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 沈初夏叫醒了秀菊,两人一起将地道中的火灭了,然后把灰烬用脚踢到了一边,这才分别背着岷儿和包袱,往外走去。

梁岷在地道中醒过一回, 玩了小半个时辰,此时刚睡着, 正睡得熟,也不怕他会醒了吵闹。

沈初夏带着秀菊出了地道, 便顺着一条小道往山下走去。

之前沈初夏独自出来走过几回, 对这路也熟悉了, 也知道这时候没有侍卫巡山,两人不敢耽搁, 加快脚程下山。

因为靠近云麓苑, 这稽岩山中平日是不许生人靠近的,怕别人发现自己从这山上下来要起疑, 下了山,沈初夏带着秀菊往前走了好一阵, 才到了一个村子。前两日沈初夏便在这村中找了位老叟, 说好了今日要雇他的牛车一用。老叟很是憨厚, 见沈初夏是个年轻少妇, 虽然身着布衣,却长得干干净净的,这样出来抛头露面, 肯定是遇到了难处,只象征性的收了几个茶钱,便为她跑这一趟。

这天刚亮,老叟便看见沈初夏如约而来,还带着个背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忙问道:“小娘子,你们都要走吗?”

沈初夏笑了笑,说道:“是的,还请老丈帮忙送一程。”顿了顿,她又说道,“那天没跟老丈说乳娘还要与我们一起走,如果老丈觉得多了人,我们可以加些钱的。”

“无需加钱。”老叟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两个妇人出门在外,多留些银两傍身也好。”

“多谢老丈。”沈初夏感激道。

老叟把牛车拉了出来,说道:“两位小娘子,快上车吧。”

沈初夏又给老叟行了一礼,然后这才与秀菊一起上了牛车。

“小娘子,坐稳了!”老叟长喝一声,然后赶起牛车便往回京的路上走去。

先回京城这一步,沈初夏是深思熟虑过的。这附近虽然也有个保成镇,但这镇子小,人也少。如果从保成镇走,万一云麓苑那边的事情没瞒住,找到这个镇子,比较容易追查到自己的行踪。而京城就不一样了,有上百万人口,人只要一进去,便泯然其中,要追查自己的去向也没那么容易。因此,她决定先回京城,再从京城想办法去往其他的地方。

这边,梁洹下了朝,便回了文德殿。

王霄昨晚从齐州回来了,今早要向他禀报事情。刚走到文德殿外,便看见候在门前的一个太监上前一步,扑咚一声跪在他面前,拖着哭音道:“小人办事不力,请陛下恕罪。”

梁洹见这个太监面生,眉头皱了皱,问道:“你是何人?”

那太监磕着头说道:“小人乃是云麓苑做事的使监魏滇。”

云麓苑?云麓苑的太监跑到宫里来做什么?突然,梁洹心头一跳。如今宫里只有沈初夏母子在云麓苑,这魏滇这时候来,还这副模样,莫不是沈初夏有事?

想到这里,梁洹沉声问道:“可是昭贵仪有事?”

“回,回陛下。”魏滇战战兢兢地说道,“昨晚二更左右,紫鸢院突发了一场大火,昭贵仪和三皇子,连同三皇子的乳母秀菊,都,都没了。”

没了?梁洹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一白,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看着梁洹身子晃了晃,申则赶紧上前扶着他,叫道:“陛下,节哀!”

“节什么哀!”梁洹转过脸,望着申则,双眼血红,厉声喝道,“你也以为她死了吗?”

申则服侍梁洹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吓得一颤,不敢再说话。

梁洹望着伏在自己身下的魏滇,冷声问道:“魏滇,是不是昭贵仪对我不满,故意让你来说这番话气我的?”

魏滇吓得面色苍白,颤声说道:“陛下,小人不敢欺瞒,昭贵仪她,她确实殁了。”

“胡说!”梁洹抬腿踢了魏滇一脚,狠声道,“她怎么可能会死?肯定是你连同她来骗我的!她一向最会骗人了!”

