摇了摇头,涩笑道:“我,我心里怎么会有他人呢?我这么做,只是不想与他有牵扯而已。”
“既然贵人心中并无他人,为何不让皇上知道你的身份?要知道,能得到皇上宠爱,可是许多女子费尽心机,也盼不来的,贵人为何还要躲避?”见齐玉湮低着头不说话,竹韵又说道:“贵人,奴婢看得很清楚。上回玄雀山之行,就算贵人以丑示人,皇上也是很喜欢与贵人在一起相处的。若是皇上知道你便是他一直苦苦寻觅之人,想必贵人定可宠冠后宫的。”
听到竹韵的话,齐玉湮呆了呆。宠冠后宫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我齐玉湮又不是没试过。
想到这里,齐玉湮摇了摇头,说道:“竹韵,有些事并非你想的如此简单。我不愿意与皇上牵扯,其中原由,你也不要再细问了。”齐玉湮抬头望着竹韵与梅香,说道:“现在,我们要想的是,如何不让皇上发现,他今夜所见之人便是我。”
看齐玉湮态度坚决,竹韵也不好再多劝,只好住了口。
“在玄雀山,贵人与皇上独处多日,皇上都没有发现你便是元宵灯会上的女子,就算今夜皇上见到了贵人的真容,也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所见之人便是贵人你。”梅香说话时,表情从容:“贵人只要别再让人发现你的真容,皇上应该不会断然不会将你和元宵灯会上的女子联系起来。待他在宫里找几日,无所发现,兴许就算了。”
听了梅香的话,齐玉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静观其变,希望能过得了这一关。”
“贵人,你也别多想了,早些歇息吧。”梅香说道:“明日一早,让竹韵出去打探消息后,我们再作打算吧。”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好。”
梅香和竹韵将齐玉湮服侍上了床,才退了下去。
躺在床上,齐玉湮无法入睡。李璟那张惊喜的脸,不停的在她眼前晃。显然对于自己突然出现在皇宫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如果,真的被他发现了,他会怎么对自己呢?他心里应该会欢喜吧?毕竟他找了自己这么久。
可对于自己在灯会上甩掉他,又扮丑骗他之事,他又会怎么想?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欺君之罪,可大可小的。如果他真要追究起来的话,不仅自己要获罪,怕是齐家也脱不了干系吧?可是,他会治自己的罪吗?
对现在的李璟,齐玉湮心里毫无把握。前世,他那么爱自己,还不是将自己关进了冷宫,最后更是对齐氏满门痛下杀手。这个前世自己一直到死都爱着的男人,也许,自己一直都没能看透他吧?
第35章 前世番外一
在天苍草原边缘,扎着一片营帐,出口处有军士把守着,看来,这应该是一处军营。
虽然已然开了春,但夜里还是有几分凉意。
营中军帐之前燃起堆堆篝火,用于为将士们驱赶寒意。
因为刚打了胜仗,军士们都极为欢欣,一群群围坐在火堆四周,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营地正中最大的营帐四周,却安静了许多,只是有男子豪气的歌声隐隐从远处传了过来。
宫庭内监常海走进营帐中。只见如白昼般明亮的灯光下,一位身着天青色常服的年轻男子正伏在案上,手执朱笔,正批改着什么。
常海走了近来,低声说道:“皇上,豫王求见。”
听见声音,李璟抬起头来,俊朗的面上略带着些疲惫。他对着常海点了点头,说道:“传他进来!”
“是。”常海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见常海出去了,他便将朱笔搁下,伸出双手的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着。
不一会儿,豫王李璋便进了帐来,径直走到兄长跟前,拱手一礼:“臣弟见过皇兄。”
李璟点了点头,又用右手轻轻揉捏着鼻梁,问道:“六弟,我让你去办的事情,如何了?”
李璋说道:“回皇兄,前去护送的羽卫军已经回来了,已经按皇兄的吩咐,将人安全送到了琼州。”
“好。”李璟顿了一下,又说道,“那你带两个羽卫军,去黑帐把人带过来。”
李璋一怔,瞅了兄长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皇兄,你真的想放了他?”
李璟没说话,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见李璟点了头,李璋有些着急,说道:“皇兄,你放过齐家老小,将他们送往琼州,臣弟也不多说,毕竟是妇幼无辜。但这齐恕可真的曾经投降叛国,论罪当诛。皇兄若放了他,被外人所知,你如何让天下百姓信服于你?”
听了李璋的话,李璟抬前看着他,问道:“六弟,你会出卖皇兄吗?”
李璋一怔,随即脸涨得通红,愤懑地叫道:“皇兄,你说什么呀?臣弟怎么可能出卖你?”
李璟笑了笑,说道:“我就知六弟不会出卖我,而羽卫军是我的亲信,自然也不会出卖我。世间众人皆以为齐恕已被诛杀,既然你们都不会出卖我,那这天下便也不会有人知道齐恕还活着这事。”
李璋又道:“这齐恕在军中当职多年,皇兄不怕有人认出他吗?”
李璟笑道:“琼州岛与京城,相隔几千里,人烟稀少,地势偏僻。且中途有海峡相隔,一般人去不了琼州。只要齐恕不自暴身份,不会有人认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