魏滇被踢了个四仰八叉,赶紧回身爬了起来,又跪到梁洹面前,苦着脸哭道:“小人不敢欺瞒陛下。”

“好,你说她死了,那她的尸身呢?”梁洹又问道。

“回陛下,昭贵仪与三皇子的尸身都,都烧成了灰。”魏滇身子抖得厉害。

她与岷儿,都被烧成了灰?梁洹呆了半晌,随即转身便往外走去。他不信!没有亲眼看见,他什么都不信!

正在这时,王霄也来到了文德殿,见梁洹向外走去,忙上前拦住他,说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待我从云麓苑回来再说!”梁洹阴沉着脸,看也没看王霄一下,便径直向外走去。

见此情形,王霄愣了愣。梁洹知道他今日来要禀报的是何事,他不相信还有什么事会比自己要说的事更重要。他忙伸手拉住申则,说道:“申内侍,陛下如此急前往云麓苑,所谓何事?”

申则白着脸说道:“说是昨晚紫鸢院走水,昭贵仪与三皇子都没了。”

闻言,王霄面色一变。有的事,别人不知道,但他不可能不知道。沈初夏在梁洹心中的地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到了这个时候,能让梁洹放下手中的大事的,也只有那个女人了。

想到这里,王霄转过身,赶紧追上梁洹,说道:“陛下,臣陪你一起去。”

闻言,梁洹微微一怔,应道:“也好。”

“陛下若想快些到云麓苑,可骑马前行,这样只需两个时辰便可到稽岩山。”王霄又说道,“臣这就叫蓝田卫沿路护卫,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好,你赶紧去安排!”梁洹此时只想快点到云麓苑,快点去看到事实的真相,什么也顾不得了。他转过身,又对着申则说道,“你去叫人把我的追风牵来,我骑它去。”

“是。”申则忙小跑着去叫人拉马。

此时,沈初夏正乘着牛车往京城赶来。牛车毕竟赶不上马车,慢了许多。可在这个时候,能有牛车都是天大的好事了,再怎么样,总比她与秀菊带着岷儿走路强许多。

眼看着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到京城了,沈初夏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梁洹就在京城中,也不知道他听到自己与岷儿都被烧死之后,会是什么反应的?也许,也会难过一会儿吧?也有可能毫不在意吧?还不到十天,他最爱的女人就要进宫,从此长伴他身边,这时候的他,哪还有心情想起她和他以前那些事。

想到这里,沈初夏自嘲地笑了笑。岷儿醒了,沈初夏喂了他一点面饼垫肚子,只有到了京城找家店,再好好吃点东西。不过,看到坐着牛车在外面晃,小家伙觉得新鲜,又有沈初夏和秀菊陪着,他倒也不吵不闹。

突然前面传来了阵急促的马蹄声,有男子高声叫道:“贵人驾到,路人回避!贵人驾到,路人回避!”

老叟见前面来的人都是军爷模样,自己可惹不起,连忙把牛车赶到旁边的岔路上去,给这些贵人们让路。

沈初夏也听到了这声音,见阵仗这么大,忍不住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只见一队人马从官道上驰过,虽然马儿跑得极快,沈初夏还是认出了,最中间的那人正是梁洹。相守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对他,就是看到一个影子,她也能认出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梁洹,她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肯定已经接到自己与岷儿葬身火海的消息,正往云麓苑赶去。可惜,他的马太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表情,他便已经冲到了前方,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

马队行过,卷起阵阵黄尘。

她呆立了半晌,将帘子放了下来,坐了回来。

至少他还愿意为了她和岷儿的死跑这一遭,也不枉她曾经爱过他一场。沈初夏闭上眼,把头靠在木质窗框上,眼中濡湿。方才那匆匆一瞥,是她与梁洹的最后一面了。此后,她与他,真的互相消失在对方的生命之中了。

见贵人们走远,老叟把牛车重新赶到了官道上,继续前行。

梁洹到了云麓苑门前,并未下马,直接骑着追风进了大门。云麓苑的人都吓得发抖,也没有人敢拦他。

他几乎横穿了整个云麓苑,来到了紫鸢院前。

二十天前,他来到这里时,还是好端端的一所宅院,如今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他还记得,那个晚上,当他走进院来的时候,她倚在门边,对着他微笑。可转眼之间,什么都没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昨晚的那场大火付之一炬。如今再想到她那微笑,他只感觉有一支利箭,将自己的心瞬间射穿。

十五年前的恶梦再一次出现。十五年前那一场大火,他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十五年后这一场大火,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阿蔓!”他对着那已经变成焦黑的屋子大叫,“你给我出来!阿蔓,你出来!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没死!你就是在报复我!你恨我!所以,你才这样来伤我的心!阿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从来没变过,你回来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回来!”

眼泪从他眼中倾泻而出。

自从十五年前,他在母亲的棺椁下葬时哭过一回后,再未流过泪。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不流泪,只是心未伤到极至。

48.第四十八章

见梁洹望着已经烧毁的院墙, 浑身颤抖,双眼血红,满面泪痕。申则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忙上前劝道:“陛下, 人生不能复生!保重龙体要紧!”

“什么不能复生?她和岷儿怎么可能死?”梁洹大叫道。

“可是陛下,昭贵仪与三皇子的骨灰已经找到了。”申则硬着心说道, “陛下还是节哀吧。”

闻言,梁洹身子一僵, 后退了几步, 似乎都快站不稳了。

申则连忙扶着他。

“她的骨灰在哪里?”他的面色煞白, 毫无一点血色。

“王大人带着人去收捡昭贵仪与三皇子的骨灰了。”申则垂泪道。

梁洹身子晃了晃,转过身, 看见跪在院中的十来个宫人, 打头的正是明兰。他知道,跪在这里的, 就是平日服侍沈初夏和梁岷的宫人。看着他们,想到沈初夏与梁岷的惨死, 他心头是又悲又怒。特别是明兰, 她是沈初夏身边的大宫女, 如今主子没了, 她居然还好好的。

梁洹越想心头越气。他走上前,对着明兰心窝子便踢了一脚,厉声呵斥道:“你们平日怎么服侍的?”

明兰被踢倒在地, 只觉得胸口剧痛。她一只手捂着胸口,用另一只手撑着地,艰难地爬了起来,然后用手抹了抹嘴角沁出的血丝,跪到梁洹面前,磕头道:“奴婢有罪,请陛下降罪!”

“降罪?”梁洹冷声说道,“既然活着的人你们服侍不好,那就到地下去继续服侍他们母子。”

说着,他转过脸,对着申则说道:“传令下去,凡是服侍昭贵仪与三皇子的人,全部为他们母子殉葬!”

申则一惊:“陛下…这…全,全部殉葬?”

“是!”梁洹面目冷峻,“全部殉葬!”

“陛下!奴婢有话要说!”明兰赶紧叫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梁洹背过身去,似乎不想再看到她。

明兰低下头,垂泪道:“陛下,奴婢自知犯下大错,死不足惜,只是昭贵仪生前给了奴婢一封信,叫奴婢呈给陛下。”

梁洹一听说沈初夏给自己留了信,猛然转过身,对着明兰叫道:“拿出来!”

明兰从怀中摸出沈初夏之前写的那封信,双手高举过头,呈了上去。

不等人呈,梁洹伸手从明兰手中将信抢了过来,展开便读了起来。

在信中,沈初夏说,她是自焚而亡的。她觉得自己失了宠,梁岷也被人看轻,甚至被人推下水也无人追究,自己还因此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让她觉得生活再没有了盼头。加之曾芷清来探望她,回去的时候却坠崖身亡,她更觉内疚,觉得生活无望,认为自己活在世上,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吉,因此,她决定带着梁岷一起离开人世。并说此事皆是自己一人所为,求梁洹不要迁怒服侍她的宫人,求他放过他们,为她和梁岷在阴间积点善德。

看完这信,梁洹浑身都在颤抖。

他没想到,他原本是要保护她,没想到却间接害死了。他原本想着,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危险,不成功便成仁。为了保护沈初夏,他故意冷淡她,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失了宠,只想着这样之后,无论他是否成功,都可以保她和梁岷母子性命无虞。可是,没想到,还有几天,她都等不下去了。她就这样扔下他,带着他们的儿子一起走了,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他。沈初夏,你的心好狠!

他把信揉成一团,却又舍不得把它撕碎扔掉。

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爆绽。

正在这时,王霄查看完屋内的情况,走出来,对着梁洹说道:“陛下,臣想借一步说话。”

梁洹抬起苍白的脸,望向王霄,却见他眼中有微光闪过。

他一愣,问道:“有发现?”

王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却没说话。

梁洹知道,他这是不方便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王霄这神情,却让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回赤龙院。”

回到赤龙院,梁洹只将王霄一人叫到内室,迫不及待地问道:“王霄,昭贵仪的事,可是有发现?”

王霄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臣发现有未烧尽的干草,还有助燃的硝。”

闻言,梁洹神情黯然:“昭贵仪给我留了信,说是她自己寻死的。这火应该是她放的。”

“陛下,除了这个,臣还有发现。”王霄又说道,“臣在收拾骨灰的时候,发现那骨灰有古怪。”

梁洹一听,抬起头,问道:“有何古怪?”

“臣怀疑那不是昭贵仪她们的骨灰。”王霄缓缓说道,“臣甚至觉得,那不是人的骨灰?”

梁洹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王霄说道:“陛下,方才臣已经说了,臣在现场发现了还没烧尽的干草,你想想看,那草都没全烧成灰,怎么三个大活人就全烧成了灰?连骨头都没留下?”

这么一想,梁洹倒记起了,当年他生母遇难的时候,人虽然被烧焦了,便尸身还在。那么大的火,他母亲也没成灰,怎么这时候沈初夏三人却齐整整的,都被烧成了灰?好像确实有点可疑。

“陛下,最大的疑点在这里。”说着王霄摊开手掌,说道,“臣在骨灰中还发现了这个。”

梁洹定睛一看,只见他的掌中躺着一个硬硬的,像指甲又不像指甲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指甲。”王霄回答道。

“这是指甲?”梁洹一脸难以置信。

看见梁洹的表情,王霄笑了笑,说道:“陛下觉得,昭贵仪、三皇子以及那乳母身上可能有这样的指甲吗?”

梁洹摇了摇头。这指甲形状长得怪不说,还有些大,不可能是人身上的。

“你的意思是,被烧死的,不是昭贵仪三人?”梁洹望着王霄,觉得此时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

“这骨灰应该是豚,这指甲应该豚蹄上的。”王霄微微一笑,说道,“如果臣没猜错,此事应该是昭贵仪故布疑阵,死遁了。只是她百密一疏,在清理豚骨灰的时候,漏掉了这个没烧干净的指甲,又正好被臣发现了。”

听说沈初夏只是死遁了,梁洹心终于定了定。只要她没死,一切都有希望。随即他又皱着眉头,问道:“可她是怎么逃出去的?她还带着岷儿,不可能逃得出去呀?”

“这个…”王霄顿了顿,说道,“臣还要再查一查才能知道。不过,臣觉得那个叫明兰的宫女应该知道些什么。要不,臣把她抓来拷问一番?”

“暂时不用。”梁洹摆了摆手,说道,“只要知道她和岷儿没事,我就心安了。就算她骗我逃出宫去,我心里也是舒坦的。”

“陛下,昭贵仪她们才走,要不要臣派人去查,将她们尽快追回来?”王霄说道。

梁洹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昭贵仪与岷儿没死的事,先不要声张。你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地去找他们,私下派人去暗访便是。就让那些人觉得她和岷儿真的被火烧死了吧。没有了他们,就没有什么事可以拿住我了,我们更好做事。”

“是,陛下。”王霄应道。

梁洹抬起头,望着王霄,问道:“对了,齐州的事如何了?”

见梁洹终于说起了正事,王霄忙说道:“回陛下,邓敞手中的兵权已经被吴湛架空,只要陛下的旨意一到,随时可以拿下邓敞。”

“很好。”梁洹点了点头,“只要收回邓敞手中的兵权,邓家的獠牙就被拔掉了。我即刻下旨,你派人送去齐州,叫吴湛三月二十七那天才□□,让邓敦他们在京里来不及收到信息。”

“臣明白。”王霄应道。

“对了,你手上的事办得如何了?”梁洹又问道。

王霄忙应道:“陛下,有我们蓝田卫出马,自然马到成功。臣手上搜集的资料,给那邓敦老贼定二十条罪,都绰绰有余。”

“那就好。” 梁洹微笑道,“三月二十八日那天,我们就坐等收网吧。”

这边,沈初夏一行人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了。她给了老叟车钱,道了谢,老叟便赶着牛车回去了。

秀菊背着梁岷,站在人流熙攘的大街上,有些惴惴不安。她走上前,对着沈初夏叫道:“贵…”

沈初夏一听,忙用眼神阻止她。

秀菊一下反应过来,忙把话收了回去,改口叫道:“夫人,我们如今去哪里啊?”

沈初夏抬头望了望天,说道:“天晚了,这时候出城不方便,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一宿,慢慢再想办法出城。”

“好,奴婢都听夫人的。”秀菊点了点头。

这京城沈初夏与秀菊都不熟,问了几个路人,终于寻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就在客栈里随意吃了东西,秀菊便带着岷儿回房歇息,沈初夏便独自出去转了转。

京城很大,牛市、菜市、盐市、布市什么的,都有。沈初夏不熟悉路,也不敢走远,就围着客栈左右走了走,也没有什么发现。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转悠到底要找啥。

说实话,沈初夏对逃宫的事虽然计划得周全,可出了宫,她也没想好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只能说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对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太不熟悉,离开的皇宫,她也不知道去往何处,才能带给她和岷儿平静安逸的生活。

在她记忆中,在古代,岭南一片属于比较偏远之地,却又很少发生战乱,想必相对比较平和吧,不如,就往南边走吧。可她和秀菊两个弱女子,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要走那么远的路,肯定是很艰难的。也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镖师,如果有的话,请一队镖师护着她们走,倒也好。

可是她在街上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有镖局什么的,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她便回了客栈,想着一会儿有机会,问问客栈里的人是否知道有镖局之类的。

49.第四十九章

回到客栈, 沈初夏看见秀菊正带着梁岷在后面院子里看蚂蚁玩。看见沈初夏回来了,梁岷对着她招手笑道:“阿娘,来,看蚂蚂!”

“是蚂蚁!”沈初夏走了过去。

“是蚂…蚂。”梁岷哽了一下,还是没说对。

看来, 这蚂蚁两个字他说起来还有点拗口呢。

沈初夏蹲下身来,很有耐心地教着儿子说道:“蚂蚁!岷儿, 跟着阿娘一起说,蚂蚁。”

“蚂…蚂…”梁岷很认真地看着沈初夏的嘴, 可出来的还是蚂蚂。

沈初夏有些无奈, 说道:“蚂蚂, 蚂蚂!你的蚁呢?”

梁岷一听,立刻将他的食指举了起来, 对着沈初夏说道:“一, 这里。”

蚁与一,发音差不多。他举着一根手指头, 就表示他有一。没想到儿子会跟自己来这一招,沈初夏有些哭笑不得。

正在这时, 身后一个女子爽利的笑声传了过来:“哈哈哈, 这孩子, 可真好玩。”

沈初夏转过脸, 看见一个二十来岁,身着一身红衣的少妇,正倚在栏边, 笑着望着自己和梁岷。

见沈初夏望了过来,红衣少妇冲她点了点头,问道:“这是你家的孩子啊?”

沈初夏站起身来,也冲着她点了点头,应道:“夫人,正是小儿。”

“你孩子真可爱。”那少妇走了过来,微笑着望着正蹲在地上看蚂蚁的梁岷。

梁岷似乎知道少妇在夸他,抬起头来,冲着她笑了笑。

少妇看着梁岷,愣了愣,说道:“呀,这孩子长得可真好,是长得像他爹吧?”

沈初夏一怔,随即笑了笑:“夫人过奖了。”

梁岷长得确实很像梁洹,可自己也不丑吧?为什么见儿子长得好,就说长得像他爹?

这时,那少妇微笑着望着梁岷,说道:“我儿子比你儿子大一岁多吧,也很乖,很可爱,可惜…一场病,就那么没了。”说到这里,她神情一下低落下来,眼中慢慢含了泪。